《躺赢!炮灰爹他成首辅了》 第1章 我还能活吗? “让你欺负我!让你害我爹娘!我让你们死无全尸!” 谢容昭一刀将昏迷不醒的方大少的人头砍了下来,动作干净,毫不拖泥带水,一个转身,同样的手法,一颗接一颗的头颅被她无情收割。 等到她杀得筋疲力尽之时,已浑身是血,看上去恐怖瘆人。 她的手不停在抖,不是吓的,而是因为砍了太多的人,手腕已经没有了力气。 “阿爹,阿娘,你们的仇我报了,原谅昭昭让你们等了那么多年哦,昭昭这就来寻你们。” 谢容昭整个人魔怔了一般,满是鲜血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手中的火把不停挥舞着,不过一刻钟,整个方家大宅已是陷入了一片火海! 谢容昭大笑着,一步一步地走入火海,弯了多年的脊背挺直,感觉不到温度,也感觉不到疼痛,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解脱。 恍惚中,她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阿爹阿娘来接她,他们身后似乎还跟着景舟哥哥,她听到了他们在叫她…… “乖宝,我们回家了。” “昭昭,我来接你了。” 一场大火,成为了高县的一桩悬案,多年未破…… 昏睡中的小女娃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痛,火燎燎的那种痛,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烫熟了! “爹,娘!” 小女娃的五官几乎都要皱到了一起,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手脚还在不停地挣扎着,显然这是被梦魇着了。 终于,小女娃低呼了一声,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等到好不容易彻底地清醒了,谢容昭揉揉眼,轻叹一声,又梦到上辈子的事了。 重生回来有将近半个月了,她好不容易才确信自己是真地回到了五岁之时,只是每日仍然会有所恍惚,前世记忆总会时不时地跳出来。 谢容昭动了一下,有些陈旧的小床也跟着晃了一下,外面传来了一阵咒骂声。 “不过是一个赔钱货而已,还要闹着吃什么蛋乳羹,当真是将她给惯得无法无天了!那羊乳多精贵,是留给几个孙子吃的,她不过一个贱丫头,哪儿来的福气吃这个?滚出去!” 不用想,谢容昭也能猜到这是阿奶在斥责去厨房给自己做小食的阿娘了。 思及阿娘此时在长辈面前受辱,谢容昭除了心疼之外,竟是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是说了你几句,做这副样子给谁看?进门这么多年,也不见你能生个儿子出来,真是半点儿用也没有!” “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我们谢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进门!我看那个赔钱货跟你一样都是来我们谢家讨债的!” …… 谢阿奶刻薄的话一句又一句往外冒,谢容昭都怀疑这老太太是不是天生就会骂人,这么半天,竟是没有一句重复的。 突地,空气中似乎是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似乎是听到了老太太踢踢踏踏回屋的声音,嘴里头似乎是还骂骂咧咧的,不过声音小了许多,听不怎么真切了。 “让你受委屈了,听说乖宝病了,我进去看看,你不是要给乖宝做蛋乳羹?快去吧。” 谢容昭的眼睛亮了亮,是阿爹的声音,今天是阿爹休沐的日子! 果然,下一刻,谢容昭就听到了唤她的声音。 “乖宝,醒了吗?爹爹给你带糖了哦!” 谢修文的声音似乎天生就有着一种魔力,清冷和温润交织在一起,不仅不违和,反而还极其吸引人,且只有在叫她乖宝的时候,声音里才会明显地多出几分暖意来。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阿爹的声音了? 上辈子阿爹的嗓子毁了,如果不是因为要救她,也不会被人算计得命都没了。 谢容昭觉得眼泪又要掉下来了,连忙抬手揉了下眼。 “阿爹!” 软乎乎的声音响起时,谢修文也推门进来了。 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小棉袄正坐在床上,两只眼睛还迷迷瞪瞪的样子,真是可爱。 谢容昭伸出手,表情委屈:“阿爹抱抱!” 重生回来半个月了,谢容昭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了。 她不求自己大富大贵,只求父亲母亲平安康健,她便愿意舍出自己的寿元来换! 思及此,谢容昭一下子扑到谢修文怀里,小胳膊攀上他的脖颈,紧紧地搂着,生怕一会儿再不见了。 看到女儿对自己如此依赖,谢修文也高兴,可是随后又觉得脖子上湿湿的,便意识到宝贝女儿这是哭了。 “乖宝,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你说出来,别让阿爹担心呀。” 谢修文小心翼翼地哄着,就怕乖女儿病情再加重了,以手试了试女儿额头的温度,确定没有发热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容昭不肯从他怀里出来,只是摇头,嘴里哼哼着:“我想阿爹,我要阿爹抱抱。” 谢修文愣了一下后失笑,只以为是自己这回有半个月没回来,女儿想他了,再加上她又生了病,定然是比平时要娇气一些的,自以为是弄明白了女儿的心思,便大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还微微晃动着手臂,像是哄婴孩一般地哄着五岁的宝贝女儿。 “阿爹,什么是替人挡灾呀?会给很多银子吗?”谢容昭眨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颇为天真地问道。 谢修文心里一突,面上不显道:“怎么突然问及这个?” 谢容昭不以为然,又问:“听她们说的呀,说只要我去方家住上半年,就给咱们家好多银子。” 谢修文神色庄重了些:“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话?” 谢容昭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小声道:“迷迷糊糊的时候,大伯娘和二姐姐说的呀。她们说大伯欠了方家银钱,方三小姐命中有劫难,我过去住半年,替她挡了灾,就能回来了。” 谢容昭现在到底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所以她尽量让自己说的话不是太顺畅圆满,否则就不像是一个孩子的表现了。 不过该说的重点,也都说明白了。 谢修文想到刚刚在外头时妻子提及的干亲一事,心里便有了数。 不过是一些个小把戏,竟然诳到他身上来了! 谢容昭又故作懵懂道:“阿爹,若是替人挡灾的话,那灾难是不是就要落在我头上了?那我还能活吗?” 第2章 全家都是炮灰 谢修文抬手将她的小脸儿埋进自己怀里,眼神瞬间便冷了下来,敢拿他的女儿挡灾? 也得先问问他愿不愿意! 谢修文是谢家老二,上有长兄,下有三弟,他这在中间位置上,属于最不招人待见的一个。 如今谢阿爷这一支里也就只有谢修文中了秀才,勉强撑起了门楣,按说以他现在的身份,在家中不说被捧着,那至少也不能比其它兄弟差的,可偏偏就有一个极其偏心的母亲,看他处处不顺眼,要不然,也这挡灾的事情,也不至于落到他女儿的头上。 谢修文安抚好女儿之后,就直接去找父亲谈了所谓干亲一事。 “你之前说明年还要再试一试科考,这方家是本地大户,且人脉广,咱们与方家结了干亲那也是有好处的,你又何必如此固执?” 话落,谢阿爷又不满道:“咱们家如今只余下些田产,你又要科考,以后有了方家帮扶,且不说这银钱上如何,只说方家有人在朝中做事,你日后不也有个帮衬?” “父亲,非儿子固执,而是方家在县里的名声有瑕,儿子是读书人,咱们家也算是书香门第,若是与这样的人家有了牵扯,若是日后闹出什么来,岂非是将我们谢家都赔进去了?” 谢阿爷犹豫:“怎会如此严重?” “父亲,既然您也指望着我能出人投地,光耀门楣,那咱们就得处处谨慎,莫要再被人拿了短处,若是因为家中银钱不丰,儿子明年不去科考也是使得的。” “胡闹!” 谢阿爷现在就指着这个儿子能考个举人回来给家中挣份儿荣耀了,科考大事,又岂能由着他儿戏? 谢修文见父亲发火,便恭谨地立于一旁,只是面上的坚定却是不容置疑。 谢阿爷虽然舍不得方家这门富贵,可到底还是想着谢家的前程最重要,遂妥协道:“也罢,此事我与你母亲商量之后再说。” 谢修文眼神微闪,父母偏疼长兄他是知道的,尤其是母亲,对长房可以说是偏袒到了极致,此时父亲说要与她商量,只怕这事儿不成。 谢修文转身出了书房,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他无法忤逆父母的决定,毕竟他还想着科考,若是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他的前程也就算是断了,如今他是秀才身份,在家中尚无地位可言,若是一旦成了白身…… 那个后果,谢修文想都不敢想! 挡灾的事情显然是不能提的,否则以父母的认知,只会以为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冤枉大哥…… 谢修文想到女儿这次生病反反复复,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听到了大嫂的话被吓到,所以才会好转后又再度严重起来。 别以为谢修文是个书生,那就是好欺负的了! 谢修文回家不足半个时辰,又急匆匆地出门了。 正院,谢阿奶听完了老头子的话,脸色阴沉,尖声道:“不行!他若是不让昭昭去方家,那他明年也就别去参加乡试了!” 谢阿爷皱眉:“胡闹!科考是大事,关乎我谢家门楣,你怎可如此轻率?” 谢阿奶却不管不顾道:“他都参加两回乡试了?可他中了吗?不是白花钱?这才教了一年的书,便又不老实了,我看他哪里是想要考前程,分明就是躲懒,不想给家里干活挣钱!” 谢阿爷一噎,一脸无语地瞪着老妻:“你这话当真是毫无道理!我知你偏着老大,我也看重他,可他们兄弟三个如今就只有修文读出来了,难不成咱们还要让他自毁前途不成?” 谢阿爷虽然也偏心,但好歹知道个轻重。 涉及了全家甚至是全族,他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谢阿奶却不这么认为,坚持道:“不行,反正要么送昭昭去方家,要么就是老二绝了其它的心思,好好挣钱养家,不能好处都让他占了!” 谢阿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也没说话。 门外的谢容昭则是皱眉,他们二房占了什么好处了? 阿爹中了秀才,那得了免税田的也是他们一大家子呀,而且父亲还是廪生,每月都有钱粮拿的,怎么就成了阿爹占家里人好处了? 谢容昭心中气恼,可又无计可施,挡灾,哦,不,在长房和阿奶的口中,这是结干亲呢! 能跟镇上势力最大的方家结亲,这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尤其是听闻方家还有人在朝中做官呢,以阿奶和大伯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松口的。 谢容昭的小脑袋瓜子转得飞快,只要不去方家挡灾,谢容昭相信后面的悲剧都不会发生,只要能改变自己去方家挡灾的命运,那就证明那个所谓的命定必然也是可以更改,可以反抗的! 谢容昭上辈子杀了那么多人,原以为定是要下地狱的,她也不在意,反正该报的仇也都报了。 不想灵魂竟然飘入了一个白色的空间内,在那里,她看到了一本名为《状元郎和小福妻》的书,她翻看之后,才知道自己竟然只是书中所描绘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炮灰,而她的家人,也无一例外,全都是炮灰命运。 书中描写的几乎是男女主的一生,谢容昭在看到自己的父亲、未婚夫全都是男主路上的踏脚石时,就彻底地被激怒了! 凭什么? 就因为有才华有本事,所以就成了天命之子的拦路石? 不仅要早早地悲惨死去,连死后原本属于他们的荣耀,都要被男女主给掠夺走,这世上还有公道二字? 谢容昭一时间接受无能,只觉得胸口有着巨大的悲痛和极度的不甘,而紧接着,便是一阵晕眩感袭来,再睁眼,她竟然又回到了幼时,一切悲惨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谢容昭想不明白,阿奶为什么不愿意让阿爹去考试,难道她不想让谢家有个好前程吗? 不过她现在确定爷奶一时半会儿理论不出个什么结果来,便大着胆子去了东边的小跨院儿。 东边这小跨院儿是长房一家子住的, 难得他们都出去了,谢容昭就想着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得动作快一些,只怕她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第3章 找回镯子 谢容昭是来找自己的镯子的。 谢容蓉的房间不大,除了她之外,还有她的亲妹妹谢容萱跟她一起住。 谢容昭进门就看到了谢容蓉的首饰盒子,就放在了半新的妆台上,首饰盒子是新打的,而且很大,谢容昭觉得比她阿娘的首饰盒子还要大一圈。 她抬手试了试,够不着,没办法,现在的她还是一个小矮子,只得费力爬上了一旁的绣墩,然后再站在上面,勉强摸到了那个匣子。 谢容昭无暇理会这屋里的其它物件,一门心思要将自己的镯子找回来。 一支银丝缠枝的镯子,不起眼,但是做工精巧,很好看,而且还是当初两家定亲时,程家给的见面礼。 上辈子谢容昭被传出与方家大少不清不楚,谢修然和高氏便借此机会强势地和程家退了亲,而这枚镯子便以丢失为由,未曾还给程家。 而她的爹娘过世后不久,这枚镯子就到了谢容蓉的手上,再后来,又碾转到了女主的手上,至此之后,女主的运势便一飞冲天,再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谢容昭在看那本书的时候,就在琢磨,对方所谓的福运,该不会是跟这个枚镯子有关系吧? 谢容昭拿回镯子后,又看了一眼她的妆盒里,顺手将两支银簪子、一个银铃铛、一个小银锁和一对珍珠耳环也一并拿了,这些都是她们娘儿俩的东西,只不过是被大伯娘和谢容蓉借用过之后,便以不小心遗失为由,据为己有了。 如今有机会,自然是要拿回来的。 至于是不是正大光明,谢容昭可不在乎这些! 反正这原本就是她的东西,而且她暂时也没有打算要戴,只是先收回来而已。 此时的谢容昭倒是无比感谢近几年谢家的落魄了,要是搁在前两年,家里还有三四个丫环,她可不能这么轻易得手了。 谢容昭回到自己屋里,便将东西都锁了起来,唯有那枚镯子,被她戴在了手上。 戴上镯子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谢容昭总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先前一直压在胸口的那种憋闷感,一消而散。 而谢容昭没注意到的是,那只镯子明显就是为及笄的姑娘准备的,就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咋能戴得上? 果然,她的胳膊过于纤细,初戴上时,极其不协调,不用甩胳膊都能掉下来,就在谢容昭低头看的一瞬间,那镯子的大小竟然就自动调整到了刚刚合适的尺寸。 谢容昭惊诧于这个细节,更觉得这是个好宝贝,万万不可再丢了。 镇上,一袭青衫的谢修文看着眼前的这座大宅子,又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洗得要发白的旧衣,心内复杂万分。 他是知道方家行事张狂的,不就是仗着有人在朝中做官吗? 就连知县大人也是对方家高看三分,他如今不过是一介平平无奇秀才郎,能有什么可以筹码可以让方家松口? 谢修文深吸一口气,既要把事情说清楚,又不能得罪了方家,实在是不容易呀! 方宅,方员外吃的脑圆肚圆,坐在那里,就跟一大一小两个大西瓜似的,着实有几分的好笑。 谢修文此时却是面色凝重,作揖道:“方员外,贸然登门,是在下无状了。” 方员外还是要给这位秀才先生几分薄面的,“谢秀才客气了,快快请坐。” 谢修文淡定入座后,也未曾饮茶,坦言道:“不怕方员外笑话,家中不宁,未曾想竟将我那五岁小女给牵扯进来。今日我贸然登门,就是想着能与方员外说清楚,干亲一事,我谢某无意。” 方员外眼睛一瞪,脸色沉了下来,那茶盏被重重地放回到桌面上,溅出几滴茶水来。 “莫非谢秀才是看不起我们方家?” 谢修文苦笑道:“谢某不敢。方家家大业大,当是我谢家配不上尊府才是。不瞒您说,我家那个孩子体弱多病,一直被她母亲娇养着,我这次休沐回去后才发现,孩子连着几天高热。我这也是担心咱们结干亲不成,反倒是结了仇呀。” 方员外眼神一转,心内自然是多番算计。 “这与你兄长说的不一样呀?” 谢修文眼神一凛,果然是谢修然搞的鬼! “不瞒方员外,孩子年幼,她母亲的身子骨便不太好。此事我也无需诓骗您,在谢家庄这也是人尽皆知之事。我如今只得一女,不盼着她日后大富大贵,只盼能平安长大便好。” 这话里头的意思可太多了! 方员外也不得不慎重了起来。 他们想要结这门干亲,其实就是想着把谢家的小娃子接进府来给女儿挡灾的,可如果这本身就是一个病秧子,那岂非是给方家招来了麻烦? 若谢家人是普通百姓也就罢了,偏有一位谢秀才,且这还是他的独女,若是真出了岔子,到时候少不得一番纠缠。 方员外一个眼神,门口候着的小厮就麻利地出去了。 谢修文也佯做不知,仍然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方员外,您家中富贵,想必想要与方家攀亲的也不在少数。谢某也是担心小女身子病弱,再给方家招来一些病痛,那岂非是两家成仇了?家中长辈不知晓其中缘故,只以为是方员外看我家孩子可怜,才有意扶持,这可不是谢某的本意。” 谢修文这番话说地太漂亮了! 原本是方家想要将人接进来挡灾的,最后这挡灾之人是死是活,是病是残的,可无人能料到。 可偏偏谢修文将话反过来说,直言是方家在抬举谢家,而偏偏谢容昭是个体弱多病无福的,如此一来,既给方家戴了高帽,又能让方员外心生忌惮,万一真是个命中带煞的,那岂非是接进来一个祸害?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方员外这心思就已经变了。 不过,他还是想着再等等,听听自家下人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来,他也不能肯定这谢修文就没有骗他! 还没等来小厮的消息,先把夫人给等来了。 第4章 欠的银子该还了! 方夫人一直在关注着谢秀才登门的事,事关她的女儿,她当然在意。 此时听谢秀才这么一说,自然是早就坐不住了,差人将老爷请了过来。 “那谢容昭既然是个体弱多病的,咱们干嘛还要去沾?万一再把病传染给了女儿,这岂非是害她?况且这谢秀才现在是秀才,谁知道日后是不是再有大前途?万一到时候那谢容昭死在咱们家了,岂非是给家中招祸?这主动攀亲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非指着她谢容昭一个,咱们何必拿自己的女儿和一家子的前程去冒险?” 方员外早就改主意了,如今再经夫人这么一分析,脑子立马更透亮了。 “夫人说的对,没必要!又不是除了一个谢容昭就没别人了,不过这事儿谢修然办得不厚道,明明是一个小病秧子,还敢故意拿到我们跟前夸口,这事儿我可饶不了他!” 也是巧了,平时不怎么出现在前院的一个小丫头竟然主动过来,说是自己知道谢家的事。 方家夫妇对了个眼神,立马让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奴婢家离谢家庄不远,而且奴婢的一位堂姑姑是嫁去了谢家庄的,听说谢秀才和他娘子十分恩爱,成婚几年,只得了一个姑娘,但是也始终不愿纳妾。不过听说那位小姑娘身娇体弱的,平时出门也不多,有一回奴婢曾远远地见过,瘦瘦小小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有福气的。” 这丫头倒也没说谎,谢修文这个秀才在家里都不受重视,更何况是他的女儿了。 谢家虽然没有说饿着她,可是也仅仅只是没有饿着她罢了,家里头的好东西都是先紧着那些男孙们的,之后还有谢容蓉等人,最后才能轮到谢容昭。 重男轻女嘛,放在这里倒也不是多稀罕的事儿。 方员外一听丫环的描述,就觉得这姑娘不是一个有福气的,在他的印象里,有福气的人那必须得是白胖白胖的,瘦瘦小小的,哪是什么有福气呀,别再是有什么病灶,真到了他家来,别到时候没能给宝贝闺女挡了灾,反倒是把闺女给害了! “听说谢家大爷与谢秀才一直不和,总以长兄自居,偏在外头行事时又爱打着秀才兄长的幌子,为此他们兄弟没少起争执,奴婢斗胆多说一句,这位谢大爷怕是故意要将谢秀才的女儿送过来,既打压了谢秀才,还能解了他对咱们方家的恨!” 方员外皱眉,谢老大这是把在赌房里头输钱的帐码,算在他们方家头上了? 方员外经商多年,见过的人那是各式各样,自然就猜到了这个谢修然的心思了。 这是想着一箭双雕呢! 这么一寻思,方员外自是恼了这个谢修然了。 又待片刻,打发出去的小厮也回来了,他没去谢家庄,但是去了一趟镇上的几家医馆,确定谢修文说的没错,前几日才刚刚在平安医馆里买了药回去的。 如此,方员外对谢老大就更是带了几分恨意,若非是他主动贴上来,他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娃娃? 将近傍晚时分,谢修文带着一位身着方家家徽的管事回来了。 谢修文下个月就要去府城读书,此事目前家中无人知晓,就是怕再节外生枝。 他知晓自己说服不了母亲,而父亲那里虽然是会惦着他的功名,可在母亲那里耳根子又软,只怕被她多念叨几句,父亲就会允了。 所以,干脆就釜底抽薪,将长房的事情摊开来说,没有了银钱的牵扯,相信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打乖宝的主意了。 谢修文一袭青衫,气质儒雅,只是面色微冷,特别是一双眼睛更是如同淬了腊月的寒冰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谢阿爷不明所以,被人请到了前厅时,还一脸懵呢。 “修文,这是怎么了?” 谢修文作揖:“父亲容禀,今日儿子乍一听闻与方家结干亲一事,便觉得不妥,遂又差人去仔细打问,这才知晓是我谢家言行有亏,故而亲自去了一趟方府,求见了方员外,取回了我家昭昭的生辰八字,另外,方员外派人过来知会一下大哥,他欠的钱还有三日便到期了。” 谢阿爷听懵了,看看自己的儿子,再看看那位方家仆从,一时间不知道该问哪个问题才合适。 当着方管家的面儿,谢修文自称是自家有错,这显然也是给足了方家面子。 那位管家满意了,回府后自然也会在老爷面前卖谢修文一个好。 恰在此时,心宽体胖的谢修然昂首阔步进来,新做的长衫料子细腻有光泽,再有他腰侧的玉佩这么一衬,更是一副富贵老爷的模样。 管家见到谢修然出来,便直接阴了脸,冷声道:“谢大爷,您欠的五十两银子还有三日便到期,我家老爷特意派我过来知会一声,你们谢家也算是小有名望的,莫要坏了规矩,若是逾期不还,我家老爷是拿你的胳膊腿儿来说事,还是去县衙告上一状更好呢?”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谢修然被吓得腿软,一时间竟是将求助的眼神送到了父亲那里,毫不意外地,收到了一记怒视! 虽然人家派来的只是方家的管家,但是谁让人家家里头富贵,且还在朝中有人呢? 这管家的谱儿摆的可是比寻常的地主们都要大,偏偏别人还惹不起! “谢老太爷,话我可是带到了,而且谢秀才也已经表明了不会与我们老爷结干亲,所以此事作罢,谢大爷还是尽快地偿还五十两银子才好。” 话落,这位管事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本来嘛,人家是债主派来的,那指定是高人一头了。 若不是顾忌着有谢修文这个秀才老爷在,人家兴许能更狂一些! 而且最主要的是方员外气恼先前谢修然的诓骗,自然就要给他一个教训,那谢修然百般遮掩自己借钱一事,他自然就要将其当众揭开来,才好让他悔不当初! 匆匆赶到了前厅的谢老三只来得及听到了催债的话,脑子里嗡地一声看了过去。 “大哥,你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银子,你干什么了?” 第5章 所以就让昭昭去挡灾? 长房的高氏扶着谢阿奶姗姗来迟,没见到那位方家人,但是听到了谢老三的质问声。 高氏心头一慌,觉得事情要糟。 谢阿奶也没想到老二才回来不过半日的光景,这干亲的事儿黄了,连大儿子欠了赌债的事情也曝出来了。 “当家的,你别急啊,修然也不是故意的,都是那方家设了套子,要不然他怎会输掉恁多的银两!” 谢修文挑眉,唇角紧抿,这是在憋笑呢。 没想到母亲一来,倒是直接戳破了那层虚伪的面皮。 这倒是省了他的事儿了,而且这效果嘛,应该是比他预料的还要更好才是! 果然,谢阿爷听到了老妻的话,眼睛瞬间瞪得如铜铃般大,怒斥道:“孽子!你竟然还敢沾赌,我看你是活腻了!” 谁也没想到,老爷子会突然发怒,桌上的茶杯想也不想便朝着谢修然的面门砸了过去,这一下子虽被谢修然躲开了,但是仍然砸到他肩头上,只听他闷哼一声,就知道这力道可不轻。 也难怪谢阿爷会如此动怒! 谢家也算是官宦之后,谢修文的曾祖父曾官至五品,只是因为受到了家族主支那边的牵连,之后被免官,这才回到了原籍,做了个富家翁。 因为受曾祖父的影响,所以父亲谢承的前程也算是没了,之后便一直郁郁不得志,再之后,成亲生子分家,因他不擅于经营,到了如今,谢阿爷名下的财产也不过是良田百亩,还有乡下的这么一处二进半的院子罢了。 谢阿爷怨天尤人,他的几个兄弟们对他也颇有微词,自分家后,兄弟间也便疏远了许多。 许是因为始终憋着一口气,所以他一直对三个孩子严加管束,只盼着能有一个读出来,日后好光耀门楣,不成想,却是出了一个赌徒! 而且还是他最为信重的长子! 这就着实令谢阿爷心痛了。 看到谢修然被砸,谢修文无声冷笑,这才到哪儿,后头还有你受的呢! “父亲,方员外称结干亲一事,乃是我大哥主动的,他明知方家是为了给家中幼女挡灾,竟然还将昭昭推了出去,如此好免了那五十两银子的赌债。只方才有外人在,儿子才不便开口,如今只剩下自家人了,还请父亲做主,为我家昭昭讨回公道!” 谢修文声音不大,却是格外有力。 谢阿爷听罢半天都没有反应,他知道,老二现在才说出这实情,已经是给足了老大面子,若是刚才当着那外人的面儿说,才真真是丢尽了谢家的脸面! 谢修然欠了赌债,竟然妄想着把侄女推出去抵债,这要是传出去了,他们这一支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谢阿爷气狠了,“你这孽障!给我跪下!” 谢修然早已慌了心神,听得什么便做什么,扑通一声跪下时,免不了又哎哟一声,显然是膝盖疼了。 “孽障,我原以为你读书不成,顶多做个闲人也便罢了,不想你竟然敢沾赌,我看你是嫌家里头太安逸了,想着败完了家产好一起去讨饭过日子了!” “阿爹,我错了,我真地错了,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是被人算计了。阿爹,我发誓我真地不是主动去的,我只是吃多了酒,被他们给诓骗了去。阿爹,我原本也想着去讨个公道的,可是方家势大,儿子实在是不敢惹呀!” 谢修文凉凉道:“所以你就敢把我家昭昭推出去挡灾了?” 谢修然嗫嚅了半天,到底没能挤出一个字来。 谢大嫂高氏如今也明白过来,事情被人给揭穿了,别说是把昭姐儿推出去挡灾了,他们自己这一房的灾难,只怕这就要来了! 谢阿奶一脸不悦地瞪向了谢修文:“老二你是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大哥,你怎能对你大哥不敬?” 屋子里安静一瞬,谢老三两口子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这重点是不是抓错了? 谢修文对此似乎是早已习惯了,并不看向她,反而是直视谢阿爷:“父亲,我膝下如今只得昭昭一女,大哥如此做,可有半分长兄的风范?” 谢阿爷正要开口安抚,谢阿奶又尖声道:“你少在这里胡嚷嚷!结干亲的事情,我们都是知道的,你没回来之前,我们也都是同意了的,照你这意思,是我们全家人都要害昭昭不成?” 谢阿奶分明就是在偷换概念。 结干亲是一回事,可挡灾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谢修文不卑不亢道:“所以父亲也认同母亲的话,觉得大哥明知那是送去挡灾的,也应该将我的昭昭推出去?就只是因为他欠了五十两的赌债?” 谢阿爷张着嘴,一时间无语了。 这话怎么接? 不管怎么说都是谢修然不对,这是在坑害侄女呀! 谢阿奶见谢修文不理她,只觉得这个儿子是白养了,眼里根本不没他,直接走了两步,抬手就指着骂:“你这个没良心的混帐玩意儿!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要不是你大哥他们帮衬家里,这些年你哪儿来的银钱读书?如今中了秀才了,眼里就没有你大哥了?我看你这就是忘恩负义!” 这话都把谢修文给气笑了。 只是不等他反驳,谢老三就先开口了。 “娘,这话不对吧?咱们家里头不一直都是吃老本儿吗?就我大哥那样的,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让他算个帐都算不明白,他能干啥?要不是他自己帐目上糊涂,去年咱们在镇上的店铺也不至于亏得非卖不可了!” 屋子里又是静得吓人的气氛。 谢修文却是微微勾了勾唇角,还得是三弟靠谱呀! 谢阿奶脸色不虞,还要再找茬,却被谢阿爷给训斥了两句。 “你少说两句吧!这件事情明明就是老大做的不对,你也不想想,若是此事传出去了,他以后如何出门见人?” 谢修文微微低头,你以为现在外人不知,以后就无人知晓了吗? 你们能管得住自己家的这些人,还能管得了方家? 当然,现在他可没有那个好心去提醒上面的父母一声,谢修然敢起了害他姑娘的心思,那就得有胆子承受后果! 第6章 替罪羊 谢修然做下的事,就算是谢修文不会自曝家丑,方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方员外那样的人,自负又有倚仗,只会觉得是谢修然戏耍了他,定会好好教训他一番的。 谢阿爷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得不说,有刚刚老妻那番搅局,他这火气倒是散了一些。 谢修文看看主位上的父母,如何不明白他们偏疼长房的心思?想要真地处置长兄,怕是不可能的,不过,不妨碍他收些利息的。 只是,他并无把握,毕竟多年来的偏心到了何种程度,他也是知道的。 恰在此时,一道带着哭腔又软萌萌的声音响起。 “阿爹,我不要被卖,阿爹,阿娘,不要卖我,我听话,我什么也不要,别卖我!” 只见一个小豆丁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抱着一个旧旧的钱匣子进来,直接就扑到了谢修文怀里。 “阿爹,我有铜板的,把这个给大伯,不要卖昭昭,不要卖我!” 谢容昭多聪明呀,什么干亲,什么挡灾的,她就直接一句‘不要卖我’,就能定了谢修然的罪名,还能让谢阿爷睁开眼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里可是谢家庄,若是被族亲们知道了谢修然做下的事,怕是他们这一家子都没脸见人了。 “昭昭乖,没有人敢卖你,你是阿娘的女儿,谁敢卖了你,我跟他拼命!” 向来柔弱怯懦的刘若兰,此时也带了几分恨意地瞪向了谢修然和高氏,若非是他们夫妻二人做鬼,他们昭昭又岂能要受这无妄之灾? 谢修文抱着女儿,轻哄道:“乖宝不哭啊,你是我的女儿,怎么会卖你呢,不会的,只有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才会想着卖了别人家的女儿来还债!” 谢家众人面色都不太好,谢阿奶的脸色变得就更快了。 “老二,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是骂谁呢?” 谢修文只低着头哄女儿,并不说话。 谢容昭觑到了阿爷的面色不好,又带着哭腔道:“阿爷,昭昭乖乖的,好吃好喝的都紧着哥哥姐姐们,不要卖昭昭好不好?” 到底是亲孙女儿,现在哭成这样,又说着如此戳人心窝子的话,谢阿爷如何还能再偏向长房? “都是你这个混帐东西做的孽!你看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我们谢家好好的,如何就到了要卖儿卖女的地步了?” 谢阿爷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也已经被谢容昭的话给带偏了。 干亲?挡灾? 谢阿爷现在满脑子都是族亲们在笑话他卖孙女的嘴脸了! 谢修然不语,一旁的高氏则是不屑地勾了勾唇,显然是没当回事的。 谢修文眼眸微寒,颇有几分恼火道:“大哥,我们自幼一起读圣贤书,我也一直敬重大哥,之前大哥明明也是十分疼爱昭昭的,还给她买过拨浪鼓,可是如今……” 谢修文不着痕迹地往高氏身上瞟了一眼,随后低头叹息。 他这般作态,一旁的谢阿奶自然是看了个清楚,眼珠子一转,就怒斥一旁的高氏。 “都是你这个泼辣货!跪下!” 高氏被婆婆给骂懵了,她咋了? 懵虽然是懵了,但跪还是要跪的。 不出谢修文的意料,谢阿奶和谢修然把所有的责任都往高氏身上推,只说是这高氏妇人短见,眼皮子浅,这才想出了借谢容昭去方家挡灾还债的主意。 高氏没想到事情被揭发出来了,她却成了替罪羊。 她的确是有参与,可明明就是几人一起说好的,咋她就成了主谋了? 谢修文冷眼看着高氏跪在那里自辩,脑子里却想着他家乖宝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再发热了吧。 谢修文一旁的妻子刘若兰,此时也坐不住了。 刘若兰向来以性子温婉出名,此时听闻女儿要被推出去挡灾竟然还是大嫂的主意,立马就怒了。 “大嫂,我自嫁进门来,可从未与你拌过嘴,我家昭昭是何处惹了大嫂不快,竟要这般地来谋害她?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幼童大嫂都能下得去手,大嫂的心怎么这么狠?” 刘若兰的父亲是秀才,曾祖父也曾中过举人,自小读书习字,太过难听粗俗的话,她也骂不出来,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这几句,之后便是心疼又自责地掩面痛哭。 挡灾的事情,也不过是闹腾了一会儿便消停了下来,谁让谢修文本就不得长辈的心呢? 大家最关心的还是那五十两的债银。 至于受害者是不是顾容昭,谢修然又是不是存了要害死谢容昭的心思,长辈们又怎么会在意呢? 而且从刚刚二老的态度中就不难看得出来,谢容昭显然是没有五十两银子重要的。 刘若兰哭哭啼啼的,谢修文觉得心疼,可是谢阿奶却听得心烦。 “好了!我还没死呢,哭丧呢?” 谢阿奶这么一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刘若兰,被吓得脸都白了。 她紧紧地揪着手里的帕子,她女儿险些被人害了,她还不能哭两声了? 眼见着这罪魁祸首就在屋里,婆婆却不是想着如何惩罚这个做错事的,反倒是来训斥她这个苦主? 刘若兰的心都凉了半截! 而被谢修文抱在怀里的谢容昭,也是吓得身体一哆嗦,这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却让谢修文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谢容昭自己还打着哭嗝,但是却转过身懂事的哄着刘若兰:“阿娘不哭,阿爷刚刚说了,不会卖掉昭昭的,阿爷当家,阿爷说了算的。” 这不着痕迹地就给阿爷上眼药呢。 果然,谢阿爷那犀利且冰冷的目光瞟过来的时候,谢阿奶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然后眼神闪烁地别开了脸。 “母亲,若兰也只是心疼女儿,大哥此番作为本就不对,若是为了还债,那为何不将他的女儿送到方家去?” 谢修文也是气狠了,长房欠的银子,为何要祸害到他们二房头上? 真当他们好欺负的吗? 不想谢阿奶却是一脸镇定道:“你喊什么?能给方家结亲那是你们天大的福气,是你们自己不知道珍惜,不想要这门亲戚。别说什么还债不还债的,真要是让昭昭进了方家,那得了好处的不还是你这个当父亲的?你大哥这是向着你,心里头记挂着你,要不然能轮得到昭昭?” 第7章 什么是分家? 谢修文一脸震惊,就连一旁的谢阿爷都听不下去了。 这话说得也太不要脸了! 谢老三则是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 “娘,瞧您把大哥说的跟个活菩萨似的,既然挡灾都是这种好事儿了,那为啥大哥不让蓉姐儿或者是萱姐儿去呀?还记挂二哥呢?就大哥那平时的作风,没把二哥屋里搜罗一空就算是他长良心了,还说向着二哥,可别说这种话让人笑话了。” 谢老三媳妇也跟着嘟囔了一句:“就是,二嫂当初陪嫁的料子现在还穿在大嫂身上呢!就这还惦记二哥一家?”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屋子里的人都听清楚了。 谢修文挑眉,眼底带了几分笑意。 谢容昭软萌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对对对,好事都要紧着蓉姐姐的,我很乖的,不跟她抢,以前我舅舅给我的东西,我也都紧着她先玩儿了,所以不跟她抢,让她去吧。” 说完,还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点了点头,好像自己真地是要让出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 这模样,不仅没把谢阿爷逗笑,反倒是更恼上了自己的这个老妻。 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了,他在这里还有什么脸面? 外人只凭着这么几句话,就能知道他们谢家是如何苛待二房,而偏宠着大房的,这还要脸不? 谢阿爷这人是死要面子,他可以偏心,但是不能让外人说出什么来,如此,他就还是一位英明睿智的大家长。 谢修文则是讥笑道:“是呀,咱们谢家也算是门风清正的,孩子们自小便熟读了孔融让梨的故事,所以只有我家乖宝让着蓉姐的份儿,这么好的事情,就让给蓉姐儿吧,哪里轮得到我家乖宝去呢?” 谢阿奶气得指着谢老三的鼻子就要骂,被谢阿爷又喝斥了一句,不得不又坐了回去。 谢修文心里早就对父母没有了期待,不过一想到了女儿却险些被人坑害,这心底便是一阵揪的疼,一阵又是不停地后怕呀! 他身为亲父,如今坐在这里,却是连为女儿讨回一个公道都做不到,实在是愧对妻女对他的一番信任! 而谢修文更为关注的是,宝贝女儿自打进屋后说话不多,但是几次发声都很关键,难不成这孩子早慧? 谢阿爷也没想到长子竟然做出这种事,干咳了两声之后,便硬把话题扯到了还钱上面,至于二房是不是受了委屈,谢阿爷压根儿就一字未提! “好了,还是说说银钱的事。明年老二还要参加乡试,这五十两银子,家中倒是能拿得出来,可是一旦花用了,那老二还要去府城读书的事情,怕是就得拖上许久了。” 谢阿爷一开口,谢老三头一个就不干了! “既然是大哥欠下的,凭啥要让我们去帮着还钱?” 高氏回怼了一句:“家里能供二弟念书,为啥就不能帮我们还钱?” “哼!那能一样吗?二哥读书虽然是花了钱,但是也给家里头挣来了好处,不说那实在的免税田,只说这谢家庄的人如今是不是都高看咱们家一眼?咱们这一支在族里的地位是不是更高了些?” 谢老三说完,又冷笑道:“二哥花钱了,但是也能挣钱,还能给家里头带来荣耀,大哥花钱干什么了?除了自己吃喝嫖赌,可没见着他给家里头做啥贡献!” 这话说的没毛病,可更是因为没毛病,才更让谢阿爷和谢阿奶心里头发堵。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最看重的长子呀! 谢阿爷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堂屋里点了两盏油灯,仍然有些昏暗。 谢修文看着长房夫妻,眼中尽是凉薄,若非是自己这次查的清楚,又舍了脸面去将八字讨回来,他的乖宝还不知道要承受怎样的命运,而他和妻子的名声,只怕也会损失殆尽。 外人不知内情,只会以为他堂堂秀才郎,竟然是靠着卖女儿的银钱才能读书科考,岂非是让人骂他为人凉薄无情? 灯光昏暗,又有衣袖遮挡,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借此以压制心中的恨意。 谢家的几个孙辈都在外面的屋角处偷听呢,谢容蓉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时不时地还要承受几位堂兄弟那带着鄙夷的目光,心里可以说是要呕死了。 五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普通的农家,一大家子七八口人一年的嚼用也不过才二三两。 就算是谢阿爷他们这一大家子人,除却供着读书人的花用,其它林林总总下来一年也不过就是十两银子。 如今五十两银子说给老大还赌债就还赌债? 那不可能的! 谢阿奶自然是连哭带骂的,无非就是觉得这是长子,这个家以后原本就是要由他继承的,怎么能因为五十两银子就如此计较! 谢修文心里原本就憋着火呢,此时也不再忍让,顺着她的话头就提出了分家。 “正如母亲所言,大哥是长子,这个家以后是该由大哥来继承的,反正也没有我和三弟什么事,那我们倒不如先分出去的干净!” 谢老三原本就易冲动,此时受了二哥的影响,也跟着叫嚷:“没错,既然娘看不上我和二哥,那我们分出去就是了,没道理娘拿着我和二哥孝敬的钱,还得指着鼻子骂我们不是东西吧!” 这话说地就过于真实了。 谢阿奶一时僵在那里,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了。 谢容昭则是又适时地抬起头,一脸好奇道:“阿爹,什么是分家?” “就是咱们以后自己单独一个家,不跟他们一起过日子了。” 谢容昭眼睛一亮:“那是不是以后都不需要再让着蓉姐姐了,我的东西也不需要再让她先用了?” 这话,又是让谢阿爷和谢阿奶的面皮上羞臊了一回,而高氏此时还在地上跪着呢,听见这话,也觉得面皮发烫,头也不敢抬。 谢修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乖,就算是不分家,你的东西也是你的,不必再让着蓉姐儿,她有自己的爹娘,想要什么东西,自然是要去找她爹娘要,哪里能要到你跟前儿来?” 谢修然和高氏听了这话,头更低了三分,这是变着相地骂他们占一个小丫头的便宜呢! 门外的谢容蓉听不下去了,冲进门就喊:“你个小贱人,在胡咧咧啥?我要你什么东西了?” 第8章 腹黑的美人爹 谢容昭似乎是被吓到了,抱紧了谢修文的脖子:“阿爹,我怕。” 谢修文连忙轻拍了拍她的背,真怕乖宝再被吓坏了。 “大哥大嫂真是好家教,蓉姐儿一个姑娘家,开口闭口便是‘小贱人’,这是生怕别人觉得我们谢家的姑娘名声太好了?” 谢修文声音不大,而且也没有什么力度,可就是这轻飘飘的话,却让屋里几人都变了脸。 谢容蓉气得直跺脚:“你少诬蔑我,我可不怕你!” 谢容昭转了头过来,声音中还带着哭腔:“你怎么没要我的东西了?上个月我舅舅给我做的小灯笼不是被你给抢走了吗?还有我阿娘给我做的帕子也被你拿了,我让给你还不行吗?” 话落,谢容昭的眼泪就啪啪往下掉,显然是真委屈了。 谢修文不说话,只是冷着脸瞪着长房夫妇,而刘若兰则是一边抹泪,一边哄着女儿。 谢阿奶原本就恼着谢修文呢,如果不是他,家里哪需要拿出五十两银子来? “吵吵什么?小孩子家玩玩闹闹的,你委屈什么!不过几样小玩竟儿,还真当是别人碰不得的娇宝贝了?” 谢修文脸色更冷了,他听出来了,这明着说那些东西,暗地里这是在骂他的乖宝呢! “哼,谁家不是长子继承家业?你们四处去打听打听也是这个道理!现在不过是提前拿出些银子来而已,就值得你们兄弟这么闹腾?” 谢阿爷早就知道这个老妻过于偏心大房,只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岂非是让另外两个儿子寒了心? “胡闹!我还没死呢,分什么家?” 话落,谢阿爷又狠狠地瞪向了老妻:“这个家是咱们一大家子的,什么时候就要成了老大的了?老二老三不是你儿子?” 谢阿奶也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话,讪讪地抹了一下眼睛,不敢吭声。 谢阿爷看看三个儿子,然后无奈道:“蓉姐儿你先回去。” 谢容蓉不乐意,怕自己走了之后谢容昭又在背后告黑状。 可是这会儿高氏知道他们长房正被老爷子恼着呢,自然是不敢再多生事端,一个劲儿地给谢容蓉使眼色,这才把人给哄走了。 “这样吧,大房自己出三十两,公中给你们出二十两。” 高氏一听就急了,“阿爹,我们哪有这么多的银子呀?” 他们这一支已经落没了,如今谢阿爷还秉持着一些高门的作派,无非就是想着能再回往日荣光。 如今谢家银钱不丰,家中男丁一个月只得二十文钱的月钱,而女眷则是没有的。 高氏又出身普通人家,家境一般,她说拿不出三十两银子来,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谢修文看了一眼犹豫不定的父亲,心头冷笑。 插刀子的时候到了! 谢修文幽幽道:“我正好也想起来,上个月蓉姐儿弄回来的一株灵芝,不知道作价几何呀?这银钱怎么如今还未曾交到母亲手上呢?” 话音落定,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了。 而谢老三头一个就开始跳脚了:“好你个老大呀!你们这一房真真是好样的!自己得了灵芝,偷偷卖掉还不往公中交,你们是什么意思?合着就我和二哥傻是吧?行,你们可真行!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砰! 谢老三的性子冲动,又是个爱动手的,一脚就把眼前的凳子给踢飞了! 谢老大原本还想着摆一摆长兄的谱,结果被他这么一下子给震住,竟然不自觉地开始腿软了。 灵芝的事情是真的,谢容蓉长得胖,上个月偷了谢容昭的那支银丝缠枝的镯子戴上后,便到外面四处显摆,然后无意中在山中挖到了灵芝。 谢老大和高氏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眼瞅着有了好东西可以换钱,那自然是要小心藏起来的。 事后谢老大拿到镇上的医馆里,因为灵芝的个头不算太大,所以只得了二十两银子。 这钱到了谢老大手里头,那自然就不可能全都交给高氏来保管,他谎称只卖了十五两,自己私藏了五两,没想到如今竟被谢修文给翻了出来。 高氏自然是不肯认的。 这钱进了她的手里,那自然就是她的了,哪能再让她吐出去? “什么灵芝?没有的事,二弟你可不能信口雌黄呀!” 谢修文不急不躁道:“是吗?那不如我们去平安医馆问一问?相信那药童和掌柜的对于灵芝的事情还有印象的,不至于这么快就忘干净了。” 若非是此次去镇上查的仔细,灵芝的事情,只怕真就要被瞒过去了。 谢老大一听他连医馆的名字都说出来了,便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了。 高氏吓得脸色惨白,耷拉着脑袋,像是死了半截似的。 谢阿爷自以为是一家之主,万万没想到长子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大为光火。 “好呀!你们真是出息了!得了好处,竟然就想瞒着我们?” 听说长子一家私藏了银钱,谢阿爷比刚刚得知长子要卖掉侄女时更为生气。 谢修文自然也给察觉得到,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淡淡的嘲讽浮上眼底。 谢老大不敢再说谎,扑通一声跪下请罪:“父亲,实不相瞒,那灵芝总共也只是换了十五两银子,儿子也没敢乱用,只是想着看看能不能给晖哥儿置些笔墨纸砚,万不敢乱动的。” 谢修然此时提及儿子,自然就是想着父亲能看在长孙的面子上饶他一回。 果然,谢阿爷一想到了还在学堂里的长孙,这火气消了一些。 谢阿奶趁机道:“当家的也别生气了,此事老大纵然有错,也是一心为了能让晖哥儿有出息,也算是情理之中。” 谢修文早知道会如此,故意眼神无奈地朝着三弟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跟母亲作对。 谢老三却是火气更大了,怒笑道:“母亲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呀?上上个月,我打了几只兔子,只是想着留一只给我家老幺养着玩,就被您大骂一顿,说我不知体恤家里,怎么如今大哥都敢私藏十五两银子,却成情理之中了?合着大哥的儿子是您孙子,我的儿子就不是了呗?” 第9章 最贴心的小棉袄 谢老三读书不多,而且说话又浑,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管自己心中畅快。 他这一番话出来,把谢阿奶的脸都给憋紫了。 这话若是老二说出来的,谢阿奶必然是一番大骂,可偏是老三说出来的,谢阿奶一时间骂也不是,那承认就更不行了! 谢阿爷也知道不管怎么说,都是长子做错了。 当着另外两个儿子的面儿,他实在是不能再偏袒长房了。 “行了,还是那句话,你们大房自己出三十两银子,余下的二十两从公中出,明日老三你跟着老大一起去方家,亲眼看着他把银子还了,把借据拿回来,听到没有?” “听到了!这家里平白无故地就少了五十两银子,也不知道我得打多少猎物才能换回来呀!” 谢阿爷怒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少说两句。 “扣长房一家三个月的月钱。” 高氏急了:“这怎么行呢?蓉姐儿还要相看人家,晖哥儿也要读书的,这要是三个月没有月钱,我们可怎么办?” 谢修文在一旁幽幽补刀:“这还不简单,让蓉姐儿再去挖一株灵芝卖了不就成了?” 高氏:…… 长房一家子:杀人诛心呀! 谢老三在一旁则是暗暗偷笑,要说这怼人不带脏字,还得是他二哥呀! 谢容昭也趴在谢修文的怀里闷笑,别以为他不知道刚刚阿爹是故意激三叔的,要不然,能让大伯的处境如此艰难? 高氏一脸怒气地回了房,原本是想着一石二鸟之计,没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没能让谢容昭去方家挡灾,反倒是害得他们大房折了三十两银子出去,当真是气得心肝肺都在疼! 而谢修文却一脸冷漠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堂屋,明明他的昭昭是苦主,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为昭昭说一句话,到了虽然是处置了大房,可是该给昭昭的赔礼和补偿呢? 果然,昭昭也是被他这个不受宠的爹给带累了! 谢容蓉心里头别提有多恼火了。原本想着把谢容昭推到方家去挡灾,那五十两的银子也不必再还了,顺带着还能讨好方家人,能给自己换些好处的,没成想,一切都落空了。 “小贱人,先让你得意一会儿,待二叔回了私塾,没人护着你,我看你还敢再张狂!” 谢容蓉坐在绣墩上,小声咒骂了好一会儿,心里头才觉得好受些,打开自己的妆盒,翻找了几下之后,这才惊觉少了东西。 “我的镯子呢?怎么簪子也少了?我的银铃铛呢?” 谢容蓉虽然跋扈,但是她不蠢。 那些东西原本就不是她的,她自然也不敢声张。 “该死的贱人,什么时候胆子竟然这么大了,竟然还敢偷到我屋里来了!你给我等着,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谢修文抱着女儿送她回房,挡灾的事情将她吓得不轻,得好好哄一哄才行。 谢容昭这会儿正趴在了美人爹的怀里头走神呢。 她回想着上辈子从那位族叔口中得知的消息,心情越来越沉痛。 当初阿爹之所以会毁了嗓子、伤了腿,就是因为阿爹四处奔走想要救自己离开方家,而他的文章陆续得了几位先生的夸赞,并且看好他能一举得中。 消息传到方家,自然就坐不住了。 他们将谢容昭接进府来就是为了挡灾的,若是谢修文中了举,那岂非是给方家竖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如此,他们才联合了谢修然,一起毁了谢修文的科考之路。 谢容昭越想,越觉得她阿爹是真正有才华的,只要他愿意,一定能高中。 既然知道了始末,谢容昭就不可能再任由自己和家人成为炮灰,总得为了他们的将来做些什么。 谢修文把她放到床上后,就拿了木盆去外面打水,灶上应该是有温着的热水,正好舀来了给乖宝洗手洗脚。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小人儿在这里思考人生的画面。 “乖宝,想什么呢?” 谢容昭盘着腿坐在床上,两只小手托着腮,“阿爹今天好厉害哦!” 谢修文故意逗她:“哦?那乖宝说说阿爹何处厉害了?” 谢容昭两眼放空,似乎是还在回想着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厉害就是厉害呀!阿爹让大伯他们受罚了,而且阿爹护着乖宝了,阿爹是世上最最厉害的爹爹了。” 谢修文哈哈大笑,果然是孩子。 “阿爹,你明年要参加科考吗?那是不是得去书院里读书才好?” 谢修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给她洗了脸和手,等把她的小脸儿擦干净之后才问:“乖宝可是听说了什么?” 谢容昭嘟着小嘴道:“以前听景舟哥哥说过,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将来能报效家国,也能护住自己的亲人。” 反正景舟哥哥也不在这里,谢容昭利用得很是坦然。 谢修文摸摸她的头,这么粉粉嫰嫰的一个小团子,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呢,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寻常人家的小子也是比不得的。 “乖宝不怕,有阿爹护着你呢,如今方家的事情彻底解决了,你也不必再担心会被人拉去挡灾了。” 谢容昭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阿爹身上传来的温暖,小手攥着他的一根手指:“阿爹,我知道你教书不开心的。我帮阿爹赚银子,阿爹要考举人,然后带乖宝坐轿子,好不好?” 谢修文听得心头一喜,他家乖宝果然就是最贴心的小棉袄。 这么小个人儿,就知道来赚钱供他读书了,这将来可怎么得了哦! 谢修文抱紧了怀里的小人儿,下巴轻轻地蹭着乖宝的头顶,一份坚持不经意间就涌上了他的心头。 次日一早,谢修文就先去向长辈请安,且单独和谢阿爷聊了聊。 长房做错了事,自然不可能一点儿表示也没有。 谢阿爷知道二儿子心疼媳妇,便直接免了二儿媳一年的家务,由高氏补上,又让他们对二儿子一家赔礼道歉,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谢修文心中仍有不快,但是也知道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想要让父母严惩长房,那可能性压根儿就是不存在的。 再说他后面还要去参加科举,若是将家中人都得罪得太狠了,怕是妻女在家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父亲,我在私塾那里的课还得再教到下个月底,此事我还未曾与私塾商量,未免旁生枝节,我要去读书的事情就暂且你知我知,父亲以为如何?” 第10章 走运了 谢阿爷自无不应,二儿子虽然不讨喜,但是这处事周到细腻,非其它二子可比。 “放心,便是你母亲那里,我也暂时不会多言。” 其实,谢修文早就跟私塾说好了,这个月底结束后,他就会离开了,不过,他还是得留一手。 至于父亲跟母亲那里所谓保密之事,顶了天儿也就能瞒上十天八天罢了。 眼瞅着也快月底了,等到母亲知晓时,他应该已经去了府城,只是还要将家中安置妥当,免得妻女再被家人苛待。 谢容昭早上穿戴好了,就去问阿爹今日上山的事了。 谢容昭信心满满,她就不信谢容蓉能挖到灵芝,她就挖不到! 谢容蓉看谢容昭去了前院,便打开门进去,直接就奔着靠窗放的那张旧桌子去了。 这张旧桌子,还是用谢修文幼时的书桌修补后给谢容昭用的,很旧了,上面的漆都看不清本色了,虽然不值钱,但是这上面承载了父亲的幼年,所以谢容昭一直很喜欢。 谢容蓉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丢失的那些首饰,心有不甘之余,就想着再去她的床上翻一翻。 谢容昭的房间特别小,是以前家中的杂务间,窗子也很小,谢容昭的床也是以前长房那边换下来的,谢容蓉刚扶到床上,就有吱呀声响了起来。 到底是作贼心虚,这一响,谢容蓉就被吓了一下子,骂了一句晦气后,正想着继续,听到外面人说话声,无奈只得立马退了出去。 只是碍于时间太赶,所以谢容蓉并没有来得及把门锁上。 谢容昭回来后看到屋门微掩,锁也是开着的,心里就有了数。 果然,屋子里是一番被人搜捡过的痕迹。 谢容昭不声不响地拿了拧好的湿帕子,把自己的那个妆匣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随后又把桌面以及窗棂子都擦了一遍,务求干净无痕。 谢容昭把这一切都做好了,这才去墙角拿了自己的小铲子,还有她专属的小背篓,去找阿爹一起上山了。谢容昭没忘了掏出自己先前藏好的钱匣子,要带过去给阿爹显摆一下呢。 大治朝的银钱管控比较严格,寻常人家基本上是接触不到金银的,主要流通货币就是铜钱。这也是为什么谢修然写下欠银五十两的条子后,竟想出把侄女送过去抵债的主要原因之一。 谢修然在欠条上写的是白银,那自然就要偿还白银,若是以铜钱相抵,则要看主家是否愿意,而且若是以铜钱还债,还必然得多付出一些对方才肯罢休。 一贯钱就是一千文,大概可换得一两银,这主要还得看粮价,银钱与铜钱的兑换,一般都是以粮价为基准的,并不是固定的。 一般百姓都会把钱用麻绳或者是棉绳穿起来,一百文穿成一串,叫一吊钱。 “不错,我们昭昭真是能干,竟然攒了这么多。这是特意拿来给我的?” 谢容昭奶声奶气地把钱往谢修文的方向推:“给阿爹,阿爹读书科考,以后当大官!” 这可是攒了将近一年的钱呢! 都是平时年节时外祖家长辈们给自己的红包,攒到现在可是不容易呢。 谢修文没错过谢容昭眼底那抹心疼,乐得哈哈大笑。 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有着一片赤诚之心,可是这一百文钱,对于一个五岁的幼童来说,攒起来可是相当费劲的。 “好好好,我们乖宝最好了!走,阿爹带你上山。” 谢容昭可是信心满满,挥舞着小拳头,小短腿捯腾得也挺欢实,但是没出家门太远呢,她就气喘吁吁了。 无它,个子太矮,体力太差,而且阿爹的步子又太大了。 谢修文听到了女儿的喘气声,这才猛地一拍额头:“是阿爹大意了,来,阿爹抱你上山。” 一大一小,慢悠悠地往山脚走。 路上偶尔遇到几个熟人,少不了要打一声招呼的。 谢容昭重活一回,自然也知道这嘴甜的好处,见到这些亲戚村邻们,自然是甜甜地叫上一声,那软萌萌的声音,再加上了可爱的笑脸儿,可是让大家伙觉得这孩子真懂事、真乖巧! 父女俩在山上转了大半个时辰,啥也没找着,他们两个当然是不可能上山来挖野菜的,最起码也得弄点儿药材或者是打只野鸡呀。 可惜了,谢修文没有打猎的技能,而谢容昭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一株值钱的药材,可不就有些心灰意冷了? 谢容昭叹了口气,小小年纪,这叹气的姿态一做,竟还有几分的可爱。她边走边想着怎么谢容蓉就那么好运,一下子就能采到灵芝,这真是镯子给她带来的好运吗? 谢容昭下意识去看自己手腕上的银丝缠枝手镯,心中生起几分怀疑,若真是这镯子带来的好运,那为何自己上山这么半天都未曾采到一珠灵芝? 谢修文倒是不着急,他带着乖宝上山,主要就是为了散散心,也是想着让乖宝尽快地忘掉那些不愉快,他可不想自己一走,乖宝又被吓得生病了。 二人的目的不同,这心态自然也就不同。 谢容昭有些着急,没有银钱的话,就算是阿奶那里点了头,也定然是会碎碎叨叨,甚至是会克扣阿爹的花用的。她可不想让阿爹因为银钱不丰而断了科举之路,低头看了一眼那枚小镯子,右手探过去摸了摸:能不能改变命运,就看你的了! 谢容昭背着一个小竹篓,手上拿着一把较为小巧的铲子,这是阿爹特意为她打造的,不会特别锋利,割草尽够了。 “阿爹,这是什么?” 谢容昭虽然心有猜测,但是她现在毕竟年幼,总不能说连未曾见过的药材都认识吧? 谢修文牵着她的小手又走了几步,因为靠山吃山,这里大部分的农人对于常见药草都有一定的认知,而现在出现的这一株,谢修文不敢肯定,便小心上前,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把小刀,想着挖出来看看。 没想到,这次还真地是走运了! 谢容昭发现的竟然是一株天麻! 不,不是一株,而是一小片的天麻。 第11章 直接卖了 天麻的价值并不亚于普通灵芝。 最关键的是,谢容昭发现了一小片,若是都仔细挖了,估计能让她凑出两斤的干天麻来。 谢修文小心行事,不仅要提防将天麻给挖破,还要小心地注意周围是否有野兽经过,他可没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乖宝呢,不能大意了。 等到过了一刻钟,这些天麻才都入了谢修文的背篓。 弄好了天麻,父女俩又在山里转悠了两刻钟,挖了一些比较常见的药草,可以自己家里备着,但是不怎么值钱的那种。 谢修文不知道的是,就在两人转身下山的同时,先前他们蹲着的地方,竟是蹿出一条好看的花蛇来。 那花蛇约莫二尺来长,吐着芯子,一双毒牙在太阳下闪闪发亮。花蛇左右晃了晃脑袋,便往深山处钻去了。 谢容昭因为是被谢修文抱着,所以她的小脑袋还是转到了后面,正好看到了那条小花蛇,以她的认知,这条蛇必然是有剧毒的。 这么一刹那间,谢容昭的小身子整个儿都紧绷了起来。 谢修文察觉到她的不妥,连忙问道:“乖宝,怎么了?” 谢容昭摇摇头,压下心底的恐慌和庆幸:“没有,就是想着这么多的好东西,一定可以换好多银钱的,到时候阿爹就能去读书了。” 此时的谢容昭心里想的却是,这一切难道都是镯子的功劳? 能挖到天麻、避开了这条毒蛇…… 谢容昭觉得自己就算是舍出小命去,也不能把这支镯子再丢了。 “乖宝,挖到药材的事情谁都不能说呀,要不然换回来的银钱咱们就护不住了。” 谢容昭很乖巧地点头:“知道的,不说,阿娘那里也不说。” 谢修文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突然手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上脏得很,怕乖宝反应过来再闹他,谢修文尴尬地笑着放下手,眼神快速地挪开。 谢容昭还真没注意到这个,脑子里正琢磨着除了挖药材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帮阿爹挣银钱呢。 “阿爹,我们不能在家里炮制药材的,要不咱们去卖掉吧?” 新鲜的天麻,那指定是没有炮制好的价格贵的。可是同样的,这刚挖出来的天麻分量也重,而且他们家现在的确是不适合做这些,倒不如干脆去镇上卖掉。 谢修文原本想带着乖宝回去好好清洗一番再去镇上的,可是又担心家里人多眼杂的,干脆就这么一身狼狈地去了镇上。 谢修文没有直接去医馆,谢修然卖灵芝的事情他可还没忘呢,自然是不想落人口实,所以先去找了自己指点过的一位少年郎。 少年郎家中做的便是药材生意,只是生意上的事做不得主,家人也不希望他插手,再坏了科举之路,所以不肖片刻,就让自己的小厮将东西直接带去了医馆。 又两刻钟后,小厮回转,带回了银两。 等谢修文从学生家中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袖内却是多了几张银票。 “既是乖宝儿所挖,这银两便给你留着,阿爹现在就开始给乖宝攒嫁妆,好不好?” 谢容昭却摇头,而且一脸急切道:“阿爹读书,以后当大官,让乖宝坐轿子。” 谢修文朗声大笑,刚刚说攒嫁妆的话也不过就是为了逗弄她,眼见她急急的小表情,谢修文的心情大好。 谢容昭这还能意识不到自己被美人爹给耍了? 白眼儿一翻,看上去拽萌拽萌的,看得谢修文又呼噜了一下她的脑袋! “乖宝,咱们这次可是卖了二十多两银子呢,你可真是阿爹的小福星!” 话落,谢修文就以额头和乖宝的抵在了一起,还摇晃几下,逗得原本有些着急的乖宝咯咯直笑。 这比当初谢容蓉挖到的灵芝卖钱还多! “天麻不易得,传话的小厮说也是赶巧了,恰好有贵客在寻天麻入药,且乖宝儿此次挖到的天麻有快七斤重了,成色极好,这才得了这么多。” 谢容昭很高兴,也不计较被美人爹逗弄的事了。 “阿爹留着,读书要花很多钱的,阿爹还要吃好睡好,不然没有精神的。” 谢修文笑着将她抱起来:“饿不饿?乖宝想吃什么?” 谢容昭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虽然一路上她自己走路的时候不多,但是她人小,平时吃的少,饿得也快一些。 “吃馄饨。” 谢修文自无不应,抱着她往不远处的一条热闹的街道走去。 谢修文纵然是有着秀才出身,但是自己挣来的银钱大半儿都是要交到公中的,他身上有的银子还是替人抄书或者是指点课业才得来的,也就是这些钱,他才能留住。 父女俩到了一位老伯的馄饨摊前,谢容昭扭动着身子,要下来。 谢修文就知道她是想吃这一家的了。 谢修文也饿了,在山上挖了那么久的天麻,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此时闻到了这食物的香气,也便不客气了,叫了两碗鲜肉馄饨,又跟隔壁的包子铺里要了两个肉包子。 他们父女俩吃的倒是高兴了,却不知道家里头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高氏原本在厨房做饭,听得闺女的惊叫声,便立马出来查看。 这一看不打紧,谢容蓉的手上竟然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而且那红疹显然还有再继续蔓延之势,不多时,竟然已经引得肩膀上都有了。 高氏被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上其它,立马就喊人去找大夫,自己则是哭哭啼啼地去找婆婆做主了。 午饭还没做好呢,如今谢容蓉又成了这样,原本还想着歇一歇的刘若兰见此,也只能是认命的和三弟妹一起进了厨房。 刘若兰:说好的免了我一年的家务呢? “怎么突然起了疹子?”谢阿奶急匆匆地过来看,足见对这个孙女的看重。 高氏哪里知道,而谢容蓉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手上十分痒,想要挠,却被高氏狠狠地压制住了。 “乖女儿,可不能挠,一旦破了,这就要留疤的。” 谢阿奶看着这红疹子也觉得瘆人,不自觉地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里是谢家村,请来的大夫也是谢家人。 谢大夫过来的时候,谢容蓉的脸上也已起满了红疹,手上的疹子倒是消退了不少。 “这倒更像是风疹,问题不大,只是切记不可抓挠,否则一旦这疹子破了,不仅会引起大片的红疹,更有可能再落下疤的。” “是是是,麻烦您给开些药吧。这一直痒着也不是办法,总不能我们一直这样按着她。” 第12章 谢修文的桃花运 谢大夫给开了些药,然后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回去了。 从小跨院里出来,谢大夫看到一块帕子从晾衣绳上掉了下来,注意到这就是一块普通的抹布,所以便顺手捡起来又晾了上去。 只是谢大夫好像是闻着了一丝药味儿,可是风一吹,再吸吸鼻子,好像又没有那个味道了。 谢大夫摇摇头,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谢修文和谢容昭父女俩吃饱喝足了,又去布行里买了几块布料,然后坐了牛车回来的。 谢容蓉起了疹子不能见风的事,并没有在家里引起多大的反应,毕竟也不算是什么大病,在屋子里关几天就好了。 谢修文则是回到了镇上继续当先生,好歹也得先把这个月做下来。 先前卖了天麻的银钱,谢修文和女儿商量之后,给妻子留了五两,让她以备不时之需,而谢容昭这个大功臣则是得了十文钱的零用钱。 “这个颜色真好看,阿娘的手艺也好,阿爹穿上了一定好看。” 刘若兰轻笑了笑:“你阿爹说多亏你挖到了药材,要不然他就得出去借钱了。” 谢容昭皱眉:“为何要去借?阿爹不是说他读书公中会出钱吗?” 刘若兰笑意顿消,叹气道:“必要的钱,你阿奶肯定是会出的,可是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谢容昭愣了愣,必要的钱? 这个就不好定义了,是指学费和笔墨的花费才是必要的? 那阿爹想要买书,或者是想要去大儒家中请教等等,就都没有钱了? “不怕,等下回爹爹回来,我们再一起上山挖宝贝。” 刘若兰轻轻笑了,女儿懂事熨贴,她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想到夫君去了书院,这日子怕是要过得相当拮据了。 谢容昭也知道读书费银子,光是笔墨纸砚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再加上读书人总渴望得到名师指点,若是手上没有银钱,如何搭上人脉?空着手上门去讨教吗? 听说还会有一些文会、诗会的,那自然也不能白吃白喝呀! 果然,他们一家三口还是太穷了。 其实谢容昭也不明白,明明阿奶那里有钱,为什么就不愿意让爹爹花用呢?若是爹爹能考中了举人,那也是全家人都跟着沾光呀! 谢容昭仔细地回忆着那本书,上面好像也没写,难道只是因为阿奶不喜欢阿爹? 谢修文此时应邀去了一位同窗家中小酌,酒过三巡,他才听明白了刘学义的意思。 “多谢刘兄关心,只是家中已有妻室,小弟如今也只想专心读书,其它的事,还是莫要再提了。” 刘学义微愣了一下,谢修文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虽然是中了秀才,但是家境一般,且在家中又不得宠,所以听到家母的提议时,他才动了心。 他以为就凭着表妹的家世,谢修文也会同意的。 没想到,谢修文竟然拒绝了。 刘学义的表妹今年十九了,因为为家中长辈守孝,所以才拖到了这个年纪,因为家中是商籍,所以陪嫁自然是会丰厚,而且商籍被人看不起,这才起了做秀才老爷妾室的心思。 刘学义自己没中秀才,但是他家中产业颇丰,如今也断了求学的妄念,只一门心思想着把家中产业打理好。 刘学义看好谢修文,毕竟是几位师长都曾夸赞过的有天赋,所以他得知表妹对谢修文动了心思时,自然也就乐意顺水推舟,而且若是日后谢修文高中,那他也等于是搭上了一门富贵亲戚。 “也罢,为兄原本听说你膝下无子,所以才起了这个心思,既然子成无意,那为兄也不会强求。” 子成是谢修文的字,这字还是他们共同的先生给取的。 谢修文在刘学义提到那位表妹时,那么一瞬间,也的确是曾动过心思的,毕竟他现在囊中羞涩,下个月就要去书院了,可是银钱上还差了不少。 不过,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谢修文到底还是守住了本心,不愿意用如此低劣的法子来达成自己的心愿。 他很清楚自己心悦妻子,而且他于美色上也并不贪图,若是真纳了这么一位妾室回去…… 谢修文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乖宝,一想到有可能会让自己的小乖宝受委屈,他这心里头就不舒坦。 谢修文从刘学义那里告辞之后,就开始犯愁如何能快速地积攒些银子了。 如今在高阳县,他也算是有些人脉,若是去了府城,他想要赚银子怕是就更难了。 毕竟,一个秀才在高阳县还算是能引人瞩目的,可到了府城,却什么也不是! 谢修文现在手里的银钱总共有三十两,看起来不少,可是他很清楚这不禁花的。 而在他为银钱头痛的时候,却不知道谢老三和谢容昭这对叔侄,正在山上大眼儿瞪小眼儿。 “三叔,咱们把它卖了吧,银钱均分,如何?” 谢老三乐了:“昭昭呀,这是你运气好,我来山上这么多回了,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天下掉馅饼的事,叔可以帮你把它卖了,就不分你的银子了,不过叔在山上猎了东西的事,你也别吭声,成不?” 谢老三手里头还拎着两只野鸡呢,既然是要帮着侄女去卖猎物,那干脆一并卖了才好。 谢容昭点点头:“那咱们得想法子绕出村去,去找阿爹,阿爹认识人多,定能卖个好价钱!” 谢老三低头瞅了一眼那只被石头砸得没了生息的红毛狐狸,不得不感叹这丫头的好运气呀。 只是绕路而已,自然是难不倒谢老三的,他们把猎物放到了背篓里,然后带着谢容昭一起从山上绕路了。 如此,他们就等于是走村外的小路,背篓上做了遮掩,就算是遇到村里人,也能敷衍过去。 只要不是被他们家老太太看到就好。 谢容昭年纪小,还没到村口呢,就要走不动了。 好在遇到了族长家的牛车,也是要去镇上的,干脆就一起了。 谢修文这里刚刚下课,看到谢老三背篓里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你说这是山上掉下来的一块石头把这狐狸给砸死的?” “嗯哪!”谢容昭重重地点点头:“那么大块石头呢,而且还砸得挺准。” 谢修文一脸难以置信,自家闺女这个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 第13章 未婚夫来了 若是寻常的狐狸自也不是多值钱的。 狐狸肉可以吃,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肉。 而谢容昭遇到的这只,那一身的红狐狸毛,可实在是太乍眼了。 这若是做成了大氅,不知道得有多漂亮! 谢老三也在镇上卖过一些野物,不过大都是卖到了酒楼里头当个菜,而这只红狐狸,自然是要卖到了富贵人家才能换得更多的银钱。 谢修文也没让宝贝闺女失望,带着他们去了镇上的宋老爷家。 对方许是看在了谢修文的面子上,给的价格不低,整只狐狸对方收了,给六十两银子。 这可绝对是巨款了。 其实只是这一张皮子,又是没有硝制的,按说卖不了这个价钱,可也巧了,宋家的一位小姐今年秋要成亲了,备的嫁妆里,正缺了一件儿狐狸毛的大氅,找了全县,如今凑的皮子也还差一点儿。 正好谢修文带人送来的这皮毛颜色又对上了,宋夫人一高兴,给的价钱自然就高了。 谢修文觉得对方厚道,便将谢老三打的几只野物也都当搭头送上了。 宋夫人高兴,还亲自见了他们,看到软萌的谢容昭,只觉得这个孩子眼睛圆圆的,可爱又喜庆,遂让人拿出一个小银锁套在谢容昭的脖子上。 小银锁看着是有一点点旧的,显然是曾被人戴过的,而且份量也不算是太重,谢修文估摸着就是有二三两银的重量,便让乖宝收下了。 从宋家出来,谢修文先带着他们叔侄俩去吃饭,然后又拿出来一张十两的银票塞给谢老三。 谢老三不想收,觉得这钱他拿着亏心,毕竟这红狐狸可是昭姐儿遇上的,按理说,这就是昭姐儿的。 “三弟收着吧,如果不是有你在,她一个孩子家也不可能将这红狐狸给运出来,到了还得便宜了外人。” 谢老三还是不愿意接。 谢容昭则是仰着头,甜甜道:“三叔收着,给烨哥哥和恩哥哥买糖吃。” 谢老三眼神闪烁了一下,一提到了两个儿子,难免心动。 “听乖宝的,快收起来。烨哥儿也在进学呢,听说他在学堂里可远不如晖哥儿大方。” 谢老三一听就又开始生气了,晖哥儿为啥能大方? 不就是仗着上头有爷奶的疼爱,手里头宽松嘛! 谢容昭扯了扯谢老三的衣裳:“三叔,给哥哥,哥哥以后考状元!” 谢老三立马又乐了,谁不乐意听人夸自己的孩子? 他直接抱起谢容昭,觉得家里头也就是二哥对他最好,遂笑得憨憨的,挠挠头将银票塞到了衣袖里。 谢老三自己的猎物可是卖不了几个钱的,怕是连二两银子都未必能赚到。 可是因为给了宋家做搭头,反倒是让谢修文大方地拿出来了十两给他,谢老三心里头自然是高兴且感激的。 “那我收了,二哥放心,以后小侄女有什么事,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也正是谢修文想要的结果。 他现在不能日日回家,之后要去府城读书,更不可能经常回来,家里只留她们母女俩,自然是不能放心的。 谢修文早就对父母以及长房死了心,如今有三弟愿意照拂一二,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谢修文原本就在发愁银钱之事,如今女儿就把这份儿福气给送来了。 有了这五十两银子,再加上先前攒的,他至少可以坚持到明年乡试了。 谢修文给谢老三银子,自然也有着堵他嘴的意思。 有好处,他不会私藏着,可是也不愿意让长房再占了便宜。 谢老三带着谢容昭回村子,刚进村就看到了谢荣恩在村口晃悠呢。 谢容昭从三叔的怀里下来,迈着小短脚朝着谢荣恩跑过去了。 “四哥!” 谢荣恩这身材长相都随了谢老三,而且一身的力气,看到小堂妹跑过来,直接就弯腰伸手,把人抱起来了。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爹你不是说带着乖宝上山嘛,咋去村外了?” 谢老三嘿嘿笑了两声:“昭姐儿想她爹了,带她去看看。” 谢荣恩抱着谢容昭转身:“快回吧,程家三郎来了。” 谢老三有些意外,这不年不节的,程三郎干啥来了? “乖宝,还记得程三郎不?” 谢容昭歪头:“景舟哥哥!” 谢荣恩有些吃味,撇嘴道:“你这记性倒是好!不过你得记着,他就算是待你再好,也不是你哥。只有咱们谢家的兄弟几个才是你亲哥哥呢,知道不?” 谢容昭点头,乖巧道:“我听四哥的。” 谢老三走在一侧,听着他们兄妹俩的话却是哈哈大笑! “四郎呀,你也是想多了。景舟正月里还带着你昭妹妹玩儿了好几天呢,哪能不记得她?再说他跟你昭妹妹可是定了亲的,不做兄妹,以后是要做夫妻的!” 谢容昭的小脸儿微红,垂着眼不敢吱声。 谢荣恩则是一脸不乐意:“乖宝还小呢。” 程景舟家离谢家庄并不远,如果走小路,一刻钟也就到了。 谢老三他们爷儿仨回来的时候,程景舟已然被请到了前厅说话,还让婆子给上了茶水。 程景舟虽然也是农家子出身,但是人家门风清正,也可以说是耕读之家,程景舟的父亲可是举人出身,而且如今也在县学里头做教谕,严格说来,人家也是个官宦子弟呢。 也正是因为程父的这层身份,所以谢阿爷很是看重这门婚事,对程景舟也是格外地亲切。 “阿爷,我们回来了。” 谢容昭刚上了两步台阶,就看清了屋里头坐着的那个少年郎,正是她上辈子早亡的未婚夫。 自打谢容昭重生回来,还是头一回见着他。 八岁的程景舟,因为开蒙早,已然在县里有了不小的名气。 想到上辈子程景舟的意外早亡以及他的一些文章被人卑劣的抄袭,谢容昭这心口就生疼生疼的。 不过就是这么一恍惚之间,程景舟已经一脸担忧地走到她跟前了。 “乖宝,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容昭一个没忍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景舟哥哥,好疼!” 第14章 谢容蓉的小心思 程景舟看到乖宝掉眼泪,哪里还能坐得住,三两步就跑了出来,然后牵住她的手,又连忙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眼泪。 “乖宝,怎么了?” 一旁的谢荣恩愣愣地看着他做完这些之后,突然眨眨眼,伸手就推了程景舟一把。 “你干啥?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 一旁的谢老三扑哧就乐了:“四郎,又乱说话,乖宝才五岁呢!” 谢老三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也跟着他们几人的叫法,管谢容昭叫乖宝了。 谢老三没有闺女,只有俩小子,一直也眼馋别人家的闺女,只是他不喜欢长房的容萱,总觉得那个丫头性子太强太毒,而且也没有谢容昭懂事可爱。 程景舟被推了一下也不急,又连忙挪了回来,然后蹲下身子,看着谢容昭还在抽噎地哭着。 他只听到了乖宝说好疼,可是也没明白她哪儿疼,又围着她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身上有伤,难不成是头疼? “乖宝,你哪儿疼呀?” 他哪里知道,谢容昭说的好疼,是想到了当时程景舟出事的惨况,而她说的好疼,也是在替景舟哥哥疼。 不过,也没解释的必要,主要是也解释不清楚。 “景舟哥哥,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谢容昭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呢,再说从她挡灾的命运被摆脱来看,她是可以完全改变大家的命运的。 所以,不能急,慢慢来! 程景舟干脆抱起她来:“带你去洗洗脸吧。” 程景舟虽然只有八岁,但是长的高,而且谢容昭也就是看着脸上有那么一点点肉,实际上身上瘦得可怜,一抱起来,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后背的骨头在硌人。 谢老三拉着儿子回了自家院子,谢阿爷这边自然也没必要再去看着两个孩子说话了。 程景舟还是把人抱去了后院,刘若兰给弄了一些温水,程景舟亲自动手给她洗脸擦干,又弄了雪花膏给她抹上。谢容昭还往后躲呢,“我是小孩子,不用抹这个!” 程景舟笑了:“这就是专门给小孩子抹的。我这次过来,也是为了给你送这个的。” 谢容昭见躲不开,干脆就由着他动手。 这盖子一打开,就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味儿,不浓郁,而且脸上抹了之后,的确是挺舒服的,至少不会觉得脸上紧绷绷的了。 谢容昭又使劲儿地嗅了嗅:“景舟哥哥,这跟阿娘用的雪花膏不一样。” “嗯,大人用的,你未必能用,但是你能用的,大人用也是使得的。” 虽然谢容昭年纪还小,但刘若兰还是多了个心眼儿,把屋门敞着,而且她也时不时地进去送些东西,也省得有人说闲话。 “谢谢景舟哥哥!” 程景舟捏了捏她的脸,手感真好! “乖宝,感觉你又瘦了许多,大病一场,我也没能早些来看你,可怪我?” 谢容昭摇头:“我最喜欢景舟哥哥了!” 程景舟笑了笑,果然小青梅眼里自己才是最好的。 谢容昭将那一盒雪花膏放到了自己的桌上,想了想,又踩着一个旧得掉漆的凳子上将东西收进了一个小匣子里。 程景舟看她这小动作,就知道乖宝是真心喜欢这东西的。 “乖宝,过来,我还有好东西给你呢。” 屋门仍然是敞着的,只是程景舟和谢容昭都往里挪了几步,窗子也是关着呢,可以保证不被外面的人看到他们的小动作。 “这是我阿娘让我给你带来的,你收好,千万别再被蓉姐儿给摸去了。” 谢容昭点点头,一接过来,就闻着有一股浓浓的香甜味儿,是红糖! 谢容昭原以为就是这点东西了,毕竟程景舟今天过来带的一些礼品可是直接摆在了前厅桌上的,她当时虽然哭着,可也看见了。 程景舟摸摸她的头,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来一个小一号的荷包。 “这里面是糖块,你一天只能吃一颗,不然要坏牙的,知道了没?” “嗯嗯,我听景舟哥哥的,一天只吃一颗。” 谢容昭也是真地馋糖了。 谢家的家境如此,阿爷阿奶又偏心得很,好东西向来是轮不到他们二房的。 程景舟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偷摸地给谢容昭带东西。 程景舟没有留太长时间,他这次能过来,主要还是因为知道谢容昭生了病,这才找了由头出门的,他平时的功课紧张,除了去学堂,还要在家里做父亲布置的课业,难得出来一趟,自然就想着能多陪陪乖宝。 “婶娘,我想带着乖宝一起去买些东西,她这次生场大病遭了罪,我想着给她选样能压压祟的东西戴着,您和叔父也能宽心。” 刘若兰原本是觉得不妥当,毕竟程景舟可是带了探病礼的,哪里还好意思再让人家破费? 她正要拒绝,谢容蓉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兴致勃勃地就要跟着一起去。 “三郎是要带着妹妹去镇上吗?那正好,我也想着买些东西呢,顺路一起吧!” 谢容昭当然不愿意,可是看到阿奶也走过来了,就知道要么自己也不去,要么就得带上谢容蓉了。 程景舟眼神只是稍微变化了一瞬,便道:“谢二娘子想要去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你要买些什么,可耽误功夫?毕竟我给乖宝买完了东西之后,就要赶紧送她回来,不然,怕是会误了我交功课的时辰。” 谢容蓉的脸色不好,人也僵在那里,显然没料到程景舟会如此委婉地拒绝她。 刘若兰这才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还是你的课业重要,其实乖宝现在也没事了,怎好再让你破费?” “婶娘莫要见外,小侄课业繁忙,能抽出来的时间实在有限,原本迟了许多日子才过来,就已经是过意不去了。如今见乖宝又消瘦至此,小脸苍白,实在是不忍。听闻玉有去邪压祟之功效,故而才想带她一试。” 第15章 桃花上门 程景舟都这么说了,刘若兰还能不答应? 谢容蓉还想着再凑上去,被谢阿奶一把给拽住了。 谢阿奶虽然偏心长房,可是也知道这程家是不能得罪的,哪怕这个年仅八岁的程三郎,他们也得供着。 程景舟抱着谢容昭出了谢家大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马车。 “乖宝,想要什么样的玉饰?” 谢容昭摇摇头:“都不要,乖宝要攒钱给爹爹考试呢。” 程景舟愣了一下,遂想到了叔父在谢家的处境,心中大概了然。 只是这种事情,他也实在是不好插手。 他是小辈,而且又是姻亲的关系,有些事情不能做,一旦做了,就等于是越线了,那他和乖宝的将来可能就没了。 “乖宝,那你跟我说说攒了多少钱了?” 谢容昭也没瞒着他,不过说的也并不是太清楚。 “乖宝运气可好了,挖了药材卖掉,今天还遇到了一只被石头砸死的狐狸呢。” 程景舟点点头,也没再细问卖的是什么药材,只知道如今叔父手上钱财充裕也就罢了。 “乖宝真能干!” 哪怕谢容昭内里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五龄童了,听到程景舟的夸奖仍然是有些飘飘然的。 初见程景舟时的激动褪去,此时的谢容昭只想着能想办法让他避过那些灾祸,然后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也为程家光宗耀祖。 其实仔细想想,谢容昭上辈子这会儿已经被送进了方家,之后数年,与程景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最后,还害得他被自己连累,丢了性命! “乖宝?乖宝?” 谢容昭回过神来:“啊?” 程景舟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确定不烫,这才继续道:“刚刚想什么入神了?” “景舟哥哥,阿爹读书科考要花好多银子的,我想赚钱给阿爹。” 程景舟笑了:“你才多大呀!” 谢容昭小嘴一撅:“景舟哥哥看不起我!哼,不理你了!” 程景舟顿时哭笑不得:“好好好,我错了!那乖宝想要做什么赚钱呢?” 刚刚还佯装生气的谢容昭这会儿又一下子泄了气。是呀,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娃子,能做什么呀? 而且谢家又没有分家,就算是真地做生意赚了钱,那也是要交到公中的,到最后能花用在阿爹身上的钱,只怕也是没多少。 这让谢容昭心生不满,可是又毫无办法。 名声对于读书人来说太重要了! 尤其是对于谢修文这种以后要科考入仕的人来说,就更是不容有瑕。 所以,分家这种事就不要想了。 压根儿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阿爷阿奶砸破了阿爹的头,这分家的事情也绝对不能由阿爹提出来,否则,这就是把柄! 谢容昭叹了口气,太难了! 程景舟坐在一旁,看似是在看着前面,实际是却是在用余光观察着谢容昭,只觉得乖宝今天的小表情好像有点多,一会儿发愁,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又无奈的,还真是多变! “景舟哥哥,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挣了钱只给我阿爹阿娘花呀?” 程景舟微微挑眉,没说话。 他再聪慧,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且他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自然就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建议提供参考了。 谢容昭扭头看他,见他表情严肃,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可能是太过大逆不道了,连忙找补:“我不是自私哦,我只是想让阿爹好好读书,如果有多的银钱,那肯定也是愿意给阿爷阿奶他们花的。” 程景舟失笑道:“嗯,我知道乖宝最是善良了。我只是在想你的问题,不过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要不等我回去后问问父亲?” 谢容昭连忙拽他的衣袖:“不要不要!阿爷经常说家丑不可外扬!” 程景舟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谢家家宅不和,这岂非就是家丑了? “嗯,那我不问,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谢容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增加收入,现阶段可不能再给阿爹添麻烦了。 他们两人到了镇上去选东西,谢修文那里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谢修文亲自斟了茶:“刘兄请。” 谢修文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到刘学义带来的小厮有些眼生,而且看着这肤色也太白了些,不像是个在外头跑腿儿的。 刘学义也没跟他客气,两人闲扯了几句之后,便进入了正题。 “听闻贤弟不日将往府城求学,可是真的?” 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谢修文还是惊诧于他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确有此意,不过尚在准备之中。刘兄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刘学义倒是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显然并非是在暗中盯梢。 “不瞒贤弟,我家内子与这家私塾的老夫人沾些亲故,无意中得知了你要请辞,这才猜到了你有可能是想要继续求学。” 谢修文面色坦然,点头道:“原是如此!” “子成是个有天赋之人,当年中秀才时也不过才十几岁的少年郎,如今重拾旧籍,相信来年必能高中。” “多谢刘兄吉言。” 刘学义又绕了两句之后,话题便引到了这花费上。 去府城求学,一个月的开支可不小! 束脩、纸墨、饭食以及其它的一些必要应酬等等,一个月下来,没有五两银子怕是吃不消的。 谢修文在听他提及了束脩时,便猜到了他的来意。 “多谢刘兄记挂了,家中内子已帮着筹措了银两,再则家中父母也支持我继续求学,故而,这学资上倒是还算充裕。” 如此,刘学义后面的话倒是不好再说了,只是较为隐晦地看了身后一眼。 他原本想着这是一个机会,谁让他表妹还惦记着人家呢? 可问题是表妹唯一能倚仗的,也就是有钱! 谢修文家境一般,银钱方面不算是多富裕,且他在家中并不受宠,所以刘学义才想着再来试一试。 万没想到,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人家给封死了。 “如此甚好!你我同窗数载,若是有什么难处也定要告知于我,莫要委屈了自己,也莫要与我外道了才是。” “多谢刘兄,若有难处,必上门叨扰。” 等刘学义出来,这才无奈道:“你都听到了吧?既然谢修文无意纳妾,那便算了,我再帮你物色其它的人家。” 第16章 去外祖家 刘学义身后那个俊俏的小厮却分明面露不舍,一出声,却是如莺啭鹂回,娇俏可人。 “表哥,这位谢秀才相貌俊朗,又如你所说才华横溢,我若是能得他庇佑,先前的一些流言碎语必然也就能消失无踪了。” 刘学义叹了口气,没想到表妹竟是动了真心。 “可是今日你也听到了,他无意纳妾,而且先前咱们的猜测也不过就是以钱财为切入口,可是如今看来连这个口子也被堵了,我劝你还是歇了这份儿心思,我再另行为你物色人选吧。” 俊俏小厮却并不愿意,这谢秀才生得俊秀,如今又只得一妻,且膝下只一女,若是她嫁过去了,来年再生个儿子,便是妾又如何?谁还敢轻视她? 刘学义见她不出声了,也只以为她想通了,想着回去后便让内子再去多打听几位合适的郎君。 谢修文在屋内静静地看向了先前刘学义所坐的位子,自然也想到了那位面白肤娇的小厮,再联想到了刘学义之前的话,心里便有了猜测。 他与若兰是自小的情份,自然没有纳妾的打算。 便是无子又如何? 他有兄弟,而且其它两房也都得了子嗣,便是他没有儿子,也并不影响谢家的传承,所以,何必呢? 谢修文于女色之事上,原本就不怎么上心,再加上他向来不喜内宅不宁,若是家中多了几个女人,怕是这日子就要更难过了。 且说程景舟带着谢容昭一起在玉器行里挑了半天,却是毫无所获。 倒不是这些玉不好,主要是谢容昭不想要。 她知道谢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知道程景舟虽然与她定了亲,但是程夫人其实是有些看不上谢家的。 谁让这几年过去,谢修文还只是一个穷秀才呢? 这种时候,若是她再多收程景舟的礼物,那才会失了身份。 “景舟哥哥,我想吃糖葫芦,你买那个给我吧。” 程景舟原本相中了几件玉饰,但是奈何谢容昭都摇头否了,他也无法,如今只不过花上几个铜板买上两串糖葫芦,倒叫她开心了。 “景舟哥哥,咱们快回去吧,若是伯父发现你的功课没有完成,少不得要训诫你一番呢。” 程景舟摸摸她的头:“听乖宝的。” 谢容蓉一直就等着他们回来呢,想着找机会多跟程三郎接触接触,也让他看到自己的好。 可惜了,程景舟的确是亲自送谢容昭回来了,只不过全程眼里就没有其它人,目光一直锁在谢容昭身上呢,就怕小青梅再被人欺负了。 一直到程景舟离开,谢容蓉都没能得到他的一个眼神,可以说是相当地悲催了。 “谢容昭,三郎给你买了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强取豪夺,这是谢容蓉一贯的行事作风。 谢容昭没理她,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在,做样子给谁看呢? 谢容蓉见她不吭声,还以为是她舍不得把东西拿出来,立马就火了。 “你个小贱种,没听见我刚刚的话吗?东西呢?” 谢容昭冷着脸看她:“你骂谁?” 谢容蓉愣了一下,主要是谢容昭的眼神太冷,也太锋利了,不过一个五岁的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等谢容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险些被她这个小孩子给唬住了,立马怒道:“骂你怎么了!让你把东西拿出来,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 谢容昭哼了一声:“没有。” 谢容昭现在也冷静下来了,论武力,她打不过谢容蓉,毕竟比她高比她胖呢! 而论嘴皮子,她就算是赢过了又能怎样? 真闹到了爷奶那里,不管真相如何,都是她做的没理,所以又何必呢? “怎么会没有?程三郎不是都说了要给你买玉?” 谢容昭的嘴角一撇:“他说给我买,我就一定得要呀!他过来探病,已经带了礼物,我怎好再让景舟哥哥破费?我虽然年幼,也知道不可贪心。” 谢容蓉一噎,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刘若兰挎着一个篮子进来了:“蓉姐儿也在呢,你们这是在聊什么?” 谢容蓉丝毫不显慌乱,见到长辈也没有半分敬重的意思,哼了一声,抬着下巴就出去了。 竟是连个招呼都不打,更别提什么行礼不行礼的事了。 要知道谢家虽然是落破了,但是谢阿爷在礼数这方面可一直都是最在意的! 对于阿爷的心思,谢容昭也能猜到:无非就是觉得只要他们的礼数仍在,那就跟那些泥腿子是不一样的。而且他们家现在有一位秀才老爷,那就是书香门第,得知礼懂礼。 而对于谢容蓉这样的傲慢举动,刘若兰和谢容昭也都未太在意,毕竟她向来如此,就算是刘若兰占着一个长辈的名头又有什么用呢? “乖宝,她刚刚可是为难你了?” 谢容昭摇头:“阿娘,我没事。景舟哥哥要给我买玉压祟,但是我没答应。咱们和程家原本就有些差距的,若是我们再不知足,只怕会引得程家人厌烦。” 刘若兰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谢修文因为手里头有了银子,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干脆就寻了个由头回家,打算带着妻女去一趟岳家,以后他要去府城了,有岳家帮忙看顾着,妻女也能多一重保障。 “阿爹,我偷听到了阿奶和大伯娘说话,她们不让阿娘带肉回去,说是只给两碗豆子装上。” 谢修文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 “嗯,我们家乖宝是个有福气的,要不,咱们一会儿上山一趟,看看能不能给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弄些肉?” 谢容昭眼睛一亮,跳着拍手:“这个可以有!” 父女俩商量好,便干脆带着刘若兰一起出门了。 刘若兰的娘家离得也不远,走路的话,大概要两刻钟,成亲多年,刘若兰回娘家一直都是走路回去的。 “阿娘,我们先上山打猎,我想吃野鸡了,炖的软烂烂的,外公和外婆也一定喜欢吃。” 刘若兰看着一脸天真的女儿,心中苦笑,他们三个加一块都没有一个谢老三的力气大,怎么打猎? “算了,你外公和外婆也不差这一口肉吃,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谢修文牵住她的手:“走吧,咱们听乖宝的,去碰碰运气。” 第17章 刘家 刘若兰的父亲刘深只是一名普通的秀才,除了免税田之外,也再没有什么其它的好处了,这倒是不比谢修文。 谢修文是廪生,每个月有朝廷给发的月银和米粮,足够一个人吃用了。 刘深早在二十几年前便歇了科考的心思,主要也是因为读书的花费太大,而他自己虽然是有秀才功名在身,可是要养家糊口,若是再科考,便没有这个能力了。 所以刘深早早地开了私塾,就在自己家旁边弄了竹屋,主要就是帮着一些幼童启蒙。 一个月下来,刘父大概也能得上几两银钱。 若非是有这样一份进项,他的几个儿子只怕也说不上媳妇,盖不上新房。 刘若兰家有三个兄长,她是最小的,在出嫁前,也可以说是家里头的团宠了,她每回回娘家,父母都是最开心的,几位兄长也都乐得留她多住几天。 等一个时辰之后,谢修文三人出现在刘家门口时,谢容昭宝宝正骑在了一头野山羊身上。 当然,野山羊的脖子上还被系了绳子,另一头就牵在了谢修文手上。 刘大舅一看这情况差点儿给吓得撅过去,这可是野山羊,不是自家养的那种性子温顺的,他们两口子也敢让孩子就这么骑着! 刘家几个汉子手忙脚乱地把孩子抱下来,再把那野山羊给拴好,这才有功夫好好地跟妹妹妹夫说说话。 至于谢容昭,早就被几个表哥表姐给拽走了。 刘深看到了他们牵来的野山羊,自然也高兴,捋着胡须道:“若兰,这山羊可是女婿捉的?” “爹,这回您还真是高看他了!” 刘若兰笑了笑,将这野山羊的来历给说了个清楚。 等她说完,屋里几人都要傻了。 谢容昭的运气也太好些了吧? “这真是昭姐儿给逮到的?” “爹,这种事情,我骗您做什么。乖宝的运气好,前些日子还挖到了药材,要不是因为这个,怕是郎君去书院的事情还得再拖一拖。” 提到了正事,刘深的脸色也严肃了许多。 “你可想好了?” 谢修文同样正正神色,坐地也更直了些:“回岳父,小婿都想好了,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得再搏一次。况且我也不能让若兰和乖宝跟着我受委屈。” 如今他只是一介秀才的身份,还是太低了些。 若是他能中了举人,不说是再往上考了,只说是在高县,便是县太爷也不敢再小瞧他,而方家这样的霸道门户,也不会轻易对谢家出手了。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继续科考都是最好的选择。 “你能想明白就好。若兰嫁与你,我是放心的。听说前些日子乖宝生了病,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岳父放心,已然无碍了。” 刘家人也都知道谢家的那位婆母是个怎样的人,只是觉得刘若兰是跟着谢修文过日子,而且一直以来他们夫妻情意深厚,又得了一个乖宝,所以也不好再为难谢修文。 如今见谢修文又愿意重新科考,刘家几位舅兄们也觉得若是出息了,那妹妹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这秀才和举人,虽然只是差了一场乡试,可是这身份地位却是截然不同! 秀才不过是将将踏入了科考的门槛,而举人则是可以称为老爷,且可以与县太爷一起议本地县政的。 谢修文出门前就跟家里说了,要在这里歇一晚才回去的。 对此,谢阿奶可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不回来才好,不回来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吃好的,省得再被人说偏心了! 谢容昭也乐意在外祖家,因为在外祖家,外公和外婆那是绝对护着她的,就算是有某位舅母看她不顺眼,也只能是干瞪眼的份儿。 刘家大郎是刘大舅的长子,今年十二了,个头也开始往上蹿,如今已经不比刘若兰矮了。 刘大郎喜欢谢容昭,走到哪里还都乐意抱着她。 大舅母倒也乐见其成,反正现在谢容昭还小呢,表哥表妹嘛,亲近一些也无妨,只是再等两年,就不能再如此随意了。 “大表哥,你读书好厉害,我就不行,好多都记不住。” 刘大郎笑着摸摸她的发顶:“那是因为你还小,能认识这么多字,又会背这么多的诗词,已经很不错了。” 谢容昭一脸骄傲道:“都是阿爹和阿娘教我的。” 刘二郎凑过来,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乖宝,你好香呀!” 若是大人说这话,难免就有些别扭了。 可是说这话的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少年郎,自然就不会让人尴尬。 “二表哥,我们出去玩,不要影响大表哥读书。” 刘家虽然家境尚可,但要是供孩子们读书,也得挑着有天赋的来。 没有天赋的,能识文断字,算个帐目也就可以了。 比如说刘家的几位舅舅中,就只有大舅多读了几年书,勉强才中了秀才,其它的几个舅舅,都不是读书的料,所以也就早早地歇了心思,该种地的种地,该学手艺的学手艺。 刘二郎六岁开蒙,读了几年书后,便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如今一天中读半天书,其它时间就是帮帮家里,要么下地,要么就是砍柴之类的。 晚上,谢修文牵着谢容昭的小手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阿爹,你说如果我们和几位舅舅一起赚钱好不好?” 谢修文只是微怔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是和谢家人一起做事,最后的好处指定都是要落到公中,十成里有八成得归了大房,乖宝这是不乐意,所以才想着找刘家这边的人一起赚钱。 “乖宝想要做什么赚钱?” 乖宝嘟了嘟嘴:“我上回遇到一个老爷爷,他教我做了几道菜,我们可以开个食肆不?” 谢修文挑眉,片刻后失笑:“乖宝,开食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以咱们和刘家的家世,这生意若是好了,也未必能护得住。” 言外之意,若是生意太好了,挡了人家的路,这铺子或者是方子都得让人给强抢了。 谢容昭一噎,这才想起来镇上还有一个大户方家呢。 谢容昭有些沮丧,好不容易才想到了来钱的路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堵死了。 谢修文不忍见闺女失望,找补道:“不过,我们可以卖方子,顺便结交一下县里的权贵。” 第18章 神仙鸡 谢容昭的小脸儿上立马又有了几分期待:“真的吗,阿爹?” 谢修文与其对视,这般清澈的目光,他实在是不忍欺骗。 “真的,还记得咱们卖狐狸的那个宋家吗?他家就是开酒楼的,虽然未必比得上方家,但是宋家的底气也不弱,回头找机会我带你一起去看看。” “好哇好哇!我就知道阿爹最聪明了!” 谢修文无奈地笑了笑,又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言多有失,事密则成!所以咱们先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也不要跟任何人透露风声,懂吗?” 谢容昭两只小手都紧紧地捂着小嘴,两眼兴奋地点点头:“嗯嗯,乖宝记住了。” 高县虽然不算是全州府最富裕的县,但也不是最穷的,而且县里头还是有几位大人物的。 所以,先前谢修文提到的高县权贵,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他在听到了乖宝说几道做菜的方子的时候,就想着应该可以搭上宋家的线。 其实他跟宋家并没有什么交集,宋家的孩子们也在读书,但不在县城,而是在府城的书院,先不说人家有没有功名,主要是有钱有靠山呀! 宋家跟方家不同。 方家背后的主子是靠着方老爷的妹妹搭上的,那是方家的亲家有本事,如今也是官宦人家了。 而宋家不同,宋家是自己族里出了一位官老爷呢。 就算是官职比不得方家背后的那一位,可人家是正经的宋家本家人,这厉害关系自然又是不一样的。 谢修文深知自己读书科考要花多少银子,可不是一二百两就能解决的。 他们这里离京都可远着呢,若是他能侥幸中举,日后再参加会试,光是这一来一回的车船住宿钱,就得几十两银子了。 更别说还得再去京都会试! 谢修文也是无可奈何,可是自己家人真愿意全力支持他,他又何必再想着利用乖宝这逆天的好运气?又如何会愿意看着五岁的女儿来帮着自己谋钱银? 说到底,都是穷闹的! 第二天一早,谢修文找了个借口,就带着乖宝先去宋家一趟,至于刘若兰,则是让她安心在娘家等着。 刘家小辈们和睦,而且又都踏实肯干,平日里生活节俭,所以几年前家里头也买下了骡车。 刘深听说谢修文要带着乖宝出门,就让二儿子套车送他们去。 谢修文少不得又是一番感谢。 骡车停在了一家酒楼附近,谢修文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暂时还是不方便透露出去,毕竟事关乖宝,还得小心谨慎。 “二哥,我们怕是要商议许久,估计晌午要您自行先用些饭了。” “无妨,我要去一趟那边的石料铺子,那你们先忙,我那边忙完之后就会过来等你们。” “好,多谢二哥。” 刘二舅赶着骡车去了西街,谢修文将乖宝抱在怀里,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嗯嗯,我记下了。” 谢修文昨晚上就已经将两道菜的做法以及需要的佐料等都记下来了,就是不想暴露乖宝。 今天之所以还愿意带着她来,那也是想着能先混个脸熟,就凭着乖宝的好运气,指不定日后还能再有其它的机会。 不得不说,谢修文这个思维还真是缜密且相当地有先见之明! 宋家的酒楼开的大,除了临街的两层楼之外,里头也是相当壕气的。 谢修文没有想着直接与宋家话事人搭话,而是让小二先将掌柜请了上来。 “哟,谢秀才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何指教呀?” 这话当然就是客套一下,人家敬他是位秀才,不代表了就真地对他有多恭敬。 生意场上的人,也不过就是说惯了好话,就算来的是个强盗,他们也是得好话不要钱的往外送呢! “指教二字不敢。只是我一位友人祖传的两道菜的配方有意出手,而他本人因为病重,如今离不得身,这才托我过来打听一二。谢某冒失之举,还望掌柜莫要怪罪才好。” 宋掌柜一听这话,倒是松了口气。 原来是为了菜谱而来。 “不知是何等佳肴配方?” 谢修文笑道:“也不怕掌柜的笑话,我也是受人之托。这方子倒是给了我,只是我实在是不会做,还得劳烦您给信得过的厨子过目,然后严格按照上面所述的做出来,之后咱们再谈银钱几何。掌柜以为如何?” 宋掌柜沉吟片刻:“可!” 谢容昭拿出来的两道方子,一道名为神仙鸡,另一道名为岁岁有余。 顾名思义:这岁岁有余的主料便是鱼。 南方不缺鱼,但是缺怎么做的美味又下饭的佳肴。 这岁岁有余做起来不难,若是忽略掉配菜的时辰,只做菜,不足一刻钟便能妥当。 而神仙鸡就比较麻烦了,这个相当地费时间,当然,因为做的慢,出来的味道那也是名不虚传。 等到谢修文和乖宝都吃饱了,这道神仙鸡才要出锅。 宋掌柜在一楼打着算盘,耳朵却是一直注意着大堂里头的动静呢。 这神仙鸡还没出锅的时候,就有不少的老食客们吸着鼻子,恨不能钻到他们家的灶房里头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菜,这么香了! 就冲着这个,宋掌柜觉得这道神仙鸡就一定是名符其实的,当下心念一转,就打发小厮去请少爷过来做主。 若是寻常人,宋掌柜自己便可打发了,顶多就是出银钱的事。 可这位谢秀才不是一般人,听闻前头两次乡试不中,并非是因为才华不济,而是因为两次都出了意外。 听说一回是因为饮食不当,入考场时,人是半病的状态,这怎么能考得好? 宋掌柜这人就一样好,永远不会小看任何人。 毕竟谢秀才还年轻呢,谁知道明年的乡试,人家是不是就能中了呢? 宋弈被请过来的时候,神仙鸡正好出锅。 宋弈的鼻子也跟着动了动:“什么菜这么香呀?这是添了新菜,我怎么不知道?快快快!先让本少爷尝尝!” 宋掌柜一看少爷这反应,就知道这菜谱他们是必须得拿下了! 第19章 都卖了 这神仙鸡和岁岁有余,其实就是顾容昭上辈子无意中知道的。 当然,她知道的菜谱,绝不仅仅是这么几道。 严格来说,应该是那本书中的女主致富的第一桶金,这两道菜一开始被推出,就受人追捧,酒楼的生意自然也是越来越好。 如今顾容昭先一步将这两道菜用上,她倒是有些期待之后那位有福运的女主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致富了。 宋少爷尝过两道菜后,自然是赞不绝口,尤其是对这道神仙鸡,那是恨不能直接抱着汤盆不撒手了。 “谢秀才,明人不说暗话,这两道菜的确是罕见,也确实是能成为本店的镇店之宝,只是不知谢秀才以为价值几何?” 谢修文在没有谈妥价钱的情况下,就敢让他们先试菜,自然就笃定了宋家不会强求这方子。 如今这位宋少爷一站出来,果然如他所料。 “惭愧,在下也是受人所托。好友如今病重在床,只盼着能得银钱自救,这做生意的事情,谢某也的确不懂,早闻宋家人高义,故而才带了这方子到贵府酒楼。我那位好友如今境况不堪,这银钱嘛,自然是越多越好,我们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还请宋少爷开个价。” 宋少爷想了想,他们家当然不止这一处酒楼,在府城也是有的。 而且这两道菜只要是推出去,在府城必然是大受欢迎的! “也罢,既然谢秀才也是受人所托,我便也不说虚的。这两道菜的确是不俗,其中神仙鸡更甚。我便做主,这两道方子我们买断,日后你们不可再卖与其它人。岁岁有余我出五十两银子,而神仙鸡则八十两,谢秀才以为如何?” 一旁的谢容昭听了微微一愣,要知道上辈子王曦梦那个女人拿出来的两道方子,总共才卖了五十两,怎么到了阿爹出手,一下子就成了一百三十两? 谢容昭看了一会儿阿爹的侧脸,才反应过来,不管是何种方子,也得看是什么人卖出去的。 上辈子王曦梦卖出这两道方子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幼童,就算是有长辈带着,可也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而且二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穷人,酒楼掌柜的,自然是低看他们一眼的。 更何况,上辈子王曦梦卖方子的酒楼并不是宋家的,那户主家可没这么厚道,更没有少主亲自出来试菜,这其中自然是又差了一层。 如今谢修文是有着秀才身份的,且父女二人穿着整齐干净,宋家人也是愿意卖他们一个面子的。 乍一听八十两银子挺多的,可是实际上,宋家的酒楼少说也有七八家,每一家酒楼上了这道菜,一天的功夫,这八十两银子就能挣回来。 所以说,有些事情不能深想,否则,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谢修文的本意就是想着换一些银子便好,宋家人看中了这两道菜,那以后他们多来往,日后刘家真开了食肆,也只盼着能得宋家回护一二,便是不小的助力了。 谢修文这次是借了友人的名头换得银钱,主要也是不想此事泄露出去,万一被谢家人知道了,少不得要来找他的麻烦。 不过谢修文还是隐晦地提了一句,说是自己岳家的亲戚擅厨艺,也曾在家做过这两道菜,而且还喜欢琢磨一些新鲜吃食。 他这样说,也算是给以后再卖方子或者是开食肆弄个铺垫。 父女二人找到刘二舅,见他正靠坐在车架上打盹儿。 “二舅舅!” 谢容昭欢快地跑过去,刘二舅立马就睁开了眼。 “乖宝呀,事情办妥了?来,舅舅抱你上车。” 谢修文手上有了银钱,就琢磨着乖宝提及的食肆一事,到底是否可行。 回去后,谢修文让女儿跟着去了内院,他则是和岳父以及几位舅兄一起商议了起来。 “你说要做生意?” “岳父大人,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乖宝无意间得了好东西,想着试一试。这是方子,您和几位舅兄也商议一下,若是觉得可行,那这生意便由刘家来做。” 刘深皱眉,身为读书人,自然是有着一份清高在的。 他做教书先生,他的长子如今在衙门里做了一个小吏,勉强也是可以糊口的。 至于二子、三子,如今都在家中种地,因为不需要纳税,家中几十亩的田地产出,足够养活他们一大家子人了。 如今刘家虽不说多富裕,但绝对是村子里人人称羡的门户,若是做个商户,那自然是有几分不愿的。 刘大舅深知父亲的性子,连忙道:“父亲,若是开食肆,这是不入商籍的,算是工籍。” 刘大舅在县衙里做事,他开口说了,刘深自然是明白的。 这开食肆靠的就是手艺,与那些行脚商人们不同。 “如今家中银钱虽然不丰,勉强也可度日。若是真开了食肆,只怕日后少不得一些纷争麻烦。” 谢修文点头道:“岳父言之有理,只是如今小辈们都在慢慢长成,读书靠天赋,也不是谁都能入仕。我瞧着二哥和二郎都是喜欢踏实做事的性子,若是开了食肆,家中多了进项,日后大郎他们读书的底气也能更足一些。” 话说白了,就是家里头要是钱多了,这些小辈们但凡是愿意读书的就都能读了,而且也不必再抠抠缩缩的,可以想买什么书就能买什么书了。 刘深没有想太久,让大儿媳先拿了方子后试着做几次,看看效果之后再定。 谢修文也知道这是大事,不能轻易下决定,只说若是商定好了要做这个,莫要让外人知晓这方子是从他这里得来的,更不能将乖宝给暴露了。 刘家人知道谢家内里复杂一些,也知道真要是赚了银钱给谢家送去,十有八九也得归入公中,到最后,怕是若兰他们这一家子啥好处也是沾不到的。 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提谢家,他们自己做。 刘大舅是个厚道人:“父亲,这方子本就是妹夫给的,我们就算是真要做,也不能真地撇开妹妹一家。” 刘二舅点头附和:“没错,妹妹和妹夫的日子还没有咱们好过呢,不能再占这样的便宜。” 第20章 阿爹是个大美人! 刘深见三个儿子都表了态,而且三个儿媳妇也都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方子是你们妹夫给的,我们自然是不能白用。既然是做这份儿营生,咱们也得把一切都提前考虑好,免得日后再起了纷争。” 刘深虽然是当家人,却是不打算参与进这个营生里,所以一切细节都由他的三个儿子来商定。 “老大在衙门里做事,就算是不能去食肆帮忙,但是有他在,这食肆就能有一重保障,老二带着二郎、三郎先探探路,后续咱们可以慢慢地琢磨。” 二郎是刘老大的儿子,三郎是刘老三家的儿子,这么一安排,就等于是三房都出了人手。 “我们两把老骨头就不跟着你们掺和了。你们兄弟几个回头去问问这食肆是开在铺子里,还是开在外面,这本钱可是不一样的。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咱们再具体说银钱的事。” “是,父亲。” 刘家几兄弟都没意见,只要是能把日子过好了,怎么着都成。 谢修文又去了私塾几天,然后跟先生说好,以后就不来了,薪俸也都结清了。 其实离月底还有几天呢,只是正好这里有了其它人可以替代谢修文,他自然是乐得早日让位了,免得日后找不到合适的先生,到时候再耽误了私塾的名声。 谢容昭拿出来的方子,其实就是酸辣粉和鸡汤米线。 他们这里是南方,原本就是吃粉和米线比较多,只是酸辣粉,还是比较新奇的。 高县这里也食辣,可是味道能做出这么好的,绝对是要秘方的。 这秘方还是谢容昭上辈子从方家鼓捣出来的,这还真是她自己的想法。 当初方家兄妹故意为难她,听说市面儿上有了一种酸辣粉的吃食,就逼着她去做,还不许她去外面买。 无奈之下,谢容昭只能是一遍又一遍地试,而那些做废了的酸辣粉和鸡汤米线,自然是都进了她的肚子。 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是让她给做出来了,而且据她偷听到,说是比外面卖的那个味道还要好。 谢容昭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再进方家的,如今将这两道吃食的方子拿出来自用,也算是对得起上辈子的辛苦了。 谢容昭没忘,上辈子外祖一家为了她和阿娘的事情日夜奔波,害得大舅在衙门里的差事黄了,还害得三舅舅被人诬告坐牢…… 重活一回,既然是有了这个机缘,那就一定要好好地回报他们。 东西做出来了,的确是很美味,也是他们以前没有在市面儿上尝到过的味道,刘家几位舅舅一商量,觉得这事情能做! 隔天,刘二舅舅就火急火燎地去了谢家庄。 谢修文也在家,没提自己辞工的事,只说是先前帮别人代了几天的课,如今正好是对方还他,这才有时间休息。 谢修文就算是在家里什么也不做,也是有进项的,毕竟他可是廪生,有朝廷给的银粮呢。 不过,谢阿奶看他却是横竖都不顺眼,天天指桑骂槐的,谢修文就当是听不见,爱骂什么便去骂吧。 谢容昭叹口气,她知道阿爹能如此淡定,不是因为他大度,只是因为被骂得多了,不当回事了! 刘二舅拉着谢修文嘀咕了几句之后,谢修文便笑着点头,之后又看到了坐在那里数蚂蚁玩的乖宝,心情更好了。 “可寻好铺面了?” “也是巧了,昨儿大哥去衙里当值,正好听说有一处铺面要往外赁,我大哥就跟人搭了句话,先给留着了,约好了一会儿去县里看看,妹夫可愿同往?” “可。” 谢修文淡淡道:“带上若兰和乖宝吧,她们娘儿俩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待日后我去了书院,只怕她们母女就更不好出门了。” “成,正好我是赶着骡车来的。” 谢阿奶黑着脸,说了几句不太中听的话,眼瞅着刘二舅舅要发火,那头的谢修然赶忙拽了老太太一下,免得再闹大了。 谢家说起来好听,祖上出过大官。 可是那又如何呢? 刘家现在可是有两位秀才爷呢,而且人家刘家大舅哥还在衙门里做事,他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谢阿奶被拦了,脸色不太好,但是也没有再故意为难刘若兰。 乖宝上了骡车,兴奋得嗷嗷直叫。 刘若兰笑着牵住她的手:“快别蹦,一会儿要摔了。” 谢修文直接长胳膊一伸,把乖宝给拢进了怀里。 “好好坐着,一会儿给你买糖吃。” 谁想谢容昭的眼珠子却是滴溜溜转了一圈:“我不要糖,阿爹给阿娘买胭脂。” 一旁刘若兰一听,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往夫君那里瞟了一眼,又连忙低下头。 谢修文一看妻子这模样,便知她是害羞了。 “乖宝为何想让阿爹给你阿娘买胭脂?” “阿娘用了好看!”谢容昭不假思索道。 刘若兰红着脸道:“夫君别听她的,你即将外出求学,我怎好再注重打扮?” 谢容昭歪着头不懂,可谢修文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夫君不在家,妻子若是打扮地过于亮眼,难保不会被母亲苛责,更有可能会被人传闲话。 “嗯,你说的有理。” 刘若兰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失望,只是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没想到接下来谢修文又补上了一句,可把刘若兰的心跳给打乱了。 “买回来了就先用,这几日我在家陪你们,用给我看。” 最后一句,是谢修文贴到了刘若兰的耳边说的。 那热气一吹,撩人的嗓音恨不能把刘若兰的心都给烧着了! 谢容昭虽然没听到最关键的一句,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展开联想。 “阿娘好看,阿爹也好看!” 谢修文听得便是一阵轻笑:“那你说说阿爹哪里好看了?” 谢容昭还真就认直地打量起了他的俊脸,然后一本正经道:“阿爹哪里都好看,阿爹是个大美人!” 谢容昭不是故意要这样说的,可是没办法,谁让她现在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就算是有其它丰富的词汇,现在也不敢用呀! 第21章 与宋家有缘呀 他们一行人先去了衙门,接上刘老大之后才一起去看铺面。 谢修文先下车,然后又扶了刘若兰下来,最后才把谢容昭抱在怀里,还哄她一会儿去买糖葫芦。 铺面不大,总共两间屋子,后面有个小院子和两间正屋,因为院子小,所以没有东西厢房,只有一个净房。 这样的铺面,哪怕是不大,寻常人家也是买不起的。 刘老大在衙门里做事,还算是有几分脸面,跟那牙人一谈,最后就定下来想先租一年。 如果是买下来,少说也得二百两银子了,因为这院里有口井,开食肆自是少不得用水的,这地方倒是很合适。 谢修文出了铺面,先这条街里来回走了两圈,倒是觉得这个位置不错,不远的地方就是码头,开个吃食简单便宜的食肆,还是能拉到不少食客的。 这家铺面旁边就是卖包子馒头的,比这家铺面还要小,但是瞧着生意还行。 谢修文的脑子转得多快呀! 如果是在码头上扛包的那些工人们过来吃饭,一碗酸辣粉再配上一两个大馒头,那妥妥的饱了,这样既能旺了自家生意,还能带着隔壁一起卖货,这样也就不得罪人了。 做食肆嘛,最怕的就是生意好到一枝独秀,到时候惹了众怒,可就容易招来麻烦的。 现在看倒是差不多,隔着三家铺面的斜对面那家是卖肉饼和素饼的,也能跟他们家的酸辣粉或者是鸡汤米线配着一起吃。 不错! 这个铺位选得好! 谢修文觉得没问题,刘老大那边也都打听过了,最终双方就开始谈租凭的价格。 契约都签好之后,还有一份是要送到衙门里备案的,如果是普通的民房租赁,倒不需要往衙门里送,可这是开食肆,要经过官府批准的。 刘老大将谢修文叫进屋里说话,谢容昭被留在小院儿里数蚂蚁。 “妹夫,我们商量了一下,这食肆的本金由我们刘家来出,我们兄弟三个各占两成股子,妹夫这里也是占四成,不知妹夫意下如何?” 谢修文连忙拒绝道:“不可。这食肆是需要你们兄弟操劳的,我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方子,当不得什么,哪里能要股子。” “妹夫也不必推辞,若是没有这方子,我们还开什么食肆?” 刘二舅舅也附和道:“我大哥说的对,这方子就是命根子,你给了我们,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 谢修文不肯要,刘家又非要给,最终,谈成了谢修文占两成,余下的两成给到刘家老太爷那里。 这个结果,刘家兄弟不接受也不行了,因为谢修文的态度足够坚决,就是不肯要。 刘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听说了之后,倒也没有再坚持分给谢修文四成,两成就两成吧,知道这个女婿有心就好。 不过,老两口心底里头还是有了其它的打算的。 食肆还需要再置办桌椅板凳,不是三两天就能开起来的,谢修文显然是等不到那一天就得先走了。 谢容昭睡得迷迷糊糊的,又被谢修文给叫了起来。 “阿爹?” “嗯,阿爹带你去县里玩儿呀!” 谢容昭再度闭上眼,小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又睡了过去。 今天是蹭刘家的骡车一起去趟县里,谢修文是想着带二舅哥去一趟食为天酒楼,也就是宋家开的酒楼。 掌柜的一见谢修文,便立马拱手道:“哟,是谢秀才来了,今儿是宴客,还是过来小酌?” “不必麻烦了,我今日过来是有一道方子送给贵酒楼的。” 掌柜的一听脸色大好,立马摆出了邀请的姿态:“现在时辰还早,您请二楼雅间上小坐,我让人备上一壶茶,咱们慢慢说。” 谢修文点头:“也好。” 前面两道菜卖了一百多两银子,谢修文知道宋家势大,并不会在意这一百多两银子。 可宋家不在乎是一回事,自己这里懂不懂事就是别外一回事了。 谢修文太知道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是如何地高高在上,又是如何地自以为是了。 为了避免日后宋家少爷反悔或者是被人挑拨,他还是决定要先来一趟,堵一堵宋家的嘴。 这次谢容昭拿出来的是一道麻婆豆腐的菜,而且跟谢修文说只有这一道菜了,再后面没有了。 掌柜的这边拿到了方子,立马就安排了厨子去做,另外还特意留了他们二位在这里用午饭。 时辰还早,酒楼里还没什么客人呢。 不一会儿,香气就飘了出来,谢容昭就知道这回掌柜的指定要乐了。 果然,这菜一出锅,懂行的就知道定然是会大受欢迎的。 最主要的是这道菜成本不高,看似简单,却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 掌柜的自己在那里乐:“这回咱们酒楼里的镇店之宝可又多了一道呀!” 因为谢修文再三说是白给的,掌柜的也不好再坚持给银子了。 “掌柜的放心就是,上回的银子我给老友送了过去,帮了他的大忙,他心中感激,所以便央我将这道菜也送给酒楼,算是他的一番心意。只盼着贵酒楼能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呢。” “哈哈,多谢,承二位吉言了。” 谢修文带着闺女准备在这里吃午饭,还没等他们去喊刘家人一起呢,宋少爷就先进来了。 与宋少爷同行的,还有一位娇美的女子,做妇人打扮。 宋弈笑着拱手道:“谢秀才,今日真是巧了。我刚进酒楼就闻到了一股子香气,便想着干脆不回去了,带着内子过来尝尝是什么新菜。” 谢容昭这才知道,那位美妇人就是宋弈的妻子了。 谢容昭的眼神微闪,眉心拧了拧,想到上辈子好像宋弈的妻子过门不到两年就被休弃了,理由是无所出,听闻当时宋弈不愿休妻,还是被宋夫人给强行逼的。 事后,宋夫人做主将自己娘家的侄女给娶进了门,但是宋弈与她关系一直冷冰冰的,宁愿去外面寻花问柳,也不愿意碰这位新妻子一下,可是惹得宋家内宅不和了许久。 谢容昭眨眨眼,既然遇上了,是不是可以提醒一下? 上辈子这位宋少夫人的结局可不太好呀。 第22章 谢礼 谢容昭细细地打量起这位少夫人,上辈子听闻这位少夫人被休弃之后,在娘家过得也不如意,后来被做主要嫁与一位六旬老翁为继室,成婚前一晚便自尽了。 说到底,也是一对可怜的有情人。 这会宋弈已经扶着妻子落坐,还不忘了亲手给她倒了一盏茶。 细节上不难看出,宋弈对这位妻子是真地很喜欢的。 谢容昭眨眨眼,想到她上辈子无意中听方家三小姐说过,宋弈的妻子韩氏迟迟怀不上子嗣,并非是她身体有恙,而是被人做了手脚。 做手脚的那位,自然就是一心想着嫁入宋家的表妹了。 谢容昭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韩氏身上,不过因为她年纪小,又是一个小姑娘,所以并没有太引人注意。 韩氏倒是心情很好地问她喜欢吃什么,平时喜欢玩什么。 谢容昭借着这个机会,也就站到了韩氏身边。 韩氏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腕上的镯子瞧,还以为是小姑娘喜欢,便摘下来拿到她跟前。 “可想要摸一摸?” 谢容昭抬眼看看她,然后十分自然地将镯子接过来,在手里转了两个圈之后,心里就有了数。 这镯子里面有东西! 谢容昭当下也不再多考虑,她本来就知道这位韩氏的冤屈,再加上如今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直接就把这镯子往桌上磕! 啪! 这镯子是金镶玉的,哪里禁得住她这么故意摔打? 果然,毫无意外地,镯子碎成了几段! 一旁的谢修文都傻了。 他跟宋弈正在聊着一位大儒的新作,哪里知道不过是眨眼间,乖宝就给他惹出祸事来了。 “乖宝!” “怎么回事?” 谢修文和宋弈齐齐起身,一个到了谢容昭身后,一个则是护到了韩氏身侧。 韩氏许是被吓到了,小脸儿有些白。 宋弈的脸色自然也不好,虽然知道是个小孩子,但是这样故意毁坏别人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谢容昭仰起小脸儿,一脸无辜道:“叔叔,这个镯子不好,有药味!”她的话音刚落,谢修文也注意到了桌上的几断残肢旁边似乎是有一种褐色的粉末。 “宋少爷,这的确是有药粉呀。” 这下子,宋弈也顾不得再去问责一个小丫头了,立马喊上外头的小厮,叫他去找大夫。 韩氏也没想到,自己日日戴着的镯子里竟然还有药粉,这着实是有些吓人。 “夫君,这,这镯子是成婚次日敬茶时姨母给的。” 宋弈的脸色不好,神色变幻之间,心思更是百转千回。 谢修文已经将乖宝拢到了自己身边,如果忽视掉这些药粉,这只镯子的造价怕是不低呀。 很快,一位老大夫被请了过来,然后用手捻了一点药粉细细看过之后,又放到嘴里尝了尝。 “宋少爷,这是几种药粉掺杂到了一起的,目前老夫只能确定这里面有一些寒性的药物,不利于女子有孕,若是戴的时间太长了,兴许就会彻底地绝了子翤的希望。” 轰! 老大夫的话宛若一道惊雷,瞬间就将夫妻二人给惊得不轻,心里已经是惊起了滔天骇浪,可是嘴上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谢修文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他也无意卷入宋家的阴私之中,便拱手先告辞了。 宋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眼神却又落到了桌上的药粉上。 “将这些药粉都收好了,一会儿带回去。” “是,少爷。” 宋弈身为宋家大力培养的继承人,自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且行事鲁莽之人,干脆又去了几家医馆,请人确认之后,才怒气冲冲地回了家。 宋家会如何,其实谢容昭大概有所猜测,只要这位宋少爷不傻,就知道应该如何护住自己的妻子了。 谢修文抱着她出了酒楼之后松下一口气。 “乖宝,你今日行事过于草率了。你只是闻到了药味,万一里面没有东西可怎么办?” 谢容昭此时也有些后怕,拍拍小胸脯道:“哦,我下回不敢了。” 谢修文盯着她的小脸儿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如何闻到药味的?” “不知道呀,就是闻到了。” 谢修文并没有注意到韩氏将镯子递给谢容昭之前的事,对此虽然是有所怀疑,但还是觉得应该是乖宝的好运在作祟。 如此也好,算是变相地帮了宋少爷一把,希望以后能多护着刘家食肆才好。 果然,两日后,宋弈亲自带人来了一趟谢家庄,指名道姓要见谢修文和谢容昭。 宋弈自是带了不少的礼物过来的,谢阿奶听说是县里宋家来人也巴巴地赶了过来,就想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要收进自己房里。 “子成兄,多亏了你家乖宝呀,要不是她,我与内子只怕还蒙在鼓里呢。还请二位受我一拜。” “不可,不可!” 谢修文连忙将人扶起来,乖宝现在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呢,哪里能受得了如此大礼? 事关乖宝,谢修文还是示意要与他单独谈谈。 至于带过来的谢礼,谢阿奶自然是想着先收起来的,但是一旁有谢阿爷在,他重重一咳,便吓得老太太不敢动了。 毕竟客人还没走呢,现在就急着拿东西,实在是有失礼数。 而且谢修文自己都还没有过目这些东西,礼单更是瞧都未瞧一眼,这不合适。 “宋少爷,镯子的事,只能说是您和少夫人有福气,早早地发现了,才未酿成大祸,实在不是我们乖宝的功劳。她年幼,当不得您这般道谢的。” 宋弈也不是傻子,脑子一转悠就明白过来了。 这是担心传出去之后,再给谢家带来麻烦,尤其是那个小女娃。 “是是是,谢兄说的都对。不过谢礼你们还是要收的,就当是我和内子喜欢令媛,若是得空了,还得请谢兄带着乖宝多来家中坐坐,也好再让我们沾沾乖宝的福气。” 谢修文略微有些不高兴。 你谁呀就管我家宝贝叫乖宝? 这小名是你一个外人能叫的? 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 “知道谢兄要去书院苦读,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拿出手的,还望谢兄不要嫌弃,收下这几张银票吧。” 第23章 开张大吉 大盒子小匣子的,那些都是明面儿上带的礼,算不得多贵重,就是摆出来的几匹锦锻还算是比较亮眼的,其它的也不过是一些点心。 宋弈知道谢修文是读书人,若非是手头拮据,也断然想不出卖方子的主意,这才准备了二百两的银票奉上。 宋弈多精呀! 哪怕是谢修文当时一再表示是帮朋友卖方子,可他哪能看不出来? 这会儿的二百两银票,当真是送到了谢修文的心坎上。 读书人,哪有嫌钱多的?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谢修文干脆就直接说了刘家在县里开食肆的事,如此,也算是能给刘家多一重保障。 “谢兄放心,乖宝叫我一声叔父的,我定然会护着她和刘家食肆。” 如此,谢修文也总算是能放心了。 宋弈走的时候,还特意抱了抱谢容昭,甚至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乖宝呀,以后有机会跟我一起去家里玩呀,你婶婶很是喜欢你呢,要不,你干脆给我们当干女儿吧。” 谢修文连忙阻拦道:“乖宝快过来,别被他给骗了去!” 宋弈闻言哈哈大笑,直说谢修文是个小心眼儿的。 谢修文却是一点也不敢放松! 开什么玩笑! 刚刚拒绝了方家,说是自家孩子体弱且种种不好的,如今若是真地跟宋家结了干亲,怕是方家反应过来,轻饶不了他们。 谢修文是在去了府城书院十余天的时候,才特意安排了他的一位同窗到家里来报的信,还带着他的一封亲笔书信。 谢阿爷倒是没多想,信里面也写地很清楚了,就是赶巧了宋家有人去府城,他也等于是搭了便车,而且私塾那里也有人顶了他的位子,干脆就直接走了。 谢修文敢这么做,自然是处处都打点好了,反正他人都走了,就算是老太太再怎么闹腾,也不能影响他去求学。 不得不说,这一回谢修文也真是有着先见之明。 就在他走后第二天,谢阿爷就把他要去求学的事情跟老妻说了,结果自然是引来了老妻的极度不满。 谢阿爷自然还是更注重颜面的,况且若是儿子真能中举了,那才是他们谢家的荣耀。 哪知道老妻竟然不依不饶,说什么也要阻止谢修文去求学,甚至还搓床磨起了刘若兰,想要以此来逼迫谢修文低头。 老太太的战斗能力自然不弱,这内宅之事,谢阿爷一个男人也不好多问,不过还是再三叮嘱老妻不可闹得太过。 如今刘家可比他们家要好过,别再因为些许小事而伤了两家的和气。 老太太若是能听进去了,那就不是偏心到家的老太太了。 在前程这件事上,谢阿爷再偏心,那也是支持二儿子的,谢阿奶为此生了几天的气,暗自琢磨着怎么才能绝了老二再去科考的心思。 还没等谢阿奶想出一个万全的计划来呢,就传来消息,说是谢修文已经跟着宋家的马车一起去了府城。 谢阿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走就走了,无非就是没能亲自回来一趟,反正过段时间他也是要回来的。 而谢阿奶就受不住了,总觉得是二儿子没把他们这老两口放在眼里,都不知道请示一下就敢直接走了,简直就是不孝! 当然,也就是在家里这样骂骂,真出去说,也没人会站她这一边的。 谢修文走了,几天后刘家食肆也顺利地开张了。 开张这天,刘若兰还是特意跟公爹那里告了个假,带着乖宝坐刘家的骡车一起去了。 谢阿奶知道后又发了一通脾气。 谢阿爷则是觉得这是好事。 刘家虽然是有两位秀才,但是家境一般。 若是这食肆生意好了,往后银钱上丰厚了,兴许还能助谢修文一臂之力。 说白了,就是想着以后亲家能在银钱方面多帮衬一些,这样他们谢家的压力也能小一点。 刘家食肆开起来了,这头一天都打八折,而且还特意给周围的几家店铺都送了一碗酸辣粉过去,单纯只想要搞好关系。 晌午过来吃饭的人果然很多,主要是一个新奇,毕竟大家伙也不知道这酸辣粉是个什么东西。 有的大汉过来了,看到那酸辣粉的碗不算太大,就干脆去隔壁买了两个馒头就着吃,末了出一身大汗,心满意足地走了。 还有的则是看起来家境稍好一些,去别的铺子买了熟食,又买了肉饼过来,再配上一碗酸辣粉,吃的那叫一个过瘾。 这么一忙活,直接就到了申时末。 现在普通老百姓们都是一日两餐,一般要辰时用朝食,而申时则是用午食,用过这顿饭之后,便不再用第三顿了。 当然,一些富贵人间则是一日三食的,午膳就会选在了午时,而晚膳则是会在酉时。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食肆从午时初一直忙活到了申时末,这前后三个时辰,大家自然是都累得不轻。 (相当于从上午十一点一直忙活到了下行五点) 刘若兰也一直在帮忙泡粉、煮粉,没闲着。 酸辣粉用的是红薯粉,只不过这是刘家自己做的,要更爽滑,入口也更有弹性。 刘若兰和大嫂一直都在后厨帮着做事,大治朝对于女人家的规矩没有那么严苛,不过家里有男丁,所以她们几个女人就在后厨忙活,也能少些麻烦。 谢容昭和几个表哥也都跟着打下手,他们能做的有限,顶多就是帮着收收碗筷,或者是帮着摘些菜叶子。 忙活了快一天,一大家子人总算是能上桌吃口热乎的了。 刘家几位小郎们吃着酸辣粉,那叫一个舒坦,个个竖起大拇指。 吃完了饭,又是一通收拾,刘二舅舅就准备套车送大家回去了。 店里是要留人的,反正刘老大是在县衙做事,他干脆就和妻子留在这里住下,刘老三和二郎也会留下,刘老二则是需要第二天一早再往县里运些食材回来,顺便再将妻子也带过来。 如此安排,也只是先适应一下,待日后大家做事都熟练了,再做打算。 刘若兰和谢容昭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说请安呢,脚边就被人摔过来了一只杯子。 啪! “你们母女还知道回来?怕不是在外面玩野了不想再进我谢家门了吧?” 第24章 你去帮忙吧 毫无疑问,用这种语气说话的,除了谢阿奶不会是其它人。 谢容昭悄咪咪地站到了刘若兰的前面,奶声奶气道:“阿奶,我们没有玩,我们帮舅舅们做事了,舅舅还给了谢礼。” 一听说还有谢礼,谢阿奶的脸色立马多云转晴。 “什么谢礼?” 刘若兰这才柔声道:“回婆母,是我大嫂亲手做的酸辣粉,调料都装好了,只需要将粉煮一下就能吃了。” 谢阿奶伸着脖子扫了一眼,又略微有些嫌弃。 “帮着干了一天的活,就给这么点东西?” 谢容昭又脆生生道:“我和阿娘还在那里吃饭饭了,阿奶尝尝,可好吃了!” 其它几个孙子孙女已经凑了过来,个个好奇地看着刘若兰手中的食盒,叽叽喳喳的。 谢阿奶纵然还想发火,此时也不得不压下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你倒是吃了个肚圆,倒让我们饿着不成?” 刘若兰不敢耽搁,立马拎着食盒去了厨间。 谢容昭早知道阿奶不喜欢阿娘,小腿一迈,也跟着去帮忙了。 酸辣粉的调料给得足,带回来的干粉也不少,刘若兰得知一家人都还没有吃饭之后,便干脆都煮了。 除了给谢阿爷和谢阿奶各盛出来一碗之外,余下的都放到了一个大的汤盆里端出去的。 一屋子的香气,再加上大家伙吃的咝哈咝哈的动静,倒是觉得这家里温馨了不少。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谢容昭趁着他们吃饭的功夫,就把刘若兰给拽到了屋里说悄悄话。 “阿爹说食肆是刘家的,跟咱们不相干,阿娘你可千万不要耳根子发软才好。” 刘若兰愣了一下,又想到夫君离开前也的确是曾单独给她立过规矩,尤其是不准她应承纳妾的事。 除此之外,就是一再告诫她,刘家的事情谢家绝不能插手,不管是谁来找,都不能应。 刘若兰的眼神微转了转:“这食肆才刚开,生意好不好还是两说呢,你觉得你阿奶会打食肆的主意?” 谢容昭摇头,肃着一张小脸道:“阿娘,不是我觉得哦,是阿奶和大伯娘一定会打食肆的主意的。总之你就一口咬定了这是刘家的产业,跟咱们没有关系就好了。” 刘若兰觉得这话有些奇怪,这食肆原本就跟他们无关呀! 谢容昭这会儿有些后悔说话太快了。 之前她跟美人爹商量好的,食肆的事情要瞒着阿娘,就是怕她性子软,再被人拿捏了。 自己刚刚一着急,竟然就给说漏嘴了。 “乖宝不说阿娘也是知道的,这原本就是几位兄嫂们合力做起来的,我今日不过是去帮帮忙罢了,明日咱们就不去了。” “嗯,不去了!” 谢容昭的一颗心又落回肚子里,不去了就好,这样也省得再被阿奶给惦记上。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刘家食肆的生意是越来越好。 这生意好,进项也就多了,人们去县里赶集的或者是探亲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刘家的事。 谢阿奶送走了这位远房的堂嫂,黑着一张脸就回屋了。 谢容昭在屋里被逼着拿针线呢,刘若兰就在一旁作着长衫,时不时地看她几眼。 “阿娘,我手抖。” “习惯了就不抖了。” 谢容昭小脸儿一垮,她才五岁呀,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学女红? 等到后晌刘若兰把晾干的衣裳收进屋里,谢阿奶在高氏的搀扶下过来了。 “婆母可是有什么吩咐?” 谢阿奶稳稳地落了坐:“听说刘家食肆的生意好,今日你堂伯娘过来还说那里忙不过来呢,我瞧着你倒是清闲,不如明天也去县里跟着帮帮忙吧。” 刘若兰心里咯噔一下子,婆母向来不喜欢她跟娘家来往过密的,当然,从娘家拿好处就不算了,其它时候,可是不允许她多回娘家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婆母,开张那日我去了,当时大哥大嫂就说了,若是真忙不过来,他们会过来叫我去帮忙的。如今也不见他们过来喊,应该是自己能忙得过来。” 谢阿奶脸一沉:“让你去就去,怎么这么多的话!” 刘若兰吓得身子一颤,退了小半步,低着头不敢吭声。 高氏看看婆婆,再看看胆小如鼠的弟妹,爽朗道:“弟妹这是怎么了?咱们阿娘也是担心你娘家忙不过来嘛。你且放心,明日正好我也要去县里看看晖哥儿的,咱们一道去,若是我得空了,也定然过去帮帮忙。” 刘若兰直觉就不太好,但是容不得她再拒绝,老太太就十分强势地做了决定,然后再由高氏扶着离开了。 晚上,刘若兰躺在床上就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总担心明天再出什么事。 谢容昭跟她在一张床上躺着呢,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能睡得着? “阿娘,别想了。明天咱们去了之后再见机行事吧,总归是刘家的地盘儿,大伯娘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刘若兰想想也是,自家兄嫂好几个人呢,还怕她作甚? 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乖宝的话有几分怪异。 “你一个小娃娃家,跟谁学的这般说话?” 谢容昭讨好地笑了笑,打了个哈欠,敷衍道:“困了,睡觉!” 刘若兰见她闭上眼睛,又翻个身故意小屁股对着自己,便只能是没好气地笑了一声,随后又给她往上提了提被子。 第二天高氏带着谢容蓉,刘若兰带着谢容昭,一行人一起坐着马车往县里赶。 谢容昭注意到是大伯赶车时,就意识到他们今天去县里,十有八九是冲着食肆去的,至于去给大哥送东西,不过是幌子罢了。 果然,谢容昭和刘若兰刚到食肆没多久,他们一家三口就过来了。 “刘二弟忙着呢?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刘老二一看是他,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后笑道:“原来是谢家大哥,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话落,刘老二冲着里面的二郎喊了一嗓子:“二郎,你谢家大伯来了,让你阿娘给煮三份酸辣粉端上来。” 刘老二喊完,又热情问道:“不知谢大哥你们口味如何呀?要什么辣度的?要不一会儿我让二郎把辣椒油端出来,你们自己加?” 第25章 第一回合刘家胜 谢修然一时噎住,原本还想着直接往后头的灶房里闯呢,现在听他这么一喊,也知道自己一个外男不适合再往里走了。 刘老二刚刚就是故意的,这灶房那边都是女眷和两个半大小子,他就不信谢修然还敢往里走。 谢容蓉一听有酸辣粉吃,立马就馋了。 昨天二婶煮的根本就不够吃,这刘家也真是的,既然是给,咋不多给些,还不让人吃饱了! 要是刘家人知道谢容蓉这想法,估计能气得吐血了。 食肆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让刘若兰带些回去尝尝也是人情,他们又不欠谢家的,咋还要管谢家人吃喝了? 再说了,谢家老小加起来十几口子人呢,个个都吃饱,那得是多大的花销? 谢修然一家三口在一角的位子坐下,然后就等着后厨给端酸辣粉了。 高氏可是个精明的,这眼珠子滴溜溜转,心里暗自数着有多少人在这里吃饭,来的都是什么人。 等到高氏吃完一碗酸辣粉的时候,她已经数到三十四碗了。 乖乖! 高氏惊得都要跳起来了,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就卖出去三十多碗,他们来之前卖的指定更多! 高氏不知这酸辣粉和鸡汤米线的成本有多少,只知道这卖出去的量可不小,就算是一碗赚上两个铜板,这么一刻钟的功夫也赚了快一百文了,这一天下来,得赚小一两银子了吧? 这帐算得越多,高氏心里头就越是痒痒。 她放下筷子,拧了一下身边正在喝汤的谢修然:“我去后厨看看,这里生意真是好,你可上点儿心。” 谢修然被拧了一下,皱紧了眉头,正要发怒,听到她这么说,立马就又乐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高氏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起身往门口站了站,见到两位小娘子一起结伴过来,立马就热情地将人请到了屋里坐下。 “二位也是冲着我们的酸辣粉来的吧?可是要两碗?” 谁料两位小娘子齐齐摇头:“我们不吃酸辣粉,要鸡汤米线!” 鸡汤? 高氏耳朵里就只听到了这两个字。 啧,还有鸡汤这样的好东西呢。 哼,这刘家人也真是抠搜又不懂事,竟然只让他们吃了酸辣粉,这好好的鸡汤咋不让他们尝尝? 就知道拿一些便宜货来打发他们! 这帐得给他们记下,回去后好好到婆母那里告上二房一状。 “行,您二位稍候。” 刘老二原本也看到了两位小娘子进来,正想要去招呼,见高氏过去了,他也不好再往前凑,站着离得有个三尺远的距离,听了对方要吃鸡汤米线,立马就喊了一嗓子。 “鸡汤米线两碗!” 高氏原本想着借此机会去后厨一趟呢,没想到刘老二这么一喊,她也不必去了。 不过,高氏要是那么容易放弃,也就不是高氏了。 “哟,他二舅这嗓门儿还真是高。这样,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去看看后头有啥需要打下手的不。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高氏边说边往里走,刘老二想拦也不好下手,又想着那些汤料都是提前煮好的,谅她也看不出什么来,索性由她去了。 当然,他相信后厨的嫂子和婆娘都不是吃素的,不能让高氏在里头作妖。 高氏见有机会进后厨了,心里头是既得意又紧张,生怕自己一会儿眼睛再不够用了。 她一到后院,就注意到有个小郎正坐在了灶前烧火。 高氏这才明白,这灶口是留在了外面,如此一来,屋内也不至于太热了,夏天还能受得住。 屋内,刘大舅母和刘二舅母都在忙活着,还有一位小郎坐在一旁帮着摆碗。 高氏一跨进门,就笑着嚷开了:“哟,你们还真是辛苦,正好我们过来了,有啥需要干的就直说,都是自家人也不用客气。” 高氏一边说一边挽袖子就要过去帮忙。 刘大舅母连忙就往外走了两步拦住。 “哟,你是客人,哪能让你过来干活呢,快,六郎,你也别弄了,带这位客人去前头坐着,咱们这后厨又乱又闷的,可不能委屈了客人。” “是,大伯娘。” 高氏如何甘心,连忙道:“哟,这话不是见外了吗?都是女人家,谁还没下过厨呀?” “那可不行。平时在家下厨是一回事,在食肆里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瞧着您身上也没有襻脯,我们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头巾了,实在是不合适。六郎,快请客人去前头坐着。” “诶。这位伯娘,您跟我来。” 一个勉强到了高氏腰身高的小子眼巴巴地抬头看着她,这让高氏也不好再坚持了。 更何况,她身上也的确是没有这些家当,人家开食肆也是要干净的,这个理由给的相当充分,她想要再胡搅蛮缠一番都不合适。 无奈之下,高氏只得跟着刘六郎去了前头。 刘若兰和乖宝就在这里等着她呢。 其实高氏进后厨的时候,谢容昭就看见了,可就是故意不理会的。 她也想看看这高氏的能耐能有几分,更想看看几位舅母能不能把这个高氏给请出来。 现在么,倒是她太抬举这个高氏了。 跟几位舅母比起来,高氏还真就不算什么。 只能说是平时自己阿娘太软性儿了,所以才会被这个高氏给压得抬不起头来。 高氏没能在后厨这里讨到好处,谢修然在铺子里坐着倒是越看越眼热。 这进进出出的,好半天都没断过人呀! 瞅瞅原本还在这里帮忙招呼客人的刘老二都跑去后院里洗碗了,可见这食肆的生意是有多好! “大伯,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谢容蓉吃饱了也有点犯困,“阿爹,我也困了,我们回去吧。” 两个孩子都说要回去,刘若兰又已经起身跟刘家人告辞了,谢修然也不好再赖在这里。 一到家,谢修然和高氏就去找老太太商量主意了。 谢容昭不用去偷听,也能猜到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只是可惜了,那是刘家的生意,跟谢家可是不搭边儿的! 倒是三房的王氏过来找刘若兰说话,声音还压得特别低。 “二嫂,我家相公想问问刘家食肆里可收一些肉食?” 第26章 谢容昭的小心思 这种事情,刘若兰自己也不敢做主。 “我只能说帮你问问。如今食肆里只卖酸辣粉和鸡汤米线,我也不确定收不收野鸡。” “好,劳烦二嫂问问了。我们也是没法子,家里头两个小子呢,咱们公婆有多偏心你也是知道的,我们也不得不多为自己打算呀。” “弟妹放心,这件事情我绝不会再跟旁人提及的。” 王氏松了口气,“多谢二嫂。” 刘若兰知道三弟妹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比自己好一些,但还是没办法跟大嫂比。 在这个家里头,除了公婆之外,就是长房的地位最高了,要不然,谢容蓉也不会养成了对她这个婶婶丝毫不敬的态度。 刘家食肆开的顺利,而且宋家得知这是谢修文的几位大舅哥开的,自然也少不得捧场,最重要的是,宋家放出了话去,言明是由他们家护着的,自然就能打消不少小混混们的心思。 刘老大虽然是在衙门里做事,但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而且做的还是文吏,平时也不怎么出府衙,他顶多就是跟几位负责这条街的衙差多说几句好话,请他们多照应着。 刘家人脑子也活,知道有些人不能得罪,只能交好,所以每回只要是见到有衙差路过,都会笑呵呵地招呼着进去喝碗茶,或者是吃碗粉。 都是聪明人,衙差们也知道这刘家食肆有宋家护着,自然不会太过分,也就是起初两顿不给钱,再到了后头,可是不敢短了铜板。 刘老二机灵,见他们给钱,自己假意推辞几下后也就收了,只是每回他们过来吃东西,给的分量都比别人足,而且还总会额外地加个蛋或者是加上两块肉。 这种示好,几位衙差们自然也是十分满意,说明这些人懂事呀! 因为刘家食肆开起来了,这生意又好,留在刘家村的人也没闲着。 刘老太招呼着几个孙子孙女,一早一晚地就去家家户户收鸡蛋,或者是上山采菌子、挖鲜笋。 山上得来的东西,自然都是不要钱的,这也能大大地降低他们食肆的成本。 刘老太上门收过两回鸡蛋之后,就被刘老大劝了两句,然后又给出了主意。 “母亲,这鸡蛋咱们得收,还有鸡也是不能断的。这样,您回头去找族长,把这事儿拜托给族长,先紧着咱们自己族里头的人家收,银钱就跟他们自己去镇上卖是一个价,族长也乐意承咱们这个人情。” 刘老太一想也是,他们家食肆的生意好,早晚会让人眼红,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没有人动心思,先主动地拉拔一下族人们,也省得日后再有人为难他们。 食肆里既然是做了鸡汤米线,那自然就是要用到鸡的。 至于熬过了鸡汤的鸡肉怎么处理,谢修文倒是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谢修文好歹也是在府城读过书的,见识自然是比别人要多一些。 所以他走之后,就把这个给安排好了。 炖的烂乎的鸡肉,可以拆开来卖。 比如说鸡胸肉那一块,可以手撕了,再拌上麻辣料汗,就成了一道麻辣鸡丝的菜。 鸡翅和鸡腿是在炖汤前就先剁下来的,可以单独卤熟了来卖,直接加在粉里或者是米线里,也可以单独买来带走。 这么一鼓捣,也就没剩多少肉了。 有些要处理一下,最便宜的一碗米线里,也得飘着点儿鸡肉末。 头几天倒是没看出什么来,毕竟普通老百姓只讲究个吃饱就好。 后来这名头出去了,自然也引来了其它地方的人过来尝鲜,还有一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们也出来尝味道,这肉食类的卖得就比较快了。 刘家村就有屠户,而且还是他们的本家,没出五服呢。 刘老二去找刘屠户,告诉他每天都先要十斤的五花猪肉、十斤的瘦肉,可把刘屠户给乐坏了。 这可是大主顾呀! 普通老百姓,谁家能天天吃肉呀? 别说二十斤了,那买二两肉都得盘算半天呢。 刘屠户的铺子开在镇上,他杀猪都是在村子里,杀好之后才会带到镇上去卖,实在是镇上的铺子太小,地方转不开,这杀猪又是褪毛又是弄热水的,太占地方。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一个人根本就卖不了一头猪,除了固定地给几家酒楼送猪肉,还得跟十里外镇上的猪肉铺来分,要不然夏天这一隔夜,肉就都馊了。 平时一天能卖完半扇猪肉,他都得烧高香了,如今来了大主顾,一家就要二十斤,他当然高兴。 现在刘家食肆就只做酸辣粉和鸡汤米线,其它好吃的,谢容昭虽然会做,但没想着都让刘家来做。 谢容昭心里头早就打算好了,舅舅们愿意给阿爹分红,那他们就该攒着,以后再给阿娘也弄一个铺面,到时候他们也能有自家的生意做。 可是谢容昭也头疼呀,谢家没有分家,也不可能分家,若是阿娘手里头有了铺面,只怕还得要被充公,早晚得便宜了大伯一家子。 谢容昭不想自己替别人做嫁衣,所以就一直在为了这事儿苦恼。 索性现在银钱上还差得多,所以谢容昭就一门心思地想着利用自己的好运气,多给阿娘补补身子。 谢老三带着儿子谢荣恩要出门,谢容昭也踮儿踮儿地过来了。 “三叔,四哥,你们要上山?能带我去不?” 谢容昭这段日子病养好了,又跟着谢修文在外头吃了几天的小灶,脸色比以前红润了许多。 谢荣恩向来喜欢这个堂妹,话不多,乖乖巧巧的。 “阿爹,我们带乖宝一起上山吧?” 谢老三没意见,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这个侄女的好运气的。 “行,去跟你二伯娘说一声,免得一会儿再找她。” “知道了。” 谢荣恩一蹦三跳地去找刘若兰了。 谢容昭也高兴,能上山,她应该就有运气弄到好东西。 谢容昭年纪小,刚出门没走几步,谢荣恩就不耐烦了,直接把她抱起来走。 “四哥,我可以自己走。” “你走地太慢了,要不让我阿爹背着你吧,你就坐在背篓里。”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刚到山脚下,就遇上了谢家村有名爱占便宜的王寡妇。 第27章 被欺负了 王寡妇正带着自己六岁的儿子在山脚边挖野菜呢,老远就看着谢老三背着弓箭过来,脸上的笑都要藏不住了。 “哟,他三叔这是要上山打猎呀?” “嗯。” 谢老三也知道这个王寡妇是个爱占便宜的,平时在村子里的名声也不怎么样,但谁让这是谢家人呢,招招手道:“狗蛋,过来。” 狗蛋就是王寡妇儿子的小名,好多人家生了孩子却养不大,所以村里人都爱给孩子起个贱名,好养活。 谢老三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纸包,里面有几颗糖。 “拿去吃吧。” 狗蛋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谢谢三叔。” 谢老三摸了摸他的头,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有些短了,微微皱了下眉,然后就带着两个孩子上山了。 王寡妇看着他们的背影,自然也就注意到了坐在背篓里的谢容昭。 “狗蛋乖呀,你一会儿就在这里玩,别的地方不去,阿娘往那边走一走,要是看到你三叔下来了,记得喊阿娘呀。” 狗蛋不解:“为啥要等着三叔?” “笨!你三叔这明显是去打猎了,他可比谢老大大方多了,一会儿下山遇上了,指定不会让咱们空着手的。” 狗蛋年纪小,又还没有念书,自然不太懂大人间的那些弯弯绕。 他只知道谢三叔大方,每回见了都会给他一些零嘴吃,有时候也会给只猎物。 “那咱们今天是不是能吃肉了?” 王寡妇瞪他一眼:“小点声!一会儿要是有别人过来问,你可啥也别说,只说自己在这里玩,听见没?” “知道了。” 谢容昭的运气不错,虽然没有自己遇上守株待兔的事,但是只要是她指的方向,那必然就会有所收获,乐得谢老三一直把她举高高,吓得谢容昭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们身上带了水囊,但也不会在直接在林子里弄猎物,而是走到了山溪处。 谢老三剥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谢荣恩给他打下手,谢容昭很快就吃上了她心心念念的烤肉。 “三叔,给我阿娘和婶娘留一些吧。” 谢老三一听这话就乐了。 瞧瞧,才五岁的孩子呢,就知道护着自己娘了,还是二哥二嫂教的好。 “嗯,你放心吃,我记着呢。” 谢容昭再喜欢吃,也吃不了多少,毕竟年纪摆在这里,只是啃了一个鸡腿,就已经饱了。 等要准备回去的时候,谢容昭也没提醒三叔要绕路。 她知道三叔大方,而且王寡妇虽然爱占便宜,但是家里头日子也的确是不好过,除了需要公婆要伺候之外,家里头还有三个孩子要养。 这日子久了,原本脸皮薄的王寡妇也成了如今的滚刀肉。 其实,谢容昭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是想着让三叔慢慢地对人性能有更多一些的了解。 不是谁可怜,谁就一定值得同情的。 果然,下山的时候,看到了狗蛋坐在那里玩,小脑袋瓜还一点一点的,快要睡着了。 困成这样都不回家,可见是为啥一直在这里了。 谢老三让谢荣恩把狗蛋叫醒,然后又问他吃饭了没,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狗蛋一一答了,然后小手就摸上了肚皮。 “荣恩,把你篓里的几只鸟拿给狗蛋吧。” 谢荣恩照做,这是拿山上的藤蔓串起来的,总共打了五只,都是谢荣恩用弹弓打下来的。 狗蛋得了东西,乐得嘴巴要咧到耳朵根了。 “谢谢三叔,谢谢四哥。” “嗯,时候不早了,快回吧。” 狗蛋嘻嘻应下,一溜烟跑了。 晚上,刘若兰和王氏一人拿着一个鸡腿,吃的那叫一个香! 而谢老三并不知道此时的王寡妇正在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骂着谢老三小气抠门,明明有野鸡和兔子,却只给了他们几只小鸟。 府城,铭山书院。 谢修文这次来书院求学,自然也是经过了再三斟酌的。 他以前也曾在这里读过书,只不过因为这里的束脩过于昂贵,所以只读了半年,便不得不选择回到高县读书了。 这一次,若非是有之前的恩师惜才,再加上他自己也凑足了银钱,怕也最很难再踏入铭山书院了。 谢修文这次回来,就是想要好好读书,然后来年中举的。 铭山书院的方方面面条件都是顶尖的,就连学子们住的屋舍也是安排地明明白白。 之前谢修文来的时候,选的是四人学舍,而这一次,他选择了双人学舍。 果然,还是腰包里鼓了,才有底气。 谢修文和同窗二人合居三间瓦房,堂屋待客用,东西两间为卧室。 谢修文来的晚,只有西间空着,所以他就住进了西间。 屋外还有两间厢房,小了一些,是二人的书童或者是随从的住所。 两个人能有这么一处清静的地方住,那可是相当难得的。 当然,费用也不低。 谢修文付了银子之后,就开始心疼了。 谢修文可不是那等只知道一味省钱的人,他知道明年的乡试是他最后一试,他务必要全力以赴的,所以,当下最要紧的不是省钱,而是要让自己有一个能安静地沉下心来学习的地方。 所以,不能因小而失大。 至于银钱方面,他昨天才收到了大舅哥给寄来的家书,得知食肆生意火爆,这多少能让他心中有所安慰,至少,不必再全指望着宝贝闺女的好运气了。 今日后半晌休沐,谢修文便在房间里读书,顺便再将先生讲的内容整理一遍。 除此之外,还有先生布置的课业。 眼瞅着谢修文就要写满一张纸了,突然门被推开,还附带着王进着急忙慌的声音。 “子成贤弟,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快快,出事了。” 谢修文在他推门的那一瞬间,手腕一抖,一滴墨落下。 得,白写了! 谢修文无奈地将笔放下:“何事如此惊慌?” 王进这人有个毛病,越是着急,这话就越是说不清楚,甚至是说不出来,干脆就上前拽住谢修文的衣袖往外走。 直到出了院子,王进才道:“你家豆子受伤了,我刚刚让我的书童带他去谭大夫那里了。” 谢修文皱眉,脸上闪过一抹紧张。 “豆子如何会受伤?” 王进一撇嘴:“咱们书院,除了那几位之外,还会有谁仗势欺人?” 谢修文一愣:“你说是范行做的?” “不是他还有谁?我赶过去的时候,豆子的手上全是血,红肿不堪,可是遭了大罪了。” 第28章 收敛锋芒 豆子是个孤儿,几年前谢修文在路上救下来的,因为他没有去处,年纪又小,而且还识得几个字,谢修文就把他带在了身边。 当初因为收留豆子,还被谢阿奶大闹了一通,最终,还是因为谢阿爷考虑到了谢家的名声,允许豆子做了谢修文的书童。 豆子是犯官之后,被贬为奴,按律法,至少三代以内是不得脱奴籍的。 谢修文收留他之后,虽然现在没有月银可拿,但是至少吃穿不愁了,而且也不需要他去卖苦力,这日子好过了许多。 偏偏,这回来到了铭山书院,被人给整治了。 谢修文到了医馆时,豆子的手已经被包扎好了。 看不到具体伤势,但是那包的肿起来的手指头足以说明一切。 “老爷,您怎么来了?小的没事,不耽误干活。” 谢修文看着他明明受了伤,但是回话时还特意摆出了一张笑脸,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豆子迟疑了一下,避重就轻地回话,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冲撞了范秀才,所以才会被为难。 他这说法,倒是把错都先揽在了自己身上。 谢修文如何不懂他的心思? 这是担心自己去找范行要说法,不想他们再起争执。 谢修文心中有气,却也无可奈何! 形势比人强呀! 那范行家境殷实,更是个官二代,自己的确是惹不起。 几人神色沮丧地回到了屋舍,谢修文嘱咐豆子好生养着,所有的杂活都别干了,连去食堂里买饭也不需要他去做。 “老爷,那我不成废人了,您放心,我帮您跑个腿还是可行的。” 谢修文摇头:“你就好生在屋里待着,手好之前哪儿也别去,范行既然能整治你一次,就能整治第二次,咱们斗不过他,只能尽量避开了。” 豆子也听明白了,少爷现在势弱,虽然是秀才老爷,可是能在这铭山书院读书的,八成都是秀才爷,余下的两成,那都是富贵之家的公子爷,还真是惹不起! 王进的家世比谢修文要好一些,但跟范行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层。 谢修文和王进交好,又知道范行的品行,所以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先专心读书,而且不管是在小考中还是月考中,都要暂藏锋芒。 豆子不知道的是,他养伤的这些日子,谢修文在学堂里可没少受范行欺负。 当然,文人之间的欺负,自然不是打一架这粗鲁的。 范行此人有钱有势,又素来喜欢受人追捧,在铭山书院读了两年书,自然也是有一定的根基,光是甲班里就有十余人是他的拥护者。 仗着这股子势力,范行要么就是对谢修文冷嘲热讽;要么就是故意安排人在食堂里捉弄他;再不然就是他在默书或者是写文章时故意安排人给他捣乱。 如此种种,谢修文也只当不知,丝毫没有向先生告状的意思。 不是谢修文气度好,实在是他深知这里面的弯弯绕,就算是告知了先生又如何呢? 听闻范行族中有一位亲眷在京都任职,颇有帝宠,便是书院的这些师长们,也不敢对他太过。 范行本来就是看谢修文不顺眼,这才数次捉弄,见他一声不吭地全受了,没有节外生枝,这仿若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范行觉得无聊之极,干脆也就不再理会他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范行发现这个谢修文的才华也就一般,应该成不了自己的威胁,这才选择放他一马。 王进同样也在甲班,这日收拾好了东西,便约着谢修文一同回寝舍。 “豆子的手没事了吧?我今早上瞧他扫院子了,手上的那些布也都拆了。” “嗯,没什么大碍了,好在这次没伤了骨头。” 王进左右看看,小声道:“我看近来范行极少为难你了,这是不是就算过去了?” 谢修文摇头,世家公子的心思,他如何能猜得透呢? 王进见他兴致不高,又道:“听闻下个月山长就要回来了,山长此次在外游历已有小半年之久,听闻山长此次回来还要考虑收入室弟子呢。子成可有意去争一争?” 谢修文愣了一下,铭山书院的山长徐远卿可不是一般人,那是曾做过帝师的! 当今圣上未登基前,便曾受教于他,圣上登基后,徐远卿又做了两年的帝师,之后便自请归乡。 今上不舍,数次挽留无果后,才不得不放徐远卿离开,之后又隔一年,他才成了这铭山书院的山长。 铭山书院之所以能在南州府地位超然,这徐远卿的名头自然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谢修文回神后,又听王进絮絮叨叨了许多,他也只是偶尔点头附和一下。 争取做徐山长的入室弟子吗? 谢修文的眼中闪过一抹坚韧,若是他能成为徐山长的弟子,又岂会还在意一个小小的范行? 徐山长自己的学识有多渊博不说,只说他的学生弟子们如今都在朝堂、书院中占了多大的优势,这就已经不是范家人能比的了。 徐山长正式收下的弟子并不多,听闻尚不足十人,但是受过他教导的,怕是有数以万计的学子了。 这样强大的一股势力,若是自己能攀附上,日后求学路上顺利不说,哪怕是入了朝堂,也相当于是多了一条金大腿呀! 王进兴致勃勃,但是对自己的斤两倒也是有自知之明。 “子成贤弟,我虽然有意争一争,但是说实话,我才学不及你,若是你肯努力,徐山长必然能看中你的。” 谢修文心中已有成算,面上却是苦笑摇头。 “王兄莫要取笑我了,旁的不说,只说咱们班上的范行看我有多不顺眼,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得知我要与他争这弟子的名分,怕是我在铭山书院就再无落脚之地了。” 王进一噎,脸色微变,他倒是把范行给忘了。 “且看吧,素闻徐山长学识渊博,且学为正直贤德,所收弟子也更注重其品行。子成,来年你我都有意乡试的,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也是好的。” 第29章 多亏了乖宝的提醒 王进一番话,倒是加重了谢修文想要拜师的心思。 他说的没错,徐山长更注重德才兼备之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多年来,只收了寥寥数人为亲传弟子。 当然,其实谢修文觉得,徐山长就算是有看重的才子,也不敢都划拉到自己名下,毕竟,他有着一个帝师的名头就已经很尊祟了,若是再广收学子,只怕也会有人多想。 徐山长回来要等到下个月了,谢修文如今既然得知了消息,自然就要做好全面的准备。 谢修文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异常繁忙。 书院里是有藏书楼的,每位学子也是凭着身份牌可入楼内读书或者是抄写。 要说铭山书院的名气之所以大,这藏书楼也是其中因由之一。 有些家境不好的学子,会来这里抄书,藏书楼内有专人安排这样的活计,如此也可减轻一些负担。 谢修文之前在这里读书时,可没少抄书。 这日谢修文读到一篇文章,只觉得格外精彩,便起了心思想要抄写下来带回去再细细研读。 并非是所有藏书都可以带出去的,像是谢修文现在读的这一册便不可带出藏书楼,所以只得跟管事要了笔墨抄写。 也是巧了,范行几人也来藏书楼内借阅,见到谢修文正在桌前奋笔疾书,自然是又起了嘲讽的心思。 “哟,这不是谢子成嘛!听说你今年家中收益不错,怎么又开始抄书了?既然是有余钱,那又何必跟那些穷苦书生们抢饭吃?” “就是,谢子成,你不是有钱吗?如今你还在这里抄书,让那些真正的贫困学子们何以自处?” “呵呵,也不知道到底是真地家境殷实,还是故意摆阔来自抬身价呢!” 谢修文对于他们的冷嘲热讽并不理会,倒是离他不远的几位学子纷纷转头来看。 这几位正是来这里领了抄书活计的贫苦学子。 他们之所以会关注谢修文,无非就是因为知道这位谢秀才的字可是写得极好的,书院里好几位先生都曾夸赞过他字写的好,若是他真来抄书,那他们能拿到的贴补只怕也要缩减了。 谢修文全程专心致志,似乎并未受到这些人的影响,不管是嘲讽之语,还是猜疑顾忌的目光,他统统视而不见,只专注于抄书。 范行见其根本不理会,这火气自然是蹭蹭上涨。 他正有意为难之际,被同窗拦了下来。 此时,范行才意识到身处何地。 他虽然行事张狂,但这里是铭山书院的藏书楼,也自知不是能撒野的地方,恰巧有人给递了台阶,便顺势拂袖而去,满脸愠色。 找茬的人走了,没有热闹可看,学子们自然也就散了。 待谢修文将这篇文章抄好之后,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又将原书放回原位,众人才知他这定然是看到了精彩的文章,又或者是灵感突至有了感悟,并非真地是来抄书补贴束脩的。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一身着白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浅笑地看着谢修文的背影。 负责藏书楼登记的文书过来,拱手作揖:“徐掌事,不知您亲自过来了,可是有何吩咐?” “刚刚抄书被为难的那位是何人?” 小文书三言两语便把在场几人都给介绍了个仔细,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 “那位范秀才是府城范家的公子,与谢秀才同在甲班。” 徐掌事皱眉:“咱们这里是书院,非市井之地,书院的风气还是要维护的。” “是。” 谢修文回到寝舍,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抄录的文章拿出来再三揣摩,连豆子给他端水进来都不知道。 一晃已有数日,谢修文每日得了空,便去藏书楼内读书,常常连茶饭都忘记了。 谢修文如今在藏书楼内翻阅的,并非是历代乡试或者是会试的一些考题,更不是那些学子们的精彩佳作,而是盯上了较为偏门的地理志以及一些更为实用的书籍。 这一类的书籍,在藏书楼内并不受欢迎,可以说是一直躺在那里生灰。 这里收藏的地理志,也并非是官府内所绘制的,而是主要讲述一些风俗人情或者是地理地貌,没有图,只有文字。 除此之外,谢修文还翻阅了大量的可以公开的公文以及邸报。 当然,公文大多数都是十几年前,甚至是几十年前的。 而邸报则是有最近的大概是十天前的,可见这铭山书院的本事之大。 谢修文大量翻阅这些,还是因为突然想到了之前乖宝曾经提醒他,说是既然科举是为了给朝廷选官,那这些学子们又怎能对于朝廷大事一无所知呢? 谢修文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乖宝不懂得何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然而,那日他听王进说徐山长要收弟子一事时,才恍然意识到,徐山长的几位弟子哪怕并非是科举中拔尖儿之人,可却都是实打实有能力且能得朝廷信重之人。 所以,空有才学,却对朝堂大事莫不关心,又怎能真地一鸣惊人? 谢修文当下就拍了脑门儿,暗喜道:“果然还是我的乖宝提醒得对!是我大意了。” 转眼又到了月考。 铭山书院分了甲乙丙丁四班,每班学子人数并不相同,但是甲班人数最少,而丁班人数最多,且是以一种大课的方式来教学的。 书院里的规定,若是连续三次月考为末等,则是要降班处理的。 谢修文虽然一直藏拙,可每回考试也都属于甲班的中上水平,所以降班这种事情,那指定是轮不到他的。 只是如今得知徐山长要回来,谢修文还在犹豫着要不要风光一把? 虽然木秀于林未必是好事,但若是平平碌碌,徐山长也未必能瞧得上呀! 如此,谢修文于本次月考之中发挥稳定且优异,最后张榜出来的结果,便是谢修文排了第三名,这是他此次入书院后取得的最好成绩。 范行看着自己的名次心生沮丧,再看到了谢修文如此风光,气得两眼发红。 “谢修文,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使手段,我饶不了你!” 第30章 树敌 徐远卿还没有回来,谢修文这次展露实力,也的确是有些冒险了。 可是谢修文更知道,如果他的课业平平,偏偏徐山长一回来就突然好转,这才更让人觉得他心机深重。 所以,明知道有可能要被人针对,还是得赌一把。 成绩出来的第二天,谢修文去上课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桌子坏了。 要说全坏,倒也不至于,但是明显不稳,一碰就晃。 谢修文歪头一看,才发现四条腿的桌子被锯了两条腿,而且还是对角锯的,这桌子稳当才叫怪了。 谢修文正在叹气,王进已经递了几纸废纸过来。 “将就着垫一下吧。” 谢修文道了谢,然后慢慢地将废纸铺平再一一折好,勉强能稳住一个角了。 学堂里可没有砖头石块这类的东西,谢修文一直小心翼翼且控制着写字的力道,总算是上完了一堂课。 “豆子,去寻一块木板或者是石块来,大概要这么厚,不用太大。” 刚交待完,自己的书桌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谢修文,你挺厉害呀!刚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能考出第三名来?以前是故意藏拙呢,还是得知徐山长回来,所以才刻意考好了?” 这话可着实是给谢修文招黑。 徐山长要收弟子的事情可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书院的同窗们也大都知道了。 所以这段时间大家都在憋着一股劲儿好好学,生怕再入不了徐山长的眼。 可问题是都好面子,没有人会拿这种话放到明面儿上来说。 偏偏,范行就是一个奇葩。 谢修文可不吃这一套。 “范兄怕是误会了,这是我来书院后的第二次月考。当然,前面也有几次小考,可问题是我的成绩一直都在上升,之前先生也曾说过的。你为何会以为我是突然暴发了?” 谢修文不急不燥地一解释,周围的一些学子们倒也是认同。 毕竟谢修文自来了之后,考的最差的一回也是中上水平,而且前面几次小考,也的确是都得了先生夸赞,倒不像是突然一下子起来的。 原本听了范行的话对谢修文有些意见的人,此时倒也不认同范行的看法了。 王进袒护地更直接一些:“范兄,你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子成贤弟文采出众,便是两年前在咱们书院读书时也是曾得先生夸赞的。况且这段日子他废寝忘食,一心求学,大家伙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哪有什么学问是突然一下子就能从脑子里冒出来的?” 这话说地对极。 不少学子们也纷纷附和。 “的确,这阵子子成兄相当刻苦,光是看他用的纸砚就能看出来了,这才来了多久,笔都换了两支了。” “就是,咱们中午小憩的时候,子成兄可是一直都在默书,这回能考得好,也是因为他用功了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把范行给堵在那里下不来台了。 谢修文也无意给自己招祸,便主动递了台阶:“范兄果然是误会了,听闻范兄此次也是因为考前病了,所以才没有考好。相信范兄养好身体,下回必然也能名列前茅的。” 范行这回考的的确不好,他还在头疼自己如何向众人解释呢,眼见着谢修文主动给递了梯子过来,倒也就势下坡了。 “哼,若非是我这回头疾犯了,又如何会在你之后?” “是是是,范兄高才,天赋超然,先前随随便便一考,便能得上等。倒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考成这样,日后想要再有寸进,怕是难了。” 谢修文这话说地漂亮。 不仅捧了范行,而且还有其它的几位拔尖的学子,都被他给一并捧了。 他这般自谦,只说自己是考着勤奋努力才勉强考了个第三,说明自己在天分上不及旁人,唯有后天努力才能有所小成。 这样的话,几位在班里出了名的天才自然也都呵呵一笑,不再关注他了。 也算是自保成功了! 只不过,谢修文的安生日子也只过了两天。 看着自己的桌上被人用利器给划得没法用了,抚额发愁。 这么深的刻痕,这是用刀子划的吧? 这得是多恨他,才能把桌面给划成了这副鬼样子? 上回只是桌腿被人锯短了些,倒是能糊弄过去,可这回,他怎么瞒? 而且他也不想瞒了。 负责甲班的先生姓邓,举人出身,之后因种种原因未曾继续科考,在这铭山书院任教,倒也能让他养家糊口了。 “此事太过恶劣,你们都是读圣贤书的学子,怎能行此等卑劣粗鲁之事?哪个干的,午食后将桌子换掉,我便既往不咎,若不然,我报到了掌事那里,轻则是要被逐出铭山书院,重,怕是名声受损,能否继续科考都会成一个问题!” 邓举人这番话说得极重。 也是他太生气了。 在此执教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等事,身为学子,怎能行如此粗鄙之事? 而且他看过那划痕,十有八九乃是匕首类所划。 这里是书院,可不是什么武堂技馆的,此事绝不能忍! 邓举人心慈,也是想着能保全一下那位惹事者的名声,不愿闹大,这才出此下策。 而且到了用午食时,邓举人特意将甲班附近的人都给调走了,这里空荡荡的,算是给了那人一个机会。 等到后晌再上课的时候,谢修文就用上了新的书桌。 别说,这新的就是好用,桌面平整光滑,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邓举人并没有特意安排人蹭在暗处去看,他既然有心饶过对方一回,自然也没必要死揪着不放。 况且,邓举人不安排人盯梢,不代表了他就不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 谢修文在落坐之时,便闻到了淡淡的桃花香气。 这个时节,桃花早已落败,何来的桃花香? 况且,这香味中似乎是不仅仅有桃花香,还有一点点的薄荷清凉感。 谢修文课后四下查看,这才注意到了桌子上面的边沿之处,被人抹了香脂,若非他查得仔细,也未必能发现。 谢修文挑眉,邓举人这一招高呀! 他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位同窗桌前站定,看了一眼正趴在桌上睡得沉沉的人,颇有几分意外。 他貌似,没有招惹过这一位吧? 第31章 侍疾 谢修文虽然不解,但是有些事暂时还不是揭破的时候,知道是谁在针对他了,日后小心便是。 中午小憩时,豆子笑着抱紧一个包裹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是宋少爷手下的管事到府城来盘帐,正好被咱们小姐遇上了,所以就特意给您捎了些东西。” 这还真是意外。 谢修文先打开信快速看了,得知家中一切都好,刘家食肆的生意也是日渐兴盛,他这一颗心也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 信是刘若兰写的,不过春中有两句话写地过于直白,且看起来字迹有些软,而且大小也有些差别,谢修文就猜到是乖宝写的。 果然,最后的落款那里,除了有妻刘氏这样的字之外,旁边还有‘谢氏乖宝’四个字。 看到这个落款,谢修文就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这个乖宝,还真地是喜欢耍宝! 豆子已经将包袱解开,里面有两件长衫,都是略微厚一些的,再过半月也就能穿了。另外还有两双鞋袜,外加一些肉干。 谢修文打开袋子,先捏了一块肉干入口,卤香的,微微有一点点辣,但是吃不出是什么肉来。 谢修文将肉干取了一些出来,又给豆子分了一小捧,余下的,便让豆子送去给王进。 豆子嘴里头嚼着肉干,越嚼越香。 “真好吃,老爷,您知道这是什么肉吗?” 谢修文笑了,他是吃不出来的,但是信上写了,说是宋弈那里偶然间得了些牛肉,便让人送到了食肆,原本是想转送到谢家的,但是刘家考虑到妹子和乖宝在谢家的处境,所以就自作主张地留下了。 谢容昭得到消息之后,就让大舅母帮忙给做成了肉干,留下了一小部分,余下的都送给谢修文了。 “行了,去给王兄送去,少不了你吃的。” 豆子憨憨地笑了两声,没再多问。 豆子回来后,谢修文又问了宋家管事何时回去,之后便提笔写信。 谢修文总共写了三封信。 一封自然是给妻女的,还有一封则是给家中老父亲的,最后一封则是给宋弈的。 宋弈虽然无心仕途了,但是好歹家族势大,且在高县有他护着,便是方家也不敢轻易对上,与宋家多多交好,目前来看有利无弊。 几天后宋家管事回转,便将信给送回来了。 谢阿爷拿到信,得知儿子在书院的成绩颇好,自然是大为欣喜,而得知这个消息后的谢阿奶,却是阴沉了脸色。 一连数日,谢阿奶看刘若兰和谢容昭都是极不顺眼,当真是让人见识到了何谓鸡蛋里头挑骨头的程度了。 刘若兰一向好性惯了,而且又是婆母,她既不顶撞,也不敢违抗她的意思,自然是辛苦了许多。 谢容昭有心帮一帮,奈何她也不过是一个小娃娃,说话也没分量呀! 机会很快就来了。 刘老二赶着骡车来了谢家庄,脸上微微带着急色。 “阿娘这两日身子不适,家中大嫂几人都是轮番服侍,只是今日瞧着更严重了些,阿爹命我接你和乖宝回去住几天,一来是照顾阿娘几日,二来也能让乖宝在跟前多说说话,哄着阿娘多吃些,这病才能好得快。” 谢阿爷觉得既然是亲家母病了,让儿媳妇回去一趟也是无可厚非的。 谢阿奶却不愿意了。 “你们刘家如今不是日进斗金吗?既然是亲家母身子不适,那倒不如买个丫环回来伺候着,不比这些个妇人们粗手粗脚伺候的好?” 这话咋听都是有些阴阳怪气儿的。 谢阿爷不悦地瞟了她一眼,但当着外人的面儿,到底是没落她的面子。 刘老二似乎是没听懂,赔笑道:“婶子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就我们家那个小食肆,能养活我们一家这十几口子人就不错了,哪里还敢说要买丫环?” 谢阿奶的眼皮抬了抬:“这有什么好谦虚的?我都听说了,你们食肆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哦,个个忙得脚不沾地的,刘家侄子你可别跟我说干忙活,不赚钱了。” 刘老二这才苦笑道:“婶子这话才是羞着我了。您只听人说那店里头忙活了,没说我们有多少人在那里干活,还有这卖出去的食材,难不成是我们自己变出来的?鸡蛋、鸡肉的,啥不要钱呀?我们也勉强就是比做苦力的好那么一丢丢罢了。” 谢阿奶显然不信,还要再说,被刚刚赶过来的刘若兰给打断了。 “二哥,你怎么来了?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刘老二将阿娘生病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刘若兰这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定是这些日子辛苦,阿娘累着了。” 刘老二连连点头,没说话。 刘若兰忙朝着公婆行礼请示:“父亲,婆母,还请您二位允准,家中阿娘生病,儿媳心中实在难安。” 谢阿爷微抬了一下手:“去收拾一下吧,乖宝也要跟着去的。” “是,多谢父亲。” 刘若兰一边收拾衣服,一边就掉起了眼泪。 谢容昭猜到可能是外婆装病的,可是也不敢确定,只是乖乖地收拾自己的衣裳,不敢再让阿娘为她操心。 等上了骡车,走出去约莫有十余丈远了,刘老二才转头撩开帘子,小声道:“妹妹快别哭了,阿娘没事。只是阿娘担心你和乖宝受委屈,这才让我来接你们的。” 谢容昭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定然是自己拖四哥捎的信给送到了。 刘若兰一直被阿奶搓磨挑刺,谢容昭却是人言轻微,帮不上忙,所以便想了个法子,写信让谢荣恩给送到刘家去了。 谢荣恩一个半大小子,经常上山下河的,所以他单独外出,那是丝毫不会引人注意的。 谢容昭心里给四哥记了一笔,想着下回有好吃的一定不能忘了他。 到了刘家之后,刘若兰便匆匆进了院子,眼见着阿娘坐在院子里帮忙拣鸡蛋呢,就知道二哥没骗她。 谢容昭则是迈着小短腿,直接就扑了过去。 “外婆,乖宝好想你呀!” 刘老太最是喜欢这个外孙女,长的可爱,嘴也甜。 “乖呀,去跟你几个表哥一起玩,我跟你阿娘说说话。” 谢容昭知道,外婆这是担心呢。 果然,谢容昭前脚走,刘老太后脚就领着刘若兰进了屋。 “咋回事?我听说你那个恶婆婆又折腾你了?” 第32章 没能生个儿子 刘若兰想到这些日子被婆婆恶意挑错,心里头自然也是委屈的。 只是在谢家,唯一护着她的夫君不在,便是三房有心相帮,也是能力有限,她又不敢在女儿面前掉眼泪,这些日子可以说是憋得狠了。 如今有亲娘在跟前,再一回想先前的委屈,眼泪便如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止不住了。 刘老太也难过呀。 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前头十几年在家里头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结果出嫁了,却要受到婆婆的恶意折磨,怎能不心疼? “说到底,还是你没能给修文生个儿子,若是你能生个儿子,那老太婆又岂能如此对你?” 早先刘若兰也是这样想的,总觉得自己没能给夫君生个儿子,对不住他。 可是自打之前夫君跟她深谈过几次之后,她再一想到了三房不是有两个儿子吗?可是在婆母那里不照样是不得脸? “阿娘,我是瞧出来了,婆母她就是瞧不上夫君。兄弟三个,唯有夫君中了秀才,可也不见她欢喜。要说是因为孙子,三弟妹也生了两个儿子,可是在她那里照样是不得好。她就是偏心!” 刘老太也是无奈,女儿都嫁过去了,她还能怎么样? 这次是借着自己生病的理由将人给带回来了,可也不能长住。 顶多住上半个月,就又得回去了。 也罢,先让闺女过上半个月的舒坦日子再说吧。 “既然回来了,咱们就不想她了。你那个婆母也是奇了,明明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可怎么说话办事还不如我这个乡野村妇呢?” 刘若兰扑哧一笑:“阿娘,哪有您这么说自己的?” 刘老太也是识字的,要不然当年也不可能嫁到刘家。 刘家这两代虽然是落魄了一些,可当初也是风光过的,毕竟刘若兰的曾祖父是中过举的,只不过命不好,中举没几年人就没了,也没能让家里人享太多福。 “阿娘,铺子里怎么样?忙不忙?” “铺子里生意好呀,忙得很。现在家里头有六个人都在那边干活呢。晚上你大哥大嫂和二郎住在那里,白天二郎赶车再带上你二嫂和六郎一起去,有时候你三嫂也要过去帮忙,家里头的孙子孙女们,都是轮换着去。” 刘老太可是管家的好手。 家里头人口多,县里头的铺面,谁都想过去,一来是为了赚钱干活,二来也是想去外头开开眼。 除了固定的几个人天天去之外,余下的就让他们轮换着来,如此也算是公平。 “好了,别哭了,既然是打着我生病的幌子回来的,那你就先帮着去院里干点活,把乖宝叫过来,陪我说说话。” “行,我这就去。” 刘若兰去院里帮着拣鸡蛋,这都是族长每天差人送过来的。 现在食肆的生意好,一天一百个鸡蛋都不够卖的,所以族长干脆就指派了两个小郎帮着一起去附近的村子里收鸡蛋。 因为鸡蛋的用量大,所以两个小郎每天也能赚上十文钱,给家里头添了进项。 刘氏的族长也知道刘深家里头这是要起来了,但是他们愿意帮着族里人一起过好日子,这就说明人家厚道,也是谁近谁远的。 族里头承了他的情,自然就会在外头帮着刘家说话。 这食肆已经开了一月有余了。 正好刘若兰也回娘家了,晚上,刘深就让二儿子拿了帐簿过来,然后好好地算了算。 他们爷儿俩正商量呢,谢容昭就找过来了。 “哟,乖宝有事吗?” 刘老二一边说,一边把外甥女给抱了起来。 谢容昭奶声奶气道:“外公,二舅舅,我阿爹走之前说过的,他在食肆有分子的事情,暂时不能让阿娘知道。” 刘深皱眉,意味深长道:“哦?为何呀?” 谢容昭示意二舅舅把她放下来,然后她挪到了外公跟前,仰着小脸儿,一脸严肃道:“因为阿娘的性子太软了,容易被人欺负。” 刘深心里头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是想瞒着若兰在外头胡来呢。 “那你阿爹是什么意思?” 谢容昭笑了笑:“我不知道呀!但是阿爹说让你们把钱先存着,等他有探亲假的时候再说。” 刘老二是个聪明机灵的,心里头已然有了猜测。 “乖宝呀,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谢容昭点点头:“阿奶可凶了,大伯娘也总爱扒我们的窗户。如果让她们知道阿娘手里头有银子,那我们就要被抢了。” 刘深端坐了身体,心中已经另有计较。 刘老二又逗了谢容昭几句,确定没有其它事了,这才让她出去玩。 “阿爹,您看?” 刘深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微微偏身,压低了嗓门儿道:“女婿和乖宝说的都有道理。若兰性子太软和了,若是让亲家知道她手里头有银子,怕是要闹起来。” 刘老二心有不忿,在屋里来回地转圈。 “那难道就这么忍了?这谢家也算是书香门第,怎么能做出这种偷窥之事?” 刘深捋了捋胡须,现在的谢家,早已不是当年的谢家了。 “亲家母偏心,在谢家庄也算是人尽皆知了。咱们就听乖宝的,帐上该怎么结就怎么结,若是要分钱,就都写清楚了,把女婿那份儿先存到我这里,等女婿回来了再另做打算。” 刘老二虽然气恼,可眼下也唯有如此了。 刘深则是想的更多一些。 女儿虽然出嫁了,但是这食肆能开起来,一大半的功劳都是女婿的,当初给他四成分子他都不愿意,足见是个大度的。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能亏了女婿。 有些事,不好直接做,那就不妨拐个弯。 刘若兰可不知道,爹娘以及她的夫君女儿,都在想法子维护她。 谢家近来几天气氛都不太好,刘若兰倒是暂时地脱离苦海了,可是三房的王氏就惨了。 家里头的活计不少,前一阵子基本上也都是刘若兰在做,王氏偶尔帮帮忙,还要被高氏阴阳怪气几句。 如今刘若兰不在,家务活基本上都落到了王氏头上。 谢老三可不惯着长房的毛病,二话不说就把长房的门给踹开了! 第33章 可否割爱? 谢老三还不算是太混蛋,如今是大白天,而且他踹了门,却也没有往里闯的意思,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王氏呢。 王氏是怕他再惹出什么祸事,过来拽他的,结果没拽住,还是把门给踹了。 谢修然正在屋里头躺着自嗨呢,听到这么大动静,吓得脸都白了,还以为是地动了呢。 结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要跑呢,就听到了老三的大骂声。 高氏在里间儿陪着女儿做女红呢,听到这个动静,自然也是吓得一哆嗦,谢容蓉更是直接把手给扎破了。 谢老三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以致于在家的人都被惊动了。 谢阿爷本来不欲多管,可是老三直接把老大的门给踹了,这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哼,阿爹阿娘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是你们做为长辈,这般苛待儿媳,是不是也说不过去?她高氏凭什么就可以啥都不做当起夫人来了?二哥不在,你们随意欺负二嫂也就算了,当我是死的吗?” 最后这话,自然是冲着谢修然吼过去的。 谢阿奶也知道这个三儿子是混不吝的,在他面前耍横没用,只得将视线对准了高氏。 “你也是的,当大嫂的,怎么事事都要别人去做?你自己没长手还是没长脚呀!” 一番话,就把责任都推到了高氏身上。 说实话,对上一个动不动就想着动武的儿子,谢阿奶心里也发怵。 因着谢老三这么一闹,接下来好几天的家务都是高氏在做,难得的让王氏歇了几天。 王氏可没那么好心,之前二嫂做家务的时候,她偶尔会帮帮忙。如今轮到高氏了,她才不去多管闲事呢。 高氏无奈,只好让蓉姐儿过来打下手,哪怕是蓉姐儿不乐意,也得干。 谢家的这些事,远在刘家村的刘若兰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在娘家天天就是帮着做一些简单的活计,谢容昭就更是跟缷了缰绳的野马一样,完全放飞自我了。 今天大郎休沐,原本要去店里帮忙,却被撵了回来,正好就被谢容昭给黏上了。 “大表哥,我们上山抓野鸡呀。” 刘大郎捏捏她的脸:“野鸡岂是那么好抓的?” “好抓哒!乖宝想吃野鸡了。” 刘大郎乐得浑身直颤,这个小表妹,把自己贪吃说地这么理直气壮的,倒叫他不好意思再回绝她了。 “那好,不过就我们两个可不行,我再去叫上三弟,他力气大一些,而且他弹弓打的准。” “好。” 其实刘大郎也就是为了哄孩子玩,根本不打算带他们往深山里走,就在外围转转就好,没必要冒险。 谢容昭就是单纯地玩儿野了。 在刘家她可以说的上是个小霸王了,她敢称地位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 外公外婆都宠着她,她年纪又小,平时来的少,好不容易能过来住一阵子,当哥哥姐姐的自然也都让着她。 谢容昭觉得自己这几天都吃胖了,瞧这肉乎乎的小手,手背上都要显小肉窝窝了。 还是外公外婆好,她下回写信一定要跟阿爹好好说说,以后有机会就多来刘家住住。 三人的运气不错,半路上就遇到了两只野鸡打架,刘三郎直接掏出弹弓开始瞄准。 只是两只野鸡打架,这个动作太快,刘三郎一时间只顾着瞄来瞄去,也没有敢直接下手,主要是怕打不准的话,惊着野鸡,那就等于白忙活了。 谢容昭则是笑眯眯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盘算着这两只野鸡是烤着吃,还是拿回家烧着吃。 两只野鸡互啄,根本就没用得上弹弓,刘三郎直接趁着它们斗得半死了,直接扑过去,一下子抱住俩。 谢容昭在一旁哈哈大笑,还不忘了给三表哥鼓掌助威。 原本就是半死的状态了,再被刘三郎这么一压,一只直接就断了脖子没了气儿,还有一只也是没有力气挣扎了。 刘大郎连忙弄了藤蔓过来,两人一阵忙活,将两只野鸡收入筐中。 有了这两只野鸡入手,刘大郎也添了几分信心,总算不会空手而归了,主要是不想看到小表妹脸上有失望的表情,指定是会让人心疼的。 再之后,三人又一路走着,没遇到野鸡,但是赶上了一个兔子窝。 这下好了,掏兔子刘三郎可是在行的! 一边有人堵了,另一边则是弄了个陷阱,另外一边则是直接开始熏烟。 果然,没一会儿这兔子就争先恐后地往陷阱里头跳了。 一阵忙活,收获四只大兔子,五只小兔子,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了。 几人兴高采烈地往回走,没几步就遇上了一位打扮朴素的年轻男子,他身穿一身裋褐,身上还背着弓箭,显然就是为了打猎而上山的。 不过可能运气不好,这人手里头空空的,身上的背篓看起来也是轻飘飘的。 “几位小友,看你们收获颇丰,不知可否让两只野兔于在下?” 刘大郎看过去,对面之人虽然是穿着粗陋,可是言谈间分明就是带着几分书生气的。 “这位阿叔也是上山来打猎的?” 男子一脸苦相:“实不相瞒,在下自认也是习过六艺的,只是可惜了,入山两个时辰有余,竟是毫无所获。近来家父食欲不振,一心只想着吃兔肉,我原本还想着能猎得一两只来孝敬父亲的,未曾想却是要空手而归。幸得遇到几位小友,还望小友割爱,至于银钱几何,在下定然不会让几位小友吃亏。” 他话音刚落,便又见到一个同样着裋褐的小郎君追过来。 “公子,您果然在这里,我刚刚追了您半天都没追上。” 男子苦笑:“原想着能追上那只兔子,没想到还是让它跑了。如今遇上几位小友,正想着买下几只来回去哄一哄父亲的。” 刘大郎想了想:“这位阿叔稍候,这兔子是我这个小表妹发现的,我们只是帮着打了下手,要是让于您,还得我小表妹点头才行。”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希骥,点点头:“有劳。” 谢容昭就在一旁听着呢,自然也明白大表哥的意思了。 若是他不愿意,也不会说要征得自己同意了。 “乖宝,这兔子窝是你发现的,如何处置自然是当由你做主。” 第34章 还真是个宝 谢容昭歪了歪头,一脸天真地看着对面的男子:“阿叔是要给你阿爹吃兔肉吗?” 王翰林点点头,给老师吃,也就相当于是给阿爹吃了,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那好吧,我阿爹说过,百善孝为先。既然你是个孝子,那就让你两只也无妨。” 王翰林一听这话就乐了。 这孩子说话也太逗了。 “多谢小友了。听你刚刚的说法,令尊还是位读书人?” 谢容昭一脸骄傲,扬起小脸儿:“那当然了,我阿爹可厉害了!他是秀才呢,如今在府城的铭山书院读书,可棒了!” 王翰林眉毛微挑,铭山书院么? 还真巧! “如此说来,令尊的确是很厉害。” “哼,我阿爹若不是被人算计,早就高中举人了。算了,与你说这么多也无用。这两只最肥的给你吧。” 谢容昭说着指了指,刘大郎便识趣地将两只最大个的兔子递了过去。 这两只兔子都还是活的,只是被刘大郎拿藤蔓给捆了,这会儿被那位小郎接过去,又道了谢。 王翰林觉得这位小女童有趣,便又道:“多谢几位小友。只是我等初来贵宝地,一时间竟迷了路,不知该从何处下山?” 刘大郎问了他们落脚的地方是在镇上,干脆就带他们一起下山,然后自己再为他们引路去镇上。 谢容昭眼睛亮亮的,她可太想出门了。 “大表哥,我也要去。” “要回去问过你阿娘才可以。” 刘若兰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是谢容昭一直撒娇,而且又念叨着许久没有去镇上了,刘若兰也不好再拦她,只嘱咐着不要乱跑,要听两位哥哥的话,早些回来。 刘深见这二位举止不似乡民,便让刘大郎去借了族长家的牛车去镇上。 如此,倒是不担心谢容昭走路的问题了。 牛车的速度慢,一路上王翰林没少跟谢容昭套话,主要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实在聪慧,明明年纪不大,但是说话条理清楚,偶尔有不太明白的地方,也能表达得很顺畅。 若是个小郎,定然是个读书的好材料。 王翰林他们到了地方,自然不好就直接让小友走人,请他们入内喝茶吃点心。 刘大郎原本还要推辞一番,但是谢容昭二话不说就应了。 “好哦,我刚好有一点点饿了。” 刘大郎无奈,与三弟对视一眼后,就知道不进去也不成了。 谢容昭入院内,便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正坐在一棵树上发呆,待她走近了,才看清楚人家是在盯着棋盘看呢。 徐远卿正在为了一局残棋发愁,抬头见一小女童眼巴巴地瞧,便来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小娃娃可会下棋?” 谢容昭大言不惭地点头道:“会的会的,我阿爹有教过。” 刘大郎还想要过来阻拦,已是来不及了。 徐远卿倒是有几分好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小娃娃今年几岁了?” 谢容昭这才将视线从棋盘转移到了这位老翁身上,看着气度就不俗,定然不是寻常百姓,当下就起了要抱大腿的心思。 不过,还没摸清对方的身份呢,所以也不好太过了。 “阿爷好,乖宝今年五岁了。” 谢容昭一边说着,还一边伸出了有些肉的小手。 徐远卿看她这表现便哈哈大笑。 小女娃也太有意思了。 “你叫乖宝呀?” “嗯哪,我叫谢容昭,我阿爹会叫我乖宝。” 刘大郎无奈上前作揖道:“见过老先生,我这个妹妹年幼,打扰到您了,还请恕罪。” 徐远卿看他一眼,不在意道:“无妨。老夫倒是觉得这位小娃娃,呃,乖宝甚是有趣。” 谢容昭见他识相,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对对,乖宝很有趣,乖宝运气很好的呀,阿叔说您生病了,要不要给您摸摸小手,这样我就能帮您把坏运气赶走了!” 徐远卿微愣,这又是什么说法? 便是王翰林也懵了,这小头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刘大郎连忙解释道:“让老先生笑话了。我这个妹妹的运气向来不错,今日进山打猎,也是她发现了一个兔子窝,所以我们家人都喜欢说她运气好,有福气。许是她听多了,这才有了刚刚的说辞。” 徐远卿点点头,再想到小书童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两只兔子,还说是从别人手里头买来的,应该就是这位小姑娘捉的了。 “好好好,那让老夫沾沾你的好运气,希望我明日便能痊愈,也免得误了正事。” 谢容昭笑眯眯地往前凑了一步,然后十分大胆地伸出小手,奔向了徐远卿的脸。 拉下来的一幕,差点儿没把其它几人给惊掉了下巴! 这谢容昭竟然扯了扯徐远卿的胡子,然后还乐得咯咯直笑。 “阿爷,你的胡子好软哦,不像我外公的胡子硬硬的。” 刘大郎脸都吓白了,赶紧把人给抱起来退了两步。 “小妹年幼不懂事,还请老先生勿怪。” 徐远卿微愣了一瞬之后,便又哈哈大笑。 “无妨,乖宝这是要把好运气送给我,是吗?” “嗯呀,对哒对哒!”谢容昭还很无辜地点点头:“明日阿爷定然就能康复的。” 徐远卿笑着让人给他们上了点心和茶水,然后干脆将乖宝给抱到了大腿上喂她吃。 “老夫姓徐,你叫我徐阿爷可好?” 谢容昭吃得嘴角都是糕屑,什么都顾不上了:“好哒呀,徐阿爷家的点心好吃。” 一番话又逗得徐远卿心情大好。 这让一旁的王翰林都觉得惊诧,毕竟这半个月来,老师可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许是这心情好了,食欲也便好了,病也便不药而愈了。 次日,徐远卿起身后,发现自己的身体轻松了许多,便是头脑也比前些日子清明许多,不由得便想到了那个叫谢容昭的小娃娃。 他拍了拍额头,自笑道:“还真是个宝!” 王翰林见老师的脸色红润,而且走路也有了力气,更是大为欣喜。 他们已然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若是再晚了,怕是要赶不及回书院了。 王翰林想到下个月还有一位师兄要来,可不能再误了老师和师兄的大事! 这个谢乖宝,倒是真地给帮了大忙了! 第35章 我要一起去! 王翰林没记住乖宝的大名,但是记住她姓谢了。 徐远卿离开铭山书院的日子也不短了,即便是他没有离开,也不至于对全书院的学子们都熟悉。 “老师,咱们再休息一天吧,明日再启程回书院。” 王翰林点点头:“可!” 谢容昭可不知道,她和徐远卿的这番际遇,会给自己的美人阿爹带来怎样的惊喜。 且说他们一行人回到刘家,便发现有客人到了。 谢容昭看清楚屋里站的那个人之后,便欢喜地朝他飞奔过去。 “景舟哥哥!” 程景舟连忙往外走,刚刚迈过门槛,谢容昭就扑了过来。 程景舟将她抱起来,上下打量几眼:“去镇上了?可饿了?” 谢容昭摇头:“不饿,徐阿爷给我吃点心了。” 程景舟笑了笑,跟刘大郎几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带着谢容昭在屋里说话。 “我先前说要给你买玉压祟,你不肯。我回去后跟阿娘说了你的事,阿娘便让我将这个玉坠子拿过来给你戴。” 谢容昭年纪太小,程母也是担心玉太大了,她受不住,这才选了一个小吊坠,用红绳串了,直接系在脖子上,轻巧又好看。 “这里是刘家,你直接戴着倒是无妨。若是回了谢家,记得把这个藏到衣服里面,莫要露出来了。” “知道的,谢谢景舟哥哥,也代我谢过伯母。” 程景舟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注意到这阵子没见,小丫头的脸上真地有肉了,可见近来日子过地不错。 “听闻叔父去了府城求学,我过几日要去府城看望一位长辈,正好离着铭山书院不远。” 谢容昭两眼放光:“真的吗?景舟哥哥可以带我去吗?” 程景舟笑了,他之所以找过来,就是想着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的。 “这件事情我可做不了主的,你得先说服你阿娘才行。” 谢容昭拍着小胸脯,一脸自信道:“没问题!我阿娘一定会同意的。那景舟哥哥可一定要带我去。” “好。只要阿婶同意,我便带乖宝一起去。” “哦耶!” 谢容昭兴奋地跳了起来,这一声欢呼,又引得院子里几人一阵张望。 刘老太倒是高兴:“我瞧着程三郎对咱们乖宝是真上心,啥事儿都记挂着她。” 刘若兰也欢喜,毕竟以后是自己的女婿呢,知道他对乖宝好,自己做阿娘的才能放心。 “姑姑,我曾听先生说程三郎的才学好,天赋极高,将来必然是能入仕的,咱们家乖宝跟他定了亲,以后也要多多教导乖宝,莫要日后再被人小瞧了去。” 说这话的是刘大郎,他虽然比程三郎年长,但是学问上却是不及程三郎的。 刘大郎倒是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只是单纯地担心日后乖宝会被人看低了去。 刘若兰也觉得有道理:“大郎说的对,之前你姑父也一直跟我说要好好教乖宝的,你姑父只要是在家,都要亲手教她写字,还要教她下棋呢。” 刘老太心情极好:“就该这样。她现在是秀才家的姑娘,日后就是举人老爷家的千金,这方方面面的规矩都不能落下了,不过,孩子还小,也莫要管理太严了,又不是个小郎君,还指着她科考不成?” 刘老太前面说的还成,到了后面,这分明就是在护着乖宝,生怕再被管束太紧了。 刘若兰哪能不知道自家阿娘的意思? 她回头瞧了一眼,屋里头两个孩子都在低头看书,一个教,一个跟着认字,这画面倒是挺和谐的。 程三郎不急着回去,所以便被刘老太留下来过一夜再走。 用过夕食,谢容昭就说了自己想要跟着程景舟去府城的事。 刘家人没一个同意的。 便是向来宠着她的二舅舅也不答应。 “不行,这么远的路,你们两个小娃娃去太危险了。” 程景舟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但是他没说话,只等着看他的乖宝怎么说服刘家人。 “二舅舅,我们是小,可是有大人护送呀,而且景舟哥哥说还有咱们县里镖局的师傅同行呢,绝对不会有事。” 刘老二仍然不肯点头:“那也不行,你们才多大呀,太危险了!” 刘老太也劝道:“乖宝呀,咱们不去了,过些日子你阿爹就要回来了,咱们在家乖乖等着他不好吗?” 谢容昭的小嘴一撇就要哭,眼圈都红了。 这小模样一摆出来,在座的大人们都跟着心软了三分,但还是没人松口。 谢容昭摇着刘深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外公,你都不疼我了吗?我想阿爹了,而且景舟哥哥家有人护送,没有危险的。就算是有危险,景舟哥哥也会保护我的!” 说着,她还不忘往程景舟那边瞥一眼。 程景舟知道这是该自己上场了,连忙行礼道:“是小子的不是,让几位长辈跟着操心了。此次我去府城,父亲也会一同前往。而且父亲也有友人在铭山书院,既然乖宝想念阿叔了,那不妨同行便是。” 刘家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谢容昭如今也不过堪堪五岁,跟着去倒也不至于传出什么闲话来,他们只担心孩子年幼,又没有自家人在身边护着,万一出了意外,可怎么是好? 刘三郎这会儿站了出来:“阿爷,阿奶,你们若是不放心,便让我跟着一起去吧。” 刘三郎的年纪和程景舟差不多,而且长的个子高,又有一身力气,若是有他同往,的确是能让人放心许多。 谢容昭偷偷给三表哥竖了个大拇指,心里头别提多欢喜了。 刘老太则是提醒了一句:“可是你们此去要多少时日回转?我担心谢家那边不依不饶,这可不好。” 说到底乖宝是姓谢的。 万一谢家人揪着这一点不放,那就是刘家的错处,难保日后不会因此而为难刘若兰。 程景舟倒是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外婆放心,此事交与我办就是。我会在出发前跟谢家阿爷知会一声,告知谢家,我阿娘要接乖宝过去住几日,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所以谢家人应该不会起疑。” 第36章 小试 又七日后,程景舟才来寻谢容昭一起出门。 他们打算明日启程,在此之前,程景舟决定先带着乖宝回一趟谢家,对外只说是他要去府城一趟,正好可以给谢修文捎一些东西。 程景舟的本意,就是想着让谢容昭在谢家露个脸,省得谢家人再旁生枝节。 至于谢阿爷问及了刘老太太的病情,谢容昭只说是还在吃着药,大夫说是之前太累了,身子受不住,这才病倒了。 如此一番说法,倒是让谢阿爷觉得让儿媳多照顾几天也无妨,左右谢修文也不在家,她们母女去娘家住阵子,这内宅反倒是能安生一些。 高县离府城倒也不算是太远,天不亮就出发,马车行上一日也便到了。 程景舟和刘三郎一路上都和谢容昭同坐在一辆马车里,也得亏了是谢容昭现在年纪小,要不然,定然又要被人说嘴了。 等到了府城,程父带着他们安置好之后,便将程景舟叫出去说话了。 约莫一刻钟,程景舟面带笑意地返回来。 “乖宝,咱们明天就去铭山书院。” 谢容昭高兴地蹦起来:“真的?可是你不是要跟着伯父去拜访长辈吗?” “无妨。父亲说我不必去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和三表哥带你去铭山书院。” 谢容昭高兴之余,又想到了铭山书院可不是谁都进的。 程景舟笑着摸摸她的头:“咱们也算是学子的家眷,通禀之后,应该是可以见到叔父的。” 铭山书院,因为一连几日的考试,学子们都有些紧张。 虽然先生们没有明说,但是大致也知道这是徐山长在为自己挑选入门弟子了。 如今已经考了两次,而且每次的成绩也都张贴了出来,时至今日,被列入甲榜的竟然只有十余人。 整个铭山书院的学子总共有三百之余,如今两次考试过后,竟然只有堪堪十余人,勉强算是入了徐山长的眼。 王进未入甲榜,但他倒是没有气馁之色。 “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我一来并不算是靠着天 赋走到这一步的,二来,我也知道自己的短处,总归是我这脑子比别人反应慢一些。倒是子成你这次的成绩是真好,咱们甲班这次能有四人上榜,已然是不错了。” 并非是甲班就一定是最好的。 因为有些过来求学的学子年纪还小,读书的时日尚短,所以不能统一用看秀才的眼光来看他们。 如今这张甲榜上,就有各个班的学子,这对于学子们而言,显然是更为公平的一种选拔。 谢修文能入甲榜,且名列第三,这足以令整个甲班沸腾了。 有人欢喜,有人气恼。 范行此次考试未能如愿上甲榜,自然是心有不甘。 可这次的试题是徐山长出的,他就算是再不甘,也不敢闹到明面儿上去。 “大家安静一下,刚刚致远阁那边传话过来,让甲榜上的十二人前往致远阁,徐山长已经在那里品茶了。” 致远阁,历来都是书院的山长以及各位掌事们议事的地方。 如今让这十二位学子前往,其用义自然是显而易见。 谢修文也不敢耽搁,好不容易有一次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能白白错过。 范行有心再给他使绊子,可是想到了那位徐山长的行事作风,又暗自将打算压了下去,只是他眼底忿恨如火,几乎是要咬碎了一口银牙:“谢子成,咱们来日方长!” 致远阁内,除了徐山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之外,还有一位瞧着眼生的中年男子。 那位中年男子做书生打扮,但是坐在那里,气势不俗,哪怕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仍然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谢修文只是抬头匆匆看了一眼之后,便快速地低下头。 今日之机会何其珍贵,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徐山长在这里先是夸奖了他们一番,之后又临时出题来考校他们的才学,从四书五经,一直到国计民生,可以说是在全方面的考校这些学子了。 此时的谢修文无比庆幸自己早早地做了准备,要不然,关于如何解决地方吏治的一些问 题,他还真是有可能答不上来。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徐山长便让他们都散了。 “云平,你怎么看?” 被唤作云平的中年男子容阔,正是徐远卿的得意门生,十年前的进士,如今已然是正四品的官员了。 容阔微微低头,态度很是恭谨。 “老师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这十二人的确都个有千秋,要论及博览群书,学生觉得那位李学子很是不错;要说思维敏捷,姓宋的秀才也很好。” 徐山长笑了笑,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容阔又道:“可学生私心里觉得,那位姓谢的秀才倒是个可以培养的。” “哦?何故?” 容阔想了想:“谢秀才书读得比宋秀才多,思维比李学子更敏捷,而且他在涉及到了民生问题上,并非是只有单纯的依政令而行的那种木偶作派,且他明显是更倾向于站在百姓的角度上看问题的。” 徐山长听罢,连笑数声。 “云平说的有理。这个谢秀才的确是有趣,无论是才学还是见识,单拎出来哪一样他也不是拔尖儿的,但是却又都不错。这样的人,做事才不会容易钻牛角尖。” 容阔笑了笑,没说话,但是显然也赞成老师的说法。 “不过,我既然是要收入门弟子,还是要再多看看。最起码,品行这一关得过。再者,像是谢秀才这样的人,书院里应该也有不少,此次再收弟子,也是想着日后能帮得上今上的忙,无论何时,这忠君爱国皆是第一条。” “您说的是。” 事情就此作罢,自致远阁一试后,便再没有成绩张贴出来,也没有消息说要收哪位为弟子。 谢容昭被程景舟抱着上山,一步步走地并不快,一旁的刘三郎几次开口想要接过乖宝,但是程景舟都给拒了。 开玩笑,这是他娘子呢,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抱? 即便是亲表哥,那也不行! “咦,徐阿爷,你在做什么啊?” 徐远卿正和书童一起跟一颗竹笋叫劲呢,没想到被人给看了个正着。 第37章 你这话不对 徐远卿穿着一身裋褐,手里头还握着一把锄头,这会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娃娃的声音,自然也就朝着这边瞧过来了。 “哟,是谢家的小乖宝呀!” 徐远卿笑着眯眼道:“你这是来看你阿爹了?” 谢容昭拍拍程景舟的胳膊,示意将她放下来。 “徐阿爷,我就是来看我阿爹呀,不过您这是在做什么?” 徐远卿这才打量了一下他和书童如今的窘况,倒是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只是笑笑。 “我们在挖笋子呢,想着吃清炒笋子,那味道定然十分鲜美。” 谢容昭半知半解地点点头:“阿爷是这书院的厨子吗?所以书院每日就只吃笋子?” 徐远卿没料到这个小丫头能把他的身份猜成了厨子,但还是笑眯眯问道:“你觉得阿爷做厨子很不体面吗?” 谢容昭愣了一下,然后摇头:“当然不会呀。阿爹说过,这世间百态,为人最是轻松,也最是艰难。贵人有贵人的奢华,布衣也有布衣的活法,都一样是人,没什么高低贵贱的。” 徐远卿挑眉,倒是没想到一个小丫头能说这么多,更没想到这丫头的爹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接触的人多了,读书人中,十之七八都是瞧不起武夫、贱籍之人。 而这位能说出‘都一样是人,没什么高低贵践的’这种话的学子,倒是让他有心试一试了。 “你可知你阿爹在哪里呀?” 谢容昭愣住,随后求助般看向了程景舟。 程景舟可不是小孩子,这位徐阿爷的眼神清正有力,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厨子。 “这位老先生,小子失礼了。我们刚刚在山下已经打听到了叔父的住处,乖宝年幼,离开父亲不过两月有余,便已十分想念,正好小子来府城办事,这才带她过来探望的。” 徐远卿捋着胡子,对这个少年郎倒是好感倍增。 看其穿着打扮便知家境不错,对他如今这副模样仍然能恭敬有礼,倒是个难得的。 “也罢,我们也挖了不少,正好也要回去,那便一起上山吧。” “是。” 程景舟话落,乖宝就扯着刘三郎的袖子道:“三表哥,你去帮帮徐阿爷吧,他前阵子才生过病的。” 刘三郎摸摸她的头,顺从道:“好。” 程景舟力气可没刘三郎大。 刘三郎帮着背了一筐的笋子,程景舟则是手里头拿了一把锄头和一把篾刀。 如此,只有徐远卿和谢容昭一老一少两手空空了。 徐远卿拿干净帕子擦了手,然后十分自然地就牵过谢容昭,一老一少慢悠悠地跟在几个小子后头走。 “徐阿爷,你在这里做工,那你可识字?” 徐远卿点点头:“读过几年书的。” “哦哦,那阿爷可读过孝经?” 徐远卿来了几分兴致:“自然是读过的,小乖宝可是有话要问我?” 程景舟闻言往后看了一眼,想要示意乖宝莫要乱说话,正好对上了乖宝清清亮亮的眼神,一时间竟也忘记嘱咐了。 “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我在家里的书上读过,可是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徐远卿的心情很好,能在家中给孩子准备孝经来读的父母,必然也是孝子,当是知事明理的。 “这句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能够亲爱自己父母的人,就不会厌恶别人的父母,能够尊敬自己父母的人,也不会怠慢别人的父母。所以,咱们才一直要推祟孝道。” “孝顺父母,就是要让他们顺心吗?”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谢容昭好奇宝宝一样又道:“那若是父母想要一些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做儿女的也要尽力去给吗?” 这回让徐远卿沉默了一瞬才道:“当然也不能是过于虚幻之物。只要是这世间有的,做子女还当是尽力为父母寻得,如此方为孝子。” 谢容昭却不高兴了,小嘴一撅道:“这话不对!” 徐远卿有些好奇:“如何不对了?” “那若是为父为母不慈不爱呢?若是为父母者想要孩子的性命,那也必须要给吗?若是不给,就是违背了孝道,可若是给了,那岂不是将父母置于不辨是非、苛待子嗣的境地?” 向来能言善辩的徐远卿也被她这话给噎住了。 毕竟,以往可没有哪个学生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而且,古人常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就冲着这个,身为子女,也当安分守己,不可顶撞父母。 可是这孩子问出来的问题,又着实是有些难办。 若是不遂父母的意,那便是不孝。 可若是遂了父母的意,那父母谋害亲子便是重罪,要下狱的。按乖宝的说法,将父母害得有了牢狱之灾,又怎能算是孝子? 徐远卿觉得自己这是招惹了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小娃娃。 还是程景舟在前面帮着解围道:“乖宝,你这样的例子并不恰当,这样的问题也只是在难为这位徐阿爷。” 谢容昭却是嘟起嘴来,嘟囔道:“怎么不恰当了?世上偏就有这样的人呀!” 她声音虽低,可是徐远卿与她并排同行,自然是听了个真切。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些奇怪,一个四五岁的小幼童,如何能亲眼见过这样的人?便是见了,她又如何能确定对方就是这样的人? 仅凭着她一个稚童的脑袋? 徐远卿闲来无事,便打发书童将东西都送回到院中,自己则是和小乖宝一起去寻她父亲了。 徐远卿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秀才郎,才能教出谢乖宝这样古灵精怪的孩子。 结果,与谢修文面对面之后,徐远卿还真觉得是缘份使然。 “山长,是小女不懂事,劳您费神了。” 徐远卿并不介意地摆摆手,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又看向已经抱住了谢修文大腿不肯松开的小娃娃:“小乖宝,这便是你路上跟我说的长得天下第一美,而且还天下第一聪明的美人阿爹?” 谢修文听完这话,人都僵了。 乖宝这也太能吹了吧? 关键是还吹到了自己极其仰慕的徐山长这里,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第38章 过关 谢容昭可不知道谢修文此时内心是如何想的,仍然十分欢喜地望着徐山长。 “徐阿爷,我阿爹不是美人吗?” 徐远卿再也受不了小娃娃的童言无忌了,当场就哈哈大笑起来。 孩子送到了,徐远卿也并没有多留,只是他走到半路上,就被后面的脚步声给影响到,转回身一看,正是先前抱着乖宝上山的那个少年郎。 “先生留步!” 徐远卿倒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何事?” 程景舟也是脑子一热就跑过来了,可是到了这里却又不知当如何开口。 毕竟是谢家的家事,他纵然是与乖宝定了亲,也是外人。 可若是不告知徐山长,也不知先前乖宝的话会不会让这位山长心中对谢叔父生了芥蒂。 “先生容禀,先前乖宝问及您关于孝经的一些事,并非是她置疑先人的智慧,只是她自己虽然年纪小,却是受苦颇多,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徐远卿微顿,思及谢修文见到了小女娃时的那股子欢喜,可不是装出来的。 小乖宝先前有那一问,显然是对于孝道有疑惑,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不懂也是常理。 如今程景舟特意过来解释,应该就是怕自己再对谢修文心生不满吧。 “嗯,无妨,童言无忌,况且我听她的说法也有几分道理。你不必挂心。” 程景舟这才松了口气,作揖道:“多谢先生。” 徐远卿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这个少年郎应该也是关心则乱了。 再说谢修文抱着乖宝进屋后,便捏着她的小脸儿开始问罪了。 “谁教你的?怎么就天下第一美人阿爹,这话你也能说出口?脸皮怎么这么厚?” 谢容昭被扯得脸都变形了,嘴里头也是含糊不清道:“没人教,阿爹坠美!” 谢修文是又气又好笑,嗔怪道:“以后不可再如此说话了。” 谢修文主要是还想着要脸呢,得亏了这话只有徐山长一人听到了,若是再传到了其它同窗的耳中,自己怕是就羞于再出来见人了。 谁也没想到的是次日徐远卿又单独见了谢修文。 甫一见面,徐远卿便将乖宝的那个问题甩给了他。 “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你觉得此话可有理?” 谢修文连忙恭敬道:“既是先人所著之《孝经》,那必是有理有据的。” 徐远卿满意地点点头:“那你说说,若是你父母要你的命,你给是不给?” 谢修文的嘴巴微微张了一下,半天没吭声。 程景舟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他了,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乖宝能问出这么刁钻的问题。 哪怕是他想了一夜,也仍然没有得出一个能让自己心服口服的结论。 “想不出来?” 谢修文又沉默一瞬道:“子曰:子从父,奚子孝?臣从君,奚臣贞?审其所以从之之谓孝、之谓贞也。学生自认学问浅薄,但还是认同圣人的这种说法,就如同圣人曾对学生坦言曾参之错一般,学生认为,孝本身无错,可具体事由,则当具体分析。” 徐远卿眼底的笑意更浓。 看来,他这次的弟子人选已然有了。 不会一味地盲从,这才是为臣之道。 若是如同曾参那般,只是固执地以为听从父命就是孝,那就大错特错了! “嗯,坐。” 谢修文惶惶入座,就怕先生再出什么难题来考他。 “这上面有题目,我也不为难你。一柱香的时间,我要看到你的文章。” “是,先生。” 谢修文这会儿是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很清楚,能否成为徐山长的弟子,成败在此一举! 一个时辰之后,谢修文从先生的院子里出来,无人知道,他的里衣都已湿透了。 面对曾经的帝师,谢修文不可能不紧张,再加上徐山长身上的威势,谢修文觉得自己如果胆敢有半分投机取巧的心思,就得被看破。 战战兢兢地将题写完了,倒是没有发现徐山长不悦,反而还指点了他几句。 如此,谢修文心里头的一块巨石总算是落下。 就算是做不成他的入室弟子,至少,也不会被徐山长所厌恶。 谢容昭没能在书院停留太久,书院有书院的规矩,能容他们上山来送些衣物,已然是格外优待了。 走的时候,谢容昭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小娃娃的胳膊抱住他的脖子,呜呜地哭了好一会儿。 书院虽然不能待了,可是程景舟的事情还没办完呢,带着他们又去了程家在府城的一处宅子。 程家的家境勉强也还可以,算不得大富大贵,但是放眼县城里,已然是相当好的人家了。 程家在府城的宅院不大,毕竟这里的房价比之县城可是又贵了不少。 饶是这么一处二进的小院子,前后也花了六百多两银子呢。 程景舟安顿好谢容昭和刘三郎之后,就单独去书房给父亲请安。 “你谢叔父才学是有的,只是之前两次会试皆不如意,你可知是为何?” 程景舟一脸好奇:“还请父亲明示。” 程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记住,任何时候,当不能忘了家事。家宅不宁乃是祸根之源。” 程父虽然没有吐露太多,但是程景舟又如何听不出来? 这是在暗指谢家内宅不宁,所以才会导致了谢叔父两次落榜? 细想想,能让谢叔父在考前出现身体不适的,必然是亲近之人。 程景舟到底年纪小,吓得脸色变了变,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之感。 程父将他的反应收入眼中,“谢家二老偏心于长房,谢老夫人更是不愿意让谢修文压长房一头,故而并不愿意谢修文过于出彩。” “可是这不合情理呀!” 程景舟自小受祖父教导,深知子翤荣耀对于家族昌盛之重要,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觉得儿子太优秀了是过错呢? “你说的对,此事不合情理。” 程景舟试探道:“父亲,那您是否可以派人查证一番?” 程父笑了笑,摇头道:“这是你谢叔父的家事。再者,你我都能想到的问题,你以为他想不到?” 第39章 见钱眼开的谢阿奶 高阳县,刘宅。 刘学义满面通红地回了内宅,只是粗粗扫了一眼,便颇有几分轻蔑道:“走了?” 刘学义的妻子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然后扶着他到榻上坐下。 “暂时劝走了,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个表妹还不死心呢。要我说当初你就不该让她扮作小厮去见人,现在好了,那谢秀才生得相貌俊朗,更让她放不下了。我看这事还得跟婆母说一声,免得日后再闹出乱子来。” 刘学义却满不在乎地摆手:“能出什么乱子?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总之你这里千万不能再给她一点儿希望了。我听说子成在铭山书院的成绩很好,且如今他岳家也有了食肆,以后银钱方面应该也不会短缺了。表妹这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在子成眼里估计也不算什么了。” 美妇人微微一愣,想着这样也好,断了表妹的念想。 只是他们夫妻可不知道,表妹宋婷婷岂是那么容易死心的? 宋婷婷出身商贾之家,如今又已经十九岁,算是老姑娘了。 好人家的公子少爷的,那指定是不会愿意娶她的,顶多就是纳她为妾。 可若是让她嫁给一个平头百姓、贩夫走卒,她定然又是不乐意的。 宋婷婷这人吧,多少有那么一点儿傲气,总觉得自己长得好,且也读过两年书,纵然是出身商户,可到底是家境好,不愁吃愁,哪里能瞧得上寻常百姓? 宋婷婷心里惦记着谢修文,起初只是因为他是一个秀才,且年轻有才,后来见他眉目俊朗,更是芳心暗许。 少女怀春,又岂是别人劝两句就能歇下去的? 宋婷婷身边还是有人可用的。 比如说,她的丫环梅兰。 “你去一趟谢家庄,想法子看能不能去见谢家老夫人一面。” 梅兰吓得脸都变了:“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先前表少爷和表少夫人都说不可能了,咱们还是再等等老爷和夫人那边吧。” 宋婷婷哼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表哥表嫂只是不愿意坏规矩罢了。谢郎君才华横溢,将来必然有机会高中举人。我就算是嫁过去做妾,那也比寻常人家的正房娘子要有体面得多!” 梅兰还要再劝:“小姐,可那谢郎君毕竟还未曾中举呀,要不,咱们等明年秋闱之后再说?” 宋婷婷怒道:“你安的什么心!我今年都十九了,翻年就二十了,真真正正的老姑娘了。再说若是等他中了举人我再主动凑上去,那岂不是显得我攀附富贵?就是要他现在还没中的时候嫁过去才好,至少能让他知道我也是愿意与他同甘共苦的。” 梅兰急得都快哭了。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她一个丫环怎么有这般大的胆子? 可小姐的性子向来好强,她都发了话,自己不去怕是不成的。 宋婷婷见她不再坚持,便又交待了几句,嘱咐她若是见不到老夫人,想法子见一见那位长房夫人也是可以的。 梅兰不敢违抗她的命令,隔了两日便寻了个由头告假出去了。 “你说谁要见我?”谢阿奶正在屋里头歪着,听到老嬷嬷的话,还有几分迷糊。 “老夫人,是一位叫梅兰的姑娘,说是替县里宋家的小姐过来的。”嬷嬷压低了嗓门儿道:“说是有要紧事要跟您说,不敢叫外人知道。” 谢老夫人仔细想了想,自己跟县里宋家可不搭边儿呀。 不过,能养得起丫环的宋家,这高阳县就那么一家了。 “去把人叫过来吧。” 来的只是个丫环,倒也不必多客气。 梅兰进来先给谢阿奶见了礼,这才上前两步说话。 “老夫人,奴婢是奉了小姐的命令来的,这是我们小姐给您的信。” 谢老夫人接过信,当着她的面儿就看完了。 “原来是刘学义的表妹。” 刘学义做为谢修文的同窗,是来过谢宅的,所以老夫人对这个人有点儿印象。 梅兰见老夫人提及表少爷,立马道:“正是。我们小姐和表少爷之前曾约了谢郎君见面。彼时,我家小姐对谢郎君很是倾心。只是无奈谢郎君如今远在府城,我家小姐又被长辈们屡次催促婚事,这才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求您做主了。” 谢阿奶眯着眼睛打量这个小丫头。 谢修文和刘学义关系要好,她是知道的。 可这宋家小姐看上老二了? 老太太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得劲儿。 “小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家老二早已娶妻,如今连女儿都五岁了。” 梅兰笑了:“老夫人,没错的。我家小姐知道谢郎君已然娶妻,我们小姐自认身份卑微,所以愿意以妾室的身份嫁过来。当然了,我们老爷和夫人也都是疼爱小姐的,这嫁妆自然也是十分丰厚的。” 谢阿奶当然心动了。 妾不妾的,她倒是不上心。 主要是有嫁妆银子呀! 而且,既然是商户家的小姐,到时候的陪嫁银钱应该不少。 “此事得容我考虑一二。况且如今我家老二也并不在家,就算是有心娶她,至少也得等他回来再说。” “您说的是,我们小姐也是被家中长辈催的紧了,这才有些着急。瞧我这记性,竟是将小姐交待的正事给忘了。” 梅兰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然后双手奉上。 “我们小姐无法亲自前来,这头一回求您做主,也不好失礼,还请您莫要嫌弃才好。” 谢阿奶纵然是贪财,可是在外人面前,也还是知道要脸的。 “嗯,此事我会与我家太爷商量的。” “是,我家小姐说了,等以后她进门了,自然有比这更好的东西来孝敬您。那我们就敬候佳音了。” 梅兰眼见这位老夫人有松动的迹象,心里头总算是轻松了不少。 只要老太太愿意收东西,那就表示小姐的计策成了一半。 谢阿奶让嬷嬷去将屋门关了,她小心地打开那个灰色布包,露出里面一只金镯子。 她的眼睛一亮,拿到手里掂了掂,分量不算是多重,估摸着用料也就是一两多的金子,这也不少了! 谢阿奶心里头高兴呀,这才是头一回求她呢,若是事情办成了,自己是不是能得一整套的黄金头面? 呼吸顿时粗重了不少,无法淡定了! 第40章 联手了 宋婷婷听完梅兰的回禀,这心里头自然是舒坦了许多。 至于上门自愿为妾的说法,那也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原本若是谢修文应下了,那她也就如愿入谢家为妾,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问题是谢修文为了爱妻不答应,她这心里头就越发地不舒坦。 她现在就只等着老太太的好消息了。 是个贪财的就好! 到时候自己想要为正妻,想必那老太太也是乐意的。 谢家父母偏心一事,宋婷婷早有耳闻,所以她也笃定了老太太图谋好处,压根儿不在意谢修文心意如何。 梅兰小心翼翼道:“小姐,那谢家老夫人瞧着就不是好相与的。而且表少爷之前也提过数次,说她苛待谢郎君,若是您真嫁过去了,岂不是要受她搓磨?” 宋婷婷不屑道:“就凭她?她敢苛待刘氏,不过是因为刘氏性子软,再则刘家家境普通,没让她捞到好处罢了。若是我能以正妻的身份嫁过去,我自然有法子拿捏那个老虔婆!” 梅兰心中仍然有几分忐忑,但见小姐说地如此笃定,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谢阿奶和宋婷婷两人,一个图财,一个图色,两人一拍即和,立马就有了主意。 这日高氏带着谢容蓉来了刘家,一进门便有些颐指气使的态度。 “弟妹,这茶水冷了,都不知道帮我们换一杯吗?” 刘若兰下意识就要起身去给她换,却被一旁的三嫂给强行按下。 “哟,谢大嫂这话说地有趣。如今这个天气了,你确定我倒了热的你能喝得下?” 如今都已要入夏了,谁家还喝热茶? 就算是泡好了茶,也都是等着冷了才喝,这高氏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刘若兰呢。 高氏气结,又想到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便又绷着脸道:“行了,二弟妹你在娘家住的日子也不短了,还是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回去吧。家中公婆也都念着你呢,而且近来婆母的胃口也不大好,咱们做儿媳,也不能只孝敬娘家,不管婆母了,你说是吧?” 刘若兰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却不知当如何回话。 她现在担心的是乖宝回不来,她一个人回婆家吗? 谢容蓉四处张望一番:“二婶娘,怎么不见昭姐儿?这是跑出去玩了?” 刘三媳妇笑道:“是出去了,程家三郎奉命来接的,我记得这事儿当初还是特意跟你们家老爷子知会了一声的,你们不知道?” 谢容蓉一脸懵,她是真不知道。 而高氏虽然知道,却是觉得谢容昭脸皮太厚,怎么好意思去别人家蹭吃蹭喝的! 而且这谢容昭也太不懂事,谁不知道程家的家境好,那府里头可是有仆人的,就只顾着自己享福玩乐的,咋不知道叫上他们家蓉姐儿一块去好吃好喝的? 高氏浅浅笑道:“知道的,只是蓉姐儿他们几个孩子不知道,主要也是怕他们小孩子不知道忌讳,万一到外头胡说一通,对谢家也不好。” 这是在指责他们让谢容昭去程家了? 刘若兰抿抿唇后道:“大嫂,我今日怕是回不去的,明日吧,明日我让二哥送我和乖宝回去。我阿娘的身体好了许多,只是如今我阿爹又不在家中,总不好就这么不告而别。” 高氏心中有事,自然是巴不得她立马跟自己走。 “怎么就不告而别了?又不是去远处,咱们这是回家!” 刘若兰脑子一冲动:“大嫂,明日昭姐儿就回来了,我们母女俩一起回去比较好。” 这是拿着谢容昭来当借口,高氏也不得不应下了。 谁让谢容昭还是个小孩子呢! 而且刘若兰这个理由也是合情合理的,高氏不好再反驳。 “那就明日,可不能再拖了。你们娘儿俩倒是会躲懒,家里头的活计也不少呢,只指望着我和三弟妹做,你这是不是也不太厚道?” 刘三媳妇冷笑:“哟,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别扭呢?自我小姑子嫁过去之后,那一个人做家务不是常有的事儿?怎么到了谢大嫂的嘴里头,倒像是偶尔歇一歇还不得理了!那我回头得去谢家庄问问,看看是不是谢家长辈都是这么对二儿媳的。” 高氏被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却偏偏拿这个女人没辙! “哼,好呀,弟妹这是觉得娘家有人撑腰了!我们走了,明日晌午前必须回去,否则别怪婆母生气!” 高氏发完了威,正觉得心里头痛快了,就见刘老太从里间走出来了。 “哟,我当是谁在我刘家这么大的威风呢,敢情是大侄媳呀。在我刘家都敢这么欺负我家若兰了,那回了谢家岂不是要天天被你奴役?” 高氏的气焰立马就被压了下来,这位可跟自己婆婆不一样,人家好歹也是秀才夫人呢。 “婶子,我这也是话赶话才说了这么一句,真没旁的意思,您可千万别多想。” “呵呵,是不是多想,你心里头有数。行了,你的来意我们也知道了,回去吧。我这身子还没好利索,的确是累着我闺女了,就算是我好了,也得让我闺女歇两天吧?” 高氏的表情一下子就憋屈了起来。 哪成想还有这么一出呀! 得了,明天也别想着能让刘若兰回去了。 高氏这差事没办成,一路上心情自然是不畅,嘴里头没少骂脏话,可是偏偏又不敢当面儿跟人家老太太对上。 刘老太吩咐道:“先不急着回娘家,等乖宝回来了再说。你那婆母好着呢,我看高氏就是想着诓你回去干活呢。” 刘若兰乐了。 她不怕干活,自家的日子以前也不好过,她又不是没干过活。 可问题是,在娘家干活,那都是一起干,大家伙都乐呵呵的,好东西也都是一起吃。 可是在婆家,干活这种事永远都是第一个想到她,而到了有好东西的时候,那必然是要背着她的。 “我听阿娘的,等乖宝回来。” 刘老太这才满意,闺女是回来给她侍疾的,她倒要看看亲家那边还敢多事! 第41章 这不是巧了嘛! 刘若兰等到女儿回来,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住在娘家了。 算着日子,已经在娘家住了将近一个月,再不回去,指不定婆母和大嫂又想出什么昏招来呢。 有一点刘若兰没猜错,她那个婆婆的确是想出了一个昏招来等着算计儿媳妇呢。 谢修文不在家,谢容昭都是和刘若兰一起睡的,反正他们二房的屋子原本也不大,娘儿俩躺在一张床上,还省得刘若兰晚上再去照看女儿了。 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辰了,谢容昭拧了拧眉,然后眼睛也不带睁的,就摸黑下了床。 晚上喝了两碗稀粥,这是要起夜了。 此时窗外正有人拿了东西,准备往屋里头喷迷烟呢,没想到听到屋里有动静,突然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也就掉了。 谢容昭听到了,但是没睁眼,只以为是自己做梦呢。 门外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氏。 也是高氏头一回做这种事,到底是心虚,所以才会被一点动静就吓得手脚哆嗦。 高氏在地上寻摸东西,一不小心又磕了头,刚‘哎’了一声,又立马捂住嘴,生怕再被人听到了。 谢容昭还真就听到了,可她没往坏处想,毕竟这是自己家。 她只以为这是外头有什么猫狗或者是老鼠在作乱,迷迷登登地就爬上了桌子,然后猛地一下子推开了窗户。 高氏摸了半天,总算是找着东西了,刚站起来打算往里吹呢,谁料这窗户突然一下子就打开了。 高氏手里头拿的竹管本就是空的,里面放了药粉,被谢容昭这么推了一下子,竹管直接就戳到了她的喉咙,先不说那药粉都进了自己肚子,只说是那竹管这么戳一下子,高氏觉得满嘴都是腥甜味儿。 谢容昭这才半睁了眼,还抬头看了一眼月牙儿,嘟囔了一句:“啥也没有呀,是我听错了?” 随后,竟然还不忘了把窗户再度关上,顺便也落了栓。 谢容昭笨拙地爬上床,听到外面似乎是又传来了动静,不过没听太真切,好像是什么东西倒了。 这回谢容昭也没再起来去查看的意思了,只以为自己是做梦了。 可怜,外头的高氏直接被迷晕,脸朝下地趴在地上了。 高氏要做的事,自然是谢阿奶安排的。 只是谢阿奶等了半天也不见高氏过来回话,就只好自己拎着一盏煤油灯出来了。 结果可是好,高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还有一小截的竹管,显然这是没能办成。 谢阿奶低咒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她抬脚踢了踢地上的人,没反应,她一个老太太自然不可能拖得动高氏了,而且也不能由着她这么趴着,万一明天让人发现了,还有得头疼呢。 谢阿奶把谢修然叫了出来。 “你那个媳妇真是笨得可以!什么都做不好!你快去将人弄回来,省得明天再丢人现眼。” “是,我这就去。” 谢修然只着了里衣就出来搬高氏了。 按说这里是二房门口,谢修然身为男子,还是应该有所避讳的,但就是这个穿着打扮出来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失礼的。 等谢修然拖着高氏回了自己屋里,不远处的墙根那里闪出来一道身影,然后还不停地揉揉眼,显然是不大相信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 这道身影正是刚刚起夜的谢荣恩,他听到了动静,才会特意过来看一眼,没想到竟然让他瞧见了如此不堪的一面。 谢荣恩这会儿早已没了睡意,等了片刻见无人再过来,便悄悄地靠近,然后脚底下感觉有东西,顺手摸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截竹管。 第二天一大早,谢老三就被儿子谢荣恩给叫到了屋里,神神秘秘地一顿嘀咕。 谢老三性子冲动,而且之前又从二哥那里得了好处,自然就想着教训长房一番,却被谢荣恩给拦住了。 “阿爹,阿爷阿奶都是向着大伯一家子呢,现在二伯又不在,您要是真打了大伯,只怕他们回头就在二伯娘身上找补回来了。” 谢老三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顿时又有些憋屈。 自家大哥大嫂这是什么人呐,简直畜生不如! “这竹管里头还有一些药粉呢,阿爹,咱们留着吧,等二伯回来再把证据交给他。” 谢老三其实也不知道大哥大嫂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想着往二嫂房间里吹药粉,那定然不是什么好行径。 “以后你在家的时候,多看着些乖宝。我担心他们会对乖宝下手。” “知道了,阿爹。” 谢容昭睡了一觉,压根儿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正好谢荣恩来找她,痛痛快快地跟着他一起玩去了。 青天白日的,就算是长房有什么龌龊心思,也是不敢做的。 刘若兰和三弟妹两人分了工,一个去洗衣服,一个则是去剥豆子。 至于高氏,那自然是躲在屋里头享清闲了。 高氏被迷晕了一夜,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喉咙的刺痛感给折磨醒的。 她咳嗽了几声,往外吐痰的时候看到了殷红色,更觉得喉咙痛得要生火了。 谢修然给她端了一碗水进来,一脸嫌弃道:“真是蠢死你算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高氏瞪了一眼过去:“这也怪我?谁知道那窗子突然就被打开了?我是被窗子撞了一下,才正好就被那竹管给戳到的。要不然,这事早成了!” 谢修然不道:“窗子怎么会开?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我过去的时候,那窗子明明就是关着的,我看就是你自己不争气,明明就干不了这种事,还非得往自己身上揽。” 高氏瞪他,却因为喉咙的疼痛感而咽下了要说的话。 “我早说了我去最合适,偏你自作主张的。现在好了,一次不成,再想有第二次,就不怕她们生出戒心来?” 高氏轻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就是瞧着那个狐狸精长得好,想借着机会去蹭点儿好处,我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第42章 让人去找找 两口子越吵越不像样,得亏了是他们长房自己有一处东跨院,要不然让听着了,又是一场难缠的官司。 谢修然还真没有这么龌龊的心思。 那刘若兰虽然是长地漂亮,但那是他弟媳妇,他就算是再混蛋,也不能去觊觎自己的弟媳呀。 也就是高氏这个嘴上没遮拦的,才会如此胡说八道! 谢修然呸了一声道:“行了,这件事情咱们再另想办法,我还是那个意思,就算是找人来污她名声,也不能让人把事儿给坐实了,毕竟丢的是我谢家的脸面,我不能不管!” 高氏一脸鄙夷:“这会儿想起来是谢家的脸面了?那你说说,既要毁她的名声,又不让坐实了,那咋办?” 谢修然一脸的光棍儿样:“你爱咋办咋办,反正不能真地让外男得手,大不了让他们有一些亲密的举动也就罢了,或者,你干脆去偷弟妹一件贴身的东西不就成了?” 高氏白他一眼,说的简单,那你怎么不去偷呀? 他们几房虽然是都住在谢家,但是谢老大是自己住一处小院,虽然屋子不多,但是他们一家子六口还是能住开的。 至于二房三房,那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而且正屋就是老太爷和老太太,这种情况下,怎么偷东西? “这可不好下手,婆母那里倒也罢了,毕竟是跟咱们一条心呢,可万一让公爹撞见了,那可不得了。” 谢修然也叹气,他当然知道这一点了。 而且谢老三也不是好惹的呀。 万一让老三家的人看到了,总归是不会向着长房这边的。 所以,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就这样,刘若兰和谢容昭毫不知情地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谢阿奶阴沉着脸将刘若兰喊到跟前,指使她去山上打猪草。 谢家平时虽然也买猪肉吃,但是过年的话,还是要杀自己家的猪的,而且他们家是喂了两头的,除了平时会喂一些米糠和剩菜乘饭之外,还需要打猪草回来。 这年头家里能养得起张嘴的活物,那绝对是好人家了。 刘若兰也不敢回嘴,毕竟她先前可是在娘家住了一个月,这对于谢阿奶来说,就等于是她享了一个月的福了。 谢容昭一个人在家也无趣,所以就陪着她一起上山了。 谢荣恩在院子里劈柴,看到她们娘儿俩一起出去,又是青天白日的,也就没有多想。 刘若兰打猪草,谢容昭就一个人在附近开始瞎寻摸。 这里不是深山,想要在这里挖到什么好东西,那就不用想了。 别说没有,就是真有好东西,也早就被村民们给抢光了。 刘若兰出来的时候就不早了,而且老太太给定了数,那背筐里的猪草得摁瓷实了,可不能偷懒。 这时间越来越晚,眼瞅着太阳西沉了,在附近挖野菜或者是打猪草的人也都先后回家了,谢容昭也过来催阿娘。 刘若兰看看筐里的猪草,再看看周围,心里有些着急。 还是遇到了王寡妇,她好心地指了个地方,说那边的猪草比较肥,而且还多。 刘若兰道了谢,牵着女儿的手就往那边走。 其实就是更往山里去了。 谢容昭眼看着阿娘完不成任务就不能回家吃饭,所以干脆就帮着她一起,只是她力气小,而且手上的小刀也没有那么锋利,所以起到的作用不大。 “阿娘,我去那边看看。” 刘若兰头也不抬:“去吧。别走远了。” 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猛兽,所以刘若兰也放心。 谢容昭其实是觉得那边有好东西,所以才想着过去看看。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单纯觉得想过去。 等到了地方,她又左右看看,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嘛。 不过,她看到了草丛里有一抹灰色,谢容昭立马就蹲下,拨开草丛,见到了一个灰色的钱袋子。 谢容昭一脸意外,嘴巴张大,觉得自己这个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 她把钱袋拿起来,哦,还沉甸甸的呢。 把里面的东西一倒,看到了三四块碎银子、一个银元宝,还有十来个铜板。 这人也太不讲究了。 人们一般都是把银钱和铜钱分开放的,谁会把它们混在一起? 谢容昭看看地上的银钱,又起身四处张望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人在附近。 所以,这钱袋子是谁掉的? 谢容昭虽然是想要钱,但这明显是被人遗落的钱袋子,她还是不想拒为己有的,所以又把东西都收起来,然后双手捧着钱袋子就去找阿娘了。 刘若兰这里刚刚把打好的猪草往筐里压了压,可还是不够婆母指定的分量,正发愁呢,就看到乖宝拿着一个东西过来了。 “这是什么?” “钱袋子呀!我在那边捡的。阿娘,现在怎么办?” 刘若兰接过来一瞧,里面的银钱还不少。 刘若兰心思一转,不管这银钱是谁丢的,若是失主是个书生或者是本村的村民倒也罢了,万一是个穷凶极恶之人,她们娘儿俩在此处并不安全。 她虽然性子软,但又不是傻子,而且自小在乡下长大,自然也知道有些人坏得是一点儿底线都没有的。 可不能明明是做了好事,却要遭到噩运。 如此一想,刘若兰心中就有了计较。 “那咱们先下山,这东西娘帮你收起来,那人失了银钱,定然是会四处询问的,到时候咱们再还给失主。” “好。” 猪草没打够,大不了就是回去挨顿骂的事,她可不能带着女儿在这里冒险。 等下了山,又走出去几丈远,谢容昭突然指着前面道:“阿娘,我看到有人行色匆匆地去了村长阿爷家,你说是不是来找这个钱袋子的?” 刘若兰一想还真有可能。 “那行吧,咱们去村长家看看。” 母女俩一起往村长家去,路上还遇到了两位阿婆,其中一个正端碗哄着宝贝孙子多吃两口饭呢。 谢家这边,左等右等,都不见刘若兰母女回来,高氏这心里头反倒是踏实了。 “阿娘,这天都黑了,她们还没回来,要不让人去找找?” 谢阿奶唇角微翘了翘:“嗯,是得带人去找找,多带些人。让老大去找几个能干的汉子一起上山去找。” 第43章 是她主动勾搭我的! 谢阿爷从一位堂侄那里回来,结果在家门口看到十几个汉子,手里头还拿着家伙什儿,还以为是长子又惹祸了这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都聚在我家门口?” 他这么一喊,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来。 “是阿伯回来了,刚刚堂哥喊我们过来,说是二堂嫂带着小侄女去打猪草了,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担心再出什么事,所以让我们都带上家伙过来,一起去山上瞧瞧。” 谢阿爷皱眉,本能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正好谢修然出来了:“阿爹,您可回来了,阿娘在屋里头可是急坏了。这二弟妹出去打猪草的时辰可短了,别是在山里头出了什么事,所以我们正想着上山去找呢。” 谢老三背着一把锄头,正巧也堵门口了。 “打猪草一般不都是在山脚下吗?谁上山去打猪草呀?” 他这一开口,还真就是引得了几人的附和。 都在这里住着呢,一般都是在山脚下打猪草,尤其是女眷,一般是不会上山的。 谢修然叹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刚刚我打发你家四郎去那边瞧了,山脚下都没人。我这不是才急了嘛。” 他们在谢家门口说话,而先前刘若兰在半山腰上打猪草的地方,却来了一位长相猥琐的三十出头的汉子,只见他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也不曾见着人,不免有些急了。 “不是说好了定在这里吗?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男人转了个身,瞧着现在还不算是太黑,干脆又往前走了走,生怕再是自己记错了。 虽然没有见到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男人却是一点儿也不急,他从袖袋里拿出来一个明显是女子用的荷包,然后还特意放在鼻间嗅了嗅,笑得更加猥琐了。 “啧啧,听说那位秀才娘子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呢!嘿嘿,没想到竟是要便宜我了!” 男人越笑越是放肆,结果一个不查,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就要往前扑,当下赶忙就去抱一旁的树,这是人的一个下意识反应。 等到他扶着树再度站稳的时候,连忙拿袖子抹了一下冷汗,也忘记了自己先前手上还拿着一个荷包呢。 而那个被他忽略掉的荷包,此时已经顺着斜坡往下滑了几丈远,被淹没在草丛里了。 男人左右看过之后,又开始往回返,打算再回到最初的那个地方,兴许这会儿美娘子已经到位了。 刘若兰避开了这位书生的大礼,然后又微微福身,书生再三道谢,这才由村长的儿子送出去。 村长笑着摸了摸谢容昭的头:“好孩子,你捡到了这么多的银钱,竟然没有动贪念,不愧是秀才老爷教出来的孩子呀!” 谢容昭仰头,笑得一脸天真:“阿爷,那刚刚那位阿叔给我的几个铜板,阿爷可不可以不要跟别人说呀。我想攒着给阿爹读书用呢。” 村长的笑容僵了一下,谢承两口子偏心的事,整个谢家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算计着要给她阿爹攒银钱了。 是个孝顺的! “好,阿爷不说。” 谢容昭一脸感激,又得寸进尺道:“那让刚刚在这里的两位阿叔也不能说。” 村长家的两个儿子哈哈大笑:“好,我们不说。” 刘若兰正想着告辞,就被村长家的小儿子谢来福给打断了。 “咦,堂嫂?你怎么在这儿?赶紧回去吧,出大事了!” 刘若兰不解:“啊?” 谢来福一拍大腿急道:“阿爹,他们家的事情闹得挺大的,估摸着您也得过去,要不然这事儿怕是要糟。” 村长听得云里雾里的,也不急着往外走,让小儿子赶紧把话说清楚了。 谢来福三言两语说了经过,一旁的刘若兰脸色都惨白得不成样子了。 谢容昭自然也听懂了,可她现在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便是懂了,也只能装作不懂。 “阿爷,我怎么听不懂呢?刚刚我和阿娘在你家见到的那位阿叔,咋就成私会了?” 谢容昭故意这样说,也是提醒在场的诸位,她们可是有人证的。 村长沉了脸,虽然不知道谢承老两口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没有这么上赶着来败坏自家儿媳妇名声的! 而且还是用得这种勾搭外男的借口! 这不等于是把谢修文的脸面揭下来往地上踩吗? 他们想要做什么? 村长带着他们一路往谢家去,走了没几步,刘若兰就有些腿软,主要是气的。 还是多亏了村长家的大儿媳一路搀扶着,要不然,指不定能摔了。 谢家堂屋里此时可以说是灯火通明。 除了谢家自己人之外,还有不少跟着一起去山上寻人的子侄们。 堂屋中央,一个男人被绑了个结实,然后让他跪在那里。 谢阿爷并不知道老妻的安排,只是皱眉问道:“将你先前的话再说一遍!” 男人抬头,目光毫无躲闪之意,话也是说得相当流畅。 “我是与刘娘子约好了在山上见面的,她先走了一步,我正要走,却被你们的人给拦了。至于她去了何处,我就不知道了。” 谢阿爷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这是在败坏他们老谢家的名声呀! “一派胡言!你这无赖倒是会污蔑人,攀扯的话张口就来,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谢家庄究竟意欲何为?” 这是谢老三问的。 他压根儿就不信二嫂会勾搭外男,更何况这个男人生的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孰料男人并不慌张,反而是一脸得意的模样。 “我可没胡说!是刘娘子主动来勾搭我的,是他说男人不在家,独守空房,寂寞难耐,要不怎会找上了我?我胡三在镇上那也是有些脸面的,若不是看她生得有几分颜色,我哪里瞧得上这乡下婆娘!” 话里话外,竟是将刘若兰给贬得一文不值,不仅如此,语气中竟还透着几分得意张狂,此等作派,自然是引起了屋里人的一阵愤慨! 谢阿爷还欲再问,却被谢阿奶抢先一步。 “好呀!我就说她怎么回娘家一住就是一个月了,敢情是在外头有了骈头,这个刘若兰,我们谢家绝不能留!” 第44章 你这个贱妇! 第44章你这个贱妇! 谢阿奶这番话,无疑就等于是直接给刘若兰定了罪! 一旁的谢阿爷脸色不好,恨恨地瞪了过去,眼下是个什么情形,怎么能任由这个泼皮来污了儿媳妇的名声?这老婆子的脑子坏掉了吗? 谢老三则是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少他妈地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说谁勾搭你?就你这样的,便是我们村子里的丑妮都看不上,少他妈的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谢老三这番话,登时让屋里气氛又好转了不少。 事实上,在场的这些男人女人们,大都不信胡三的话,毕竟刘若兰可是秀才娘子,人家凭啥看上这么一个长得模样不好又瞧着体虚的男人呢? 胡三被踢了一脚,只觉得心肝脾肺都在疼。 这男人的力道也太大了些! “我可没说谎,信不信在你。哼,我身上可是还有那个女人给我的信物呢,你若是不信,那只管搜出来便是。” 话音未落,便见外头又有了动静。 一行人转头看过去,竟是村长以及族长都来了,而且身后还跟着不少人,这其中,便有刘若兰母女。 谢阿奶一见到刘若兰,眼底的阴狠就藏不住了。 “你这个贱妇,竟然还敢回来!我竟不知老二不在家,你便是一点儿寂寞都受不住,只想着男人!” 刘若兰顿时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谢容昭和一旁的妇人赶忙将她扶了,先带她避到屋外。 胡三听到动静,想要回头去看,但是因为身上还有伤,这动作慢了一拍,再转头时,已不见有妇人在了。 村长脸一沉:“胡说什么!你们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吗?弟妹,这污人名声的话,你张口就来,我竟不知你平时就是这样苛待儿媳的,看来还是族里头太纵容你了!” 谢阿爷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没有吭声。 其实他也听出来了,堂兄这话说地很重,并没有给他们留几分脸面。 族长这会儿也坐稳了,然后环视了一眼众人,这才开始问话。 “你叫什么?” 胡三自以为这次的事情能成,而且那人早就许诺了自己平安且能得到不少好处,所以丝毫不惧。 “胡三。” 族长点点头,一双带着几分沧桑的眸子,将此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你说你是与刘氏在山上私会,那你说说,你们是几时在山上见的面?” 刘若兰闻声猛然抬眼,注意到族长和村长都脸色淡定,便想到他们是在为自己平反。 胡三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虽然没见到那位刘娘子,但还是可以按原定计划来的,而且他身上有荷包,怕啥? “大概是在申时末。” “何时分开的?” “酉时二刻。” “你可确定?” 胡三毫不心虚道:“确定!不会错的!” 族长和村长不约而同地笑了笑:“那你说说看,你们二人会面时,是只有她一人,还是尚有旁人在场?” 胡三一脸鄙夷道:“这位阿叔的话好没道理呀!既然是私会,又怎么可能会容外人在场?” 言下之意,也就是当时只有他们二人在了。 谢阿奶重重一哼:“我就说那个贱妇不知检点,你们偏还护着她。如今这奸夫都被绑到这里了,你们还要偏袒她不成?” 没人说话。 谢容昭个子小,拍了拍谢来福的大腿,然后示意他蹲下来听自己说。 谢来福听完眼睛一亮,朝她竖了个大拇指,飞快地往外跑了。 来看热闹的有十几位女眷,此时都是避在了门外的西侧,屋内女眷除了谢阿奶之外,就只有站在她身后的高氏了。 高氏见无人应答,便附和道:“阿娘说的对,这二弟妹就是太不安分了。这才从娘家回来呢,竟然又在外头不老实。也不知道她在娘家住了一个月,到底是不是真伺候她老娘了。” 族长最是听不得这个,拐杖重重一敲,“真是胡闹!你身为长嫂,怎可如此妄议妯娌?你们家的规矩,竟是如此不堪?” 谢阿爷脸上挂不住了。 自家女眷接二连三地被人训斥,他脸上也无光。 “闭嘴!就你们话多!事情还没问清楚呢,再敢多言,就给我滚出去!” 高氏脸一白,讪讪地再不敢吭声了。 族长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然后继续审问。 “也就是说,你自酉时二刻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你所说的刘娘子?” “是,她走了,我自然是见不着的。” 族长这才以眼神示意村长,让他继续。 “此事还是当让我家老大两口子过来回话,他们都是证人,可证明修文媳妇是清白的。” 谢阿奶顿时瞳孔一缩,怎么还有证人了? 村长家的大儿媳姓朱,过来先是福了福身,这才作证。 “申时三刻那会儿,我已经采完野菜往回走了,不过我走的时候,有王氏也在,离着堂弟妹并不远,当时堂弟妹还带着昭姐儿呢。” 谢阿奶等不及道:“你都走了,还能作个什么证?” 朱氏只是轻轻瞄了她一眼,继续道:“酉时一刻的时候的,我在院里洗菜,家中来一书生,说是上山时遗失了钱袋子,来询问我公爹是否可帮着寻找,正好堂弟妹带着昭姐儿过来,说是昭姐儿在山上捡了一个钱袋子,特意过来找我公爹拿主意。” 旁的不用多说,只说刘若兰和谢容昭这母女俩酉时一刻能进得了村长家,那么,他们下山的时候,至少也得是酉时了。 所以,先前胡三的说法,显然是对不上的! 村长跟着点头道:“那位书生就在镇上的私塾读书,我知其姓名,你们若是不信,一会儿可派人去寻来对证。至于刘氏到我家时,的确是酉时一刻。明显与这泼皮所说并不一致!” 谢阿奶的脸色阴沉下来。 跪着的胡三也有些惊慌了。 如果事情办不好,那他不仅没有赏银拿,还有可能会遇到大麻烦的! “那,那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族长冷笑:“记错了?我可是再三问过你的,是你说绝不会记错。怎么现在却又称是记错了?” 胡三支支吾吾,心虚二字,已经在他的神色上表现出来。 却不想,谢阿奶反倒是出来帮着他打圆场了。 “这山间的日头并不明显,记错时辰也不无可能!再说了,朱氏也说申时三刻她便走了,那申时三刻到酉时一刻,谁能证明刘氏的清白?” (本章完) 第45章 对质 谢阿奶这话,一瞬间倒是又给了人们遐想的空间。 而胡三更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就是,山里头到处都是树,我记错时辰有什么好奇怪的?” 朱氏也不急,看向族长道:“那不如将王氏叫过来吧,哦,就是狗蛋她娘。” 王寡妇本就在院子里头听动静呢,也是想着看看刘若兰会不会被赶出去。 没想到这会儿偏叫上了她。 王寡妇心头发怵。 先前指引着刘若兰去山上打猪草,她可是功不可没的。 王寡妇不敢得罪高氏,可是也不敢明面儿上得罪刘若兰呀! 她可是清楚刘若兰的大哥在衙门里头做事呢,而且也是位秀才老爷,要是真较起真儿来,明显是刘家更不能惹。 王寡妇被叫进屋,也不敢撒谎,垂着头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族长和村长纷纷点头,王寡妇说她指着刘若兰母女俩上山时,那会儿是差一刻钟就到酉时了,这母女俩脚程慢,估摸着刚到地方,没割几根猪草就又下来了。 如此一来,刘若兰的时间线都对上了。 也就是说,哪怕刘若兰真有那么一时半刻的功夫,可身边还跟着一个谢容昭呢,哪个妇人偷情会带着自己亲闺女的? 而且刘若兰在山上的时间太短,根本就不可能做出什么有伤风化之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刘若兰与那胡三在山上见了面,顶天儿就是说几句话的功夫,哪里如胡三所说,竟是能勾搭成奸了? 谢阿奶心中不快,还欲再给胡三开脱,偏被谢阿爷狠瞪了一眼:“你再敢多话,我不介意休了你!” 谢阿奶心头一震,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老太爷,片刻后,还是满目忿忿地垂下头。 一把年纪了,如果真地再被休回家,那也就是真地没脸见人了。 谢来福匆匆跑回家,指挥着自己家的两个大侄子一番动作,然后自己又匆匆套上车去了刘家村,这么大的事情,总得让刘家人过来帮着嫂子做主。 谢来福虽然念书不行,但是脑子活,又常听着阿爹在耳边念叨,自然知道谢修文对于他们这一支的重要性。 如今堂哥不在家,谢来福还是要想法子护一护他的家人的。 谢来福的大侄子和谢荣晖年纪相近,只是因为瘦,所以显得更高挑一些。 他在家一番打扮,然后由弟弟陪同一起过来。 谢老三的妻子王氏此时正在院中陪着刘若兰,见他这番古怪打扮,自然是有几分不解,但还是进屋去跟谢老三低语了两句。 谢老三眼瞅着堂侄子进屋了,便故意站到了胡三对面,破口大骂。 与此同时,也将谢阿奶和高氏都一并挡在了身后,谢阿奶正在懊恼,所以低着头,倒是不显什么,但是高氏还想着看热闹呢,这猛地一下子被挡住,自然是有几分急切,可是又不好上前拉人,只能是左右闪动着身形。 高氏这番作派,自然是被谢阿奶给注意到了,她扭头狠狠瞪了大儿媳一眼,“安分一些!” 高氏有苦难言,她是担心谢老三再把人给打怕了,万一把主事者给招出来可怎么办? 村长瞧见进来的大孙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是什么打扮? 穿了一身粗布裙衫,头上拿了一块青色头巾包了的少年郎,此时还故意捏着嗓子,带着哭腔道:“这位郎君,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要来害我?” 少年郎哭了两声之后,便将帕子下移,堪堪挡住了脖子。 少年郎原本就是描眉抹粉打扮了一番,如今屋内灯烛纵然是燃得再多,也不及白日清晰。 那胡三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然后突然道:“你这个贱人,就是你勾搭我的,你还不承认?我告诉你,我身上有你的荷包,那可是你送给我的!” 少年郎面色一僵:“你胡说!” “我才没胡说。刘娘子,你我都勾搭在一起一月有余了,你现在说我冤枉你,是不是太迟了?” 胡三这话,不但没能让屋里人们都对刘若兰鄙视起来,反倒是一脸忿恨地瞪向了他。 胡三还以为大家不信,又嚷嚷道:“我身上有她送我的荷包为证。” 到了这一步,大家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谢阿爷只觉得这一出闹剧,简直就是丢尽了脸面。 族长吩咐谢老三:“你们几个,搜他的身!” 三四个汉子这一通搜,借机还不忘了整治这混子一番。 结果,啥也没搜到! “怎么可能?我,我身上明明带着荷包呢,今儿早上给我的时候还好好的,咋没了呢?” 谢阿奶的眼神一凛,这胡三是要坏事! 谢老三这回也是粗中有细了,问道:“今天早上给的你?胡三,你可想清楚了,我二嫂今天晌午之前都不曾出过门,我们全家皆可作证,倒是今日早上我大嫂出去了一趟,而且还神神秘秘的。” 谢老三可不管什么家族名声,转过身来,一脸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高氏。 他这么一侧身,胡三自然也就看向了高氏。 胡三并不认得高氏,所以高氏倒也不慌。 但是谢老三这番话,还是让大家伙心里头都对高氏生了几分怀疑。 而胡三先前说的那句话,大家伙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便是他再拿自己记错了这种幌子来遮掩,也无人再信。 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是胡三在故意污蔑刘若兰的名声,至于其用意嘛,大家伙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但是,一些个女眷却是一脸同情地看着刘若兰,同时都在琢磨着,是不是谢家老太太瞧不上刘若兰,这是故意折辱她一番,好将人撵出去,再迎进来一房新人? 毕竟,刘若兰进门多年,一直未能生个儿子,这可是事实,也是一直以来被谢阿奶揪着不放的主要因由。 村长朝着大孙子摆摆手,少年郎借着帕子遮掩做了个鬼脸,然后又故意十分伤心地往屋外走去。 胡三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耍了,竟然喊道:“刘娘子,你去哪儿?大不了咱们就做一对苦命鸳鸯罢了,你放心,便是沉塘也有我陪着你!” 第46章 闹大了可没好处 他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众人。 这个胡三脑子有病吗? 明知道世间伦理不容这等卑劣之事,他还上赶着承认? 此时,谢老三也察觉到了不对。 “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来污我二嫂名声的?哼,我早就看你不对劲了。我们在山上去寻二嫂和小侄女,刚一遇着你,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你便自己说与人在此私会。这倒是奇了。你也是已有家眷之人,这等丑事,旁人遮掩还来不及,怎地到了你这里,却是千方百计地想要让更多人知道?” 谢家的其它男子此时也都反应过来,的确是不对劲呀! “三堂哥说的没错,我们去寻人的时候,压根儿就不曾问他在那里作甚,是他自己上来就主动提及一些私事。而且我们还不曾对他动手,他便主动说是与刘娘子在此私会。若是真有这等丑事,哪个人会上赶着承认?我看这厮分明就是受人指使,故意来污我谢家名声的!” “没错!这等泼皮无赖,就得将他送官严办。” “几位兄弟们说的都对,这等混子,若是不将他送官,怕是日后还要再去祸害别人。他一个男子,倒是啥也不怕,三言两语就能要了女人的一条命呀!” 屋里屋外,众说纷纭,大都是同意将其送官。 毕竟,这个胡三的确可恶。 竟然还敢污蔑到了秀才娘子的身上,简直就是不能原谅! 谢阿奶见事态控制不住了,便连忙侧身跟老太爷商量:“这事情闹大了,对咱们家也没有什么好处呀,倒不如私下处置了便是。” 谢阿爷皱眉,眼下群情激愤,他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有族长和村长都在这里坐着呢,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儿? 再说了,谢修文是秀才,目前他们住在谢家庄的这些人中,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秀才,说是全族都指着谢修文出人投地也并不为过。 所以,这些堂侄们才会如此气愤,显然是不打算轻易饶过这个胡三的。 胡三此时也有些怕了。 若是私下处置,他自然有法子脱身,而且那位也都安排妥当了。 可若是见官…… 胡三此时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可见是真怕了。 谢阿爷犹豫再三,还是抬手示意大家先静一静,然后看向了一旁的族长。 “阿叔,今日之事,的确是二儿媳受了无妄之灾,只是此事若是闹到官府去,怕也不妥。修文还在府城求学,家中若是传出一些不好的名声,我也担心他的前程。” 谢老三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这怎会影响到二哥的名声?分明就是有歹人在暗中算计我二哥。他们这次算计到我二嫂的名声,实际上到底是不是为了针对二哥,谁能说得清楚?” 他这么随口一句,倒还真让族长和村长都上了心。 族长年纪稍长一些,自以为更有见识:“老三说的对,若是那人借此生事,在外肆意胡诌,说我们修文不能齐家,那岂非是让先生们对他心生恶感?” 谢阿爷一时也不敢再多话了,族长的话好像也有道理哦。 谢阿奶急了! 不过就是对付一个贱人,怎么还能整出这么多事来! “我是担心这事传出去了对刘氏的名声不好。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胡三就算是胡乱攀扯,那他为何不去攀扯别人,偏只盯着刘氏一个呢?” 这话怎么听都不顺耳。 一屋子人都向着刘若兰这个苦主说话,怎么这当婆母的,就一心为了恶人开脱呢? 谢老三一脸不耐烦道:“阿娘,您这话可不对。胡三敢攀扯我二嫂,自然是收了别人的好处。谁知道他们是盯上了我二嫂娘家的产业,还是想着坏我二哥的名声呢?说到底,我二嫂才是真苦主,莫名其妙地就成了被人攀污的梯子罢了。” 他这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 谢阿奶正要再说,外头一道声音无比清晰地传了进来。 “多谢三弟为我小妹说话了。我刘某人记着你这份儿情。” 众人闪开,进屋的正是刘若兰的两位哥哥。 他们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一直没出声,就在外头听着屋里头的动静,主要也是想看看谢氏族人到底会不会委屈了他们的妹妹。 刘老二和刘老三一进屋,谢阿奶只觉得身子一下子失了力,两手都扶在了扶手上,后背也弯了不少。 有娘家人做主撑腰了,刘若兰的底气自然也就显露出来了。 “我家小妹不仅仅是秀才娘子,我阿爹和大哥都是秀才出身,胡三,你故意攀扯我小妹,到底是图的什么,咱们到县衙里一说究竟!” 胡三不想去,抬头就想求饶。 可惜了,刘老二可不吃这一套。 他们也不是只有兄弟俩来了,还带了好几个小辈呢。 刘老二朝着谢家几位长辈们拱拱手道:“今日时辰实在是有些晚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带人去县衙告状。今晚此人如何处置,还请几位长辈们给个准话。” 村长思索了一番:“以侄子之见呢?” “呵呵,既然阿叔问了,那我就直说无妨了。我妹夫不在家,如今这谢家里头偏只有三弟和三弟妹愿意信我小妹,其它人竟然处处为了一个混子开脱,这胡三捆在哪里都行,就是不能捆在这里!” 一番话,不带一个脏字儿,却是将谢家上下给骂了个遍! 谢修然羞地抬不起头来,他倒是精明地一直没开口。 可是在众人看来,你这个当大伯子的一直不吭声,还默许了自家女人在那里败坏弟妹的名声,你就是个好人了? 谢阿爷和谢阿奶更是被这番话给说地臊眉耷眼的,真觉得坐不住了。 村长也明白他的意思。 “这样吧,若是贤侄信得过我的话,那就先捆到我家去。如何?” “可。小侄今天也是带了人过来的,我们今晚就负责为你家守夜了。阿叔,不是我们不信你,而是信不过某些心思恶毒之人,万一这是双方联手的,等到夜深人静时再使了手段将人放了,那我们岂非是有理说不清了?” 第47章 对薄公堂 刘老二这话,就差明晃晃地说,是谢修文的家人想要害刘若兰了! 事到如今,不管是大家口头上咋说,可是心里都认定了这其中之事,那个老太太指定是插了一脚的,要不然,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维护一个外男? 事情三言两语便有了结论。 若是刘家没有来人,那么谢阿爷再多跟族长和村长说说,兴许这事就压下了。 可是偏偏刘家人过来出头了,还提到了刘若兰的秀才爹和秀才大哥。 就冲着这个,谢家人也不敢再劝了。 此时谢家庄的人们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刘若兰的大哥可是在衙门里做事的,不管是不是小吏,总归是能与县太爷那里说得上话的。 这对于他们这些整日只知道种地的农人来说,那就是官老爷呀! 啧啧,这个胡三惹谁不好,咋就盯上了刘氏呢! 这一晚上,多少人睡踏实了,多少人又是彻底难眠,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阿奶回屋后就忐忑无比,事到如今,显然已经不是她能掌管事态走向的了。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给那个宋小姐递个信儿,免得到时候上了公堂,再临时抱佛脚。 可直到此时,谢阿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直以来,都是宋小姐身边的丫环跟她们联络的。 而且这宋府到底是在何处,她与高氏两个女眷又如何知道? 谢阿奶有心让谢修然跑一趟,可是一转身,就看到了正怒目瞪着她的老太爷。 谢阿奶被吓了一跳,还是强行压下心头的慌张,努力堆起一张笑脸:“太爷,您这是怎么了?” 谢阿爷不语,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瞧。 两人做了大半辈子夫妻了,还能不了解对方? 只是片刻,谢阿奶的眼神明显闪躲,谢阿爷的心里便已有了计较。 “你自己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阿奶心头一慌,她知道太爷这样说,就表示她已经瞒不住了。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无意再瞒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胡三把他们给交待出来。 “太爷,我也是为了咱们家,为了老二好的。” 谢阿奶将事情挑拣着说了一遍,宋小姐给自己送礼物的事情她没说,但是说了宋小姐相中了谢修文,并且还表示愿意携丰厚的嫁妆进门,这才让她动了心。 谢阿爷听完之后,指着她的鼻尖怒骂:“你糊涂呀!那宋小姐再有钱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介商户出身,便是真地相中了咱们家老二,你大可以松口让她进门为妾便是,何苦要来害儿媳?现在弄成这样,我看你如何收场!” 谢阿奶心头也慌,扶住老太爷的胳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呀。而且那胡三也是不我们找的人,是宋小姐安排的。” 谢阿爷敏锐地抓住她的手:“我们?除了你之外,还有高氏在暗中帮了你?” 谢阿奶心虚地别开眼,然后点了点头。 谢阿爷想到了先前胡三说的话,心里头已然明白过来了。 “这么说来,将老二媳妇的荷包私自送出去的,就是高氏了?” 谢阿奶脸色愈发难看,“是,不过她是将荷包给了一个叫梅兰的丫头,胡三也不认识她。” 谢阿爷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妇人! 谢阿爷气得坐不住,来回在屋里转着圈,好一会儿才怒道:“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蠢妇!上赶着给自己的儿子戴绿帽子,你怎么想的?这事儿就算是真成了,咱们谢家的名声就好听了?你这个当母亲的脸上就有光了?” 谢阿爷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的老脸道:“今天晚上,被长辈怼,被亲家侄子怼,被谢家的那些子侄们瞧不起,咱们这两张老脸都丢尽了,你知不知道!” 谢阿奶此时开始低泣,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呀。 谁知道向来软弱好欺的刘若兰,今日竟然好像是走了天大的运道一般,不需她出面,这事情就已经被解决了。 这叫什么事! 老两口在屋里商量了半晌,还是决定将谢修然给叫过来。连夜赶去县城,总得给那位宋小姐透个话,只要胡三不将她咬出来,那一切就还好,至少不会影响到谢家。 可若是胡三真地是开始胡乱攀咬了,到时候他们一家子也不必再在这谢家庄待了。 谢修然也知道轻重,这大晚上的,家里又没有骡车牛车的,只能是自己靠着两条腿往县里赶。 大半夜的,宋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敲开的。 宋婷婷听了事情的经过,倒是没说什么。 谢修然看她一脸淡定,便知道她定然是早已想好了退路。 如此也好,总算是能保住名声。 次日一早,谢家庄以及刘家的人,便押着胡三,浩浩荡荡地往县衙赶了。 刘大郎一大早也得了消息,借着呈公文的空当,跟师爷多说了两句话。 等到升堂,做为原告的刘老太爷被请了上来,因为是秀才,自然是不需下跪的。 为啥让他来做原告? 这是昨晚就商量好的。 刘老大在衙门里做事,总得避嫌。 而刘深是刘若兰的亲爹,他出面为亲闺女做主,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胡三这回到了大堂上,倒是再没有胡搅蛮缠,老老实实地跪着不出声。 不过刘深想地更为周到,让人将昨晚扮做了女儿的少年郎又唤了进来。 “胡三,你可认得他?” 胡三抬头看了一眼:“哦,昨晚上见过,他是刘娘子。我,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所以才想着借此机会来给自己谋些好处,也想着打击一下刘家食肆的生意。大老爷开恩,我与刘娘子并未有过不堪之事。小人坦白交待,还望大老爷能宽恕。” 县太爷敲了一下惊堂木:“胡三,你蓄意污人名声,可知是大罪?” “回大老爷,小人实在不知,小人只是想着敲诈一些好处的,还请大老爷开恩。” 师爷这时适时地凑了上来:“大人,这厮的话不足为信。他身后必然有人指使,否则怎敢如此嚣张?到了大堂之上还敢公然撒谎,显然是没将您放在眼里呀!” 第48章 戳破 第48章戳破 师爷不愧为师爷,三两句就成功地把胡三给定性成了一个不说实话的奸诈之徒! 县太爷自然极为不悦,惊堂木一拍,又开始吓唬胡三。 “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不说实话,那便大刑伺候!” 胡三吓了一跳,这怎么不按套路来呀! 是那位没安排好,还是自己得罪的人太狠了? 师爷使了个眼色,左右两侧便有衙役将人给摁在了地上,举起沙威棒伤势要打。 胡三可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他乘乖这板子一下来,想要叫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明显这些人就是看他不顺眼,一会儿真打了,自己少不得得是重伤。 “大老爷饶命呀!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是一个叫梅兰的丫环找到了小人,还给了小人十两银子,命小人去谢家庄败坏一个叫刘若兰的女子的名声,还说若是事成,再给小人十两银子的酬劳,小人不敢撒谎,请老爷明鉴!” 师爷眯了眯眼,看来刘主事倒是没有骗他,真是有人盯上了谢秀才正室的位子,想着赶他的正牌娘子下堂呢。 胡三将梅兰招了出来,一路跟过来的谢修然吓得腿都软了。 幸亏他是站在了堂外,一抬手扶住了墙,要不然直接跌坐在地都是有可能的。 胡三将梅兰招了出来,也不知那梅兰一会儿在大堂上会不会攀扯出宋小姐来。 谢修然脑子转地飞快,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多时,梅兰被衙役押上了公堂,不仅如此,她身后还跟着宋家的管家。 “堂下所跪何人?” 梅兰眼神有些木,声音里也听不出情绪来:“回大人,小人梅兰,是宋家的丫环。” “胡三说是你收买了他,想要污蔑刘娘子的名声,是也不是?” 梅兰犹豫了一下,再抬头时,眼神已然坚定了许多。 “回大老爷,小人的确是曾与胡三有来往。” “你为何要污蔑刘娘子?” 梅兰深吸一口气,心知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小姐的命令那必须得做,否则死的就是她的家人了。 “回大人,小人与刘娘子有些旧怨,心中不甘,这才想法子使了人去害她。此事小人认罪,只是那刘娘子却也未必就是好人。” 县太爷眯眼,这丫环不老实呀! “哼,本官问什么你答什么,休得放肆!” “是,小人不敢欺瞒大人,那刘娘子与胡三之事虽是假的,可是她心胸狭窄,嫉妒成性,上不敬婆母,下苛待幼女,此等品行恶劣之人,怎堪与谢秀老相配?” 话里话外,听着似乎是在为谢秀才抱不平,但是这字字句句全是胡诌。 “你胡说八道!” 谢老三没忍住,怒道:“你是哪里来的贱婢,竟然敢这般污蔑我二嫂。我们谢家庄上下谁不知道她最是性格温和,而且对我阿娘一直恭敬有加,更是将爱女疼得入骨。怎么到你口中,却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县太爷皱眉:“不得喧哗!” 谢老三闭了嘴,但还是没忍住又瞪了梅兰一眼。 刘深倒是不慌,昨晚他知晓此事之后,就连夜与长子长媳商量了一番,心中早已有了对策。 “大人,可否容学生问几句话?” 县太爷点点头:“允!” 刘深这才转身看向梅兰,上下打量一番,可见是富人家的丫环。 “敢问梅兰姑娘在哪个宋家做事?” 外头的管家暗叫不妙,却也不敢直接进入公堂喊话。 “我是城东宋家的丫环。” “你的主子是宋老爷,还是宋夫人呢?” “我是我们小姐身边的丫环,你问这些做什么?” 刘深笑了笑:“你刚刚说我的女儿品行不堪,那我问你,你又是从何处知晓的呢?可有人证或者是物证?若是没有,你便要再多一个污蔑的罪名。” 梅兰心里头咯噔一下子,这事就算是她担下来,倒也不至于是个死罪,但若是再加一条罪名,那她身上的罪责更重,少不得是要用刑的。 “你,我,我亲眼所见!” 刘深一听也没失望,而是冲着一旁的少年郎招了招手,此时他仍做妇人打扮,显然是刘家早就做好了准备。 纵然他们是苦主,可刘若兰若是上了公堂,仍然是容易惹人诟病。 “她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可认?” 少年郎摇头,垂头不语,似乎是伤心过度。 梅兰虽然去了谢家几次,但正巧刘若兰回了娘家,她自然不知道刘若兰是何长相,只是听人说长相秀美,此时抬眼见这妇人身形高挑,眼睛也水汪汪的,便以为是她了。 “哼,你不认又如何?刘娘子,你当初可是在外头对着婆母破口大骂,我亲耳听见的,你别想着耍赖!” 少年郎肩膀一抖,半转了身,未曾言语。 刘深再问:“梅兰,你可确定亲眼见到他对着婆母不敬,亲耳听到他辱骂婆母了?” 刘深问话的同时,手指向了少年郎,这是在跟她确认。 梅兰一咬牙:“自然是!而且我见了不止一次,定然是错不了的,就是她,我绝不会认错。” 刘深点点头,朝着上座揖手道:“大人,这梅兰的供词不足信,学生可指出其三点,还请大人明断。” “讲!” “是,其一,梅兰自称是城东宋家的家婢,且是宋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既然是家婢,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去了谢家庄,而且不止一次?” 梅兰眼珠子也开始乱转了,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个? “其二,谢家庄所居大部分为谢氏族人,刚刚这位谢家侄儿也说了,谢家族人对小女的评价很高,若是小女真地辱骂婆母,必然是在内室,那这位外来的梅兰又是如何得知的?可若是在外面,难不成谢家庄就只有梅兰一人长了眼睛和耳朵,其它人都又瞎又聋不成?” 县太爷点点头,此话不假。 这梅兰所说,的确更像是胡诌的,只为了攀扯刘若兰。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口口声声说是亲眼所见,且绝对不会认错人。” 刘深说到这里,将少年郎拽过来,然后面向县太爷:“可这位,却分明不是小女。那她刚刚却字字句句败坏小女的名声,可见其心思之歹毒!” (本章完) 第49章 收监 最后一条依据说完,所有人都懵了! 当然,只有谢氏族人和刘家人都心知肚明,刚刚那分明就是在诓梅兰的。 胡三也是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自己昨晚指认的人,根本就不是刘若兰。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们的计策便败了。 梅兰显然也是一脸茫然,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的走向,而公堂外的管家则是一拍大腿,暗骂梅兰太蠢,这次怕是要连累到小姐的名声了。 不等梅兰为自己辩驳,便听得那胡三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梅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你都招了吧。左右逃不过一场棒打,我胡三认了,的确是我胡三起了坏心思,活该被打。可你可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得想清楚了,不要替主子背了黑锅,一辈子都背着污名嫁不了人!” 梅兰脸色苍白,只觉得浑身的力气泄了个干净,然后身子一歪,跪坐在地上,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外头的宋家管家气得真想冲上去将胡三一顿暴打,可偏偏却是无能为力,眼下只能再去求助于刘府了。 梅兰并没有将小姐供出来,只说是自己坏了心肠,见不得一个乡下妇人也能有着秀才娘子的身份,所以才想着毁坏她的名声。 只是她这话,到底有几人信,就不知了。 至少,公堂之上的人,没一个信的。 梅兰不敢供出小姐,否则她的家人就全都没命了,她已然如此,怎敢再为家里头凭添祸端? 胡三和梅兰二人皆被判了三十板子,之后收押,胡三判监六年,还要赔偿苦主十两银子。 梅兰自认了是主谋,所以被判监八年,赔偿苦主银二十两。 因为刘若兰不曾到场,所以这三十两的判银就到了刘深的手上。 刘深从公堂出来,先是对着谢家的一众族亲们道谢,之后又让自己的二子三子请这些族亲们去食肆里小坐,也尝尝他们的手艺。 刘谢两家原本就是姻亲,如今恶人被惩治,事情也算是水落石出了,所以谢家人推辞一二后,便跟着一起去了。 刘深自己则是去到了后衙寻长子说话。 刘老大如今是县里吏房的主事,因着一个秀才功名,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也实属不易。 县里一般都有‘六房’,也就是县衙具体办事的机构,主要就是吏、户、工、兵、刑、礼六房。 刘老大如今是一房主事,也算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地位,今日之事,很明显是有师爷为他们说了话的。 刘深找长子过来,就是想着请他对师爷那里道个谢,看看是送上谢银好,还是另外再置办谢礼合适。 “阿爹,此事回头我再张罗吧。儿子是想着等明日请师爷和几个胥吏一起喝顿酒,今日之事,不止师爷出了力的。” 刘深转念一想,当时胡三被人强押着趴在了地上前,县太爷只是皱眉,并未明着发话,可见那两位衙役也是在向长子示好。 “也罢,这里有十两银子,你只管拿出备酒菜,余下的再给师爷选上一些薄礼,咱们不能让人觉得白帮了忙。” “是,阿爹,用不了这么多。去县里最好的酒楼吃饭,顶天儿也就是五两银子,花用不了这么多。” “拿着吧。钱多好办事,莫要让人看低了去。” “是,儿子记下了。” “另外,县太爷那里,你也要看着示好一下,总归这次是咱们得了利。” “行,县太爷这里不太好下手,倒是夫人喜欢咱们食肆的鸡汤米线,不如回头让我那口子带了食材过来亲自煮一顿给大人和夫人尝尝。” 身为县令夫人,自然是不好出门去小食肆里露面的,这样倒是算是投了巧。 刘深将一切都考虑进去,然后揣着三十两银子慢悠悠地去了食肆。 当着谢家族人的面儿,刘深将这三十两银子交到了谢老三手上。 “贤侄,这银钱是县太爷判赔给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的,她既已嫁到你们家,这银钱我拿着也不合适。便先交由你吧。” 谢老三也没什么不敢拿的,反正回去后也是要给二嫂的。 刘深又单独给少年郎,也就是村长的大孙子手里头塞了一个钱袋子,不大,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今日多亏了这位小郎君,这里面的铜板不多,权当是我老头子的一点儿心意。” 少年郎推辞不肯收,村长也觉得不妥当。 还是后来谢来福发话,少年郎这才将钱袋子接了过来。 这都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做的,谢家人自然也都觉得刘家人处事大方周到,不会让人做白工。 这样反衬得谢修然有点儿没脸,因为刚刚进食肆的时候,他还嘟哝了一句:三十两银子也不知道最后谢家能落着多少。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心给刘家人施压,所以也没避着他们。 如今看到刘深这作派,别人也只以为他是小人心胸了。 事情解决了,众人吃了个热火朝天,刘深又喊了刘老二亲自赶车送他们回去。 来的时候,用的是村长和族长家里头的两驾车,一驾是骡车,一驾是驴车。 因为来的人多,所以还有不少年轻人都是走着的。 如今有刘老二再赶上一驾骡车,回去的速度自然就快了。 谢家,谢容昭陪在阿娘身边,时不时地还故意扮个鬼脸给她瞧,可是效果不太好。 刘若兰昨晚就没有睡好,今天早上醒来便觉得浑身乏力,但还是强撑着起来与兄长和侄子们说了会儿话。 如今谢家里里外外都安静得很! 平时总是会骂刘若兰偷懒不干活的谢阿奶,此时也没了动静。 高氏也是有些后怕地窝在屋子里,一会儿想着自己偷二房东西的事情会不会曝出来,一会儿又怕那个梅兰将自己能牵扯出来。 也不知那位宋小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将这件事情给压下去呀! 高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不得清静,好像一闭眼,就能看到有衙役过来锁人的画面! 这种忐忑不安的心绪,着实是能将人给逼得发了疯。 她不知道的是,梅兰没供出她来,可是梅兰被收监之后,却得到了牢房的格外关照。 第50章 处置 谢家庄因为众位族人们的回归而再度热闹了起来。 特别是听说那个胡三竟然是县里城东宋家的一个丫环指使的,所有人都觉得莫名明妙。 这都不挨着呀! 谢老三可不是一个厚道的,说话故意遮遮掩掩的,只说那个丫环叫梅兰,是宋家小姐的贴身丫环。 而且他还再三强调了,那个胡三自认是收了梅兰二十两银子的好处,这才会挺而走险,想要败坏掉二嫂的名声。 谢氏的众多女眷们都惊呆了。 二十两呀银子呀! 这可不是二十个铜板,这要是一家三口,够十几年嚼用了! “这不能吧?一个丫环一个月也才是三四百文钱的月钱呢,就算是得宠的大丫环,顶天儿也就是六七百文,她哪儿来的二十两银子?” “是呀,一个丫头,就是攒一辈子也未必能攒得够呀!” 对于高阳县这样的小县城来说,一个月能有几百文钱的进项,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大多数人不曾出过县,甚至是连镇子都不曾出过,哪里知道真正的权贵人家的丫环一个月能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呢。 所以,在她们看来,这二十两银子,简直就是不敢想的。 谢老三就是故意这样说的,而且他说的也都是事实,梅兰自己也承认的,只不过是先付了十两,事成之后再付十两而已。 谢老三想着怀里揣着的三十两银子,又道:“县太爷可是英明神武,三言两语就戳破了胡三的谎言,而且那个梅兰都被押到公堂上了,还意图败坏我二嫂的名声,结果也被人当堂戳穿。县太爷不仅判了他们板子,还要收监,还让他们赔偿我二嫂三十两银子呢。” 王寡妇一听:“三十两?” “可不是嘛!害人是这么好的差事?哪有不付出代价的?也是这回我二嫂走运,正好乖宝捡了钱袋子早早下山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人害成什么样呢。” 王寡妇听得心头发虚,讪讪地低头不敢再言语。 一旁的一位婶子则是附和道:“就是!这世道艰难,咱们女人家日子就更是难过了。女人的名节多重要呀,胡三那样的杂碎,就该斩了他才是为民除害!” 话是这样说,县太爷当然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要人命。 更何况,这事也没成,要是按这么来说,县太爷判的还是挺重的。 谢老三故意把三十两银子的事情嚷嚷出来,谢修然想拦也没能拦住,只能愤恨地想着回去后定要告他一状,让爹娘好好地骂骂他。 谢老三又将族长和村长都请到了自己家,说话也没避着人。 “阿爷,阿叔,这三十两银子可是刘家阿伯亲手交给我的,这是判给我二嫂的。这银钱我拿着烫手,可是我若是直接拿回家……” 后面的话没说,但是两位长辈自然也都能明白。 这三十两银子,怕是要被那个老婆子给强抢了。 “走吧,反正我们也做了一回主,不差这一回了。” “是,多谢族长阿爷。” 族长都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愿意再走一趟,谢老三连忙上前搀扶。 因为案子结了,谢家所有人也都出来听个结果。 谢阿奶听说梅兰也被抓了,而且还打板子入狱,这心里头就拔凉拔凉的。 虽然是没能将主谋供出来,可大家伙都不是傻子,那梅兰兴许是因为护主,可是宋小姐的名声算是坏了,就算是日后谢修文真地休了刘若兰,谢家也是不会容许这样的女子进门的。 便是为妾,都不可能! 这一回,那宋小姐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梅兰要赔偿的那二十两银子,自然是宋家出的,诚如大家伙所预料那般,一个当丫环的,如何能攒得了二十两银子? 最后,族长做主,让谢老三将银子拿了出来。 “这既然是县太爷判给了修文媳妇的,这银钱就该归她所有。这次的事,她是苦主,昨晚上不明不白地就被你们折辱一番。你们该庆幸后来有刘家出面了,要不然,修文媳妇要是气性大一条绳子吊死在了屋内,你们一家子还有 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谢阿爷的脸色发红,被羞的! 若是刘氏死后才被发现真相,那他们这对公婆就成了逼死儿媳的刽子手,的确是无颜再苟活于世了。 思及昨晚老妻所言,谢阿爷也快速地做了一个决定。 “阿叔放心,以后我们定然会多加小心,这三十两银子是二儿媳理当拿的,也算是给她们娘儿俩压压惊。” 族长见他总算是还不糊涂,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当着族长和村长的面儿,谢阿爷也想着再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修然他娘,你这次的确是错的离谱,不该不听儿媳妇自辩就妄下结论。你是长辈,我也给你几分面子。只是自今日起禁足一个月,哪里也不许去。另外,我记得库房里头还有几匹细棉布,回头让老二媳妇过去挑两匹,她挑中哪个就是哪个,你不得再加阻拦。” 谢阿奶自然是舍不得,那细棉布可不易得,贵着呢,她原本想着给自己的大儿子和长孙一人做两身长衫的,现在就要被二房给得了去,她怎么能不心疼? 可是事情已经出了,她也的确是在众族人面前有了过错,不敢有一丁点的反对。 谢阿爷又看向了谢修然两口子:“高氏,你昨晚上也不该满口胡言,要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你身为长嫂,怎能如此不辩是非!就罚你接下来做一个月的家务,另外,你再给老二媳妇备份儿赔礼,务必要让她原谅你才算。” 高氏心头发苦,这事明明就是婆母做的主,她只是在旁边敲敲边鼓,这也罚得太狠了吧? “是,阿爹,儿媳记下了。” 谢修然也没能落得好,他昨晚虽然没吭声,但是没管好自己屋里的婆娘,这就是一桩大错。 所以,谢修然被罚了一个月的月钱。 这其实也算是不痛不痒的,但是在族长面前,也算是表明了态度,至少不至于再让人说他偏心长房,苛待二房了。 族长和村长果然都很满意,二人先后离开,谢阿奶就又开始作妖了。 第51章 晖哥他娘去过我家 谢阿奶阴冷地看着刘若兰:“三十两银子,可不是三十个铜板,你拿着就不怕咬手?” 刘若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婆母这是让她主动将银钱上交,要不然,就要等着被她搓磨吧。 谢老三还在这里呢,真没想到族长前脚走,他阿娘后脚就能再反口把钱要过去。 “阿娘,银子的事情原本就是县太爷判给二嫂的,别的银钱也就算了,这种想要败坏二嫂名节的银钱,您也想拿?”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劲。 谢阿奶气得一口痰堵上来,咳了好半天。 谢阿爷觉得从昨晚到现在,脸面都被丢地差不多了,自己刚刚才捡起来那么几分,现在又要被这个老婆子给撕下来。 简直就是个拎不清的! “行了,那银钱是给老二媳妇的人,你们谁也不能再去惦记。” 谢阿奶咳了一会儿,现在缓过来了。 “那行,不交就不交,不过一直到明年,老二念书的事情也别再想着从公中出银钱。” 谢阿爷瞪眼,这老婆子分明就是故意跟他对着干呢! 老二读书的钱要是公中不出,那岂不是就等于变相地把这三十两给收回来了? 说来说去,还是只知道银子,这老婆子的眼界什么时候这么窄了! 谢阿爷当着小辈们的面儿,还是没有将话说地太难听,但是态度还是十分强硬。 “够了!老二读书的事该如何便如何,一切该从公中出就得从公中出,别以为老二是占了其它两房的便宜,你别忘了老二还有免税田的名额,这一年下来足够他们一家三口的嚼用了。你们也都听仔细了,若是谁敢再打二房手里的银子,那就给我滚出谢家!” 高氏身形抖了一下,知道公爹这是真怒了。 刘若兰拿着银子回去,谢容昭小心地站在她的旁边,小手抱住她的腿,希望有自己的陪伴,阿娘的心情能好一些。 事实上,刘若兰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 一方面因为洗刷了自己身上的污名而高兴,一方面又因为婆母那里的态度而心生忐忑。 她思及今日公爹的态度,这心中添了几分底气,可是想到谢老三提及了昨日早上只有大嫂出过门,这心里头就有几分不安稳。 她的的确确是丢了一只荷包。 原本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掉了,或者是自己随手乱放才找不到。 没想到竟然是落到了那个叫胡三的手上。 可是昨晚又的的确确是没有搜出什么东西来,难不成是她冤枉了高氏? 后晌,谢容昭睡了将近一个时辰,醒来后就去找谢荣恩了。 “四哥,我们上山好不好?” 谢荣恩牵着她的手:“想吃肉了?” 谢容昭摇头:“我的帕子好像是落在山上了,我想找回来。” 谢荣恩脸色一僵,这都过去一晚上了,而且山上时常有风,一张帕子,轻飘飘的,确定还能找得回来? 谢荣恩有心劝一劝这个堂妹,可是低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四哥带你上山。” 谢容昭的确是丢了一块帕子,不过并不担心什么,因为那帕子上干干净净的,原本是刘若兰想着让她拿来练练手的,只是她太懒,一直没动针线。 二人上了山,兜兜转转地又到了昨日她曾经去过的地方。 “四哥,你去那边帮我看看好不好?” “好,你也不要走太远,有事就大声喊我。” 谢容昭自小在山脚下长大,又不是头一回上山,所以谢荣恩对她还是很放心的。 谢容昭走了七八步,歪头瞧着前面被压得断了腰的杂草,这里曾经被人严重地踩踏过,是摔了? 她又顺着这个坡度往下走了几步,慢慢摸索着,直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荷包。 谢容昭的嘴巴微张,脑子里快速地过着昨晚胡三说过的那些话,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这荷包必然是曾经到过胡三手里的,只是不知何故,竟然落在了这里。 “昨日早上只有大伯娘出过门,所以,这荷包必然是大伯娘拿出去的?” 谢容昭紧紧地抿了唇,原本以为高氏只是一个贪财抠门的性子,万万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可以祸害家人的恶劣地步! 这谢家,当真是与虎狼窝无异了。 谢容昭小心地将荷包收入怀中,再没有看到别的有价值的东西,便回身去找四哥。 兄妹俩下山的时候,谢荣恩乐呵呵地拎着两只野鸡,还遇上了狗蛋和王寡妇。 谢容昭收住脚步,没见到这个王寡妇的时候,她还没有疑心过,现在再瞧见人,她便想到了昨日正是这王寡妇将她们引到那个位置去的。 而她找到荷包的位置,正是与当时阿娘打猪草的位置不远。 若不是自己捡了一个钱袋子,早早下了山,那阿娘和胡三的事情还真就说不清楚了。 谢容昭又不是真地只有五岁,自然是能将这些事情前前后后联系起来。 王寡妇许是有几分心虚,乍一见到了谢容昭的时候,眼神还有几分躲闪之意,可是在看到了谢荣恩手上的猎物后,眼神里又多了一抹贪婪。 可惜,谢老三没跟他们一起,谢荣恩可不是那种穷大方的主儿。 再说了,在他看来,这东西是妹妹猎到的,如何处置,自当是妹妹说了算。 谢容昭与王寡妇错过二三十步后,才回身朝着狗蛋喊了一嗓子。 狗蛋还以为是要给他肉吃,喜滋滋地就跑过来了。 “你想吃糖不?” 狗蛋点点头,没有肉,糖也行呀。 “那你告诉我,前天和昨天,有谁去你家找你阿娘了?” 狗蛋和谢容昭的身高差不多,两个小娃娃站在一处,谢容昭身上的气势明显就要更强一些。 “晖哥他娘去过我家,好像是昨天早上。” “那她们说啥了,知道不?” 狗蛋挠挠头:“我没注意,好像是听他们提到了猪草,还说了上山啥的,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谢容昭眼神一冷,这事儿果然是她们勾结在一起的! “给你糖,我刚刚问你的话,跟谁都不要说,尤其是你阿娘,要不然她会打你屁股,而且以后我都不会再给你糖吃了。” 第52章 刘学义道歉 谢荣恩虽然脑子简单,这会儿也听明白了。 敢情那天二伯娘和乖宝会上山打猪草,还是多亏了狗蛋他娘! 而狗蛋他娘又在昨天早上和大伯娘见了面,这咋想都觉得里头有东西。 谢容昭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有想法了,也没多说,回去后,先去见了谢老三,然后把狗蛋的话重复了一遍。 谢荣恩想不想得明白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让三叔心软了。 果然,谢老三听完了他们的话,心里头就跟卡了一根鱼刺似的,别提多难受了。 平时他对王寡妇母子关照的还不够多吗? 这么费尽心思地来害人,真以为他们家是好惹的? “三叔,算了,这件事情总归是没有证据的,我们自己心里头清楚就行了,也没必要非得去问个水落石出。” 谢荣恩点点头:“就是,阿爹你就算是去问了,她不承认也是白搭。” 晚上,谢容昭把王寡妇和高氏的事情又跟阿娘说了一遍,刘若兰这次倒是没有表现得太意外,可见是一早就有疑心了。 “往后咱们还是远着她们些吧。有些人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不怕,我还有舅舅们呢。” 刘若兰轻笑:“傻孩子,咱们也不能事事都指望着别人。而且狗蛋娘那样的人,最会的就是耍无赖了,咱们少跟她打交道也就是了。” “知道了,阿娘。” 谢家这边算是安稳下来了,县城里头刘学义可是被气得火冒三丈! 他和谢修文是同窗之谊,打小就认识的那种。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他如何向老友交待? “你去过宋家了?” 刘学义的娘子点点头,表情也不太好:“去过了。还特意单独见了表妹,只是她那个性子你是知道的,如今她的名声算是坏了。那梅兰虽然没有当众将她招出来,可是事儿都摆出来了,大家伙心里头明镜似的,谁能不往她身上想?” 刘学义现在恨不能直接甩几巴掌给这个表妹。 脑子有病吗? 你上赶着作妾,人家谢修文都不要,竟然还敢打起了正室的主意,是真以为谢修文是团软杮子吗? 刘学义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这事情不简单。 他使了银子,进入狱中,跟胡三和梅兰都分别见了面。 不仅如此,还想法子让他们都给留了一份儿证词出来。 宋婷婷做的事情再混帐,那也是他表妹,他当然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可是谢修文那里,他也总得有个交待! 所以,梅兰把高氏给供了出来,胡三则是与谢修然是旧识,但银子的事情的的确确是宋家许的。 不仅如此,梅兰还把谢家老太太和高氏打算联手将刘若兰逼离谢家的事情也都交待了。 这就不能只怪宋家了。 毕竟,你们这也算是自己人起内哄了。 刘学义拿了这两纸证词,也不敢多耽搁,就怕刘家先一步给谢修文送信,到时候他还如何面对这位昔日同窗? 刘学义承认自己与谢修文交好,且一直舍不得这个朋友是有私心的。 他觉得以谢修文的本事,想要中举并非是天方夜潭。 若是日后有一位举人老爷朋友帮着说话,他们刘家的生意也总归是能更好的。 偏偏出了宋婷婷这么一个孽障! 刘学义去府城的路上,可没少骂她。 刘学义到了铭山书院后,还是将谢修文请到了外头的一间茶馆里说话。 有些事,他自己都羞于启齿,更不乐意被其它人听到了。 刘学义再三道歉,又是鞠躬,又是斟茶的,只盼着他能消消火。 谢修文起初听他说了事情始末时,的确是怒气冲天,恨不能立马返回家中好好安慰妻子,更是恨不能立马奔赶高阳县监狱,好痛揍那个胡三一番。 两盏茶之后,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此事,除了你三弟之外,还有嫂子的娘家人也功不可没,当然,听闻你的族人们也都卖了力,说到底,还是我那个表妹惹了祸。此事你且放心,我已与姨父商量好,尽快将她远远地嫁掉,再不会来打扰你们夫妻。” 谢修文冷哼:“你倒是挺护着她!” 谢修文可不傻,远远地嫁掉了,不就是想着摆脱他的报复? 刘学义也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戳穿,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一边是朋友,一边是表妹,总不能真地把另一方给得罪死吧? “子成,此事的确是愚兄之过,我也是没法子了。你是没见着,你那位岳父好生厉害,句句未提我表妹,但是却字字在提醒着所有人是她在暗中指使了梅兰。如今表妹的名声坏了,也算是受到惩罚了。” 对于一名女子而言,还有什么比名声更重要的吗? 思及此,谢修文的火气也的确是少了三分。 想到自己岳父,谢修文还真是佩服。 在公堂上,还能这般冷静地给梅兰下套子,也的确是高! “子成,此事是我愧对你和弟妹,我与姨父商量了一下,想着拿出一百两银子来做赔礼,可是你也知道宋家不仅仅只有一个宋婷婷,这事也不好真地大张旗鼓去做。” 言外之意,我们愿意花一百两买个消停。 你们也就别非得让宋家下不来台了。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宋婷婷要不要上门道歉已经不重要了。 满城风雨,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再加上宋家有意示好,他谢修文就算是想着家中的妻小,也不能把路给堵死了。 宋家经商,刘家食肆也在县城里开着呢,不怕人家正面对上,就怕使一些个不入流的小手段,才让人防不胜防。 谢修文考虑再三,点头道:“到此为止。若是令妹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可别怪我谢修文不给你这位兄长颜面。” 听到这话,刘学义就放心了。 只要谢修文肯松口,那他这里就算是大功告成。 “真是多谢子成的大度。回头我安排内子去一趟谢家,说来内子与弟妹也是许久未见了,正好一起说说话。” 谢修文对此不置可否,一切都随娘子心意即可。 “对了,子成,此事要说我表妹有错,可却并非是罪魁祸首,毕竟有些事,外人怎么也是插不进去的。” 第53章 中秋归家 刘学义倒不是故意想让谢家内斗,只是单纯地想转移一下谢修文的注意力。 毕竟这事儿吧,要是严格说起来,主谋还是他们谢家人。 就算是宋婷婷透露了自己想要当谢修文正妻的心思又如何? 如何谢阿奶不同意,谁还能逼着他们上赶着去害刘若兰? 谢修文也明白刘学义的意思,收下一百两银票之后,就琢磨着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宋家和刘家算是几辈人都在经商,大治朝没有商籍不可科考的规定,但是商籍也的的确确是容易被人瞧不起,但是架不住人家有钱呀! 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商籍再不好,人家也能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 谢修文也是考虑到了他们的两家的人脉之广,所以才选择了息事宁人,因为他知道,就算是他不打算就此作罢,也没有任何办法。 谁让梅兰咬死了就是自己起了坏心思呢? 没有物证,没有人证,所以这个锅只能是让梅兰和胡三顶了。 几天后,谢修文又去了一趟徐山长那里交上功课,然后又领了几本书回去,如此循环往复,谢修文的学问进益很快。 马上要到中秋了,铭山书院也给学子们都放了假,考虑到有些学子离家远,所以总共给他们放了十天假,可以让他们都回去和家人团聚。 谢修文算是离得近的了,有的则是出了州府,光是路上,来回就得耽误三四天。 谢修文得知休息之后,就立马让豆子收拾东西,然后准备连夜赶路回去。 正好也有几位同乡,一番商议之后,有人派了小厮去找最近的镖局,好一路护送他们回去,费用大家均分,这倒是比自己单独请镖师更节省。 谢修文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豆子在外头敲了半天的门,谢老三才揉着眼睛过来开的。 “二哥?” 谢修文朝他点点头:“扰你安睡了。快回去吧,夜里凉。” 谢老三看了一眼被二哥拍过的肩膀,然后又呆了一会儿,这才把大门栓好,快速回屋了。 刘若兰和谢容昭在一张床上睡着呢,谢修文轻手轻脚地进来,看着她们母女这睡颜,一时间身上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妻女都好好的,他就安心了。 谢修文将外衫脱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乖宝抱起来,送回到她自己的小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看她翻个身,嘴里头还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 谢修文又陪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是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返回屋内。 躺在床上,一把搂住身边的娇妻,谢修文此时也是困倦得不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谢修文连夜赶路,也的确是累了。 早上刘若兰醒过来,察觉到身边躺了一个男人,还吓了一跳! 再一瞧是自己相公,这才松了口气。 一晃夫妻二人已分开数月,此时见到夫君脸形消瘦,不免又有几分心疼了。 “醒了?”略有几分低哑的声音响起,刘若兰这才意识到自己偷看被抓包了。 “还早,再陪我躺会儿?” 刘若兰脸颊微红:“不早了,我也该起身了,还得去看看乖宝。” 谢修文这才抬手搭在了额头上,算是放过她了。 谢容昭还在睡,小孩子嘛,哪怕是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娃娃,可是身体上的真实反应,还是骗不了人的。 谢容昭睡得正香呢,总觉得有人在故意挠她的脸,气呼呼地挥舞着小胳膊:“别闹!阿娘我还想睡。” 谢修文独特的笑声响起,谢容昭一下子就精神了,睁开眼,果然是自己想念了许久的美人爹爹。 “阿爹!” 谢容昭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然后直接朝着他身上扑。 谢修文快速将人抱住,还拍拍她的后背:“乖宝,想不想阿爹呀?” “想的呢!我最喜欢阿爹了。” “那也就是说乖宝不喜欢阿娘了?” 谢容昭嘟嘴:“才不是呢!我最喜欢阿爹和阿娘。” 谢修文被她这个小模样给逗乐了,抱起她去洗漱。 谢容昭脸上也抹了香香,然后晃着两条腿,等着美人阿爹伺候她穿鞋。 一切收拾妥当了,父女俩才手牵着手去用朝食。 谢阿奶的脸色很差。 谢阿爷倒是很高兴,还想着等会儿再多问问儿子的功课如何了。 朝食用得还算是很平静,至少,没人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饭后,谢容昭被阿娘带走去学女红,谢修文则是被父亲叫去了书房说话。 谢修文并没有在家人面前说太多自己在书院的事,尤其是他拜了徐远卿为师这件事,他还是瞒着家里的。 不是谢修文小心眼儿,而是他不得不谨慎。 前两次自己乡试未中,并非是他学问不够,而是两次都是身体有恙。 哪怕是他心再大,也难免生疑。 当然,谢修文还没有自恋到觉得自己能一举夺魁的程度,他的学问如何,自己知道,前两次可是身体无恙,上榜有可能,但是名次也绝对不会特别好。 如今他拜了徐山长为师,在他的指点下,才明白自己以前的见识是有多浅薄,也更明白了自己的学识储备还远远不够,想要明年中举,那必然是要多下一番苦功夫的。 毕竟是徐山长的亲传弟子,若是名次太差了,也会堕了恩师的名头。 谢阿爷问过一些之后,便主动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了。 这种事情,也是瞒不住的。 既然早晚都要知道,倒不如先从自己这里了解事实更好一些。 “阿爹放心,既然事情已然了了,儿子也不会再追究。只是此事家中到底有何人参与此事,儿子心中也有数。毕竟,那宋家小姐与儿子的同窗是亲戚,前些日子,他还特意来向儿子赔罪。” 谢阿爷心头一惊,万万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层。 可谢阿爷也不敢将事情戳破,他在赌二儿子并不知事情全貌,也在赌他为了家族名声,必然不会将此事声张出去。 不得不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谢修文的确是要顾忌名声,不会将事情捅破。 可他也不会什么也不做。 有仇不报,非君子! 第54章 分钱了分钱了 谢修文叫上老三,然后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了县里。 谢修文先去了一趟刘家食肆,确定他们的生意好,而且看样子人手也够用,便又去置办了节礼,是给他在县里的先生送去的。 谢修文念书至今,教过他的先生自然是有好几位。 这头一位,应该就是刘若兰的父亲了。 谢修文办完正事,孩子们也饿了,正好就带去刘家食肆吃饭。 之前夏天的时候,生意受些影响,但是谢容昭提醒他们那酸辣粉可以煮熟以后过一遍凉,之后再吃就不会那么烫了。 而且刘老二脑子也活,夏天最热的那两个月,他们干脆就往外卖凉面:炸酱凉面或者是葱油凉面。 这种面食在高阳县很常见,所以刘家食肆卖的价格不高,利润显然是没有酸辣粉和鸡汤米线高的。 但是钱不能都让你一家挣了。 生意有红火的时候,也总得有淡季,这样其它买卖人看了才不会眼红。 谢修文吃完后,被刘老二给叫到了后院儿说话。 “你先看看这帐本,这铺子开了也有四个多月了,也就是最热的那两个月生意差一些,平时都不错。这每个月的盈利上面也有都记着呢,你没回来,所以这钱我们就一直都先存着,没分。” 谢修文粗略地扫了几眼,听他说完,便迅速地翻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标注着,目前食肆现银结余已有二百七十八两六钱,盈利二百一十两一钱。 这个数字已经相当可观了。 毕竟这么不起眼的一家小食肆,四个月能赚到二百一十多两,这个利润还是很不错的。 “妹夫,我们就盼着你能回来呢,正好这也要过节了,我们也想着置办些东西呢,你看看这钱咱们咋分?” 谢修文当初只要了两成的股子,所以这么算的话,他和三位舅兄分的会是一样多。 “岳父是如何打算的?” 刘老二嘿嘿笑了:“阿爹说这帐上的银子都能分,这结余是二百七十八两六钱,阿爹说让分二百两,余下的七十多两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谢修文点点头,正合他意。 “我没什么看法,不如就按岳父的意思分吧。” “那敢情好!” 刘老二一拍大腿,这一分了,那他们兄弟几个每人能分到四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了! 而且到年底的时候,应该还可以再分一回的。 “对了,二哥,这食肆你们几位在这里操劳可得了工钱?” 刘老二不以为意道:“都是自家的买卖,要啥工作!” “不妥。” 谢修文皱眉道:“便是你与三舅兄没有意见,可还有几个小辈呢。明日我正好带着若兰和乖宝去给岳父岳母请安,此事我再与岳父商议吧。” 刘老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回能分四十两银子的,啥工钱不工钱的,不重要! 回去的时候,谢修文的怀里头就多了两张银票和一个小银元宝。 谢修文将银票和银元宝都拿出来给刘若兰看过,银票是一张十两的,一张二十两的,小银元宝是十两整的。 “你那里还有多少家用?” 刘若兰立马抱了自己之前藏起来的钱箱子,上面放着二十几枚铜板,底下还有一个小隔板,用了巧劲打开,露出里面的银票和银子。 “当初梅兰和胡三总共赔偿了我三十两银子,也都在这里了。” 谢修文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你若是觉得收着不方便,我可以换成银票。”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反正家里头也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 刘若兰没有直说的是,就算是有钱,在谢家这个宅子里,她敢花用吗? “我这次买了二十个鸡蛋回来,只说是几位舅兄们给的,你回头可以用这些做蛋乳羹。” 谢修文这样做,也是想着能让阿娘少对刘若兰责骂一些。 “这次的事情,老三帮忙不少,还有来福和他侄子都出了力,正好赶上过节了,所以我买的东西不少,回头你随我一道去一趟村长和族长家。” “好。” 刘若兰心里头暖暖的,相公愿意带着她一起出门拜见长辈,这就是表明了心里头是敬重她这个娘子的。 谢修文带着妻子登门道谢,不管是村长还是族长,都十分高兴。 都是一个宗族的,他们也不图什么,但是谢修文会做人呀。 谢修文给村长的大孙子递了一个荷包,多谢他当时愿意扮做女装来为刘若兰洗刷身上的污名。 少年郎打开一瞧,竟然是几颗银瓜子。 一旁的谢来福瞧见了,心头一紧:“哥,这可不成!都是自家人,你何需如此见外?” 谢修文笑着制止他们将东西还回来。 “来福兄弟说的没错,咱们都是自家人,所以我给大侄子一点儿东西有什么不对的?” 这话没法接! 最终,村长还是笑着点点头允了。 谢修文少坐了一会,便带着妻子去了族长家。 谢来福将人送到了大门外,回来时就看到自己的村长爹坐在那里傻乐。 “阿爹,您没事吧?” 村长的好心情被打断,瞪他一眼:“你个小泼皮,又乱讲什么!” 谢来福搓着手凑过来:“阿爹,你说我这位堂兄怎地如此大方?以往他手里头可没有什么银钱。难道是阿婶那里想明白了?” 村长瞪他:“你懂什么?不说刘氏那里有三十两的赔偿,只说刘家食肆生意红火,你觉得他们能不照顾这唯一的妹夫?” 谢来福一想也是,那日他们去刘家食肆吃东西,的确是挺热闹的。 “我看这回修文回来与以往大不同,且看吧,这孩子以后是有大造化的!” 谢来福嘴角一撇,还孩子呢!他都是孩子的爹了! 要过中秋,兄弟几个都要去岳家走一趟的,这节礼自然也是要统一备下。 谢阿奶原本是有几分不怀愿的,可是一连两个晚上,老头子都警告她不许再生事,所以她再不乐意,也只能是给三个儿子准备一样的东西。 不过私底下,还是单独又给谢修然拿了三斤的羊肉。 谢老三乐呵呵地陪着王氏回娘家了,他怀里头还揣着二哥给的五两银子呢! 第55章 补办嫁妆 谢修文与刘深单独进屋说话,先是聊到了学业,之后,才拐到了刘若兰母女身上。 “当时也多亏了乖宝机灵,她还知道找你的那位堂弟来喊我们过去,我听说让你侄子扮做妇人模样,也是她出的主意。” 谢修文欢喜得很,没有什么比听到夸他的女儿更让他开怀的了。 “乖宝的确是聪明,不过小婿也有几分担心。” 刘深看了他一眼:“可是担心慧极必伤?” 谢修文脸上又染了几分忧色:“乖宝聪慧原是好事。可她如今只是个孩子,我不在家中照拂,偏她还要时时想着如何维护她阿娘,每每想起,我都觉得愧对她们母女。” 刘深何许人也,大概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安心读书,我会让你岳母和几位嫂嫂多去找她说说话。若兰的性子的确是太软和了些,她是你的妻子,该说教的时候,你也不必太藏着。” “是,小婿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是还需要时间罢了。” 刘深点点头,这个女婿是有主意的,他也可安心了。 “明年乡试可有成算?” 谢修文眸光一闪,心知岳父问的,必然不仅仅是他的学问。 “我身边的豆子当是可信的,离乡试还有一年,前几日去了一趟族长那里,听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多提携一下族中后辈。” 刘深了然,这是想着让他带几个族人在身边,既能帮他跑腿打杂,也能在闲暇之余得到他的些许指点。 “也好。你身边的豆子到底年纪小,而且只他一个,平时倒是显不出什么来,真到了紧要时刻,他一个人就稍显力弱。” “您说的是。” “届时再看吧,若是谢家那边挑不出合适的,我刘家的这些小辈们也都可以,老二之前还说明年要护着你去科考呢。” 谢修文浅笑,几位舅兄待他的情意,他是知道的。 又闲聊几句后,话题转到了食肆上。 “岳父,我看食肆的生意红火这是好事,只是几位兄嫂和侄子,也不好天天在那里白干活。小婿的意思是,每个人都可得些月钱,一百文不嫌少,一两银子不嫌多。您意下如何?” 其实这些日子刘深也在考虑这一点。 眼下几个兄弟间和睦,可不代表了就能长久的融洽下去。 特别是老大人在衙门里做事,自领着一份儿月钱,而老二老三则是在自家店里头帮忙,平时没个月钱,这的确是亏待了他们。 “嗯,那就但凡是在食肆里头干活的,每人每天给十个铜板,你以为如何?” 这月钱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真正拿大头的,还得是分红。 三房都有人在食肆里头做事,月钱太高了也不好,毕竟孙辈中都是轮流去食肆里打杂的。 “可,岳父做主就好。” 翁婿二人商定了这件事,谢修文又取出来几张银票。 “岳父容禀,这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是刘学义代宋家赔罪给的,我若是不收,只怕刘学义和宋家都不得心安,而且他们允诺了要将宋婷婷远嫁,此事也便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刘深点点头,“你做主就好。” “这里总共有二百两银票,小婿还想烦请岳父大人帮忙。” 刘深抬手制止他,然后把老妻和几个儿子都喊了进来。 “好了,你现在说吧。” 谢修文失笑,知道他这是不想让几位舅兄多心,便只好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我已打听好了一处铺面,比咱们现在的食肆要大一些,我是想着将其买下,但是又不好落在我的名下,所以想着烦请岳父岳母帮忙,只说是你们日子好起来了,补给若兰的嫁妆,如此,这铺面落到了她的名下,日后我父母也不至于因此而为难她。” 大治朝明文规定,女子的嫁妆是可以自理的,无论是和离还是被休,都是要被女子带走的。 也就是说,这嫁妆,等同于女子的私产,便是婆家的长辈们也不得随意剥夺。 而谢家阿爷又是一个重名声的人,自然不会允许传出家中长辈强抢儿媳嫁妆的事情来。 刘老大觉得可行,如此这铺面到了妹妹名下,也能方便她手里头存些银子。 “可是这二百两,怕是不够吧?” 刘老二提出质疑,毕竟就他们租的那家食肆,稍微小一点都要二百两才能买下了,既然他说的这处位置更好,房子也更大,怎么也得二百多两才行。 谢修文笑道:“够的。那家铺面是急着转手,听闻是家中生了祸事,想着把铺面卖掉后回老家谋生,因为卖得急,所以这价钱自然就压下来了。” 刘老大笑道:“你都打听清楚了?” “算是吧。到时还得麻烦大舅兄了。” 刘老大摆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得麻烦。 “妹夫,你若是将这铺面买下来,日后是如何打算的?总不能一直空着吧?是打算赁出去,还是想着自己做个营生?” 刘老三话音未落,就被刘老二拿手肘拐了一下:“你是不是傻?妹夫还得读书呢!他怎么做营生?不过,倒是可以考虑让别人做。” 谢修文点点头,他的确是有这个想法。 “不会赁出去,我读书耗费银子,总不能坐吃山空。我想着也开一家食肆,只不过与你们的不同,届时还得麻烦几位兄长多多帮忙看顾才好。” 刘深此时倒是明白了几分:“你的意思是,直接就把这铺面连同营生,都当成了我们补给若兰的嫁妆?” 谢修文笑着点头:“正是如此。” 几位舅兄眼睛都瞪大了,没想到妹夫玩儿这么大的吗? 这是彻底地在防着他那一家子了。 “你能为她们母女考虑到这一步,可见是用心了。” 谢修文苦笑,他不用心又能如何? 家里明明并非是穷苦之家,可是乖宝想吃一碗蛋乳羹都得看别人的脸色,妻子更是处处受制,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男人的没能给她们母女撑起一片天。 “此事你且安心,既然是我们刘家给若兰补的嫁妆,那其它的都无需再多管,都让老大去办齐全了。” 第56章 我还能干啥? 谢修文笑着说不急。 “铺面先买下来,我去看过,离着你们的食肆不远,都在一条街上,日后正好也能有个照应。” 刘家几兄弟都纷纷点头,只顾着高兴了,谁也没想过这两家食肆开在一条街上,会不会被人抢生意。 “二哥将刘家食肆经营得热火朝天的,我还想着请二哥帮忙管着铺子,也不知道二哥是否得空?” 刘老二在铺子里主要就是起到一个镇场子的作用,跑腿的活现在几个小的都能干,而且老三也时常在铺子里帮忙,所以他去了别的地儿,倒是不影响食肆的生意。 “妹夫,你这是啥意思?” 谢修文笑了笑:“我们再开的食肆其实也没有什么太费事的手艺,就想着找自家人来做,不过我得看看若兰是否能去做,若是不成,可能还得劳烦你或者是其它的几位嫂嫂。” 刘老二一想到了谢家那个老太婆的嘴脸,心里头就有些不得劲儿。 不用说都能看得出来,谢家婆母是不喜刘若兰的。 可那又怎样呢? 都成亲几年了,孩子都五岁了,现在还想着反悔不成? “能说说具体卖啥不?”刘老三还是对吃的比较关心。 谢修文点头道:“嗯,几道简单却又有点特色的饭食,主要是卖卤菜,汤头的话是打算做鸭血粉丝汤,自己家再煮些米饭或者是弄上小笼包这些。” 刘老三一听,这眉心就皱起来了。 “妹夫,不是我们打击你。这卤菜,怕是不那么好弄吧?咱们高阳县还真是没听说过哪家的卤菜做得特别好的,不过听说有一家姓王的,他家做的卤猪蹄不错。” “我手里头有方子,我们今日不回去,需要的佐料我也都带来了,今日麻烦几位兄长去准备一些食材,我们做出来试试。” 刘深觉得可行。 总得先尝尝味道如何,既然是食肆,可不能卖人人都能做得出来的,那就失了优势。 这卤肉的方子,自然不可能是谢修文的,而是谢容昭给他的。 对外,谢修文也只说是自己跟一位同窗买的。 反正他在府城读书,同窗多了去了,你找谁求证去? 按谢容昭的说法,这卤出来的牛肉是最好吃的。 可惜了,如今的牛肉可不好弄,而且价格也高,所以他们就试着做一些卤鸭卤鸡,反正都是肉,味道定然也不会差了。 谢容昭得知他们要做卤菜,便伸着小手开始喊:“阿爹,要鸡蛋,多多的鸡蛋!” 谢修文明白她的意思,便笑着说弄一篮子鸡蛋过来,回头加进那卤汤里一起煮。 这方子可不是谢容昭偷的,上辈子她没少被搓磨,什么样稀奇古怪的要求都被刁难过。 这卤肉的方子,可是她跟当时方家的厨娘一起试了好几天才弄出来的,可最后那位少爷也不过是吃了几块后便说一般,便不再提了。 事实上,除了他之外,其它人都说好吃,她当时还不解,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厨娘将方子交了出去,方家拿着这个方子直接用在了酒楼里,生意可以说是一日千里,光凭借这卤肉,就让他们大赚特赚。 说到底,还是因为方家家大业大,手里头的产业多,这效果自然就会比较明显。 而谢容昭想着他们现在只有一间小铺子,但是也不错了,只盼着能经营好了,日后能源源不断地给阿爹生财,这样阿爹日后才能有望一路科考,直至成功! 半后晌的时候,这卤肉的香气就飘得满院子都是,刘老三自己在屋里头都有些受不住,还特意看了看关好的门窗,暗道这香味儿也太霸道了,啥时候能熟呀? 傍晚时,谢修文吩咐人熄了火,然后将里面的肉分门别类的往外盛。 有整只的鸡鸭,也有一些猪大肠和单独的鸡腿,最后是拿盆盛的鸡蛋。 那鸡蛋是先用清水煮熟,之后又剥了皮,在上面加了花刀,再放进锅里煮的,白白嫰嫰的鸡蛋下锅,这会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酱红色了,瞧着就有 食欲。 刘老三是个吃货,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口卤汤放进嘴里尝了尝:“嗯!真香!这汤的味道绝了,光用这汤配米饭都好吃!” 谢修文笑了笑,得亏这些肉都是开卤前就已经先过了水的,三舅兄也不嫌油腻,直接就往嘴里送。 谢容昭也饿了,但是她人小,一连吃了两个卤鸡蛋,再吃了一个鸡腿,旁的东西就吃不下了。 看着一脸怨念的闺女,刘若兰好笑地帮她揉了揉肚子:“乖宝听话呀,咱们不吃了,等明天继续吃,阿娘给你留两个鸡蛋,好不好?” 谢容昭扁嘴,嘴巴告诉她还想吃,可是胃却告诉她真不能吃了。 “阿娘,我还没有吃鸭鸭。” “好,下回再吃。” 一锅的卤肉,到最后是一点儿没剩。 除了余下七八个鸡蛋之外,其它东西都被啃了个干净。 也是今天刘家的人多,而且大都是男子,这饭量可是一个能顶女子三个的! 刘深满意地摸摸肚子:“不错,这个味道的确是很好。这营生可以做!” 谢修文见岳父同意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不过,刘深想的还是要更长远一些。 “即便说这是我们给的嫁妆,可是这铺子一旦开始经营了,总不好一直都让我们刘家人打理吧?此事就算是你父母没有意见,时日长了,怕是你的族亲们也会有想法。” “岳父放心,我早有打算。” 谢修文知道就算是妻子的产业,也不能全然不让谢家人参与,否则,就凭着一个老太太,都能把他们铺子给掀翻了。 等回了谢家,谢修文又单独找谢老三出去说话。 “家里头大部分的田地都佃出去了,你也是当爹的人了,总不好一直种地打猎。且不说种地如何辛苦,又攒不了银钱,只说你这打猎也是要看运气的,况且也有危险。” “二哥,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我读书不成,也就是有一把子力气,你不让我干这些,我还能干啥?” 第57章 补办嫁妆 两天后,刘老大拿着房契地契找过来了,不仅仅是他,连刘深和老太太也都过来了。 亲家公过来,这可是大事,谢阿爷自然是让老妻也收拾利索一起来招待。 “亲家公来了,快坐,老三媳妇,你快上壶好茶。” 刘深笑着落座,然后等上了茶,屋里头没外人了,这才开口。 “实不相瞒,我们这次过来,其实也是为了若兰。这孩子性子软,虽说读过几年书,可到底是个女儿家,且我膝下只得了这么一女,自然是格外疼她。先前出了事,听说她也一直闭门不出的,许是吓着了,这不是嘛,我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过来给她送些东西,好给她压压惊。” 谢阿奶嘴角一撇,眼底满是轻蔑。 就你们刘家,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压压惊? 说的还这么冠冕堂皇的,还来这么多人,怕不是故意来谢家蹭吃蹭喝的吧? “亲家公这话自谦了。上回的事,也是我们老两口疏忽了。好在最后还是查清了事由,总归是委屈了修文媳妇。她嫁进来几年,一直孝顺我们,是个好的。” 刘深满意地点点头,能得到公爹的亲口认同,这很重要。 刘深朝着刘若兰招手,同时又喊上了谢修文。 “当年你出嫁,咱们家里头境况也不太好,没能给你置办太多的陪嫁。说起来,也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本事。” 刘若兰急了:“阿爹快别这么说,我过的挺好的。” 刘深抬手,示意她先听自己说完。 “我呢,跟你阿娘和你的几位兄长都商量了一下,如今家里头日子好过了,也不能忘了你这个闺女。这是我们做主给你补上的陪嫁,房契和地契你都收好了,你大哥已经帮你办妥当了,回头让修文领着你去认认门儿。” 刘若兰惊了,她事先可是一点风声没听着。 倒是谢修文连忙作揖道:“是小婿无能,让岳父岳母费心了。” 谢阿爷这会儿也听出来了,人家拿出来的东西,可不是两银子的事儿,他没听错的话,还有房契? 谢阿奶的耳朵也一下子竖了起来,刘家突然这么大手笔了? 刘深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将东西给了他们小夫妻之后,就继续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也不瞒二位,我呢,在离着我们食肆不远的地方相中了一处铺面,所以就自作主张买下来给闺女做陪嫁了。日后那里肯定也是要做营生的。女婿是个读书人,咱们也都是过来人,知道这读书是有多万耗费银钱。我知道女婿这些年没少让家里费心,如今我给女儿添上一个铺面,也能让女婿更安心地读书。” 言外之意,这铺面是小两口的,你们其它人就别再打它的主意了吧? 谢阿爷如何能听不懂? “亲家公是厚道人呀!修文读书的确是不小的开销,他能得你们如此看重,也是他的福气。我们也不求别的,若是他读书能有个好前程,我也算是对得起谢家的列祖列宗了。” 谢阿爷这也就等于是表态,只要谢修文好好念书,他们不会插手铺面的事。 谢阿奶心里头早就已经开始拨起了小算盘,只是也知道这会儿当着亲家的面儿呢,有些话不好说,所以才堪堪压了下去。 刘深也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并没有深聊的意思,东西送到了,而且态度也表明了,那他们就该告辞了。 也是巧了,正好村长带着谢来福到家里来找谢修文写点儿东西,这不就遇上了嘛。 谢修文一脸感激地把岳父特意过来补嫁妆的事情说了,村长自然是一脸惊奇,补嫁妆的事,不是没听说过,但是能出手这么大方的,还是头一回见。 谢来福也觉得刘家人厚道,对刘深更是十分恭敬。 刘家人走了,谢修文带着村长和谢来福去写东西了,其余人也就散了。 谢阿奶打着那家铺面的主意,但是现在还不能提,她得找老大好好商量一下,最好是等老二走了之后再提,这样刘若兰那种软杮子的性格才好拿捏。 谢修文将东西写好,然后又让豆子给二位重新换了茶。 村长一看这意思,就知道他是有正事要说。 “实不相瞒,岳父之前就曾跟我提过想要给内子再补一份嫁妆的事,节前我去岳家拜会,又跟我透露了一些细节,我这两日也正在琢磨,虽然是内子的陪嫁铺子,可是也不好全都交给刘家人打理,而内子还要照顾小女,怕是一时难以分身去县里。” 若是谢修文在县里读书,那刘若兰去县里的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可问题是谢修文在府城呢,若是让刘若兰带着女儿住到县里去,还指不定要惹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所以,谢修文干脆就放弃了让刘若兰经营铺面的想法,倒不如直接让刘老二和谢老三帮忙经营着。 村长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跟三弟商量过,既然是有铺面,这营生指定是要做起来的,而且在娘子名下,并不会影响到我的名声。只是老三有力气,脑子有时却转不过弯来。虽然二舅兄也可以过去帮忙,但我还是想着咱们谢氏族亲里可否找上一两位能帮衬到铺面的兄弟子侄?” 村长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他看重的秀才呀! 有了好事不忘族人,这一点可比谢修然强太多了! “你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谢修文笑笑不语,眼神却是落在了谢来福身上。 谢来福是个脑子灵活且会说话的,而且也读过几年书,勉强能写会算的,倒是可以试一试。 村长一看他这反应,再瞅瞅一脸喜不自持的傻儿子,也忍不住笑了。 “你要是信得过来福,可以让他过去帮忙做事!” “都是自家兄弟,如何信不过?另外,我岳父也说了以后要做的营生,少不得要用到一些农家的东西。鸡蛋、鸡鸭、一些新鲜的蔬菜也是要的。具体的,还得等我跟二舅兄商量之后再拿个章程出来,只怕到时候还得麻烦村长阿叔出面才好。” 村长此时已经乐得见牙不见眼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 第58章 让你大哥去 谢修文没有说地太详细,只说是后续的事情,会由他二舅兄和谢老三来负责。 当然,谢来福聪明又会说话,最主要是勤快而且人品也不差。 谢修文走前的头一天,将家中的几位男子都请到了书房说话,当然,老太爷是必不可少的。 “刘家补办了嫁妆,这是大事,如今咱们谢家庄的人也都知道了。阿爹,哪怕是为了咱们家的名声,也请您一定要约束好阿娘,莫要再做出伤若兰心的事了。” 谢阿爷只觉得面上无光。 看来上次的事情,还是让老二对他们有了几分芥蒂。 “你放心,这东西是你媳妇的,我们不会惦记。” 这话说地有几分冷硬。 谢修文不以为意,继续道:“之前二舅兄也找过我了,他们不仅给娘子补了一处铺面,主要是连同营生也都琢磨好了,我与二舅兄商量了一下,虽说是娘子的陪嫁,可也不好全都让刘家人来打理。” 说到此处,谢阿爷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一旁的谢修然眼睛也亮了,不自觉就挺直了腰板,似乎是就等着二弟看过来呢。 “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虽说是刘家的陪嫁,可也不好一直用着那边的人手,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二舅兄与我三弟倒是脾气相投,而且三弟有把子力气,到了铺子里也能帮着干些杂务,另外,谢来福堂弟也正在找活计,所以,我就想着先请他们过去。” 谢阿爷下意识就看向了长子,见他果然面色不好,这心里难免就有几分偏袒了。 “若是去铺子里帮忙,你大哥也是可行的。而且你大哥当年读书比老三好,这帐目上也能做的更清楚。” 谢修文笑着摇头道:“阿爹,这铺面是若兰的,而且这帐目上的事情,都是二舅兄帮着打理,刘家愿意让咱们谢家过去两个做帮手就已经不易了,可不敢再提旁的要求。” 这话又把谢阿爷给堵得一愣。 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 “那你的意思是?” “先这样吧。二舅兄如今的手艺也还不错,除了卤味之外,还会再弄几个小菜,都不怎么费事,然后就是配着米饭或者是馒头吃喝就成。二舅兄已经都盘算好,到时候馒头就买街里头的那家,正好离着刘家食肆也不远。” 谢阿爷没说话,从心底里,他还是瞧不上老三,觉得老三就是空有把子力气,啥也不会,去了那就只能是干活拿工钱。 若是老大去了那就不一样了。 可是那铺面才刚刚转到了儿媳妇名下,他们也不好做地太明显了。 再说了,有村长家的小儿子也要过去,倒不如让老大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头待着,免得再被谢来福怼。 谢来福和谢修然两个人不对付,是打小儿就互看不顺眼的那种。 特别是那天晚上抓了胡三之后,谢来福看他们的眼神都明显是不一样的。 真让谢修然和谢来福在一处做事,只怕是得天天吵闹不休。 “也罢,你做主便是。” 这原本就是儿媳妇的产业,刘若兰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直接抛头露面去做生意,但是谢修文是她丈夫,自然是可以帮着做一些决定的。 谢老三则是嘿嘿直乐。 二哥都跟他说好了,三个人拿的工钱都是一样的,没有谁多谁少。 不过,对家里头肯定是不能说实话的。 “二弟,既然是让老三过去帮忙做事,那这工钱怎么算?”谢修然虽然去不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给谢修文使绊子。 谢修文不徐不疾道:“他们三人拿的钱都是一样的,每人每天三十钱,一个月九百文。” 谢阿爷一听这数吧,觉得也还行。 他们家毕竟不是从前了。 要是搁在十几年前,那都是他们给别人发工钱。 可现在,却成了自己儿子得收别人给的工钱了。 一想到自己手底下的产业卖的卖,败的败,谢阿爷多少有几分不自在。 好在,现在他们还有不少的田地,就算是什么也不做,至少吃喝上是不愁的。 “三弟,你回头和来福商量一下,可以住在铺子里,这样省得天天来回跑。” “知道了,二哥。” 九百文的月钱,这是三个人统一的,而谢老三这里不同。 谢修文既然有意要关照这个亲弟弟,自然是另有打算的。 除了九百文的月钱之外,谢老三每三个月还能得一笔奖励,具体数字会参考他们店里的盈利,但是谢修文保证最低是五百文。 这可把谢老三给乐坏了。 谢修文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三言两语就把谢老三给哄得一心向着他了。 谢老三更是坚信自己是他的亲弟弟,一定要看好店铺,不能让别人动了手脚,这管是帐目上,还是其它的进货卖货方面,都得多上心,一定不能让二哥吃亏。 除此之外,谢修文还把收购一些家畜或者是鸡蛋等肥差给了村长家,这事就算是他说了是自己的主意,谢阿爷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毕竟,都是谢氏族人,而且这种事,当然还是找有声望的人来做是最好的。 谢修文心中估计,一旦卤肉店开张,这生意必然不会差了,而且村长他们只是帮着收购一些东西,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不小的进项。 谢修文的假期有限,饶是刘若兰再不舍,也不得不送他出门。 谢修文就是担心老太太再闹到他跟前儿,所以才会在临行前一晚将事情跟父兄说了。 而次日一大早,天都没亮呢,刘老二就赶车过来接谢修文去县里了。 这都是盘算好的。 等谢阿奶想要找二儿子再说道说道,才发现人都没影儿了。 就这样,卤肉馆的事情就此定下,而且谢修文也早早地将‘香香卤肉馆’几个字写好,让刘老二帮着去做牌匾了。 谢修文到底还是低估了亲娘的无耻程度。 谢阿奶没逮着谢修文,不代表她就愿意让谢老三去铺子里干活了。 “老三,你这莽撞的性子如何能去铺子里迎来送往的?那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你去了,怕是两三句就得跟人吵起来。要我说,还是换你大哥去。你就安心在家种种地,偶尔再打打猎就好。” 第59章 挖了你的眼珠子! 谢老三还没说话呢,一旁的王氏先不乐意了。 谁愿意天天下地干那些脏兮兮的活呀! “阿娘,这事儿不是都定下来了?而且二哥走之前还交待了相公不少事呢,再说刘家二哥跟我相公也对脾气,还说以后要教相公做卤肉呢。这可是独门的手艺,谁不想学呀?” 谢阿奶黑了脸,三儿媳竟然敢顶撞她了? 一旁的谢阿爷则是沉声道:“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老三,既然你刘二哥看中你,那你也要好好干。以后学会了这门手艺,咱们就算是想要自己开店也是可以的。当然了,咱们不能跟你二嫂对着干,可以去别的地方,这事儿你二哥之前也交待过的。” 谢阿奶扭头看过去,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她不知道? 竟然还能学卤肉的手艺? 这要是让老大去了,那指定学的更快,毕竟老大聪明。 可问题是,自打那回的事情一出,她在家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不说老爷子不怎么待见她,便是老三两口子也是时不时地跳出来跟她唱对台戏。 这不就是想着压她一头吗? 谢阿奶心中有气,可是旁边有老爷子坐着,她也不敢表现太过,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只盼着等男人们都走了,她再狠狠收拾这个儿媳妇。 谢阿爷不是不想护着长房,可是他没忘了谢修文临走前那个晚上对他说的话。 他以为这个二儿子是书生气重,而且也不是一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 可是没想到,长房做的这一切,甚至于老妻收了宋小姐东西的事,他竟然全都知道。 谢修文以此为要挟,让他约束好老妻,更不可再苛待二房,否则,那些证据一旦被他放出去,他这老脸就真地是丢尽了! 谢阿爷也没想到谢修文手上竟然会得了梅兰和胡三的口供,更没想到,刘学义还将宋婷婷给谢家送东西的事情都给曝了出来。 谢阿爷心里头这叫一个悔呀! 虽说他早就在案子了结后,命老妻将东西交出来,而且他还让老三亲自去了一趟城东宋家将东西还了。 可这到底是个把柄。 谢阿爷心中难受,如今只盼着老二能早日学有所成,也能让光宗耀祖,让他们这一支,也能重回繁荣富贵。 再说宋家。 宋婷婷得知自己的亲事已经被定下,而且还是嫁去外县,对方还是死了老婆的鰥夫,这心里头就极其不舒坦。 凭什么! 凭什么她刘若兰成婚多年,一直不能给谢秀才延续香火,而她宋婷婷年轻又有财,还入不得谢秀才的眼? 宋婷婷心有不甘,她不恨谢秀才,只是恨毒了刘若兰。 如果不是刘若兰走运,上次的事情足以毁了她,那自己现在又怎么会面临着要嫁给一个比自己年长近二十岁的老头子做继室? 宋婷婷此人,历来报复心重。 她不好过,刘若兰也别想好过! 既然毁你名声不成,那我就看看能不能挖了你的眼珠子! 宋婷婷笑得一脸恶毒扭曲,使计出了一趟宋宅,之后,便安心等消息了。 胡二特意借口去山上打猎为由,带着两个兄弟正大光明地从谢家庄穿过。 两趟之后,他对谢家就有了几分的了解。 只不过,想要将谢秀才的女儿给引出来,还是有几分难度的。 胡二这天又带人来了谢家庄,不过这会儿正是农家人用午饭的时候,外面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 胡二一路晃悠到了山脚下,正看到了一个流着鼻涕的男娃子在逮虫子。 “小郎,过来,爷这儿有糖吃。” 狗蛋正撅着屁股捉虫子玩呢,抬头一瞧有几分眼熟,是这几天过来打猎的。 “糖?” 狗蛋还真就过去了,也顺利地拿到了糖。 “来,跟小爷说说,那一户人家的屋舍倒是挺阔气,那是谁家呀?” 狗蛋吸了吸鼻子:“是秀才阿叔家。” 整个谢家庄,现在也就只有谢修文这么一个秀才。 胡二眼里立马有了笑意:“听说谢秀才有一个女儿生得好看又有一脸福相,是不是呀?” 狗蛋显然是听不太明白,还是很认真地回道:“是有个好看的女儿。” “那你能不能帮我把她叫出来呀,就叫到那边的大槐树底下怎么样?到时候我这一袋子糖都是你的。” 狗蛋不傻,摇头道:“不去。” 胡二不解:“为啥?” “昭姐儿不跟我玩儿的。” “你是小郎君,你当然得主动一些呀,她是个姑娘,那得矜持,肯定不能主动找你玩呀,得是你主动去找她才行。” 狗蛋想了想,也不知道这话对不对,还是摇摇头。 胡二有些急,还想要再劝,就见那个小郎一溜烟跑了。 胡二气结,这特么地还遇上了个傻蛋呢! 有好处都不知道做! 胡二旁边的一个胖子凑过来,小声道:“哥,不急。我打听过了,那个谢家小娘子经常出来的,而且还特别喜欢上山。我看不如咱们就在山上守株待兔,到时候咱们也不用从谢家庄走,直接走山路就能把这小娘子给偷运出去。” 胡二一听,立马又来了精神:“你确定?” “我确定。听说她和她娘一起出来打猪草的时候,这个小娘子就喜欢自己跑着玩儿。因为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所以家里人也都不怎么在意。” 胡二邪笑了两声:“那就成,咱们等!我就不信等不来个小丫头!” 胖子这回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身上带了酒,还带了一些干粮。 他们三个干脆就爬到了半山腰上的一处小木屋里。 这小木屋好多年了,应该是以前的猎户们弄的,偶尔在这里歇歇脚。 这三人一等,还真就等来了机会。 刘若兰现在出门的时候少,毕竟出了上回的事,谢阿奶也不敢再明着派她出去了。 这打猪草的事,就落到了谢荣恩和谢容蓉的身上。 谢容蓉原本是不乐意的,她以前哪里干过这些? 可如今的谢家不同了,虽然爷奶对他们仍有偏向,可是很明显,如今谢家的三房中,地位最高的就是二房了。 谁让高氏让人拿住了错处呢? 第60章 有蛇 谢容蓉和谢荣恩一起出门打猪草,可是她干活慢,谢荣恩都要回去交差了,谢容蓉这里才打了一半不到。 谢荣恩本来也不喜欢这个堂妹,平时话说地都少,但是想着她一个女孩子,以前又没有干过这种活,可能会不适应,所以还是上前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谢容蓉哪里受过这个罪哟,心里本就委屈,见到四哥过来问,一下子崩不住,哇地就哭了起来。 谢荣恩一下子就慌了。 这女孩子哭可是最麻烦的了,他可不会哄呀。 “你,你别哭了,我把这些帮你背回去就是。” “呜~~~” 谢容蓉仍然在哭,谢荣恩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想了想,还是主动拿下镰刀开始帮她割猪草了。 如此过了一会儿,谢容蓉总算是不哭了。 等到把她的背篓装满,谢容蓉才抽抽答答道:“谢谢四哥。” 谢荣恩连忙摆手,可别谢了,他以后说啥也不能再主动过来说话了。 显然,这两人的脑子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谢容蓉想的是,四哥这么怕她哭,可见还是心疼她的,那下回再出来打猪草,她就继续哭,到时候自己什么也不用干,就可以让四哥把活都干了,而且她还能回去交差,让家里人以为她勤快。 而谢荣恩想的是,早知道她这么能哭,干啥非要过来跟她搭话? 所以以后绝对要跟这个堂妹保持距离,更是轻易不能随便说话了。 所以,谢容蓉想的那种好事,实现起来估计很难。 因为谢荣恩都打算以后出来打猪草不跟她一起,谢容蓉还怎么让人心疼她? 两人回去了一趟,把猪草放好,然后又被指使着去山上挖竹笋。 谢荣恩倒是没说什么,以前也没少干这种活。 可是谢容蓉就受不了了,正委屈着不想去呢,一眼瞥见谢容昭坐在门槛上捧着小脸儿发呆呢! “阿奶,让昭姐儿跟我们一起去吧,反正她在家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出去玩。” 谢阿奶瞄了谢容昭一眼,对这个孙女,她是半分也看不上,打小就爱生病,净花钱了! “带着她做什么?她一个小萝卜头,什么也干不了,再给你们添乱。” “阿奶,你就让她一起去吧。而且四哥都不怎么跟我说话,我一个人也好闷的。” 谢荣恩就在一旁站着呢,他看着坐在那里的小堂妹,倒是有心带着她一起上山玩。 不过,还得阿奶同意才成。 谢阿奶到底是没能磨过谢容蓉,点头答应了。 “去吧,别耽误了做午饭就成。” “知道了,阿奶。” 谢容昭得知自己能出去玩,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现在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小孩子,除了玩,好像也做不了其它的。 谢荣恩直接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背篓里,然后再小心地背起来,可把谢容昭给乐坏了。 谢容蓉看着前面的兄妹俩,难免就有几分嫉妒。 凭什么呀! 都是堂妹,为什么四哥对自己就这么冷淡呢? 不管她是咋想的,谢荣恩还是背着谢容昭上了山。 到了一片竹林这儿,谢荣恩将背篓放下来,谢容昭也不急,等稳当之后,才伸出两只小胳膊,让四哥把她抱出来。 “乖宝,你就坐在这里看我们挖笋子就好,不要乱跑哦。” “知道了,四哥。” 谢容昭应声的时候,还示意谢荣恩低下头来,然后迅速地往他嘴里头塞了一颗糖。 谢荣恩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吃甜的,总觉得那是女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可这是乖宝喂的,而且这糖吃着好像跟家里头的不一样。 咋还吃出来一股子水果味呢? 谢容昭也没有真地干歇着,等到谢荣恩挖好一个,她就负责蹲在一旁开始剥笋皮。 这笋子看着挺大挺胖的,其实这些外面的表皮一剥,还真地就不剩什么了。 很多农户人家是会回家后才剥笋皮的,因为这笋皮放在院子里晒干了,也可以引火用,又或者是用来包食材用都是可以的。 谢家不缺这种东西,自然没必要再多做一回无用功。 真地回家剥了,还得自己打扫,然后再将这些笋皮给扔出来,怪麻烦的。 倒不如现在先处理干净了,回去的时候,这背上也能轻松一些,还能少干点儿打扫的活。 谢荣恩见她主动帮忙,开心地笑了一下,还提醒她不要伤到手了。 “不会,我会剥的。” 谢荣恩这里兄妹相处地融洽,那头的谢容蓉就不怎么好了。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而且她也不会挖笋子,好不容易砍下来一个,剥了皮才发现里头的竹笋细的跟毛笔杆差不多。 这种笋子要是带回去了,估计要被阿奶骂的。 谢荣恩也注意到这个了,就喊她过来一起帮着剥笋皮就好,他来砍。 谢容蓉虽然不乐意跟谢容昭一起,但还是更偏向于干轻松的活计。 不大会儿,谢荣恩背篓里的笋子就有八九个了,这够他们一大家子吃两顿了,用这种新鲜的笋子炒腊肉,香得很呢! “好了,咱们把这里简单地清理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谢容昭不想下山,好不容易才被允许出来,还想着多玩一会呢。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恨不能一夜长大,省得再总让人把她当成小孩子看。 谢容蓉则是看到了不远处的野花:“四哥,我去那里摘花,好漂亮的,我要编花环戴。” 说完,也不等谢荣恩给她一个反馈,直接就跑过去了。 谢荣恩无奈,只好把她扔在地上的小背篓也提起来,然后准备拉着谢容昭一起过去。 “啊!四哥,蛇,有蛇!快来救我!” 谢荣恩吓了一跳,这山上的竹林里的确是容易看到蛇,没想到挖笋子的时候太平,这会儿去摘花反倒是遇上蛇了。 “乖宝你在这里等我哦,别乱跑,我去看看你二姐姐。” 谢容昭乖乖地点头,再度坐回到了那个大石头上。 谢荣恩过去时,谢容蓉吓得完全僵在那里,除了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荣恩往前探了两步,然后皱眉道:“别哭了,蛇离你还有两丈远呢,你不会跑吗?” 第61章 找人 谢荣恩牵住了谢容蓉的手,然后示意她噤声,然后快速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 谢荣恩看了一眼那条蛇,应该就是普通的菜蛇,无毒。 只要没毒,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谢荣恩没注意的是,谢容蓉的眼睛明显瞪大了一圈,之后又快速地抿起了嘴,眼神闪烁地低下了头。 谢容昭坐的石头,正好是跟谢容蓉面对面的。 谢荣恩转过身来之后,就示意谢容蓉跟上,正要再训她,注意到那块石头上的小堂妹竟然不见了! “乖宝!” 谢荣恩吓得脸都白了,喊乖宝的时候,声音明显都是带着颤音的。 谢荣恩走到石头跟前,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谢容昭,等他来回找寻无果之时,才发现谢容蓉一直站在原地没动。 谢荣恩的脸一沉:“你刚刚正对着乖宝的方向,有没有看到乖宝被人带走了?” 在谢荣恩的心中,乖宝很听话的,以前上山也不会乱跑的。 可是现在,乖宝不见了。 一定是有人带走了她。 谢容蓉眼神闪烁,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看见。” 谢容蓉说着,又急又委屈,更多的还是害怕,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孩子丢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尤其这孩子还是谢秀才目前唯一的女儿,一个处理不慎,怕是就要有大麻烦。 老族长的亲孙子谢来旺和谢修然各自带了一帮子人分了两路进山去找人,而老族长和村长则是留守在谢家坐镇,同时又派了一些年轻小辈们去村口守着,留意是否有外人出入。 村长心里也急呀,眼瞅着谢氏族人能沾上刘氏的光,日子可以过得更轻松些了,咋就出了这种事? 谢老三和谢来福都去县里头安排铺子的事了,这一两天就要正式开张了,村长虽然打发人去县里找了,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一直到了傍晚,也不见有人找到谢容昭,刘若兰在阿娘和三嫂的陪伴下,已然哭晕过去了。 谢老三不信邪,他常年打猎,自然也熟悉这山上的一草一木。 “小木屋那里有发现,显然是有人曾在这里小住过,看这些灰烬,少说也在这里住了三天。看来这些人是有备而来。他们应该是早就摸清了咱们谢家庄的底细。来福,你去报官,我带人沿着山路追。那么大一个小姑娘,又没有人见到有外人进出村子,那他们只能是走的山路。” “好,我这就去。” 谢来福去报官,谢老三则是带人打着火把,一路根据地上的足迹和被踩踏的杂草做出判断。 谢秀才家丢了一个小丫头,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谢来福刚跑到了村口,就见到一个少年郎骑着一匹小马过来。 “前面的可是程家三郎?” “正是,你是?” “我是谢来福,刚刚从山上下来,三堂哥让我去报官。” 程景舟已然得到了消息,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我已经差人去了。如今估计官差也在来的路上了。三阿叔往哪边走的?” 谢来福侧过身左右判断了一下:“那边。” “那行,我带人去沿途的村落找,我带的人手可能不太够,这位阿叔可愿意再拨几位帮手?” “这好办,你且等一等。” 谢来福又快速地折返回村里,不大会儿,又领了七八个年轻汉子过来。 “有劳诸位了,武师傅,你带着他们在后面跟着,我带长生先行一步。” “是,少爷。” 武师傅是程家的护院,当年差点儿饿死,还是被赶考的程举人救了一命,之后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后来有了小少爷,武师傅就一直负责教他骑射功夫,也算是程景舟的半个武师傅了。 程家虽然富裕,但是家中的马匹也是有限的。 如今武师傅骑着一匹马,也不敢跑地太快了,后面还有一个小厮赶着马车,招呼着众人上来,然后一起去追程景舟。 再说谢容昭被人捂嘴抱走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了对面的谢容蓉看到了她被绑的全过程,也看到了谢容蓉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让谢荣恩来救 她,反而是选择了沉默。 对此,谢容昭倒是并没有觉得太失望,毕竟,早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谢容昭起初是有几分心慌的,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五岁小童,胳膊腿儿都短,又没有什么力气,如何才能从这拐子手上逃走? 谢容昭深知这些人将她掳走,要么是打算将她卖了,要么就是想着借此来威胁美人阿爹的,所以她倒也不是很急,至少目前来说,生命安全还没有受到威胁。 谢容昭被他们装到了一个麻袋里,哪怕理走山路,这些人也没有胆大到敢光明正大地强掳一个孩子走。 最主要的是,他们担心再遇到了谢家庄的村民。 谢容昭被从麻袋里放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的嘴里还被堵着一块破布,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小脸儿虽然有些白,但是看上去并不是很慌乱。 这让胡二来了几分兴致。 “小姑娘,你不怕我们?” 谢容昭呜呜了两声,胡二直接就将她嘴里的破布给扯掉了。 “怕呀,但是怕也没用,你又不会放了我。” 胡二一听就乐了:“小丫头倒是挺机灵的,要说也是你命苦,可别怪我们心狠,谁让你爹娘得罪人了呢。” 谢容昭眼珠子一转,大概就猜到是什么人指使的了,不过她没吭声,现在她可是人家手里头的人质,没必要表现得太聪明了。 “来,喝点儿水,等天黑透了,咱们就下山。你放心,我胡二虽然是心狠,但是也还有点儿良心,不会对你这样的小娃娃下杀手。” 谢容昭松了口气,亲耳听到这样的承诺,总归是能让心情不那么紧张的。 胡二带了两个兄弟,这会儿胖子手上拿着火把,四处走动着,就是担心有人追过来,同时,也在找下山的路。 也怪他们三个大意了,只熟悉了谢家庄那边的地形,其它村子的倒是给忽略了。 现在倒是不在谢家庄的范围内,可问题是他们不能一直在山上打转呀! “咝!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 第62章 倒霉的贼人 然后就见那人脸色大变,随后摇晃了两步之后就一下子摔倒在地,等到胖子和胡二去看的时候,这人已经口吐白沫且翻起了白眼儿。 胖子和胡二两人不仅没有上前施救,反而齐齐退了一步。 显然是中毒了。 谢容昭在一旁也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完全没想到,刚刚竟然是一条毒蛇咬了他一口。 胡二和胖子反应过来之后,就迅速地打量四周,然后想到自己身上还带着雄黄粉呢,特意弄了一些出来沾在衣襟上。 胡二和胖子原本还打算一直往前走,他们初步估计,这里离谢家庄已经有二十多里的路程了,他们的原计划是走地越远,被找到的可能性越低。 可是现在,因为这个兄弟的死,他们不敢再往前了。 “胖子,你走前面,我背着她,我们尽快找到下山的路。” “好。” 这里与谢家庄已经隔了四个村子,他们还是决定先下山,趁着夜色再找机会往外县去,转手将人卖掉,那他们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等下山的时候,又出了意外,两人对这里的路并不熟悉,绕了几次弯路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先去不远处的那个小木屋里避一避。 这里的小木屋明显比谢家庄那边山上的稍小一点,而且看上去也较新,最多也就是建起来有五六年了。 那小木屋里有火光,显然是有人在的。 胡二一抬手,隔着麻袋就给了谢容昭一下子,然后看到这个小人儿往前栽了一下,再不动弹了,胡二这才放心地再度把麻袋背到身上。 胖子提前探了路,再折回来接他们。 “里面是一对儿主仆,瞧着衣着打扮应该是富家公子,咱们尽量不要招惹他们,安静地等到天亮就好。” 胡二还有些担心:“万一那些人追上来怎么办?” 胖子却并不担心,他们都跑了几个时辰了,要是能追他们早就追上来了,现在都是大半夜了,他可不信谢家人会为了一个小丫头追到这里来。 “咱们跑了这么远,都没听着动静,十有八九那些人是走别的路去追了。放心,咱们先进小木屋歇息一会儿,大不了等天将将亮的时候咱们就先走。” 现在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 胡二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了。 再说程景舟那边一路沿途派人去各个路口堵人,等到了刘家村的时候,身边的人手已经不多了。 书童平安扶他下马:“少爷,咱们还是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您晚上就没吃东西,总得先垫垫肚子。” 程景舟有几分烦燥:“找不到乖宝,我哪有心思吃东西。” “是是是,可少爷若是病倒了,咱们还如何去救谢小姐?” 这话也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程景舟虽然有些不满,还是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个肉饼,一脸担忧地啃着。 “平安,咱们有没有在进县城的路上安排人手?” “少爷放心,出门的时候,小的听管家在安排了,应该是老爷的意思。” 程景舟这才松口气,一边吃着饼,一边又想着乖宝现在有没有被人虐待,她那么娇弱的身体,万一被人打几下,估计要疼得掉金豆子了。 就算是那些人不打她,也不知道现在乖宝害不害怕,一定特别想着让人去救她吧。 “少爷宽心,小的已经安排两名家丁上山了,如果有动静,一定立马就回来禀报。” 程景舟靠在一棵槐树上休息,脑子里全都是他的乖宝哭泣求救的画面,别提多难受了。 另一边,小木屋里,四个大人,一条麻袋安安静静地被放在角落里,然后各自吃着东西,互不打扰。 胡二此时也注意到那主仆二人虽然都穿着裋褐,但是面料明显是比他们的好太多,而且那名主子的身上还戴着一枚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定然不是普通人。 胖子吃完东西,就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出去解决一下生理需求,而胡二则是小心地缩回到了麻袋的位置,还伸手摸了一下麻袋。他不知道的是,那名年轻的男主子正在细心地观察他们,尤其是他注意到就在他二人吃东西的时候,那麻袋明显是动了动的。 这么大的猎物? 野猪明显应该比这大,而且形状上也并不相符,野猪若是装麻袋里,定然不是这样的形状,就算是小野猪,定然也不是的。 再还有什么样的大型猎物呢? 狐狸? 可狐狸明显没有这么大。 狼? 这也不像呀。 男人又想到这二人进来前后明显有些鬼鬼祟祟的小动作,而且他们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那个麻袋,若是普通的猎物,必然不需要如此小心。 最主要的是,瞧着他二人可不像是猎户,首先这穿着打扮就不像,而且身上也没有弓箭短刃长刀,这样的人,靠什么捕猎? 男人将小厮叫过来,低头吩咐了两句。 很快,他们两人都喝了几口水,然后又趁人不备,往火堆里放了一点东西。 主仆二人起身,对着胡二等人笑笑,“我们出去方便一下,还请二位仁兄照看一下这火堆。” “好好好,您请便,请便。” 主仆二人出了小木屋,往外走出十余步,这才收住。 “你可还记得下山的路?” “公子放心,小人记得。” “一会儿若是发现那是一个孩童,那你就火速下山去喊人来帮忙,就喊刘家村的村民上来便好。” 小厮愣了一下:“可是公子,您不担心他们就是刘家村的人?” 男人轻笑一声:“若是底下村子的,又为何不下山呢?而且我瞧着他们二人疲累,显然是走了很长时间的山路了。再者,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来刘家村,从未见过这二人,应该是生面孔。” “是,公子。” 等到主仆二人再进去,胡二和胖子已然都昏睡了过去,小厮上前踢了两脚,都毫无反应。 二人连忙将麻袋打开,露出了里面猎物的真面目。 男人一愣:“是他?” 小厮明显也吃了一惊:“是那位谢家小乖宝?” 第63章 赶紧嫁出去 显然,他们主仆二人是认识这位小乖宝的。 “你速下山,我先想法子将人唤醒。” 小厮也没敢犹豫,毕竟这位的爹现在也是他们公子的师弟呢。 程景舟正在村口歇息,听见村子里有动静,刚要差人去问,平安先前派出去的两个就回来了。 “公子,大事!有人在山上发现了两个绑匪,还发现了一名小女童被弄晕了,刚刚就是有人下山来报信了,让村民们抄家伙上山把二人给制住。” 程景舟蹭地一下子就起来了,“快,上山!” 程景舟的动作很快,但是再快,也没有那些常年劳作的村民们快。 况且,程景舟处的这个位置,还是比较远的。 等到程景舟带着平安上山之后,才发现小木屋外面围了一圈人。 “还请诸位村民让让,里面的那个小女娃可能是我的家人。” 刘家村的村民不疑有他,还是让他进去了。 程景舟看到里面的人,微愣了一下,有些眼熟,但不记得是谁了。 “乖宝!” 程景舟第一眼就先注意到了乖宝,然后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乖宝嘴里的破布已经被取出来,她本人身上的绳子也已经被解开了,只是人还昏迷着。 “抱歉,当时用了一点点迷烟,要不然只有我和书童,真不是这二人的对手。” 说话的正是曾与乖宝有过两只兔子缘份的王翰林。 “多谢阿叔援手相救。” 王翰林笑了笑,“刚刚已经给她用过解药了,不过可能还需要再缓缓才能醒过来。” 程景舟点头:“平安,去沿途告诉咱们的人,就说乖宝找到了,另外也要派人去一趟谢家庄,告诉谢阿爷他们,也省得他们再忧心。” “是,少爷。” 王翰林看他小心翼翼地将谢乖宝抱起来,不过是一个少年郎,倒是挺仔细的。 “不知这位阿叔如何称呼?今日大恩,来日小子必当厚报。” 王翰林笑得更满意了:“不必如此,我与谢修文是师兄弟,说起来,乖宝也得唤我一声师伯的。” 程景舟这才快速地打量了对方两眼,当然,不敢打量地太明显了,不然有失礼的嫌疑。 “原来如此,也真是巧了。” 这边闹哄哄的,但是都没有下山,还等着官兵过来将人拿了,免得日后再说不清楚。 捕快这边来的很快,他们刚到,谢老三带人也赶过来了。 谢老三他们一行人过来的时候,还抬着一具尸体,正是胖子和胡二丢下来的那个人,身上有毒蛇咬伤的痕迹。 谢容昭在谢老三到之前,就已经醒了过来,第一眼先看到了程景舟,自然是分外欣喜。 “景舟哥哥!” “嗯,乖呀,有没有害怕?身上有没有伤呀?他们有没有打你?” 谢容昭摇头:“没有,不过他们不给我吃东西,我好饿呀。” “乖,马车一会儿就到,上面有点心,咱们先垫垫肚子。” 程景舟说完,又示意她看向王翰林。 “是这位王阿伯救了你。” 谢容昭仰头看过去,眨眨眼:“我想起来了,是徐阿爷家的阿叔。” “乖宝的记性真好,我姓王,是你父亲的师兄,不可再唤阿叔了哦。” “哦哦,谢谢王阿伯。” 王翰林摸摸她的头,这么小的人儿,也不知是招惹了哪个混帐,竟然要被人给劫走。 谢容昭是苦主,也是当事人,就算是走个过场,也当去县衙一趟的。 谢容昭在马车上就睡着了,她先前又累又怕又饿,这会儿吃了几块点心,便直接睡过去了。 天还没亮,先前有衙役过来,也只是负责先看一下现场,然后将贼人锁拿了,具体审案,自然得等到天亮再说。 谢容昭睡得正香呢,就被人叫醒了。 她睁开眼一瞧,才发现是自己阿娘。 刘若兰的脸色憔悴不堪,红肿的眼睛里满是疲惫,“乖宝,咱们一会儿要去县大堂回话的,先醒一醒,好不好?” 谢容昭再困,这会儿也强打着精神坐起来了。 “阿娘,我没事了。” 刘若兰再也控制不住,抱住她就哭了起来。 谢容昭因为要上公堂回话,所以程景舟和谢老三商量之后,就直接带她去的县城程家。 刘若兰是今天早上才刚刚赶到的。 亲眼确认过女儿真地没事,刘若兰这才能放下一颗心来。 就在昨天,婆母还再三地挑刺,说是她不会看孩子,才会让孩子出事,又嚷嚷着派人去给府城的谢修文送信,说他女儿丢了,还有心思读书等等。 昨日谢阿奶的一切言行,都被人收入眼中,自然是对她颇有不满。 谢阿爷更是发话让她禁足于内院,连外院都不能去,更不要说是去给谢修文报信了。 现在事情如何尚未知晓,万一一会儿老三就将人给带回来了呢? 不得不说,就谢容昭这个运气,也真地是好到逆天了。 绑了她的三个人,一个被毒蛇咬伤中毒而亡,还有两个直接被王翰林给弄晕了。 县太爷直接开堂审案,这一次没有人再去宋家报信了,毕竟,也没人想到这件事情会跟宋家扯上关系。 可是县太爷这案子一审,宋婷婷就被暴露出来了。 “你确定给你们传话的是宋家的家奴?” “正是,小人可不敢撒谎呀,就是一个婆子,小人认得她,以前跟她的儿子一起做过事,所以才熟悉了几分。” 毫不意外的,那个婆子被传到了大堂上。 这一次,宋婷婷仍然没有被供出来,婆子将罪责一力承担,判了五十板子,徒七年。 这是因为谢容昭本身没有受伤,而且找到的也算是及时,要不然,这个刑罚显然是不够的。 宋家的动作很快,这边的宣判结果刚下来,那边的宋老爷就火速安排人去张罗,两日后,宋婷婷就被嫁到了外县一个富商家里做继室。 刘学义在听到了小侄女显些被人拐走卖掉时,人都吓傻了! 最要命的是,这一次陪着谢容昭到大堂上作证的,还是程家的三公子,有这位程三郎在,所有人才想起来,这位谢家小乖宝可是程三郎的未婚妻! 刘学义一脸悲痛地大骂:“作死呀!我如何向谢贤弟交待!” 第64章 她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这件事情不可能瞒得住,毕竟救了谢容昭的就是谢修文的师兄,也正是因为如此,县令在审理此案的时候,那是格外地积极且迅速。 这位王翰林虽然未入官场,但是他可是出身王氏,家族之庞大,势力之强横,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可以对抗的。 也因此,谢修文也算是在县令这里挂上了号。 能成为徐远卿老先生的学生,此人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谢容昭被接回家,少不得又被谢荣恩抱着心疼了一番。 “四哥,我被人带走的时候,二姐姐就在那里看着,可是她一声不吭,还故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刚刚进屋的刘若兰脚步一个踉跄,“乖宝说的可是真的?” 谢容昭点头,一脸沮丧道:“阿娘,四哥,二姐姐为什么不喊呢?她就这么盼着我死吗?可是我也没有得罪过她呀。” 后面跟着一起进来的王氏自然也听到了,她微微摇头,心知谢容蓉这孩子的心性是彻底坏了。 王氏并没有如同刘若兰表现得那么惊讶,毕竟这件事在族长和村长联合审问谢容蓉的时候,大家就都有了怀疑。 现在也不过是被谢容昭给证实了罢了。 “乖宝,你是说她看到你被人抱走了,也看到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了?” 谢容昭重重点头,一脸委屈道:“嗯,我还跟二姐姐对视了。只是当时我被捂住了嘴,发不出声音来,可我给二姐姐打手势了呀,但是二姐姐不理我。” 刘若兰抱住她就开始哭,也不知道是在哭可怜的乖宝,还是在哭她们母女俩在谢家的种种凄惨。 “不行,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谢容蓉配得上我们乖宝这声姐姐吗?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自然是故意的。” 突然插入的是一道少年的声音,几人回头一瞧,竟是护送他们回来的程景舟。 程景舟早已听乖宝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再次听到,仍然是难掩对谢容蓉的厌恶。 一个小姑娘,这心得狠成什么样,才能做出这等无良之事?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堂妹被人带走,不仅不上前施救,还故意指错了方向,这样心思恶毒的姑娘,哪家儿郎敢娶回家? 谢容昭当时在公堂上陈述自己被绑的经过时,也提到了谢容蓉。 如果是上辈子,谢容昭可能会觉得要维护一下谢家的颜面,要顾及家族名声。 可是重活一世的谢容昭可不会再有这样的顾忌了。 谢容昭年纪虽然小,但是说话时条理清楚,而且并没有任何矛盾的地方,所以她本人的证词,自然是被县令大人采纳了。 而当时在公堂上,刘若兰和其它的一众谢氏族人都是被拦在了公堂之外的,主要是人太多了,公堂又不是菜市场,无关人员,自然是不许随意进入的。 谢容昭虽然详细说了经过,但是因为她年纪小,所以声音并不高,围在前面的人们自然都听清楚了,可是在后面的人听得却不是那么详尽。 谢荣恩是后来才被允许上堂回话的,彼时,谢容昭早已将自己的经历说完,至于刘若兰,因为她由始至终并没有被卷入这件案子,所以并没有被允许上公堂。 刘若兰胆子偏小,又因为担心,所以开堂后不久,就被人扶到了不远处先坐着,所以对于谢容昭的证词,并没有听到。 程景舟算是见证人,所以他始终站在县公堂里,一直陪着谢容昭,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得一清二楚了。 这次陪着谢容昭回来,自然就是要让谢家给一个说法出来。 一行人到了前头的堂屋时,所有人面色都不太好。 族长等人面色不好,是因为没想到谢修然竟然教养出一个心思如此狠毒的女儿! 而谢阿爷和谢阿奶面色不好,则是觉得谢容昭不该在外面胡言乱语,这样坏了谢家的名声,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说来说去,谢阿爷还是觉得谢容昭不懂事,不应该在人前说谢家人的坏话。 谢容昭被谢荣恩抱进来的,程景舟紧随其后,再后面就是被王氏扶着的刘若兰了。 “几位长辈也都在,正好,小子今日登门,一来是送乖宝她们回来,二则是想请谢家给我程家一个交待。” 谢阿奶还在生着谢容昭的气呢,乍一听这话,自然是没反应过来。 “交待?什么交待?我谢家欠你的了?” 程景舟闻声看过去,这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要不是念着她是谢家长辈,自己定然早就给她怼回去了。 村长皱眉,看向他家如今的当家人。 “谢承,你就是这么管家的?程家小子是昭姐儿的未婚夫,他上门来讨个说法,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况且如今修文又不在家中,程家三郎出面有何不可?还是你也觉得你们一家子人都没做错,包括谢容蓉故意让人绑走昭姐儿也没错?” 一旁的高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她没去县里,自然不知道公堂上发生了何事。 谢修然虽然去了,但是去的比较晚,他到的时候,县令都已经派人去宋家拿人了,所以具体的细节,他还真不知道。 后来谢容蓉被叫上堂回话的时候,谢修然以为这案子结了,所以就悠然地找人去喝酒了,压根儿就不知道后来女儿被衙役给请上公堂了。 “阿叔这话从何说起呀?我们家蓉姐儿只是没瞧见她被人抓走,要说也是她自己运气不好,凭啥要怪到我们蓉姐儿头上?” “就是!这关我们蓉姐儿什么事!” 夫妻俩一前一后说完,左右看看,又觉得不对。 “我家蓉姐儿呢?你们都回来了,咋没看见她?四郎,你是当哥哥的,怎么只顾着昭姐儿,就把我们家蓉姐儿给丢了不成?” 谢荣恩抿抿唇,不知道该如何说。 还是一旁的谢来福过来解围道:“大哥大嫂莫要冤枉了四郎。谢容蓉纵然贼人将昭姐儿带走,事后又故意指错了路,此事县太爷已经判了,谢容蓉被下令关押半个月,之后还有十板子的刑罚呢。” 第65章 你是要为乖宝做主吗? 谢阿爷和谢阿奶原本也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问,之后老大两口子以及这些族人们就来了。 谢阿爷好面子,这话自然也是问不出口的。 没想到如今被谢老三当众说了出来,谢阿爷只能瞪了一眼后,再微微低头,实在是觉得面上无光。 高氏一听这话,人都要炸了,尖利的嗓音响起,屋内众人只觉得耳膜都要被她给刺穿了! “不可能!我家蓉姐儿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可能被关起来?还有,我家蓉姐儿年纪小,被吓到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凭什么要被罚板子?” 如果谢容蓉只是单纯地没有及时发出声来,那自然算不得什么,县令就算是再有法子,没有证据,也只能是以谢容蓉年幼被吓住了为借口结案。 可问题是,谢容蓉在事后还故意给族亲们指了一条相反的路,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而且谢容蓉还不止一次地重复了她指的路,也就是说,她是故意将这些人给带偏的。 也因此,才会拖到了后半夜,谢老三才勉强追上了人。 若不是因为谢老三经常进山打猎,有相关的经验,怕是也要被谢容蓉给糊弄过去。 事实上,在谢老三带着一干汉子们追出去的时候,好些人心里头就已经在犯嘀咕了。 这跟谢容蓉指的方向不一致呀! 甚至是完全相反的。 可问题是,他们跟着谢老三,一路还真就找到了谢容昭。 这说明什么? 大家都不是傻子,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谢容蓉能用一个记错了的理由就敷衍过去? 就算是县太爷愿意认下这个借口,族亲们也是不能接受的。 只是关押半个月,再打十板子,这已经算是轻的了! 族里头的年轻儿郎们想着被她耍的团团转,在山里转悠了快两个时辰,谁心里头没憋着火? 这万一要是自己家的孩子,再没有谢容昭那样的好运气,还能找得回来吗? 所以,此时族人们对于谢家长房,那意见可是大了去了! 村长虽然也生气,可如今还当着程家人的面儿呢,不能不先顾着自己这一族。 “程家三郎,你先别急,坐下慢慢说。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此事的确是蓉姐儿做的不对,若非是昭姐儿运气好,遇上了贵人,咱们此时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说话了。” 程景舟很给这位村长面子,又施一礼道:“村长阿爷,并非是小子得理不让人,实在是乖宝被这个堂姐欺负了太多次了。以前只是抢乖宝的东西也就罢了,这次竟然是眼睁睁地看着乖宝被人劫走而不顾,甚至还误导大家做无用功。小子每每想起,都要惊出一身冷汁。家母更是忧心乖宝,特意派小子走这一趟,也是想要亲眼确认一下谢家是何态度。” 意思很明白了,谢容昭的亲爹虽然没在家,但是她还有未婚夫呢。 村长也是被说地没招了,人家处处占着理呢! 特别是一些族人们听到他说以前谢容蓉还抢堂妹的东西,他们对于谢修然一家子的鄙夷就更重了。 高氏脸色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的。 “你少在这里胡说!我家蓉姐儿乖巧的很,怎么会抢堂妹的东西?” 程景舟不语,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还是一旁的一个少年郎弱弱地说了一句:“我以前见过蓉姐儿戴着一只银镯子,漂亮得很,后来还是听昭姐儿说,我才知道那是程家三郎送给她的,后来被蓉姐儿诓过去戴了一阵子呢。” 少年郎这话说地很巧妙,只说是诓过去的,可没说抢。 其它一些小辈们也是在一起窃窃私语,显然也是都知道谢容蓉经常用一些堂妹的东西。 这下子,谢修然和高氏都坐不住了。 这打脸来得也太快了! 谢阿爷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算是勉强将这些声音都压下去了。 他没急着安抚程景舟,而是先看向了谢容昭,并且朝她招手。 “乖孙女呀,来,过来。” 谢容昭小脸儿微仰,一脸不解,但还是很听话地上前了几步。 谢阿爷看着这个亲孙女,明显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这孩子自打生了一场病之后,又被她外祖家接过去住了一阵子,如今是越发地好看了,脸上也有肉了,身上的衣裳也干净整齐,瞧着就是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 “你堂姐并非是故意坐视不理的,她也只是被吓到了,等日后她回来,我让她向你赔罪,你觉得可好?” 谢容昭眨眨眼,又咬了咬嘴唇,两只小手抠在一起明显是有几分纠结的。 谢阿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和蔼,又道:“可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容昭这才深吸了几口气,鼓足勇气一般问道:“阿爷,你是要为乖宝做主吗?” 谢阿爷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这孩子眼底的孺慕之情,他可是看着心颤颤的。 “那,阿爷,你能让大伯娘和堂姐把先前借我们的布还给我们吗?我阿娘想给我做新衣裳的,还想给景舟哥哥做,说是要谢谢景舟哥哥,可是我们没有布了。” 谢容昭小声说完,还一脸期待地看向谢阿爷,只是两只不停搅动的小手,还是表露了她此时内心的忐忑。 谢阿爷只觉得一口气在他的内腑里乱蹿,恨不能立马就将老大两口子给轰出去! 高氏闻言后,脸色更红,还是连忙为自己辩解道:“昭姐儿,那布是你们心甘情愿借给我们的,可不是我们抢的。” 谢容昭小嘴一撇就要哭,泪汪汪地看过去:“可是如果阿娘不借给你,你就要跟阿奶告状,然后断了我阿爹读书的银子。我阿娘没法子,才只能借给你的。” 一个五岁小童的话,自然是很令人信服的。 况且,谢容昭说的也是事实。 只不过,她用哭腔把‘读书银子’给强调了一下,所以,就显得大房行事很龌龊了。 在场众人脸色都跟着变了变,这回就连老族长都气呼呼地瞪了过去。 高氏没想到一个小娃子竟然敢出言顶撞她,更没想到是用的这样的理由,她一时情急,竟然忍不住爆发出平时的作派了。 “你个赔钱货少在这里拨弄是非!” 第66章 全都还回去! 这声赔钱货一出来,谢修然就意识到不好了。 可惜,晚了! 谢阿爷怒道:“放肆!” 高氏吓得一哆嗦,再一看屋里这么多人,也知道自己刚刚大意了,不该口无遮拦的。 “阿爹,我,我也只是被这孩子给气着了,所以才一时情急,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没人信,但是至少不会再揪着她的这点儿错处不放了。 程景舟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对这位大伯娘极其不满的。 谢阿爷也知道今天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干脆道:“行了,刚刚昭姐儿说的你都听到了,把你借的那些东西都还回去,听清楚了,我说的是全部!” 谢阿爷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再来一遍了。 实在是丢人。 高氏嘴巴嗫嚅了两下,到底是没敢再吱声。 谢阿奶阴沉沉地瞪向了谢容昭,随后又将目光对准了刘若兰。 “刘氏,自你嫁进谢家以来,我们也算是对你不薄,你怎能由着昭姐儿在公堂上乱说话?如今让蓉姐儿受难,于我们谢家的名声又有什么好处?咱们谢家庄,九成都是谢氏族人,这么闹起来,你让别人家的姑娘怎么想?” 老太太到底是老太太,这脑子就是好使,一下子就棍扫一大片,把这仇恨值给拉到全族里去了。 刘若兰气结,可这是婆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也不能顶撞。 “阿娘,当时我在外面,县太爷也是不允许别人随意上堂的。我没怂恿乖宝乱说话,只是嘱咐她要实话实说,毕竟在公堂上,若是说谎骗大人,那可是罪加一等的。” 刘若兰一番话,又把事情的责任给推回去了。 要不是谢容蓉说谎,又怎么会被关押半个月? 说到底,谢容昭也只是实话实说,何错之有? 程景舟则是维护道:“阿奶也不必冤枉阿婶和乖宝,此事当时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便是乖宝不说,县太爷心里也有数了。毕竟,因着谢容蓉的一己私利,故意遣得族亲们满山跑,这可不是一张嘴能定下来的。”言外之意,谢容蓉这话当时可是当着好多人的面儿说的,就算是谢容昭说谎骗过去了,谁又能保证其它人不说实话? 说到底,还是谢容蓉犯错在先。 不能因为谢容蓉是谢氏的姑娘,所以犯了错被人捅出来了,还得去怨怪说实话的人。 这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老族长和村长又如何想不明白? 此事纵然是会影响到谢家人的声誉,可终归不是一家子,只是族亲罢了,况且谢容蓉要害的是她亲堂妹,不管怎么说,这错处都不该推到谢容昭身上去。 “好了,这件事情根本就是谢容蓉的错,你们也莫要把责任推到昭姐儿身上去,她还只是个孩子呢,而且这次的事情,受惊不小,说到底她才是苦主。你们就算是再偏心长房,也不能是非不分吧!” 这话明显就是针对谢阿奶的,而且说的还很重。 老太太听罢,还想着再分辩几句,就被谢阿爷给打断了。 “程家小子,你刚刚说想要给昭姐儿一个交待,可是还有什么想法?” 程景舟原本的确是有一些心思的,但是现在看来,就算是他帮昭姐儿讨了什么好处回来,早晚还得被这个老巫婆给弄走。 既然如此,倒不如想法子谋算一些更得利的好处。 “谢阿爷,小子不敢有什么想法,只是家母心疼乖宝,这次看到乖宝受惊更是哭得眼睛都肿了。我这次出来前,家母曾嘱咐定要让我将乖宝接到家中小住一阵子,一来是帮她养好身体,二来也是请了一位得道高僧到家中,想请他为乖宝压压惊。” 谢容昭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一般来说,小孩子受了惊吓后,很容易生病。 比如说常见的就是发热,甚至有的会说胡话。 程景舟现在说这个,就是希望当着众人的面儿,能光明正大地将乖宝带到县里去住。 谢阿爷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可以。也是让你母亲费心了。” “谢阿爷客气了,我原本就是受了叔父所托要好好照顾乖宝的,这次的事情,也是怪我没能将她照顾好。” 程景舟说完,又对上了刘若兰颇有几分担忧的眼神,笑道:“若是阿婶不放心,可以同往,乖宝有熟悉的人陪在身边,相信也能恢复地更快一些。” 谢阿爷不傻,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程景舟是不放心让她们娘儿俩住在谢家了。 也罢,干脆就好人做到底吧! “修文媳妇,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跟着一起过去住几天,不过时间不可太长。” “是,阿爹。” 刘若兰心里头高兴呀,只要是能让她看到乖宝,住哪儿都行。 事情就算是这样定下了。 谢修然和高氏再不甘愿,也只能将以前昧下来的东西还回去。 谢阿奶有心回护一二,便将两匹上好的绸布给弄走了,对外只说是刘若兰孝敬给她的。 如此,刘若兰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要回来。 谢阿爷知晓了此事,倒也没有再发怒,老妻的性情,她可太了解了。 刘若兰和谢容昭到了程家,自然是受到了程夫人的热情款待。 不过,刘若兰心中也清楚,自己现在实在是不方便在程家长住,所以还是拜托了程夫人能先请大师帮着念念经文,好让谢容昭能安心养身体。 两日后,刘若兰看乖宝没有任何要发热的迹象,心中踏实之余,便想着先回去了。 程景舟没有让她回去,而是先带她去了一趟香香卤菜馆。 那里是刘若兰的产业,自然是去看一看才比较安心的。 刘老二这边得知了外甥女差点儿被人拐走的事,自然是格外上火。 可是又想到妹妹和外甥女还要在谢家过日子,也不好闹得太僵了。 还是刘老太聪明,干脆就花五两银子买下来一个寡妇,让她去刘若兰身边照顾,还能适当地提点几句。 这年头,人命还不如一亩地值钱呢。 尤其这还是一个犯了事儿被撵出来的奴籍下人。 谢阿奶和高氏看到刘若兰竟然领了一个奴仆回来时,脸色都不由自主地变了。 第67章 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谢家如今除了老太太屋里头还有一个嬷嬷伺候之外,早些年的仆从都打发走了。 说到底,还是谢家如今落魄了。 至于谢修文身边的豆子,那是他无意间救下来的,也不要月钱,管吃喝就成。 如今,谢家再添一奴仆,却是刘若兰的娘家给送过来的,而且人家指明了这是要照顾刘若兰的,谢家还能如何? 高氏再眼馋,那也只能干瞪眼。 高氏嫁进谢家的时候,那会儿谢家在县里头也是有宅院的,而且三进的宅子里,也是有七八个奴婢的。 哪像是现在? 没了三进的大宅子,连奴仆都没了。 饶是如此,高氏也不敢嫌弃婆家,毕竟跟娘家的日子比起来,谢家就算是落魄了,也好多了。 刘若兰带了仆妇回来,出门的次数就更少了。 谢容昭也没在程家住太久,几天后就央着程景舟送她回谢家庄了。 不是谢容昭不喜欢谢家,而是她很清楚,现在她能得程家人喜欢,一切都只是表面现象,而且程家内里头也并非多么和睦,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呢,自己家里头还一大堆事儿呢,可没心思再掺和进程家的家事里头。 不过,谢容昭还是借机会跟程景舟嘀咕了几句,大意无非就是要让他小心身边的小人。 程景舟抱着她:“乖宝的运气好,可不可以也多给我沾一些?” “当然可以呀!景舟哥哥学业顺利,来年一定可以一举中秀才的。” 程景舟被她这自信的小模样给逗得哈哈大笑。 “好,就借乖宝的吉言,我明年下场试试。” 谢容昭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脑子里想的却是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改变自己家人的命运。 程景舟是她的未婚夫,自然也是家人了。 这次谢容昭差点儿被拐卖的事情自然而然地也传到了谢修文耳中。 谢修文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人都懵了,随后便是手抖个不停,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好在王翰林先一步扶住他,又赶忙将后续的事情说了。 谢修文也没想到,先前宋婷婷的事情竟然还没有完,这又盯上他的宝贝闺女了。 “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倒也不必如此。其实事后我复盘了一下,就算是当时我不曾在小木屋出现,你家乖宝也不会有事。因为你的那个好女婿也带了人在村口守着,我后来才知道,他带了大量的仆从家丁,还在谢家庄借了不少人手,沿途只要是有村口,便安排几人守着,这位程小郎君能对乖宝如此上心,想来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谢修文现在可没心思去想程景舟是不是真地对闺女上心,只是一门心思地琢磨着如何能铲除后患! “宋家那个婆子已经被判入狱,至于宋家,我回来之前,听闻宋家小姐被远嫁,并且嫁妆也并不丰厚,还听闻那位宋小姐是被弄晕了强塞进花轿里的。” 谢修文听罢,如何能不明白师兄的意思? “多谢师兄提点。只是我乖宝受的罪,岂是他们轻飘飘就能揭过去的?” 王翰林明白他的心思,而且谢乖宝也的确是很招人疼,换他他也会将这个宝贝闺女捧在手心里头疼着。 “师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如今还是要用功读书,来年高中,你才能真正地为妻女撑起一片天地。” 谢修文一下子就像是又泄了气似的,明白王翰林这是实话。 现在他不过就是一介穷秀才,如何能与宋家相抗? 可如果他中了举人,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王翰林见他想明白了,这才缓声道:“宋家老爷以约束下人不力为由,亲自带人到谢家赔罪,这也算是给了谢家颜面,你若是再计较,总归是要被人质疑没有气量的。” 小心眼的谢修文此时可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都差点要把他亲闺女给卖了,他怎么能不生气? 只是上门赔罪,这事情就算是完了? 不可能! 谢修文现在手头上也有点银子,虽然 不多,但是想要给宋婷婷找点麻烦,那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新仇旧恨,一起算! 一月后,宋婷婷在夫家被人发现与一外男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宋婷婷的夫君以此为由,一纸休书扔出,便打发人将她送回高阳县了。 宋婷婷倒是没有要死要活的。 反正嫁的也是一个老鰥夫,她原本就看不上。 如今没了夫君,倒是方便她能再找一个年轻俊秀的后生了。 宋婷婷也想明白了,宋家若是容不下她,那她就在自己的陪嫁宅子里住着,日子反倒是自在了。 可惜了,宋婷婷还是被宋家人接纳了,只是自打宋婷婷被休弃回娘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面。 宋家对外的借口,就是宋婷婷病了。 至于真病假病,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谢修文看了来信,心绪立马高涨了不少,直接将信烧了,半晌后才轻笑出声。 这法子倒是用得巧妙。 算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了! 只不过,这才只是一样呢,乖宝的仇还没报呢,总不能让宋婷婷天天在宋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再说谢家,自打刘若兰带了那姓王的仆妇进门之后,谢阿奶看她的眼神就越发地不喜了。 高氏上回被公爹敲打过,虽然是心有不甘,但是也不敢明着再跟刘若兰争高低了,这个家里头在发生着一些微妙的变化,高氏感受到了。 “阿娘,咱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刘氏得意?不就是刘家弄了个食肆挣了几个钱嘛,瞧瞧如今这老爷作派,好似咱们谢家低了他们刘家一头似的。” 谢阿奶最是听不得这些话。 明知道刘家有两位秀才,可谢阿奶一直都是觉得刘家不及谢家,刘家的姑娘,也是配不上他们谢家的! 或许其实不是刘家人不配,而是谢阿奶从骨子里担心有一个儿媳妇的身份太高,日后会压过长房吧。 “阿娘,您看,咱们要不要给京都那边去封信?” 第68章 大哥回来了 高氏的话却换来了老太太的一记白眼儿。 “现在写信?怎么写?写老二又去铭山书院读书了?” 高氏一噎,好像真不能这么写。 可若是不写,那就由着二房这样日益嚣张起来? “此事我再想想,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要老二房里一直没有儿子,那刘氏就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高氏眼睛一亮,可不嘛。 只要二房一直没有儿子,那就是刘氏天大的罪过,她就不信,一直无子,还能让刘氏风光得意下去。 “那阿娘的意思是?” “宋小姐是自己蠢,才惹出这样的祸事来,咱们可是一心为了老二好。既然宋家不成,咱们也可以试着找别家的姑娘,只要是好拿捏,愿意听咱们差遣的,那就可以让老二收房。” “阿娘,您这话是没错,可弟妹能同意?” 老太太重重地哼了一声:“她不同意又能如何?她倒是能给老二生个儿子出来才行呀!” 高氏笑得更得意了。 她就不信刘若兰真能给谢修文生个儿子。 谢容昭知道香香卤菜馆的生意不错,天天看到三叔那乐得能开出一朵的花的脸来,就知道收益不错。 谢家虽然没有分家,可是自打那次因为谢容蓉而闹腾了一次之后,谢阿爷就做主让各房自己可以存些私房。 比如说谢老三,他的月钱自己可以留下一百文,余下的再上交。 谢阿爷也是看出来了,老二老三被老妻给压榨得太厉害,若是再不加以阻拦,怕是真要惹出大乱子来。 谢容蓉关押半月之后,被衙役打了二十板子,然后才被谢修然给领回家。 他原本使了银子,想着能让闺女受的板子轻一些。 可是他忘了,刘老大,也就是谢容昭的亲舅舅可是在衙门的吏房里头主事呢,衙役们能不卖刘老大的面子? 最终,谢容蓉还是被打地不轻。 谢容蓉回来后又是请大夫,又是用药的,折腾了小半个月,现在勉强能下地,但是一动就疼得直咧嘴。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毕竟,县太爷亲自下的令,而且谢容蓉也的确是做错了事,谁敢放水? 好在后来有谢修然一直在外周旋,只说是孩子年纪小被恶人给吓住了,受到威胁了,这才不敢说实话。 当然,这话外人信,谢氏族人却是无人信的。 谢容蓉自始至终都不曾跟胡二和胖子有所交流,何来的威胁之说? 谢容蓉伤还没好,基本上也不出屋子,天天趴在床上咒骂谢容昭,恨不能下一刻就让谢容昭死在她面前。 谢容昭自然知道这位二姐姐心里头将她恨得不行。 可那又如何呢? 毕竟先使手段的,可是谢容蓉自己。 所以最后这挖的坑埋了她自己,又能怪得了谁? 家里接连发生几件大事,而且件件都跟长房有关,谢荣晖就是再心大,这会儿也坐不住了。 谢荣晖刚要推门去探望妹妹,就听到了她在咒骂谢容昭,而且用词还极其恶毒。 “该死的谢容昭,你怎么不去死!被三个大男人给绑了,竟然还能活着回来,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那些人怎么没把你给杀了!” “哼,谢容昭,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给你一条生路的,你这个小贱人,赔钱货,你们二房生来就该是为我们长房铺路的,凭什么要让谢修文中了秀才!真是没天理!” 门外的谢荣晖听着这些话,一时间面色闪烁不定,举起来的手,又再度垂了下去。 这是他亲妹妹会说出来的话? 先前听闻那些风声,他原本还不信。 如今看来,真是由不得他不信了。 堂妹被掳走,他这位亲妹妹可真是功不可没呀! 谢荣晖一瞬间就感觉一切都没意思极了。 他一直以为家里和睦融洽,家中三房也都相处地极好,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听到这样的话。 谢荣晖转了个弯,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开始思索着自己以前真地了解过家里人吗? 等到高氏端了羊乳羹过来给他,谢荣晖推说自己还要读书,高氏也不好耽误他,只好将东西放下,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高氏是真地很看重这个儿子。 谢荣晖是长房长子,亦是谢家嫡长孙。 就冲着这个身份,谢家以后的好东西也都该是留给他的。 谢荣晖可不知他阿娘心中的这些想法,看着那好看水滑的羊乳羹,他突然想起来有一回自己明明不饿,还是被阿奶催着吃一碗羊乳羹,而彼时,四弟和小堂妹都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幅馋样,他到现在都不能忘记。 只是这么一个画面,谢荣晖一下子就打了个激灵。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是没太明白。 谢荣晖眼神一转,干脆就端起这碗羊乳羹出去了。 谢荣恩正在劈柴,谢容昭就跟着帮忙抱起被劈好的柴,然后再堆到柴房里面去。 小短腿儿倒是捯腾地挺欢快,而且谢荣恩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也会笑着嘱咐她跑慢一点。 谢荣晖端着吃食在那里看,总觉得这样的画面才是真的和谐融洽,而自己一直以来所以为的,也是这样的画面。 可是为什么,现在亲眼看到了,却又有几分心酸呢? 或者,是因为这样的亲昵,他从未在长房与二房三房的人相处时看到。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谢荣晖一直都知道阿爷阿奶偏心长房,也知道长子长孙都历来受家族重视。 如今看来,好像也有不小的弊端呢。 “乖宝,洗洗手,过来吃点东西。” 谢容昭闻声看过去,小脸儿一下子浮上笑容:“大哥!” “嗯,快去和你四哥一起去洗手,不然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容昭没想那么多,拽着四哥就一起去洗手。 兄妹三个,就坐在了连廊下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东西。 一小碗的羊乳羹,谢荣晖也只是尝了一口,余下的,都被弟弟妹妹分了。 “呀,四哥,我们都吃完了,还要给二哥三哥留的。” “他们不在,等下次再给他们吃。” 谢荣晖见她还惦记着其它的哥哥,心底微暖,小心问道:“乖宝,你可恨你二姐姐?” 第69章 还是缺银子 谢容昭眨眨眼,歪头想了一会儿才道:“不知道,什么是恨呀?我只知道不喜欢二姐姐,她想害我,我不想再跟她一起玩了。” 这才是一个孩子能说出来的正常话。 谢荣晖松了一口气,好在小堂妹还小,而且二婶娘显然也并没有对她灌输一些过于极度的想法。 这一刻,谢荣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好母亲是有多重要。 看看眼前的小乖宝如此乖巧懂事,年纪虽小,却还惦记着哥哥姐姐们,再看看蓉姐儿,当真是被娇纵坏了。 谢荣晖晌午的时候,还是寻了一个机会,在院子里向刘若兰行礼致歉。 “二婶娘和乖宝大度未曾过多苛责容蓉,可说到底,还是她做错了事。如今她尚不能行动自如,我这个做兄长的理当先代她向您和乖宝赔礼。” “此事与你无关。” 刘若兰虽然恼恨长房,但是长房的几个孩子里头,也并非个个都长歪了。 就比如眼前这个,懂礼知事不说,而且一直以来也对乖宝都疼爱有加。 就冲着他对乖宝的好,刘若兰也不可能迁怒于他。 “二婶娘大度,侄儿实在是羞愧难当。二叔在府城求学,若是二婶娘和乖宝有什么难处了,定要让人捎信与我知道,我虽年纪小,可也是个儿郎,还请二婶娘莫要拿我当外人才好。” “好,有你这番话,我就很高兴了。” 这个谢荣晖,是目前谢家小辈中读书最好的一个,就连夫君也说日后晖哥儿是能中秀才的料。 刘若兰虽然与长房不睦,但是她不傻,知道自己如今是谢家妇,谢家若是能多出一两个有出息的子翤来,那于家族而言自然是兴旺的好事。 况且,谢荣晖本身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性,刘若兰对他说不上多喜欢,可也不会觉得太排斥。 刘若兰安静下来之后想,人果然都是会变的。 当初她还担心夫君一辈子都只能做个教书先生,日后长房再出一个秀才,那他们二房就要被人压得更加难过了,那会儿她偶尔也会盼着谢荣晖不中秀才才好,至少他们二房在家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地位。 当然,想归想,她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做一些伤害谢荣晖的事。 做错事的是高氏和谢容蓉,孰是孰非,她还是一直都分得清楚的。 如今再度和谢荣晖说话,刘若兰发现自己以前的那点小心思竟是许久都不曾有过了。 许是因为夫君如今在铭山书院求学,日后定能高中;又许是因为真切看到了这个懂事的侄子,所以她才不再把心思总放在压低别人身上了。 其实,刘若兰可能自己想不明白,谢容昭却是能一眼就看透的。 说穿了,就是刘若兰如今自己也有了底气,再加上也算是长了些见识,自然不会再拘泥于一点小利上面。 谢荣晖在家里只待了两天,便又要走。 谢阿奶和高氏给他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只是等谢荣晖出门的时候,将一些零嘴偷偷塞给了谢荣恩。 “你在家多照顾几个弟弟妹妹,尤其是小乖宝,她年纪最小,二叔又不在家中护佑,你平时多上点儿心。” “知道了,大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 天气越发地冷了。 高阳县虽然是身处南方,可这里的冬天也是冷得很。 谢家早早地也囤积了一些木炭,是直接跟族亲买的,谢家有一户人家会做木炭,而且还做得特别好,在屋子里烧起来,烟雾很小,也不呛人。 谢家虽然是买了不少,但是用的时候也是很省的。 一来是因为谢家人口多,二来则是因为这木炭的价格可不便宜。 若是往年,二房怕是分不到多少的木炭,年年都是要刘若兰拿自己的嫁妆银子贴补才能勉强过个不那么冷的冬日。 可是今年不同。 三房分到的木炭一般多,这自然就让高氏又有了几分不满。 二房只有一个女儿,且如今谢修文不在家中;而三房只有二子,说句不中听的,天再冷的时候,大可以一家四口挤到一个屋里头睡,哪怕是分开了,也顶多两间屋子就可以了。 可是长房呢? 高氏就差掰着手指头来数落了,长房有子有女,再加上他们夫妻俩,这该用的木炭自然是最多的。 高氏不满,告到了谢阿奶那里。 谢阿奶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轻飘飘道:“你若是觉得木炭少了,大可以拿自己的体己银子去买。” 一句话就把高氏给堵在那里了。 高氏家境一般,说不上多好,但也能过得下去。 可是自她嫁进谢家这么多年,何时用自己的钱贴补过长房? 她不乐意,可眼下老太太的态度摆出来了,她也没法子,只得先用着。 谢容昭却是知道今年这个冬天是很冷的,他们这里甚至会下起雪来。 于南方而言,下雪那可是奇景了,十几年都不一定能赶上一次。 谢容昭原本就想着劝说阿娘多存一些木炭的,眼下见他们二房分到的木炭数量不菲,也便不再多费唇舌了。 木炭要多存一些,粮食也得存。 谢家不缺粮食,他们毕竟有着上百亩的田地呢,只是秋天的时候,卖掉了不少,余粮足以支撑到明年秋天。 谢容昭不担心谢家人的吃喝,她是在想着两家食肆都得提前存上一些。 刘若兰对女儿的话还是信得过的,再说做着食肆生意,存些粮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刘老二和谢老三一连十多天,天天都是到处买粮食,主要就是麦子和稻谷。 之所以没有直接买白米白面,一方面是因为价钱太高,另一点也是觉得麦子和稻谷更容易存储。 谢容昭现在也是一个小富婆了,手里头林林总总加起来,已经有五两银子之多了。 除开有外祖家的长辈们给的压惊钱之外,还有她从刘阿兰那里讨来的一点。 卤菜馆的生意好,谢容昭原本觉得阿爹读书的银子问题已经解决了,可是后来在程家,无意间听到了程景舟和程父的一番对话,她才知道,读书是有多耗银子。 谢容昭翻了一下自己记的小帐本,一脸愁苦道:“若是游学,这银子还差得远了!” 第70章 你为何会关注他? 谢容昭以前也听说过游学,但是大部分都是富家子弟才会做的事。 如今听闻乡试并非只是考一些书本上的东西,还会考校到一些实际的才学,而会试就更重视这一点了。 说地再直白一些,就是死读书,未必能取得好成绩,因为自乡试起,会有策论以及对于政务的见解。 而如果只是一味地从书本中寻求答案,怕是不成的。 这就涉及到了一些实操问题。 这里面的难度和细节可就多了。 一个普通的农户,未必知道县衙里都有什么人做事,甚至是连县衙大门朝哪边开的都不知道。 而一个秀才,自然是对于县衙的一些政务、人手有所了解的,最起码,他们知道县衙里具体做事的有六房,这胥吏与胥吏之间,也是大有不同。 大治朝的规矩,一旦中了举,那就是有望能做官的。 就比如程景舟的父亲中了举人之后,就可以做县丞、县学里的教谕等等,若是家族势力雄厚的,谋一方县令也是可以的。 既然举人老爷有如此的优待,那在考试之中,必然也就会涉及到了一些府衙的具体事务。 再怎么有学问,若是连一个衙门里头是如何运转起来的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做好一方父母官? 而这些学识从何而来? 书本上有吗? 必然是有的,但是不会太详细,也不会让你看到一些具体的操作细节。 所以,还得是自己想法子去历练。 这就涉及到了游学。 有学子外出游学,只是单纯地为了增广见闻,为了开拓眼界,为了名山大川。 而有的学子外出游学,则是为了能更多的了解民生,更真切地感受到官府与老百姓之间的种种关系处置。 当然,若是再有几分家世的,会直接安排族内的子弟去跟随一些官员学习。 对外可以说是学生、亲戚等等,无非就是让他们能通过亲自接触,更多的了解官场上的一套生存之道。 说白了,就是你还在伏案学习这些个书本上的假、虚、空时,人家有条件的,已经开始真身上阵,了解一些具体的规则和细节了。 这就是差距! 谢修文若是有机会,自然也想去游学,哪怕只是去拜访名师,单纯地做学问也是好的,至少可以让他开阔眼界,能让他的心胸更为宽广。 可这就需要大笔的银子了。 除了随身的书童之外,一般人家为了安全考虑,总会再带上两三个得力的壮士,这得要银钱吧? 再加上外出住宿吃喝,样样都离不开银钱。 若是再求人办事,那就更是不知道要拿出多少来了。 当然,也有一些家境不好的学子,会选择‘穷游’,就是孤身一人上路,只是为了能增长见识,这样的游学倒是不会花费太多钱,但是同样的,风险也会更高一些。 如果有条件的话,谢容昭自然是希望自己的美人爹爹能带上三四个人手去外面看看,这样也有利于日后美人爹做官办事。 谢容昭这么一算下来,如果美人爹爹出门一个月,就等于是要准备五个人的花费,这一天下来少说就得是二两银子,因为有些地方进城也要掏钱的,而且出门在外,吃得住的都不能太差了,生病了才会更麻烦。 如此一算,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十两银子,再加上还要雇用车马,若是自己买的话,又是一笔开销。 几个大男人在外奔走,说不得还要涉及到一些衣裳的修修补补的活计…… 谢容昭叹口气:“不能算,这一算好像只要出门就得花银子了。” 谢容昭侧面跟程父打听过,但凡是外出游学,少则三个月,多则数年的都有。 以她对美人阿爹的了解,明年的秋闱他肯定是要参加的,那就算是明年开春了出门游学,就按半年来算吧,啧……谢容昭咂咂嘴,这少说也得准备四百两呀! 太吓人了。 这读书也太烧钱了。 谢容昭虽然是觉得有些贵,可还是觉得应该想想办法。 以前美人阿爹没有那个条件去游学,现在他们自己也能赚银子了,总还是可以想想法子的。 就算是不能出门半年,三个月总行吧? 谢容昭想到了程父,若是能得他的推荐,兴许美人爹爹还能进衙门里做几天事呢。 而且现在虽然卤菜馆挣钱了,可是也不能拿所有的钱都花用掉,总得留一些应急用的。 远在铭山书院的谢修文可不知道这会儿他的乖宝已经愁眉不展了。 谢修文近来也的确是在为了明年的游学做准备。 徐远卿的意思是安排他们几个人一起去走走看看,让他们亲身体会到民生之疾苦的同时,也要让他们真切地感受到官员在实际办公中的一些困难和诱惑。 徐远卿之所以能成为帝师,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学问好。 若单纯说学问,这天下比他好的大儒不知凡几。 独独徐远卿能得两代帝王看重,自然是有着他的特殊之所在。 徐远卿与那些名家大儒最大的区别,或许就在于他更提倡于学子能力和学识的全面性。 并非只是写得一手好文章,就一定是能做一个好官的。 藏书楼的徐主事拿了册子过来,一进门便闻到了茶香气。 “堂兄这是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徐远卿见是他过来,笑着招手让他落座,然后亲手给他斟了一盏茶。 “拿的什么?” 徐主事笑了笑:“我近来一直在关注几位学子,这是我让人特意抄下来的书单。” 徐远卿展开一瞧,才发现了端倪。 这是记录了最近十日内,几位学子们曾在藏书楼内研习过哪几本书,又是否特意做了腾抄。 “你为何会关注王进?” 徐主事慢条斯理道:“王进此人天赋一般,比起勤奋似乎又不及谢修文,但是我观此人品行上佳,且其与谢修文几人的关系也不错。对了,这是他这几次做的文章。” 徐主事一边说,一边将几页纸递过去。 “你既然是为天子甄选人才,那必然是要按照朝堂上的一些规矩来。王进此子不错,若是点拨一二,来年秋闱可一试。” 第71章 放假 谢修文收到了两封家书,一封是刘若兰执笔,另一封则是谢荣晖的亲笔信。 谢修文先看了妻子的信件,得知乖宝差一点被人拐走的细节,自然是惊得一身冷汗,这其中便有谢老三以及其它族人帮着寻找了数个时辰的辛劳。 之后又打开了谢荣晖的信,上面虽然没有写明一切与长房有关,但是提及了谢容蓉曾对于乖宝被拐而冷眼旁观,甚至到后面还故意指错了路。 就冲着这一点,谢修文就想回去把谢容蓉给抹了脖子。 王翰林是在到了公堂之后,才得知了谢家内部的一些事,只他是一介外人,也不好多言,故而在与谢修文提及乖宝被拐一事时,重点提到了宋家和程景舟。 这回谢修文看过信,才知其中之凶险,更是看透了人心之凉薄。 谢荣晖信中除了将几点事实挑明之外,就是写信致歉。 谢修文对这个大侄子的感官有几分复杂,毕竟这是自己的亲侄子,而且小一辈中,他的读书天赋是最高的。 这件事情谢荣晖也是事后才得知,于情于理,都怪不到他头上。 豆子轻手轻脚地进来:“公子,来送信的人是刘家二郎,我刚刚才安排他吃饱了饭,可要现在见他?” 谢修文还以为只是寻常的信差,没想到竟然是内侄。 “快请他进来。” 刘二郎这会儿吃饱了饭,人也精神了几分。 “二郎快坐。” 刘二郎行了礼,这才坐下。 “二郎快与我说说,乖宝被拐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二郎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 “这件事情,程家老爷也是出了力的,还有一位刘公子也特意去了一趟谢家庄。姑父,说到底,这件事情咱们乖宝也是被人算计的。先前姑母还因为乖宝的事而病了一场,如今倒是没事了。” 谢修文点点头,后续的事,他与程景舟也有通信,自然是知道的很详细。 程景舟对于谢容蓉当时的做法,那可是在信中写地更为厌恶。 “那谢容蓉也算是受到了惩罚,想来她日后不敢再轻易欺负我家乖宝了。二郎此次辛苦了,待回去后,还得麻烦你父亲叔父们多多照顾她们。” “姑父这话说地外道了,我们自会尽力。” “如此你且等一等,正好代我将两封家书送回。” “好。” 等到了晚上,谢修文注意到屋子里的木炭似乎是多了些。 往常豆子可不会给他添这么多的炭火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 豆子高兴道:“公子不知道,刘二郎此次过来给咱们带了两袋子的木炭呢,都是上好的,不呛鼻,能让您晚上睡个好觉了。” 谢修文晚上还要看书,有时还会练字,这屋子里若是太冷了,手难免就会被冻着。 谢修文扫了一眼炭盆,想到妻子信中写明了今年二房分到的木炭多,应该也是她分拣了一部分让二郎送来的。 天气冷了,木炭贵,木柴倒是便宜,豆子有时还会自己上山去打些柴火回来,除了烧火做饭之外,还可以给自己取个暖。 自打天冷之后,豆子就搬到了厨房里去睡。 那边一日做两餐饭,晚上还要烧热水,所以屋里头倒还不是特别冷。 “你回去歇着吧,锅里舀上几瓢水,烧上两灶柴,这样也能暖和些。” “知道了,公子。” 豆子起先总称呼他老爷,后来有一日王进说也不怕把人给叫老了,所以豆子就改口称公子了。 别说,这么一称呼,豆子自己都觉得公子更尊贵了。 除了木炭之外,刘若兰还让二郎给捎来了两件冬衣,两双絮了棉花的靴子。 谢修文想着如今家中也算有了进项,只是不知道待到年底时,能进多少银钱,是否能支撑他明年开春后去游学。 谢修文是想着往北方走一走的。 京都在北方,他也更想知道北方学子们的一些观念和习惯。 谢修文都想好了,可以去燕州府,那里属北方,但又不是特别靠北,至少冬天没有一尺厚的积雪。 从府城这里直接坐船可以抵达燕州,一路上最多能有十日就能进入燕州地界,到时再换乘马车前行,既可看尽沿途风景,也可更好地了解民生疾苦。 书中得来终觉浅。 谢修文想到老师也不止一次地提过希望他们能多走走多看看,谢修文想去燕州,也是因为地域差别,想知道那里的土地里到底都能长些什么农作。 到了腊月初,铭山书院已经开始有人做着放假的准备了。 有些学子老家距此要走十多日的路程,所以中秋节都不曾回去。 如今到了年节,自然是要回去一家团聚的。 徐山长这里也跟几位掌事以及先生们商议之后,决定腊月初十就可以放假,腊月十五之后,这里就不许再有学生逗留了。 谢修文在初八这日,才得知明年王进会和他们一起去燕州。 徐山长的两个学生都在燕州为官,届时会给他们一封推荐信,到了燕州,也能多接触一些官场上的东西。 谢修文对于王进可以同行,自然是万分欣喜的,毕竟除了王进之外,他与其它的几位同窗都不怎么熟悉。 而且谢修文有注意到,先前提到的几位同窗都是成绩优异者,来年中举的可能性极大。 这王进的名字可是近来才加上的,也就是说,书院有意大力培养王进? 谢修文对此猜测也不做评判,总归是于他有利。 而且他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王进的学问扎实,只是天赋一般,且又不够勤勉,故而才一直没有显出他来。 但是此人品行上佳,他日若是为官,必然能为朝廷解忧,为百姓谋福祉。 募地,谢修文的眼神微闪了一下。 或许,此次游学,便是有意试探一下他们几人的品行以及一些处事之道了。 带着这股疑惑,谢修文带着豆子总算回家了。 谢修文是十五这天才离开书院的,没办法,徐山长特意留下他,又给他单独授课几日,还留了好几份课业,他这个年假也别想过安生了。 谢修文不知道的是,他满心欢喜地想着即将与妻女团聚了,而家里头的娇妻却在被老太太暗讽加威胁。 第72章 纳妾? 谢阿奶向来不喜欢刘若兰这个儿媳妇,主要还是因为不喜二儿子,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占着理,说话就更是无所顾忌了。 “你想清楚了,你是老二的正妻,三媒六聘的,谁也越不过你去。你嫁进来多年,至今也只得了一个昭姐儿,若是以往也就罢了,我听着太爷的意思是老二明年乡试有望,难不成让他一个堂堂的举人老爷膝下无子?” 这话说的刘若兰脸色白了又白。 “你也别怨怪我这个老婆子多事,长房和三房都有子翤继承香火,那老二呢?以后你们两口子老了谁在跟前孝敬?” 刘若兰的哆嗦着嘴唇,根本就不敢抬头跟婆母对视。 谢阿奶的话更是一句接一句地扎心。 “昭姐儿年幼,可她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你们若是一直无子,往后谁来给昭姐儿撑腰?娘家连个得力的帮手都没有,昭姐儿被人欺负了又怎么办?” 刘若兰抬眸,想说还有几个侄子呢,但是这话却总觉得没法儿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谢阿奶似乎也料到了她的心思,摇头道:“你要明白,长房和三房的子翤,终归是跟你们隔了房的。那不一样,而且有些事这亲娘舅跟堂娘舅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刘若兰再度垂下头,到底有多难过,只有她自己知道。 谢阿奶见她这般作派,就知道自己已拿捏了她的七寸。 哼,真以为刘家有几分进项了,就敢与他谢家叫嚣了? 还补嫁妆! 真以为自己就拿她没办法了? 如今不过是提一提纳妾的事,就让刘若兰这般受不住了,将来若是真地让妾室进门了,这刘若兰难过的日子在后头呢! 谢阿奶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二房痛快,所以是真地已经在张罗着给谢修文纳妾的人选了。 当然,此事谢阿爷不知,只她和高氏知晓内情。 高氏也乐得看刘若兰憋屈,谁让她走运能借娘家的势了? 如果不是因为纳妾需要男子印鉴或者是手印儿,谢阿奶简直想着直接先把女子接过来了。 谢修文到家的时候,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太对,尤其是妻子那满脸愁容的样子,害得他以为是家里又出了什么大事。 得知竟是因为纳妾,谢修文倒是丝毫不急了。 “我无意纳妾,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刘若兰心头一松,与此同时又心生愧疚:“可到底是我无能,至今未能给夫君生下一个儿子。” “这是什么话!儿子女儿在我眼中都一样。咱们乖宝不好吗?” 刘若兰当然也是喜欢女儿的,可到底是觉得没有儿子,不能让她在婆家活得有底气。 “我知你一心为了我,可是子女缘份也是急不来的,咱们还年轻,既然能生一个乖宝,那以后总还会再有的。” 刘若兰不说话了。 是呀,她能生的,不然也不会有乖宝了。 可问题是这都几年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床事倒也算是融洽,为何却迟迟怀不上呢? 次日,谢阿奶再度旧事重提。 只不过这一次主要是对谢修文说的。 谢修文面无表情地拒绝:“母亲,纳妾一事休要再提,我与若兰自小相识,多年情谊,您这是想让我做一个负心汉?” 一旁的谢阿爷也觉得老二还年轻,不着急纳妾生子。 可谢阿奶不这么想呀! “老二,我也是为你好。你如今二十有三,旁人这个年纪可能都是三个儿子的爹了。你如今只得了一个昭姐儿,这几年刘氏的肚子也一直没动静,你就真地不想想将来?” 谢修文沉声道:“阿娘,您当知晓我明年有意再参加一次乡试,如今我尚未中举,便已有纳妾之举,您是觉得儿子的名声坏的不够快?” 谢阿爷心里咯噔一下子,脸色比先前凝重了不少。 “父亲,刘家可是有两位秀才出身,而且大舅哥如今又在县衙做事,我也不瞒您二位,我此次回家团聚,先生也是留了课业给我的,我还得想着法子去请大舅哥帮忙才好。若是我纳了一房妾室,我哪里还有脸去求大舅哥帮忙?” 谢阿爷一切关切:“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修文摇头,顿了顿才道:“是关于课税的一些课业。大舅哥在衙门做事,咱们县中的一些事务他知晓详尽,我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地乱写一通交上去吧?还有,若是能得大舅哥多提点一些,日后于策论上也是有助益的。” 谢阿奶可不这么认为。 那刘老大也是个秀才,而且当年的名次还没谢修文好呢,怎么可能提点到他? 谢阿爷不是困于内宅的妇人,自然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官场一道,总不能真就是纸上谈兵。 “你说的有道理,你那几位大舅哥都不错,先前乖宝的事情也没少出力,你若是去寻刘老大提点,还是要带上一份厚礼的。” “是,父亲。” 谢阿爷这里直接拍板了,谢阿奶自然也就没有再下手的机会了。 谢阿奶心中虽然恼恨,但是也并非就绝无可能。 晚上,谢阿奶将高氏叫过来说话。 “我瞧着那个崔姑娘就不错,等过两日你寻个由头将她带来家里一趟,我自有安排。” 高氏心中如同打鼓一般,既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忐忑。 “阿娘,此事是否太过冒险了?我看二弟既然不愿意,咱们不如再想其它的法子?” 谢阿奶瞪她一眼,这个高氏的脑子怎么越来越不灵光了。 “就是因为他不愿意,所以咱们才只能下狠招。行了,就按我说的办。到时候你寻个由头将刘氏母女支使出去,等事成了再让她们回来。” 高氏想想也觉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且高氏只要想到了刘若兰看到夫君另有娇妾而伤心欲绝的画面,这心里面就是一阵畅快。 谢修文带上厚礼直接去了县里的刘家食肆。 可也巧了,今日刘老大不当值,正好就在食肆里帮忙。 “妹夫来了,快进来坐。” 谢修文行礼后方道:“叨扰大哥了,实在是有些事情需要请教大哥,来得匆忙,是子成失礼了。” 第73章 不可能再生了 刘老大在县衙吏房做事,经验自然是有的,少不得要与他好好地说道说道。 二人一聊,这时间也就长了。 直等到谢修文觉得这光线都暗下来了,才想起来要回家。 刘老大直接把老二叫过来,反正他们也要回村子里,正好先送谢修文回去。 两天后,刘学义带着礼物登门了。 “子成贤弟,多的话为兄也不讲了,都是为兄的错,没能管束好她,害得侄女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好在人没有事,否则,为兄实在是没脸再来见你了。” 人家姿态摆地很低,谢修文自然也要给也几分面子的。 两人闲聊了几句之后,刘学义话锋一转。 “先前听闻府上老太太正在为你寻觅良妾,为兄心有诧异,不知如今可定下了?” 这也是刘学义想要弄清楚的事。 先前他表妹都自茬枕席了,人长地不差,又有银子,谢修文都看不上。 这刚出了事,怎么就又要纳妾了? 谢修文一脸无奈道:“都是家母操心,我已与家母说好了,暂无纳妾的打算。我既然想要再试一试,总不好再在美色上分心。” 刘学义一听,心里头这才好受了些。 如果谢修文真纳了别的女子为妾,就真让他瞧不起这个同窗了。 还好,原来只是老太太一个人唱独角戏呢。 “那令堂?” “她不过是急于让我有个儿子罢了。其实不瞒刘兄,于我而言,儿子女儿都一样,我已然有了一个乖宝,并不急着再要孩子。况且,这子女缘份也是天定,急不来的。” 刘学义笑了,他猜着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也是巧了,前些日子咱们县里的回春堂来了一位大夫,据说曾经在京城高门家里头做事,如今年纪大了,这才还乡。听闻他于这子翤一道上,倒是颇有成效,贤弟不如去试试?” 谢修文闻言也有几分心动了。 不管怎么说,没有儿子,总归是让老太太一直拿捏着若兰,若是能再生一个,哪怕是女儿,也能让母亲消停一阵子。 “也好,多谢刘兄。” 该打听的打听了,该送的消息也送了,刘学义没再多留,走的时候,谢修文亲自送他到了马车上,也算是给足了这位同窗面子。 谢修文晚上将名医的事情说了,刘若兰立时就心动:“夫君,要不咱们明天去试试吧?” 谢修文知她心结在此,如今听闻有机会,自然是想着赶快寻得良方,“也好。” 次日,谢修文带着妻女出门,又惹得老太太一阵不满。 刘若兰如今跟以往可不太一样了。 她性子仍然是温温柔柔的,可是也并非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样了。 一来许是因为她和乖宝先后两次的经历,着实是吓到了她,也让她更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若是不能立起来,那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二来,身边如今有了王嫂子,有些事她还没想清楚呢,王嫂子就给她将事情的利弊做了分析,倒是让刘若兰长进了不少。 刘老太太买这个王仆妇可是花了心思的。 这王仆妇是个寡妇,原本是有一双儿女的,只是因为家里头遭了难,逃荒的时候走散了,于是一着急,人就病了。 主家许是觉得她是个拖累,所以干脆就把人给卖了。 王仆妇本就是贱籍,再加上又生了病,自然也卖不了多少银子,人牙子还担心她再死在牙行呢。 就这样,王仆妇辗转十余日,才被刘老太太给买了。 刘老太太主要是觉得这个寡妇人长得一般,却是在大户人家里头当过差的,见过的事定然不少,也能让女儿长长见识,别总是一门心思听婆婆的。 不得不说,老太太这眼光也真是没谁了。 一买一个准儿呀! 这王仆妇如今身体养好了,除了每日服侍主母之外,就是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活,偶尔也会给自己的儿女做几件衣裳,少不得要抹抹泪。 再说谢修文一家三口进了县城,径直去了回春堂。 既然听刘学义说人家是位杏林高手,那慕名而来者必 然不少,所以他们一大早就出门,到了回春堂的时候,小伙计才刚刚开门。 老大夫姓白,头发胡子花白,脸上虽然皱纹不少,但是面色红润,一瞧就知道是保养得宜。 “换只手来。” 刘若兰心中忐忑不安,依言换了一只手放到脉枕上。 片刻后,白大夫摇头道:“你这脉相不对,若是老夫没有诊错的话,你此生已不可能再有子翤了。” 这个判断来得太突然,对面的刘若兰直接吓懵了,完全目瞪口呆,没了反应。 便是谢修文也被吓得不轻,看看大夫,再看看自己的妻子,也傻了。 白大夫一看他们夫妻二人这反应,就知道是压根儿从来没想过这一出。 “如果我诊断不错的话,应该是你生孩子的时候伤了根本。” 谢修文皱眉:“不可能呀!当年乖宝出生的很顺利,并没有折腾太久,而且当时产婆也说好生且一切都处置得很好。” 白大夫到底是在高门做过府医的,很多事情,不用想都能猜到。 “她本人生的顺利,不代表就没有伤了根本。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在她生完孩子后应该是用了药,而且有些产婆在接生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小动作。” 白大夫这话可以说是提点得很到位了。 谢修文眼神飘忽,似乎是在努力地回忆着几年前的接生婆是谁。 “你也不必过于伤心,至少你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刘若兰直到此时,眼珠子才动了动,总算是有反应了。 “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我,我当时生的不难,没有大出血,也没有难产,怎么会伤了根本?” 看她这反应,就是压根儿不信会是这样的结果。 白大夫怜惜地摇头,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虽然仍有怜悯心,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可惜了。 刘若兰一下子攥住了谢修文的手:“夫君,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的身子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小日子也一向都来得准时,怎么可能会不能生了?” ! 第74章 是你自己没本事 得亏了现在时辰还早,药铺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来,要不然,刘若兰这样子,还不知道要招多少人过来看热闹呢。 谢修文劝道:“你先别急,咱们听听大夫怎么说,既然白大夫是名医,必然是有法子调理的。” 刘若兰闻言立马转头,一脸殷切地看过去,却只得到了白大夫的连连摇头。 “不可能了。你刚刚也听她说了,她身体看似没有任何的症状,实际上,却是在生产时伤了根本。便是我,顶多能开几副药让她调理一下身体,但是再怀子翤是绝无可能的。” 听到大夫说得如此绝对,刘若兰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直接晕了。 好在这里就是医馆,有白大夫在,刘若兰晕的时间不长就醒过来了。 一旁的谢容昭想着上辈子直到阿娘死,都还在惦记着给阿爹生个儿子,却没想到,她早已不能再生育了。 所以,是当年有人做了手脚吗? 谢容昭的小手攥得紧紧的,想着阿娘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亲儿子了,自然是心疼不已。 谢修文现在也无暇思及其它,还是想着先安抚好妻子,至于无法生育,他倒也不是看得多重。 事实上,一直以来,都是妻子对于儿子比较执着,他反倒是没有觉得那么紧要。 或许,她也是被老太太给嘲讽多了,才愈发地想要儿子。 这一趟县城之行,可以说是让一家三口都格外地难过。 谢修文又带着刘若兰去了两家医馆,得到的结论也是一样的。 如此,刘若兰再不相信,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扑在谢修文怀里就痛哭不止了。 谢修文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看来,他这辈子是没有儿子命了。 即便是得知妻子无法再有孕,他也没有想过要纳妾的事。 一来是的确没有那个心思,二来,他并不认为没有儿子就是什么遗憾,反正他有乖宝了,大不了以后招婿也就是了。 三人从最后一家医馆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注意,正巧有谢家庄的一位族亲也在,好奇之下,便打听了几句。 于是,没出两天,谢家庄的人便都知道刘若兰不能生了。 这下子,才刚刚缓过来的刘若兰,再度被族人们的‘关心’给气得病倒了。 谢修文让王嫂子好生伺候,自己则是这几天都不停地往外跑,有时候还打发豆子出去跑腿儿。 谢修文虽然不执着于子翤,但是不代表了他就愿意被人算计。 他想不想要儿子是一回事,但是被人算计得不能再有儿子了,这是别外一回事! 好在乖宝才五岁,时间不算太长,当年的那位产婆,也很容易就被找到了。 刘若兰再不能生的事情,也传到了刘家人耳中,刘老太太当时就被这消息给惊得身形一晃,差点儿没晕过去。 “阿娘莫要担心,我带着三弟妹过去瞧瞧,总得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二媳妇叫上弟妹,去了一趟谢家庄。 到了谢家,不需要再问,只看着小姑子那一脸憔悴又愁苦的面容,便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种事情,劝得多也没用。 谁能想到,要过年了,偏又生出这种事来。 谢阿奶原本因为谢修文不愿意纳妾就不高兴,如今有了由头,这立马就又支愣了起来。 而且身为婆母,她的话,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谢修文不在家,谢阿奶由老嬷嬷扶着,堂而皇之地进了二房的屋子。 谢容昭正守着刘若兰呢,她再有本事,对于这种连名医都束手无策的事也是毫无办法,除了心急,就只能在这里陪陪阿娘,然后再劝她慢慢地振作起来。 哪知道,老太太来了,而且是一进门,这话就不好听。 王嫂子站在一旁,她只是一个奴籍,哪怕主子不是老太太,也是不敢顶撞的。 “哟,你这都不能生了,反倒还跟个功臣似的在这里享福呢!老二媳妇,你可别怪我不给刘家情面,是你自己不能生了,你总不能让我们家老二就此断了香火吧?” 谢容昭气得小脸儿绷紧,却毫无办法。 她知道,就算是她拥有再多的好运,对于这种事情,也是无力回天的。 可是,她总得想法子阻止阿奶再继续欺负阿娘。 “阿奶,阿娘还病着,等她好些了再去给您请安吧。您是长辈,哪能亲自过来呢,别再过了病气给您。” 谢容昭这小嘴一说,倒向是多孝顺老太太似的。 偏谢阿奶就是不喜欢这个孙女,任凭她有天大的本事,谢阿奶就是厌恶整个二房! “你倒是会说话,一个小娃娃家,出去玩吧,我跟你阿娘有话要说。” 谢容昭没动,她是真不放心。 哪怕是有这位王仆妇在,可她只是一介奴仆,哪里敢对老太太不敬? “大人们说话,你一个小孩子在这里不合适,出去找你二姐姐玩吧。” 谢容昭抿抿唇,她知道自己不出去是不行了,一脸担忧地看了眼阿娘,带着颤音道:“阿娘,乖宝就去屋外头,您若是不舒服就叫我。” 谢阿奶则是不屑一顾。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还能有啥大本事? 谢容昭出去之前,还不忘给王仆妇使了个眼色,千万要护好了阿娘呀。 谢阿奶原本就趾高气扬的,这会儿屋里没别人了,更是不再遮掩。 “刘氏,也是你自己福薄,我就说你这么多年一直没动静呢。早几年还说什么是因为夫妻聚少离多,所以才一直没能再怀上。现在分明就是你自己不中用,还想着赖到我们家老二身上。既然你不能生了,那老二总不能没个后,这是我挑好的几户人家,你且看看吧,回头你点个头,挑一个,我就安排把人抬进来。” 这话听上去没毛病,但是经不起仔细推敲。 因为这几户人家都是谢阿奶早就打算好的,不管刘若兰相中了哪一个,进了谢家,得利的都是老太太,而且刘若兰这个不能生儿子的主母,也压不住新人。 归根结底,谢阿奶就是想着来膈应刘若兰呢。 只要新人进了门,刘若兰再不知好歹,谢阿奶是真不介意帮着老二来宠妾灭妻呢 第75章 你故意吓我? 谢阿奶在屋里阴阳怪气了一通,离开的时候,刘若兰早已泪流满面。 她也想在婆母面前挺直腰杆,可就在她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了一点底气的时候,命运又将如此残酷的真相揭开,告诉她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刘若兰也不想哭,可每每想起自己以后再也不能为夫君孕育孩子,这心便痛得一抽一抽的。 谢修文对她越好,她越是觉得自己不该自私。 待谢容昭进来时,王嫂子已经帮着刘若兰擦了脸,然后陪在一旁安慰。 刘若兰抱着谢容昭又是一通哭,随后便将她打发出去,自己和王嫂子说话。 “婆母说的对,我不能太自私了。夫君年轻有为,相貌俊朗,我不能为他生个儿子,总不好再阻止别人生。” 王嫂子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 昨天晚上老爷可是跟她说了好一番话,就是想着让她开导一下夫人,而且她也能听得出来,老爷并无纳妾之意。 谁能想到今天老太太过来一趟,先前的一切都白搭了。 “夫人,您说的有道理,可是再怎么样,也总得听听二爷的意思吧?老太太是做长辈的,她到底是真心为了二爷好,还是只为了给你们添堵呢?” 王嫂子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看得明明白白的。 老太太压根儿就不在意二房,又怎么可能真地关心二房有没有儿子? 就算是真地关心,只怕老太太也是打心眼儿里头不愿意让二房有子翤传承的。 反正王嫂子是不信老太太真心为二房好。 如今屋里也没外人,王嫂子才敢把这话说出来。 刘若兰正哭得起劲,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你这话是何意?” 王嫂子压低了嗓子道:“夫人,老夫人明显就是不待见二爷的,又如何会盼着二爷有儿子?说到底,不过是瞧着二爷和您如今出息了,想着膈应你们呢。” 刘若兰却不太信,子翤是大事,婆母再不喜也不至于如此吧? “您也别不信。您想想看,自打您手里头有了铺子之后,老太太针对您的时候是不是主要就是拿子翤来说话的?您再想想看,如果老太太是真地想要让二爷有个儿子,那以前的时候怎么不提这个?偏等您手里头的铺子过来了一回接一回地提?” 是这样吗? 刘若兰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好像还真是如此。 以前婆母也会讽刺她没能给夫君生个儿子,但顶多就是嘲讽挖苦,偶尔还能听出来她有几分幸灾乐祸,却从未听婆母提及纳妾一事。 好像是自打上回那宋家丫环登门之后,婆母才起了纳妾的心思。 难不成,真如王嫂子所说? 刘若兰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倒是忘记哭了。 王嫂子见她听进去,这才又道:“夫人,二爷是个读书人,爱重名声。哪怕如此,他都能回绝了老太太的美意,可见二爷并非是真地在意儿子的。而且奴婢瞧着二爷对小姐那是真真地好,从来不曾嫌弃过小姐是个女儿呢。” 这倒是实话。 谢修文的确是一直都很宠着乖宝,从来不曾嫌弃这个女儿。 所以,纳妾的事,真地只是她多想了? 刘若兰如今就像是走入了一个怪圈,一会儿觉得应该让夫君有个儿子继承香火,一会儿又觉得夫君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所以没必要去劝夫君纳妾。 这样来来回回地拉扯,刘若兰自己都有点儿累了。 “我想一个人静静,王嫂子去看看乖宝吧。” “是,夫人。那您先躺一会儿,奴婢去照顾小姐。您可得想明白了,这妾室一旦进门,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您真地甘愿让二爷以后与您生分了?” 这话又戳到了刘若兰的心口上。 她与谢修文自幼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 多年的情谊,当真就此拱手相让? 刘若兰虽然性子软,但是不傻。 她知道若是真有其它女人进了门,便是男人嘴上说地再好,时日长了,家里纷争多了,男人的心也难免会偏袒向其中一方。 谁又能保证,他将来会偏袒的人是她呢? 尤其是将来那个女人再给他生了儿子,无论如何,总归是要放在心上的,时日久了,他们之间的情谊还能留存几分? 刘若兰躺下后,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会想着夫君与她老无所依,身边连个侍奉汤药的都没有。 一会又似乎是看到了夫君左拥右抱,将她们母女扔到一旁置之不理。 无论是哪一种,她这心里头都是拔凉拔凉的。 王嫂子也是没招了,能劝的都劝了,听不听的,她就做不了主了。 当天晚上,刘若兰红着眼睛帮谢修文宽衣,二人一阵温存之后,刘若兰偎在他的怀里,到底又提及了纳妾一事。 谢修文蹙眉,将人搂地紧了一些:“我若是真地纳了一房美娇娘进来,你和乖宝如何自处?” 刘若兰心口一痛,强撑道:“我是你的正妻,她不过一介妾室,焉能越过我去?” 谢修文轻嗤道:“你想的倒是简单!你就没想过我母亲为何如此执着于让我纳妾?” 刘若兰一怔:“郎君?” “我母亲不喜你,自你嫁进来时便多有轻慢。若是真地再迎一房妾室进门,以她的性子必然是要捧着那个小妾来与你作对,届时你在谢家自然是步履维艰。你自顾不暇之余,如何还能照顾到咱们的乖宝?” 刘若兰心口揪紧,咬牙道:“我忍忍便是。” “你能忍,咱们的乖宝也要忍吗?且不说小妾能否为我生下儿子,我只问你,若是那小妾心大了,起了旁的心思,甚至是敢对咱们的乖宝下手了,你还能忍得下去?” 刘若兰蹭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眼前的男人,满目仓惶:“你,你在故意吓我?” 谢修文轻叹一声,遂再度将她揽入怀中。 “非是我故意吓你,而是你这性子过于单纯。大户人家的一些内宅手段,你或许不会,但我母亲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她若是真得了机会,你还能有好?” 第76章 阴影VS年礼 谢修文不愿意纳妾,并非只是因为他一心想要功名,无心于美色。 最主要的是,谢修文知道他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曾经也是官宦小姐出身,嫁人后也曾过过几年的风光日子,这内宅手段可是丝毫不弱。 谢修文虽然未亲自见过,但是他听说过。 谢修文犹记得幼时,他父亲也是有几房小妾的。 可是那几个小妾没有一个能为父亲诞下子翤的,到了后来,更是因为家境落破而全都被发卖了。 每每回忆起当年母亲脸上的那个笑,他就不寒而栗。 他记得太清楚了,当年母亲卖掉那几个妾室的时候,脸上的得意之色快要将其淹没。 养了几房小妾,看似是花费了不少银钱,但是实际上呢? 除了平时的吃喝之外,那些小妾被发卖时,便是身多余的衣裳都没能带走,更何况其它的一些首饰? 用老太太的话说,养了几年的小妾,也不过就是当养了几个宠物来逗主子乐呵。 如今家境不成了,卖几只宠物还能缓解一下家里头银钱的紧张,说到底,都是她这个当主母的赚了。 当初谢阿爷疼宠几个小妾的时候,首饰衣裳也没少添置,可最后这些东西都落入了谢阿奶的手上,该典当的典当,该收用的收用,可不等于是做了一笔不会亏本的买卖? 几个小妾进门的时候,没花多少银子,结果卖出去,倒是又挣了一笔,怎么看都划算得紧! 刘若兰进门的时候,谢家就已经大不如前,所以对于这些旧事,自然是不知情的。 彼时,谢修文也不过是一个才刚刚开始启蒙的幼童,能铭记至今,可见当时老太太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多重的阴影。 或许自那个时候起,对于女子的形象,在他心里就是更偏于恶毒的。 但是幼时结识的玩伴自然是不同的。 且他与刘若兰相识多年,可以说是了解颇深,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愿意娶她为妻,若是再换一个旁人家的姑娘,估计也就没有这对恩爱夫妻了。 谢修文自己也知道,对于女子,他很难愿意交付真心。 刘若兰,算是为数不多的女子之一。 谢修文的性子其实是偏冷清的,要不然读书多年,也不至于与同窗们大都是泛泛之交,而且对于身边人,他从来没有觉得非要人多才好。 至于所谓的子翤兴旺,他更是从未当过一回事。 看看他祖父那一辈的兄弟几个如今处成了什么样? 再看看他父亲和几位叔伯如今的冷漠关系,连年节都快要不走动了,何谈什么亲近? 刘若兰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她觉得夫君没有骗她,可是同时又有几分的害怕,万一夫君只是在安慰她呢? 腊月二十这天,谢阿爷的几个侄子们过来走动了,都带了年礼过来的,看上去很是丰厚。 除了肉和酒之外,还有几匹厚棉布,甚至还有一壶油和一袋子的白米,更是给几个小辈们都带了糖果。 谢阿爷看到几个侄子出手大方,心里却是极不舒坦。 就他们出手大方,这是显得自己家日子落魄了? 谢修文不在家,去了县里正好帮着刘老大一起梳理一些文册,得空了还想着去其它几房多转转,好歹得有所了解。 书本上学到的是一回事,实际操作起来那是另外一回事。 等开春后一起去游学的几位同窗,都曾有过在府衙做事的经验,唯他一人对此较为生疏,所以这回回来才会急于找大舅哥帮忙。 好在县太爷那里也好说话,主要是知道了他是王翰林的师弟,自然不敢慢怠他。 晚上回家后,谢修文也得知了几位堂兄弟过来送礼的事。 谢阿爷面色不善,饭后将三个儿子都叫到了书房说话。 “你们明日也去一趟几位叔伯家吧,他们送的年礼你们也看到了,咱们也不能送少了。老三,我记得你那里还有几张皮毛,干脆一并带过去吧。” 谢老三有些不乐意,哼哼道:“哪还有多的呀,只余了两张兔毛,那是想着给我那婆娘做个手捂子的。” 谢阿爷皱眉,但也知道那是老三自己得来的,自己强行要,实在是不占理。 谢修文提议道:“父亲,还是去县里买一些 吧。家里有的一些干货给带上,像是笋干和木耳可以带一些,毕竟他们在县里头住着,这东西不易得。咱们自己也吃不完,干脆做个人情。另外我去村长阿叔那里走一趟,看看明天收的鸡鸭能否匀出一些来,咱们也能当年礼送出去。” 这个好! 谢阿爷一听眼睛就亮了,还得是老二能干呀。 谢修然在一旁揣着手不吭声,反正只要不让他出银子,咋着都成。 “可,那你去看看,让老三跟你同去,银钱方面你放心,不让你们吃亏。” 谢修文笑了笑没拒绝。 从村民手里头收这些东西并不贵,比县里头卖的可是便宜多了,就算是收银钱,也是他们家占了光,单独买一两只,价钱可得高了。 除了这些之外,谢阿爷觉得还是得再置办一些点心,主要是瞧着好看。 次日,兄弟三个借了一辆牛车,一起去县里了。 谢阿爷行三,上头有两个兄长,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所有的东西,自然都是备了三份儿。 谢修文是知道这几位叔伯们的态度的,除了谢小叔之外,其它几位长辈大多是不待见他们的。 只因当年谢阿爷太败家,后来又跟他们借了不少银钱,他们担心来往多了还要再接济三房,所以便越来越不亲近了。 最后去的小叔谢征的家里。 谢征年纪最小,如今也已经是年近五十的人了,看到谢修文时,眼睛里的光藏都藏不住。 “快坐,修文去铭山书院读书了?如何呀?明年乡试可有把握?” “多谢小叔,如今尚可。” 事情没有出结果之前,谢修文也不敢说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所以态度还是比较谦虚的。 “好好读书,咱们这一支能否再重获荣光,就看你的了。” 谢修文连忙道不敢。 “先前听闻乖宝受了惊吓,我一直想去看看,奈何家里头也实在是走不开,如今可好了?” “多谢小叔惦记,已经无碍了。” 谢修然一脸不屑地扭头,真要有心,怎么这么久了都没空? 不就是瞧不起他们家嘛,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第77章 不想让他风光 谢修文对这位小叔还是很感激的,至少当年自己考秀才前,没少得这位小叔接济。 要说小叔也是个妙人,知道谢修文在家里头不得宠,所以总是直接去学堂里找他。 一来二去的,吃的用的甚至是连银钱都没少给。 走的时候,谢征让自己的大儿子去送送,谢修文走到半路上又被小堂弟叫住,说是他落了东西在屋里,让他回去取。 谢修文眼珠一动,心知这是小叔有话要单独跟他说呢。 “你在府城求学,没有银钱傍身可不行。我听说你岳家如今日子过地不错,而且你媳妇也有了进项,只是你家那个情况我也知道,你媳妇又是个好性子的,能应付得过来不?” “小叔放心,如今一切都好。那卤菜馆的进项也都在我手里头攒着呢,尚且够用。” 谢征点点头,却没全信。 “银钱不够用就说话,你若是来年能得中,也算是给咱们谢家争了光。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你且带着,若是日后不够用了,再让豆子过来取。” 谢征用的是‘取’而非‘借’,由此就能看出这位小叔是真心待谢修文这个侄儿的。 谢修文作揖道:“多谢小叔多年来的资助,侄儿如今银钱够用,您放心,若是哪日真地紧缺了,定然过来叨扰您。” 谢征见他面上不似作假,也不再多劝。 “你是个有主意的,你媳妇也是个好的,先前关于她的一些事我也听说了,你母亲又着急张罗着给你纳妾,你是如何想的?” 谢修文就知道刘氏不孕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多谢小叔记挂了。我无心纳妾,只一心想要求取功名,况且我膝下已有乖宝,实在不成,将来招婿便是。” 谢征摇头失笑:“只怕你母亲不会应的。” “她应不应是她的事,纳不纳妾是我的事。再说了,我也不过就是半年多就要科考了,父亲也不会容着母亲胡闹的。” 谢征点头,这倒是实话。 他的那位三哥呀,别的不成,但是极看重名声和前程。 如今什么也不及谢修文的科考重要,想来那个三嫂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谢征见他不接银子,便知道他定然是还没有难处,便再三嘱托他有事切勿要再瞒着自己。 谢修文应了之后,这才离开。 其实,谢修文都明白。 乖宝出事后,不止是小叔一家,两位伯父家也未曾派人登门探望。 两位伯父家或许是担心再要被谢承一家子拖累,而谢征则是考虑到他三哥三嫂的性子,所以才一直不曾登门。 就三哥两口子的小心眼儿,谢征就算是派人过去了,十有八九也会以为他们是过去瞧热闹的,压根儿就不是真地关心乖宝。 谢征见大哥二哥家没动静,他也就没有妄动。 说到底,还是兄弟几个的感情都生分了。 牛车刚进村,谢修文就借口说还有事情要办,先一步离开了,也没有进村。 谢修然哼了一声,扭头道:“老三,你看到了吧?这还没中举人呢,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真等他中了举人,还指不定要怎么蔑视咱们呢。” 谢老三皱眉:“二哥不是那样人。” 谢修然怼道:“现在不是,你且看以后如何。” 谢老三没再理他,以为他傻呢,大哥这分明就是在故意挑拨他和二哥之间的关系呢。 二人回了家,才发现家里气氛有几分古怪。 谢老三小声问王氏:“出什么事了?” 王氏一撇嘴,颇有几分不满道:“还不是你阿娘又搞事!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逼着二哥纳妾。上回二哥拒了,这回便拿着二嫂不能再生养来说事,今儿前晌已经从家里头出去了两拨媒婆了,你说阿娘这是想干啥?” 谢老三也愣住了,纳妾这种事情,总得征得二哥的同意吧? 再说了,二哥没有儿子,但是他和大哥有呀,何至于就非得到了纳妾的地步? 王氏扯了扯谢老三的袖子道:“我看你阿娘这是逼着二嫂把铺子拿出来呢。” 谢老三心里咯噔一下子,所以说这是在威胁二嫂? 高氏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瞅瞅这个再瞧瞧那个的,还是没忍住:“二弟妹,二弟是要考科举的,他以后前程远大,你总不能让他无子吧?” 谢阿爷阴着一张脸不说话,但是显然并不赞成老妻的做法。 谢阿奶这是想着直接去提亲,然后再逼着二儿子收房,这做法委实是有些下作了。 刘若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说话,身后站着王嫂子,一脸的维护相,显然也是不愿意自家主子受委屈。 “你说说你既不能为我们谢家传宗接代,在老二读书的事情上也帮不上忙,我们只是做主纳妾,又不是让老二休了你,这已经很给你们刘家面子了,你偏在这里一脸苦相,合着是我们谢家欠了你的不成?” 刘若兰心头一颤,老太太这话说地极重,她可受不起。 “阿娘,纳妾一事总得听听夫君的意思。昨日夫君才刚刚说过,他一心只盼着能中举,其它的并无想法。您就算是想要让他纳妾,至少也是要等到明年乡试之后吧?” 谢阿奶一噎,她没想到这个向来温顺又话少的儿媳妇能说出这么一长串来,而且还让她无法反驳。 谢阿奶下意识去看一眼老太爷,这才发现了凌厉且不满的视线,不由得心虚地别开了眼。 她为什么急着给谢修文纳妾? 真地想让他赶紧生个儿子? 怎么可能!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让二房闹腾起来,更是想让老二耽于美色,这样他才无心科考,只要他中不了举,待过两年晖哥儿中了秀才,那长房就再也不会被二房压了风头。 所以,谢阿奶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谢修文风光。 这心思,寻常人还真猜不到。 就连她的枕边人谢阿爷都不曾想过老妻会怀着如此极端的想法。 毕竟,谢修文可是她的亲儿子,也不知是怎样想的,竟然时时都盼着这个亲儿子不好不顺,她图什么? 第78章 谢阿爷拍板 谢老大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本来就对偏心的老太太有意见,这会儿说话就更是直接了。 “阿娘,二哥还有大半年就要科考了,您就不能让大家伙过个安生年?非得整这么多事儿,你图啥?二哥都再三说了一心只扑在学业上,你这么闹腾,是真心不想让二哥好了吧?” 这话可以说是扎到了谢阿爷的肺管子。 谢阿爷虽然偏心,但是更想着儿子能出息。 离京多年,谢阿爷这辈子都忘不了当初那些人鄙夷的嘴脸。 他做梦都想着能再一身荣耀地重返京城。 他生了三个儿子,如今也只有谢修文这么一个争气的,可是不敢再出什么岔子了。 “行了,这件事以后莫要再提。眼下老二最要紧的事就是备考,什么妾不妾的,这些事都以后再说。” 谢阿爷倒不是多向着刘若兰,他想的更多。 现在刘若兰不能生了,那老二以后如果真能中了进士当官,那肯定是要再娶个高门女的。 谢修文长地俊郎,而且也年轻,过了年也才二十四,膝下只得一女,想要再娶高门妻,那可是很容易的。 谢阿爷和谢老三的心思不同,但是眼下还是处于同一个利益方向的。 身为一家之主的谢阿爷发了话,便是谢阿奶也只能干瞪眼。 她想着逼谢修文纳妾,就是起了耽误他的心思,可眼下这条路被封死了,谢阿奶自然是有几分不甘心。 “不如这样,咱们纳不纳妾的,以后再说。老二身边只有一个豆子伺候着,委实是不够体贴。我寻思着花钱买个伶俐的小丫头,年岁小一些,至少也能帮着洗洗涮涮的。有她服侍着,咱们老二也能更专心于学业,也省得再如往年似的生病耽误考试。” 最后一句,倒是真戳中了谢阿爷的心思。 他也是觉得老二实力是有的,唯一差的就是运气。 头两回都是身体不适,发挥失常。 明年可是关键,若是能有个体贴的小丫头跟着,倒是可以。 正说着呢,谢修文回来了。 谢阿奶又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只是谢修文没答应。 “书院里并没有女子,便是先生的家眷们也都是单独住在后山,与书院分开的。我带一个丫头过去,并不方便。” 谢阿奶一噎,书院里没有姑娘,这的确是有些难办了。 “那不如就在山脚下租处院子,你每回休沐的时候就下山去住,也能让她帮着洗洗衣裳鞋子的。” 谢修文一脸纳闷儿:“为何要多此一举?这些小事平时豆子就能做,而且我在书院里一切都好,何苦还要再多花银子买丫头租院子的?” 话落,谢修文一脸疑惑道:“母亲平时不是总埋怨我读书费银子嘛,怎么今日却是如此反常?” 谢阿爷也听出了不对,看看老妻,再看看老二,最后还是否了这一点。 “既然豆子一个人能照顾好,那就还是照旧吧。” “是,父亲。” 谢修文冷眼睨了睨,他可不傻,前两回都是母亲给安排的人过来照顾他,结果就把他给照顾得生了病。 这回自己从一开始就得把这个心思给他们摁下去。 特别是到了秋试之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大哥带人过去了。 谢修文早就怀疑自己身体不适与谢修然有关了,但是又一直没有证据,只能咬牙认下。 纳妾和买丫头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但是谢修文却并没有真地放下心来。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 一旦打定了什么主意,就一定要想法子去办成。 大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谢修文不敢再赌,倒是先前她提议去铭山脚下去租住院子的主意让谢修文又有了想法。 或许,可以把妻女都接过去。 可问题是他开春就要去游学了,就算是接她们过去,至少也要等几个月。 罢了,迟些再说。 谢修文手里头的银子还是有些紧张的,他一直没吭声,无论如何妻子那里的银钱不能动,那是他给妻女的保障,在这种敏感时候,也能安一安妻子的心。 临近过年,天气越发地冷了。 谢容昭穿着一身崭新的棉衣,跟在谢荣恩后头跑着,时不时地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更是会被人追赶地大叫着四哥。 孩子们在一起玩闹,很容易就会出汗。 “乖宝,咱们不跑了,歇一歇。” 谢容昭其实也不是太想做这种幼稚的游戏,但是她现在年纪在这里摆着,只有多动动,大人们才能放心呢。 先前有一阵子谢容昭不爱出门,没事儿就坐在屋里发呆,可是把刘若兰吓得不轻呢。 “四哥,大哥回来了!” 谢荣晖读书的学堂也放假了,一大早谢修然就借了牛车去接他。 谢荣恩上前帮忙,谢容昭则是跟在他后头,就充当一个小尾巴。 “四弟,乖宝,天气这么冷,怎么不在屋里头烤火?” “嗯,今天难得没下雨,我带乖宝出来动动,不然会生霉的。” 谢荣晖笑着摸了摸谢容昭的头,然后递过来一包糖果。 “谢谢大哥。” 谢容蓉听到动静也出来了,自打出了上回的事情之后,谢容蓉就一直躲着谢容昭。 年节前,香香卤菜馆比往常还要更忙碌一些。 有些富户们都会到卤菜馆里来订上几斤,甚至是几十斤的卤肉,就是想着等过年的时候吃。 现在天气冷,能多放几天,可以自己吃,也可以等正月的时候待客吃。 刘老二和谢老三对于这种大客户自然是要嘱咐好的,虽然现在比夏天的时候要好,但是这种卤菜并不是特别咸,真放个天,可能也就坏掉了。 所以,他们建议大量采买的客人们都最好是隔一天就加热一次,而且一定要把这些卤菜给热透了,要不然就容易吃出问题来。 谢老三这天回来得比较晚,没见着长辈呢,先去跟谢修文那里报帐了。 谢老三神色激动,这可是他经手过的最大笔的银钱了。 “二哥,这是帐簿,这是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另外刘二哥还特意给准备了一百个铜板,说是过年要给小娃娃们发压岁钱用。” 第79章 为难 谢修文一脸淡定地接过来,然后粗粗地扫了一遍帐篷,随后又从钱匣子里拿出来几块碎银子,手里一掂量,估摸着就是三两左右。 “三弟,这些你拿去,就当是咱们过年发的喜钱了。” 谢老三瞪大眼睛:“不行不行,这太多了!” 二哥中间已经给过他一回了,怎么好再要这么多! “给你你就拿着,你们这几个月也辛苦了。除了你之外,二舅兄和谢来福也有。这样,你等一下。” 谢修文拿出戥子来秤了一下,然后将二两的一块碎银子拿出来:“还得劳烦三弟辛苦一趟,给来福家送去。” “行,没问题。” 谢老三脑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看到二哥大方,他也挺高兴的。 而且这几个月他也看在眼里,知道这卤菜馆能挣银子,至少二哥读书的花费就不愁了,不必再总是要看阿娘的脸色过活。 “等一下!” 谢修文又将他叫住,摇头失笑道:“要过年了,也不能空手去。” 话落,他吩咐豆子取过来一匹细棉布,“这布略有瑕疵,你记得跟村长阿叔说一声,莫要介意才好。” “知道了,二哥。我保证把话带到。” 谢老三抱着布就往外走,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豆子年纪虽然小,但是一直跟着公子东奔西走的,心眼儿可多着呢。 “公子,您怎么不亲自送去?” 谢修文笑笑:“我一年到头也在家里待不了几日,让三弟跑这一趟更合适。况且他与来福在一起做事,他去送,村长阿叔也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豆子还是觉得不合适。 谢修文在他的脑门儿上轻弹了一下:“你呀!三弟是个实在的,他会将我的话转达到,所以,他送过去的东西,村长阿叔也会记我的情。” 谢修文主要是不想再因为这么一点东西被母亲念叨。 如果是三弟送出去,母亲应该就不至于太唠叨,主要是她实在是不愿意被老三怼。 一切正如谢修文所料,村长一家子见到送过来的细棉布,自然是都十分高兴,这么一大匹布,就算是有些瑕疵又如何? 够两三个人做一身新衣裳了。 谢老三将二两碎银子给了谢来福,还说这是二哥给的,不收明年就不让去了。 这下子,村长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要说他们谢家庄,其实大部分人家过的也还行,虽然基本上都念不起书,但是至少能吃饱肚子,冬天也不至于受冻。 可也仅止于此了。 大部分都是庄户人家,再就是祖上有那么一点点的积蓄,遇上年景不好的时候,那就只能是勒紧了裤腰带。 现在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他们家,其它一些族人家里头过年的时候也有余钱了,村长觉得好日子在后头呢! 谢修文将外面的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唯独面对愁容不展的妻子时毫无办法。 妻子已经不能再生育了,这不是他劝慰几句就能揭过去的。 而且他深知,妻子对于儿子的在意,所以,就算是眼前哄好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妻子还会再因为这件事而陷入自责之中。 现在谢修文只能以自己忙于学业为由来表示不愿意纳妾,只是待日后自己高中了呢? 又或者是自己没中,那若兰是否又会旧事重提? 打住! 不能这么想,自己怎么可能不中呢? 若是再不中,他们一家子怕是就要被母亲和长房针对得更明显了。 谢修文重重地叹口气。 他现在也是没法子了。 走到这一步,已然没有了退路。 若是再不中,就算是父亲支持他读书,只怕他自己的心气也会弱下去,届时,真地就要一辈子做个教书先生? 想想自己的乖宝,再想想总是针对他们的母亲和长房一家子,他不能给自己留后路的,只能拼一把了。 暗暗给自己施加了一番压力,谢修文这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慢悠悠地往回走。 到了屋门口,又微顿一下,然后还是先去看女儿了。 谢容昭也在为了爹娘的事情发愁。 她上辈子是知道一直没能有个弟弟的,只是那会儿并不知道还有母亲身子不好这件事。 上辈子没能给阿爹生个儿子,就一直是阿娘的心结,没想到,这辈子同样如此。 而且既然是连名医都束手无策了,那就表示真地没有办法治了。 谢修文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宝贝女儿正手托腮发呆呢。 “想什么呢,乖宝?” 谢修文说着,就已经走过去把小人儿给抱了起来,然后让她舒服地窝在自己怀里。 谢容昭小小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然后跟美人阿爹面对面。 “阿爹,阿娘总是不开心,我想给阿娘逮只兔子回来养,阿娘会不会就能高兴一些?” 谢修文一听这话,心顿时就软得一塌糊涂的,看看他的乖宝哟,这么小就会心疼人了。 “好,那明天阿爹带你上山抓兔子?” 谢容昭的眼睛亮了亮:“还要带上三叔和四哥,四哥力气好大的。” “乖宝怎么安排都成。” 不过,第二天他们父女俩还是没能上成山,因为刘家过来送年礼了。 刘老二走后不久,高家和王家也先后派人过来了,所以这一整天,谢修文就忙活着跟亲戚打交道了。 但是谢容昭注意到了阿娘的转变。 二舅舅过来后,单独跟阿娘说了不到一刻钟的话,再之后,阿娘脸上的愁容明显就少了许多。 谢容昭并不认为是阿娘想通了,十有八九是刘家想出了什么更好的法子,至少可以不用让阿娘心生愧疚了。 是什么呢? 谢容昭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大人们都在忙,她干脆就缠着谢荣恩带她出去玩了。 “四哥,那是小狼弟弟吗?” 谢荣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谢小狼。 谢小狼其实和谢容昭同年,只是出生月份小一些,他父母都没了,如今是跟着自己的大伯一家子生活。 大冬天的,谢小狼身上只穿了一套单衣,瘦弱又矮小的身上还背了一捆柴,将他本就单薄的身子给压得弯下去,还费力地往前挪着步子。 第80章 谢小狼 谢容昭是知道这个谢小狼的,上辈子好像是六岁的时候没了,是冬天没的,还是秋天没的,她记不清楚了。 算算日子,也就是明年了。 谢容昭内心有些复杂,自从她重生以来,已经改变了很多人和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也改变一下这个可怜的谢小狼的命运。 谢荣恩大步过去,直接大手一拎,谢小狼后背上的那捆柴就轻松地到了他手上。 谢小狼一看是他,眼神里有几分欢喜,还有几分的敬佩。 谢荣恩是小孩子们都很祟拜的对象。 他力气大,干活快,而且还会打猎。 “谢谢哥哥。” 谢容昭这会儿也靠过来了,伸手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糖来,直接就塞到了他的嘴里。 谢容昭是知道谢小狼日子不易的,除非是真地吃进肚子里,否则,就得被他大伯家的几个孩子们给搜刮走。 “走吧,我送你回去。” 谢小狼的大伯叫谢长贵,谢小狼的亲爹谢长富早早地就没了,不是病死的,是因为嗜赌还不起银钱后,起了当偷的心思,之后就被人活生生地给打死了。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闹出人命了,最后谢长富的死得来了十两银子的赔命钱。 可这钱还没暖热乎呢,就被债主给搜刮走了。 紧接着,谢小狼的亲娘也病倒了,看病拿药,不到两个月,家里头能卖的都卖了,还倒贴了不少外债。 谢小狼没了爹娘,族里的长辈们就做主让他暂时跟着亲大伯谢长贵一起生活,谢长富虽然死了,但是还留下了三间草房和两亩地。 这两亩地还是当年谢小狼的娘宁死不肯将田契拿出来,这才算是保下了。 结果,谁能想到谢长富竟然挺而走险,想起了去当贼。 总算是留下了两亩薄田,谢小狼就请族长做主,将地卖了还债,如此一折腾,谢小狼只余下了三间草房。 谢长贵两口子不愿意白养一个吃闲饭的,所以就自作主张地把谢小狼的房子给强占了,然后平时家里头的活也都推给他去做。 大部分时候,谢小狼都是在家里头干活,比如说给喂鸡鸭、打扫屋子、做饭洗碗等等。 当然,每天还得去外头捡柴,这对于乡下的孩子们来说倒也不算是干活,就跟玩差不多,所以不会有人觉得是谢长贵在苛待谢小狼。 只是时间长了,大家伙也还是注意到了。 就比如说现在大冬天的,让一个小孩子只穿着单衣在外面干活,说没有虐待他都没有人信! 为这个,族长也找过谢长贵两次了,可每次顶多能让谢小狼过上两天轻松日子,接着就会故态萌发。 总而言之,就是谢长贵不愿意养谢小狼。 谢容昭的心思一动,可不可以说服阿爹把小狼弟弟过继过来? 谢容昭想到自己上辈子就没有弟弟妹妹,这辈子应该可以圆一圆弟弟梦了吧? 不过,谢容昭显然是过于想当然了。 她把自己的小心思说给美人阿爹听时,谢修文的脸色很是冷淡,似乎对于过继一事并不怎么热衷。 “乖宝,我们有你就够了。我和你阿娘都商量好了,等以后就给你招婿。” 谢容昭瞪大眼睛:“可是景舟哥哥家里不会同意的!” 谢修文挑眉:“那就跟他把婚约解除便好。” 谢容昭小脸儿一垮:“不成不成!景舟哥哥对我好,我不要嫁别人。” 谢修文一脸打趣道:“哟,也不知羞!小姑娘家家的就知道要嫁人了?阿爹可是舍不得乖宝的。” 谢容昭脸一红,直接就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阿爹坏!” 谢修文当然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对于程景舟这个女婿,他还是很满意的。 就冲着乖宝出事时,他愿意带着人手到处张罗,就足以表明是对乖宝上了心的。 “乖宝呀,阿爹不在乎你是儿子还是女儿,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孩子。至于以后,没有儿子便没有儿子吧,这天底下没有儿子的人家多了去了,不都是一样过日子?” 谢修文说到这,又意识到跟女儿说这个不合适,便强行转换了话题:“我听你阿娘说,你近几日都没碰过针线,可是觉得太难了?” 谢容昭摇头,脑子里还在想着谢小狼那单薄的可怜样子。 谢修文还能不明白自己的乖宝是什么心思? “如果乖宝觉得他可怜,那咱们也可以伸手帮一把,只是得背着人,而且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 谢容昭撇撇嘴,她还是想着直接接回来做她弟弟不好吗? 不过这种大事,她一个小孩子家说了也是不做数的。 腊月三十,吃过晌午饭之后,就能听到炮仗声了。 谢容昭也想点,但是胆子小,不敢。 谢荣晖将她抱在怀里,站在廊檐下,看着谢荣恩在院子里点炮仗。 热闹的声响,真地也增添了几分过年的气氛。 晚上,谢容昭和谢荣恩两人悄悄出门,他们打算去看看谢小狼。 谢容昭心里是极其不舒服的,她和谢小狼同岁,哪怕是自己以前被阿奶苛待、被长房欺负,日子也没有谢小狼这样艰难。 大过年的,谢长贵一家都在堂屋里热闹地吃着年夜饭,唯独谢小狼一个人端着一碗稀粥,拿着一个窝头,缩在了西屋的角落里。 谢长贵一家子在屋里头连吃带喝的,十分热闹,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家里来了人。 谢容昭一进屋,就觉得这屋里头也没比外头暖和多少,再一看床上那都黑得发亮的被子,又硬又潮,晚上盖这样的被子,谢小狼不会生病吗? 谢荣恩把自己揣怀里的两个肉包子拿出来:“还热乎着呢,快吃。” 谢小狼眨眨眼,道了谢之后就开始狼吞虎咽了。 谢荣恩没敢带着乖宝在这里待太久,毕竟不是自己家。 “这是我的旧冬衣,你晚上还不如盖着这个睡呢。” 谢小狼一边吃,一边点头,他都不记得自己多长时间没吃过肉了,这会儿啥也顾不上,只顾着快速地咀嚼着,生怕慢一下就会被堂哥们发现抢走了。 谢容昭抿抿唇,好一会儿才道:“明天晌午过后,你来山上东边的那一小片竹林,我给你带好吃的。” 第81章 京城的主子? 大年初一,各家各户都忙着拜年、互道过年好。 谢小狼早上吃喝了两碗糊糊,就被撵出来捡柴了。 当然,谢长贵把他撵走的主要原因,是中午要吃好的,不想他在家里头碍眼,把人打发走的同时,还不忘塞给他一个黑馍馍,无非就是在暗示他,中午别回来了。 谢小狼虽然小,但是在大伯家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懂得了在这里生存的规则。 他也不敢多待,带上自己的家伙什,身上穿着谢荣恩的旧棉衣,准备往外走。 谢长贵将他叫住,主要是瞧着他身上的衣裳有些眼熟。 “是荣恩哥哥给的,说是他穿着小了,看我衣裳单薄,让我穿着挡风的。” 谢小狼有些忐忑地看着大伯,担心自己连这件旧衣服也保不住。 谢长贵原本是真想把这件衣服给扒下来的,可是又想到了谢荣恩,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没有再多贪一件旧棉衣。 原本是谢荣恩的短打棉衣,现在套在谢小狼身上,松松垮垮的,竟然已经过了他的小腿肚。 虽然不成样子,但是谢小狼很高兴,因为暖和呀! 谢小狼现在可不注重好不好看,只要穿上了不冷就好。 谢小狼扒拉了一些柴之后,就有些饿,蜷缩在一棵大树后头,就盼着晌午怎么还不过呀,他好想见到乖宝姐姐呀。 这么等着等着,谢小狼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好像听到了有人说话。 谢小狼睁开眼,头微侧了侧。 “我都说过了,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但是不管用。现在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法子了,你回去让你主子给公子去个信儿吧,别到时候在京城遇上了,才觉得是我拿钱不办事。” “有必要吗?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就算是谢修文参加乡试,到时候咱们再动动手脚就是了,何必再去惊扰了公子?公子现在可是在国子监里头读书呢,那岂是谢修文能比的?” 这一道声音,更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在说话。 妇人哼了一声:“随你吧,反正话我都说清楚了,至于你们听不听我就管不着了。只是到时候公子怪罪下来,别推到我头上就是。” 两人不欢而散,谢小狼这才揉揉眼睛,然后探出头去,只来得及看到了男子的侧脸和那个妇人的背影。 谢小狼喃喃道:“外乡人?” 显然,他没见过那个少年,但是他确定自己听到了谢修文这个名字,所以,他们是要使坏吗? 谢小狼着急地站了起来,然后迈着小短腿往下赶,就想急于确认一下那个妇人到底是谁。 可惜了,谢小狼原本腿就短,再加上他准备追的时候人已经走出去好远了,等到他急匆匆地下山后,只是看到那个妇人进了谢家,谢修文家。 所以,想要害他的人其实是他自家人? 谢小狼年纪小,不是很能明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记下来。 谢容昭和谢荣恩两人一起上山,中途谢荣恩还背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到了地方,谢小狼正在费力地挖菌子呢。 谢小狼虽然小,可出于求生的本能,也知道不能一直饿肚子,所以他时常会在外面弄一些食物,比如说野果子呀,或者是捡到了野鸡蛋也会自己烤熟吃掉,甚至有时候来不及做熟,直接就吃生的。 “小狼,待会儿再弄。” 谢小狼放下自己的不镰刀,亮闪闪的眼睛突然一下子又暗了下来,因为他注意到了自己脏兮兮的小手。 谢容昭早有准备,从背篓里拿出来一个水囊,里面装的是温水。 谢荣恩过去帮他冲洗了一下,谢容昭就递过去一条干净的蓝色棉布帕子。 “快擦擦,擦干了才好上药。” 谢小狼一脸懵,上什么药? 谢容昭从荷包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子,里面是治冻伤的药,谢荣恩皱眉,然后将瓶子接过去:“我来。” 谢小狼伸着满是冻疮的手,谢荣恩倒是很有耐心地帮他一点一点抹好。 谢容昭看着他这双手,两只眼睛就不由得有些泛酸。 和自己同岁呀! 这么小呢,就被搓磨成了这样,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上辈子的自己。 谢容昭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 “小狼,叫姐姐。” 谢小狼眼巴巴地瞅着她:“乖宝姐姐。” 谢容昭脸一黑,姐姐就姐姐,这乖宝姐姐是怎么个叫法? “乖呀,叫姐姐,把乖宝两个字去掉。” 谢小狼犹豫了一下,明显有些不情愿,但是想到她昨天还来看自己,还是很顺从地喊了一声:“姐姐。” 谢荣恩也给他抹好了药,然后又整理了一下地面,把一些干枯的叶子都铺在平整的地面上,然后把背篓里的一个破席子取出来铺上,又在上面放了一张旧单子。 冬天还是冷,三个孩子坐下之后,谢容昭就眼巴巴地等着四哥往外拿好吃的。 谢荣恩一看到这两双期待的眼神,不由得就是一乐。 他抬手摸了摸谢容昭的头顶:“你不是在家里头吃过了?怎么还一脸馋相?” “那不一样!有长辈在,吃什么都得注意着。这里就咱们仨,那就自在多了。” 谢荣恩也觉得是这个理儿。 尤其是有二伯在,他吃饭都不敢张大嘴,就怕再被他训。 谢荣恩拿出来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两只大鸡腿,还有几个鸡翅。 “等一会儿,不急,咱们先引着火,这样咱们不冷,也能吃口热乎的。” 谢小狼这会儿只顾着咽口水了,啥热不热的,能填饱肚子他就想着生的都能吃! 谢荣恩把火生好,他们为了不把林子给烧起来,还是特意在地上挖的洞,正好有谢小狼先前捡的柴,倒是好用。 三个小娃娃这里在吃的香喷喷的,谢家庄没一个人能想到,大年初一,三个小家伙会想起来到这里吃东西。 谢小狼吃的肚子有七八分饱了,这才不再是狼吞虎咽的动作。 “姐姐,我刚刚有看到一个妇人和一个外乡人在那里说话,还提到了你阿爹。” 第82章 拜年 谢容昭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他们说什么了?” 谢小狼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把自己听到的叙述出来。 谢小狼当时人还有些迷糊,听的并不仔细,但是他很确定听到那人提到了乡试的事。 “他们还说公子如今在国子监读书,这等小事不必去惊扰他。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谢容昭一脸慎重地点点头:“小狼乖,这话以后可不能再对旁人说了。以后你但凡是有机会出来,就找四哥和我,至少能让你吃上一顿饱饭。” 不能明着接济,那就只能是暗地里帮一下。 做地太明显了,也是担心谢长贵一家子再生了旁的心思,更怕因此而害得谢小狼在谢长贵家的日子更难过了。 谢容昭又嘱咐了谢荣恩一遍,这些话听过就算,可不能再对别人讲了。 对方提及了乡试,还提到了公子在国子监,那就表示对方也是一个读书人,可问题是他们远在高阳县,如何与京都的人结了怨呢? 这还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谢修文听完之后,倒是没有太过激动,只是觉得以后还得多加小心。 “小狼说他追下山的时候,那个男子已经不见踪影了,而妇人则是进了咱们家。小狼当时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所以不确定到底是谁。” 谢修文随口应了一声,他们家的妇人总共就这么几个,随便猜一猜,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 按谢小狼说的那个时间段,谢阿奶身边的老嬷嬷和王嫂子那会儿都在灶房里忙活呢,压根儿就不可能出去。 余下的人中,刘若兰和弟妹都在帮忙,里里外外走了不少趟,谢修文完全可以确定她们没有那个时间去外头。 所以,那个妇人就只有可能是谢阿奶和高氏了? 谢修文眯眯眼,他并不认为母亲可以脚步轻盈地在山路上行走,所以,高氏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不过,说到底,也是没有证据。 院子里,几个孩子们一起玩闹着,谢容蓉一双眼睛总是在谢容昭的身上来回晃悠着。 这么漂亮的衣裳,那料子看着就又亮又滑的,一定要花很多钱吧? 谢容昭脖子上戴的那个项圈也好看,那么大的银锁,刘家倒是舍得下本钱。 自打有了上回的教训,谢容蓉再也不敢来招惹谢容昭了。 而且她现在也看出来了,家里头的男人们,也就除了她亲阿爹疼她,其它人,眼里头就只有谢容昭那个小弱包了! 谢容蓉心有不甘,却又毫无办法。 正月初三,谢阿奶唯一的女儿谢秀英一家子都过来拜年了。 谢秀英嫁的是一个商户,夫家原本是在县里做些小生意的,日子不温不火,后来有亲戚家在府城的产业越来越多,他们一家子就搬去了府城。 谢秀英的丈夫吕杰现在在府城给人家当掌柜,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只是这身份地位上,自然是差了一层。 当然,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吕杰一家子面对谢家时,并没有,甚至会转化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原因也很冬单。 谢家家贫呀! 虽然对于大多数的农户来说,谢家日子过得不错,可是对于吕家来说,谢家自然就算是那种破落户了。 谢秀英一家子回来,也就顺带着把谢修然家的女儿谢容兰也带回来了。 谢容兰自小跟谢秀英亲近,后来又时常去谢秀英家里头帮忙,后来干脆就被谢秀英一道给带去了府城。 这谢容兰也是个没良心的,一心只想着巴结有钱的姑姑姑父,却从来没想过常回来看看。 这一回谢容兰回来,其实是想着让阿奶开口,然后由姑姑出面给她说一门府城的亲事的。 谢容兰在府城也算是开了眼,尤其是这两年经常借着各种由头出现在铺子里,见多了那些公子贵人的,就自以为已经见识到了上层社会的繁华,更是与上层人士有了接触,所以从心底里头是瞧不起谢家,更不愿意再嫁回到高阳县里来的。 只是婚姻大事,自来便是由父母做主,哪里能让一个外嫁女帮着出头的? 所以,谢容兰回来前,就给她阿娘写了信,希望高氏能在阿奶跟前吹吹耳旁风,她可不想回来过苦日子。 只是谢容兰的思量,谢秀英和吕英可能没察觉,吕家其它人又怎么可能没发现? 所以,这次回来拜年,吕家老太太就发了话,务必把谢容兰留在谢家,甚至还威胁谢秀英,若是再敢把娘家人带去吕家,那就干脆让儿子休妻。 这一招可是把谢秀英给吓住了,自然是不敢不应。 只是这些事,他们夫妻俩也都是瞒着几个孩子的,谢容兰更是不知道别说是府城的亲事了,她连吕家的门都不能再登了。 谢容昭坐在凳子上看着吕家人,眸底尽是一片疏离之色。 她低下头,思及上辈子间接害得自己全家无人有一处安宁的吕家,她这牙齿都恨得在打颤。 不能泄露半分情绪出来! 谢容昭再三地叮嘱自己,小小的手心里,已经被指甲给掐出了几道红红的印记。 谢秀英一回来,便坐在老太太身边,自然是一阵亲热,吕杰则是与几位舅子浅浅打了招呼之后,倒是与谢修文多聊了几句。 吕杰可不傻,谢家最有本事的也就是一个谢修文了。 至于大舅哥? 呵呵,也就是岳母那老眼昏花的才会当成宝,文不成武不就,连农活都不会干的废物,有什么值得宝贝的? “二哥现在在铭山书院读书?” “正是,去了差不多半年吧。” “铭山书院可是好地方,不说那里的先生们学问如何,只说是去的学子们也都是才华横溢。” 谢修文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 谢修然略有几分端着,撇嘴道:“妹夫说地没错,铭山书院的确是好地方,只是先生们再好,也得看学子自己的本事。” 这话听着就有几分的针对。 吕杰眸光微闪,似乎是没听出来,又笑道:“年前没能让兰姐儿回来,原是我们做长辈的过错,只是原本定好日子要送她回来了,兰姐儿夜里不知怎地竟忘了关窗,害了风寒,这才拖到今日回来。” 谢修然脸色微变,这话听着意思不对呀。 第83章 有三五间铺子就成 谢容兰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大冬天的,你睡觉不关窗子? 吕杰说这话时,再配上那分明有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让谢家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这就差直接说不是他们不想送谢容兰回来,是谢容兰自己不想回来! 对于这个内侄女,吕杰其实也没有什么想法,平时接触又不多,况且吕家日子不错,也不差她一碗饭。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丫头心大了呢? 若非是母亲跟自己提及了那几件事,吕杰也不会冲着谢秀英发脾气,更不会同意母亲拿休妻来威胁她。 说到底,还是谢容兰自己心大了,他们吕家可不敢给自己惹麻烦。 吕杰现在做掌柜,一个月光是月钱就有十两银子拿,再加上林林总总的一些好处,一年下来少说能有一百五十两左右的进项。 吕家可不止他一个,上有父母,还有兄弟们互相帮衬,如果只是他一个,这么好的差事,只怕他也捞不着,就算是捞着了,估计也守不住。 所以,为了吕家着想,吕杰还是觉得应该先把这个内侄女送回来。 可不能让她再坏了自己亲侄女的婚事。 前面几个男人间的交流并不算是多愉快,但是胜在大家都是体面人,所以好些话也不必戳破,彼此心里都有数了。 后院此时气氛则是有几分古怪了。 谢阿奶这些日子也真地被高氏给劝得动了心思,想着让大孙女留在府城嫁个好人家,日后也能帮扶一下晖哥儿,这日后就算是老二中了举人,长房一家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哪成想,她才刚刚提及此事,谢秀英那里就垮了脸。 “阿娘,不是我不想让容兰嫁到府城,实在是不妥呀。她父母俱在,哪里能由我这个做姑姑的去做主亲事?” 一旁的高氏连忙讨好道:“瞧妹妹这话说的,你可是她亲姑姑,这姑侄亲厚可是自古就传下来的老话了。而且兰姐儿自小就与你亲近,你也待兰姐儿好,我们还能不信你?” 话里话外,也是想着让谢秀英给帮忙说一桩府城的婚事。 这事难吗? 如果只是想要嫁到府城,这倒是不难。 毕竟府城也并非都是大富大贵之家,更多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可是母亲和大嫂的话,她听得分明,这是想让谢容兰嫁个好人家,就算不是高门,至少得是小富之家。 这就多少有些难办。 因为谢秀英知道谢容兰是瞧不上那些普通的管事、掌柜之流的。 谢容兰自许颜色好,总以为能入得了那些公子老爷们的眼,可问题是,你家世不匹配,长得再好,真过去了也只是做妾的命,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妾室。 所以,谢秀英并不是很想揽这个差事。 主要是大嫂这人的性子可不太好,万一说的不称心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 谢秀英不知道谢容兰私底下做的那些事,而且这种事情,没凭没据的,吕家人也不好直接跟她说,万一闹起来了,还得说是吕家人太小心眼儿,谁让你没有证据呢? 说到底,都是一些女人家的小心思,故意抛个媚眼儿、丢个东西的,谢容兰要是不承认,这理由也是好找得很。 只不过吕家老太太可容不下这样的亲戚,这是等于给自家招麻烦呢,本来就是在给吕家的姑娘说亲呢,你一个外姓人在这里现什么眼? 谢秀英不知这些内情,但是出门前婆婆和夫君的话她还是记在心里的。 “阿娘,大嫂,不是我做姑姑的不帮她。要是说府城的亲事也不是不成,可兰姐儿的心气儿高,普通人家又看不上,我倒是觉得还不如回来高阳县寻一个殷实人家更靠谱。要么就找一个秀才郎,这前程才是最要紧的呢。” 这话高氏不认同,高阳县的秀才不算多也不算少,可是真正能考上举人的才有几个? 就她那个小叔子都考了两回了,不都是落榜了? 高氏是个爱财的,一心想着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自然是想着能将姑娘嫁入高门最好,实在不行,那也得嫁个富商呀。 商籍就商籍,他们不挑这个,反正是嫁过去成夫家的人了,只要日后能给娘家带来好处就成。 高氏如此想的,自然也就这么说了。 “秀英是个有福气的,妹夫待你好,家世也不错。我们也没旁的要求,啥功名不功名的,你只要给说一门富庶人家就成。别的我们也不多求,至少能让我们家兰姐儿过上有丫环奴仆伺候的日子。” 高氏说完,见谢秀英不吱声,又道:“我知道妹妹有本事,你们在府城日子过得好,这人来人往的也都是富贵人家,我们也不求非得嫁什么高门,只要是家里略有薄产,铺子有个间就成。” 这要求还低了? 谢秀英的嘴角微咧了咧,好一会儿才淡定下来。 在府城有间铺子? 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家? 这是比照着比吕家还要好的家世来找的呢! 吕家现在在府城虽然过得不错,可是名下也就只有一些田产,并无商铺,吕杰那是给自己的姐夫家做事,府城的铺面是那么好得的? 小一点的铺面,位置不好不坏的,少说也得四五百两银子,而且铺面光是买下来就完了? 你不得支应上营生? 若是光租出去,一年到头顶多能得上八九十两银子;若是自己做生意,那又得要本钱,这么一算下来,一间小铺子都得往里头搭上六七百两银子了。 可高氏竟然还敢说要在府城有个间的铺面?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富贵人家了? 谢秀英这会儿笑的就有几分敷衍了。 “大嫂这条件可太高了,我可不认得有这样的富贵人家。大嫂还是找别人吧。” 高氏瞪眼,随后就急了。 “这话怎么说的?我可是听兰姐儿说吕家的姑娘相看的都是府城有头脸的人家,怎么我只说是一个普通富庶人家,妹妹就这般推托?” 谢阿奶瞧见闺女的脸色微沉,便意识到大儿媳这话说过了。 第84章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浑说什么!秀英若是真不顾着兰姐儿,又怎会将她带在身边好几年?” 高氏一噎,这话还真是无可反驳。 谢秀英也是觉得憋屈,自己好心好意地娇养着侄女,结果还养出错来了。 谢阿奶见女儿的脸色不好,便打发高氏先出去了。 “别生气,你大嫂那张嘴,你还不知道?” 谢秀英翻了翻袖子,脸色不虞道:“阿娘,我知道大嫂是什么人,也知道她说出这个话,就是这样想的。亲事我会上心的,只是如果真要找那么好家世的,那就让大嫂另请高明吧,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谢阿奶笑着拍拍她的手,宽慰道:“别跟她一般见识,先说说你,女婿可有给你气受?” 谢秀英摇头,这倒不是她太自负,自打嫁入吕家,她这日子过得还是很顺心的。 到目前为止,家里头也就只有一个通房,连个妾都算不上,要不是因为她年纪大了,怕吕杰在外头乱来,她才不肯主动给夫君买个女人回来的。 谢秀英倒是不觉得委屈,反倒还觉得自己聪明。 与其让男人在外头偷腥或者是指不定哪天直接给抬一个人回来,还不如自己干脆地先给安排一个,而且是买来的奴籍,卖身契就在自己手里头捏着呢,这辈子别想翻出什么浪来。 “阿娘,我们明天去吕家的几位族老家里转转,后天就要动身回府城了。家里头一切可还好?” 谢阿奶笑容一僵:“这么快就要回去?这过年也没有什么事,怎么不多住些日子?” 谢秀英叹道:“如今家中人口多,事情也多,我婆母和公爹都不曾回来,我们也不好一直在高阳县里头住着。” “那也好,家里头也没什么事,你不用惦记。倒是你们后日就走,那兰姐儿也只能在家里头住两晚了,我就怕你大嫂舍不得。” 谢秀英原本还在犹豫着如何开口呢,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接话道:“我也知道大嫂心疼兰姐儿呢,阿娘放心,这回我们就不带兰姐儿走了,这几年一直跟着我,倒是疏忽了她和亲生爹娘间的情份,这养孩子,还得是在自己膝下,也怪我以前只顾着疼惜兰姐儿,竟把大哥大嫂给忘了。” 谢阿奶这回听出味儿来了。 “秀英,可是兰姐儿出了什么事?” 谢秀英摇头:“兰姐儿的年岁也不小了,该议亲了,再住在我那里不合适。而且如今吕家几位侄女也都在议亲呢,家里头人来人往的,万一再冲撞了就不好了。” 这原本就是她拿来应付谢阿奶的一番说辞,却不知道她是歪打正着,真相了! 谢阿奶深吸一口气,一双眼睛带有几分攻击力地盯着谢秀英,片刻后才微眯了眼:“嗯,孩子大了,的确是该议亲了。” 谢阿奶脑子里则是闪过了好几种想法,谢容兰在吕家必然是做了什么事,若得吕家长辈不悦了。 “兰姐儿的事我会跟你大嫂说,大过年的,你先说说昕哥儿怎么样了?听说他读书甚是用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千万要吃好喝好了,莫要太辛苦了。” “是,我也时常说他呢,这孩子读书倒是不错,不过我听着先生的意思,还是想着让他晚两年再下场的。” 谢阿奶点点头,很是赞同:“不急的,昕哥儿还小,再多读几年书,也能更稳重一些。” 话题绕到了几个孩子身上,谢秀英的神色也是越来越轻松,警惕心自然也就没了。 谢阿奶又跟她聊了一会儿之后,才提到了吕家长辈是否对谢容兰不喜。 谢秀英这回叹口气,也没遮掩,反正屋里就只有她们娘儿俩,也不怕得罪人。 “事情大概就是如此。我亦不知兰姐儿做了什么,只是回来前,婆母和相公都再三嘱咐,务必要将兰姐儿留在谢家,还说以后都不许她再随意住在吕家了。” 谢阿奶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如何听不出来这是谢容兰做了不守规矩的事? 再一联想到吕家的姑娘们正在议亲,谢阿奶这眼神就微变。 “可是与吕家姑娘们说亲的几位公子哥儿看中了兰姐儿?” 谢秀英闻言吓了一跳,她还真没想过是这种可能! 不过想到了谢容兰那长相和身段,倒是真有可能。 谢秀英一拍大腿:“我说怎么大嫂也极力地撺掇着让我们年前就回来呢,敢情是怕我们兰姐儿抢了她女儿的好婚事!” 谢阿奶哼了一声:“婚事岂是那么好抢的?罢了,既然你婆母都发话了,这吕家兰姐儿是万不能再去了,否则只怕是要惹来麻烦。就让她在家绣绣花就好。” 谢秀英总算是松了口气。 内眷的事,基本上都是老太太做主。 她发了话,那基本上就算是落实了。 因为要招待姑爷,所以谢家的午饭准备地很是丰盛,而且男人们更是比女席这边晚散了近一个时辰。 谢修然喝多了,吕杰还好,但是走路也已经是晃晃悠悠了。 高氏和谢容兰都还不知道吕家的决定,母女俩犹做着要嫁到府城富庶人家的美梦。 直到过了初六,谢秀英和吕杰都返回府城了,谢容兰又提及自己想要备些礼物给吕家的几位长辈和姑娘时,谢阿奶才说让她在家中备嫁。 谢容兰都懵了。 她都还没有许人家呢,备什么嫁? 高氏也不明白,一脸疑惑道:“阿娘,不是说要找一个府城的富庶人家吗?” 谢阿奶沉着脸反问道:“兰姐儿,你自己说,在吕家你到底做了什么?” 谢容兰的眼神闪烁,头也微低了几分,显然是想着如何跟阿奶解释。 谢阿奶好歹也是曾在大宅里头生活过的,如何看不出谢容兰这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哼!你自己做事也不知道避讳,如今惹恼了吕家长辈,你还想着再去府城?” 谢容兰脸色微白,身子一晃,又连退了两步,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明明回来的时候,吕家的几位长辈还对她和和气气的,怎么这一转脸,就变了态度? 第85章 转移目标 谢容兰留了下来,她的心态与刚回来时已完全不一样了。 她刚回来的时候,穿着亮丽的新衣,头上的首饰更是比几位长辈都多,脚上踩的鞋子也都是锻面儿的,可是让她风光了一把。 那会儿谢氏族亲们过来的时候,谢容兰看到她们那眼巴巴的样子,就觉得格外舒坦! 如今则是不一样了。 那些漂亮的衣裳她仍然还有,可是再穿上,也不是那种感觉了。 她没有办法再去府城生活了,要留在这个村子里头做一个农家女,这让她如何能受得了? 哪怕是谢家的日子过得还可以,不需要她去下地干粗活,可是仍然难以平衡她的心理落差。 她原以为自己要到议亲的年纪了,姑姑向来疼她,定然是会想着给她说一户好人家的,而且出入吕家的那几位公子老爷,几乎是每一个都会对她另眼相待。 她都在心里头盘算好了,家世差的不能嫁、长相丑陋的不能嫁、言行粗鄙的不能嫁。 哪成想,自己现在要待在这个小破村子里,再也出不去了。 谢容兰过了几年府城的日子,就以为自己与那吕家小姐无异,而且她相貌上也有优势,所以从来不曾有过自卑感,反倒是觉得以她的才貌,将来必然能觅得一位好夫婿。 这回好了,好夫婿就在高阳县里头寻觅吧。 不能成为府城的富家太太,谢容兰也只是难过了几日。 她天生就不是那种服输的性子,不能在府城又如何? 大不了她找一个高阳县的大户人家嫁了,也是少不得享福的。 谢容兰自己想通了,这心情也就好了许多,脸上也有笑模样,不再总是苦哈哈的了。 谢容兰也是在家这几日的功夫,才知道了去年发生这么多事。 想到二婶如今倒也算是手上有产业的人了,她心里头既嫉妒,又有几分的不屑。 不过是一间小小的卤菜馆,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在吕家的时候,结识的哪位公子小姐不是家财万贯的? 谢容兰冒出如此想法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家财又不是她的,也不是她父母的,所以有何好炫耀的?又有何高人一等的? 谢容昭和谢荣恩则是和谢小狼一起商量出了个主意,他们干脆就在山上弄了几处据点,当做他们的秘密基地。 如果时间充裕,他们就结伴进山,然后去那间小木屋里一起吃好吃的,顺带着也能照顾一下谢小狼。 谢荣恩在谢家庄也算是一个孩子头了。 有他出面护了谢小狼几次,谢长贵家的几个孩子都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谢小狼了。 起初他们还会在背地里收拾谢小狼,但是第二天被谢荣恩发现之后,就会直接去痛揍他们一顿,丝毫不问到底是哪一个动的手,那是直接把这几个兄弟全揍一遍! 打过两次之后,这些人就再也不敢去欺负谢小狼了。 暗地里也不敢。 还是怕谢小狼在背后告状。 主要是谢荣恩力气大,个子又高,而且还是谢家庄最富庶的一户人家里的孩子,他们不敢招惹。 如此,倒是换得谢小狼过了一阵太平日子。 谢容蓉看着谢容昭被谢荣恩抱走,心有不甘道:“四哥,你们去哪儿?” 谢荣恩头也没回:“上山。” “我也去!” “不了。以后我带着乖宝的时候,你就别跟着。等乖宝在家的时候,我再带你上山。” 话落,人已经走出二门了。 谢容蓉气得直剁脚。 谢荣恩这话分明就是还在责怪她呢! 谢容兰就坐在窗边,看着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互动,眸底涌上一层疑惑。 她招呼着谢容蓉过来坐,又拿出自己的一支绢花来哄她。 谢容蓉就是个贪财爱美的,一拿到手,就再也舍不得放下了,一双眼睛几乎就要黏在那朵绢花上。 谢容兰面上笑着,心里却是鄙夷这个妹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过是一只绢花,有何好在意的? “我看四弟和昭姐儿的关系不错,他们平时也常在一起玩?” “嗯,阿姐不在家所以不知道,家中的几位哥哥都喜欢带着那个小贱人玩,别看她长的瘦瘦小小的,却是惯会哄人的。” 谢容兰笑了笑,又继续套话:“我记得三婶娘和二婶娘关系一般呀,不过昭姐儿的确是生得漂亮又可爱,四弟喜欢她也是正常的。” 谢容蓉最是听不得有人夸谢容昭,明明这死丫头就该着去给别人挡灾的,怎么偏就有了她能在家里头受宠的日子? “哼,我看四哥就是被她给迷惑住了。不仅是他,还有程三郎也是一样,你说他看上那小贱人什么了?整天傻呼呼的,就知道装傻卖乖的。” 谢容兰听她提到了程三郎,眸光微亮了一下。 她是知道程三郎的,程家在高阳县绝对算得上是富贵人家了。 最主要的是人家有地位! 程三郎的父亲可是举人老爷,那代表的是身份地位,可不是寻常有钱人就能比的。 听说程家也是有底蕴的,田产自不必说,铺面也是有好几处的,若是能嫁入程家,日子必然好过。 最最主要的是,程三郎曾被誉为神童的。 谢容兰有了这个心思,自然就要多打听一些才好有所行动。 “程三郎今年九岁了?可有说过何时下场?” “这倒是不曾听说,不过我曾隐约听二叔提过两句,好像是不急,免得再伤仲永,还是想让他多读几年书,扎实一些。” 谢容兰点点头,该是如此的。 她自诩是在府城见过世面的,也知道读书人不能只看一时的成败。 而且程三郎年纪还小,与昭儿婚配其实不太合适,倒是自己的年纪正好般配…… 谢容兰想着,这小脸儿就红了起来,连忙喝了两口热水来遮掩。 “程家在咱们高阳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程三郎的父母可喜欢昭姐儿?” 谢容蓉的注意力这会儿已经落到了阿姐的耳坠子上,眼神灼灼,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应该是喜欢的吧,小贱人时常去程家小住的。” 谢容兰的眸光先是一暗,随后又是一喜。 能去程家,那不就等于是有机会了吗? 第86章 凑到一起开小灶呀! 谢容兰打的好主意,她自以为年纪与程三郎相近,再加上她自己又生得好看,而且这几年一直在府城,被养得有了几分娇气,也是见过世面的,总比那个矮冬瓜更适合举人老爷家的门第。 谢容兰越想,越觉得程家是最好的选择。 自己若是能嫁入程家,那可是比府城吕家相看的那几位公子还要更好。 毕竟程家不仅有钱,最重要的是有地位,有人脉,将来的日子错不了。 谢容兰想到现在是正月,程家人总要过来拜年的吧? 谢容蓉一脸古怪地看着她:“阿姐在说什么?程家初二就已经来过了,年前也曾由程三郎亲自带着年礼过来,年后初二那天,程三郎又亲自过来拜见了二叔,听说还给那个小贱人带了不少好东西呢。” 谢容兰的笑容一滞! 竟然已经来过了? 此时谢容兰开始暗恼怎么吕家不知道早点儿动身呢! 她完全忘记了,她原本年前就能回来的,是她自己贪图吕家的富贵,硬生生把自己给冻病,这才拖到年后回来的。 所以,在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心中,做错事的永远是别人,好处没落到自己头上,永远都是别人不配! 谢容兰的情绪又有几分低沉,不过,转念想到还有元宵节呢,高阳县这边的风俗,只要是定了亲的少年郎和姑娘家,是可以一起出去看灯会的,当然,这还需要女方的家人陪同,否则,也是会伤到姑娘家的名声。 又有了新想法,谢容兰整个人就又有了活力。 谢容昭可压根儿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就在她们姐妹俩在互相有所贪图的时候,她和谢荣恩已经到了半山腰的小木屋。 哦,除了他们两个,还多加了一个谢荣晖和谢荣烨。 谢荣恩带着乖宝出门还没到山脚下呢,就正好遇上了从族亲家里回来的两位兄长,于是这么一说,干脆就一起了。 谢容昭的好运气可不是吹的。 他们这一路到小木屋,全程听谢容昭的指挥,谢荣恩竟然是半点怨言也无,甚至还十分兴奋,这让谢荣晖和谢荣烨一时间有些意外。 谢荣恩人高力气大,但是性子是比较执拗的那一种,没少因为这个挨打,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听小妹的话。 “四哥,我们走那边,我刚刚好像看到野鸡了。” “四哥,你走慢一点,那边草丛里好像有东西,咱们近些去看看。” 一路上,谢荣恩除了打猎的时候,基本上全程都背着谢容昭。 谢荣晖本想着自己替他一路,结果背着她走了几十步,这身子就吃不消了。 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呀! 谢容昭则是乐得咯咯直笑,让一旁的大哥二哥颇有几分汗颜。 一行四人顺利地抵达了小木屋,发现这里果然没人,还是他们上回来之前的样子。 谢荣恩熟门熟路的收拾一通,然后又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棉垫子放到凳子上让她坐。 谢容昭甜甜地谢过四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猎物。 距此大约二十余丈就有一条小山溪,那小溪不宽,最细的地方约莫仅两尺左右,最宽的,也不会超过四尺。 谢荣恩带上猎物出门,走之前又把谢荣晖给叫上了。 今天人多,东西也多,而且回来的时候还要再弄几壶水,他自己可没长那么多手。 这小木屋里的锅是早就有的,也不知道是哪位乡邻或者是族亲们放过来的,锅很旧,而且是个石锅,有几分笨重,所以才会一直被留在这里,没人贪图顺走。 谢荣晖身上挂了三个水囊,被谢容昭取笑像是一个卖酒的小贩。 谢荣晖也不与她多争执,只是在她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让她乖乖在这里等着,不许乱跑。 谢荣烨比谢荣晖小一岁,性子与谢荣恩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他是谢荣恩的亲哥哥,性子温吞,话不多,可能是平时受父母和弟弟的影响,所以他也比较喜欢二房的这个小堂妹。 “乖宝呀,冷不冷?” 谢荣烨从角落里抓了一把干稻草,开始引火。 小木屋是有窗子的,等他把火引着之后,就把窗户开了个巴掌大小的缝。 “你和四弟经常来?” 谢容昭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也没有经常,差不多来了有两三次吧。冬天在外面烤肉吃太冷了,这里好,能挡风,而且也不怕下雨。” 南方的冬天总是雨水比较多的,而且高阳县这边的气候又是个多变的,兴许前晌还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晌午就能下一阵细雨。 火堆燃起来,屋里头就更暖和了。 这个简易的炉灶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没有烟囱。 谢荣烨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瓜子来放到桌上,让她慢慢吃。 红红的火光映着谢容昭带有几分婴儿肥的小脸儿,让谢荣烨看得一愣。 以前没注意到小堂妹长的这么好看呀。 小脸儿白白嫩嫩的,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跟天上的星星一样,越看越好看。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谢荣晖打水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谢荣烨还在发怔,就听到堂妹甜甜地叫了一声:“小狼快过来,姐姐给你发红包。” 谢小狼身上穿着半旧的袄子,而且还很大,瞧着有几分眼熟,谢荣烨是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是他弟弟的衣裳吗? “姐姐过年好!” 谢小狼凑到她跟前,甜甜地说着吉祥话。 谢容昭很满意,当姐姐的感觉就是好! “乖呀,这是给你的。不过你要藏好了,不要被他们找到哦。” “我会的,谢谢姐姐。” 谢小狼说完,又有几分羞涩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东西,然后一脸忐忑地递过去。 “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我自己做的,姐姐看喜不喜欢?” 谢容昭在他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眼睛就亮了。 是一只漂亮的小兔子,而且还是用竹做的,也不知道这得费多大的事,毕竟把竹子劈成不及她小手指一半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漂亮,谢谢小狼弟弟。” 谢小狼这才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大白牙,“姐姐喜欢就好,以后我还给姐姐做更多的小动物。” 第87章 三妹妹想要什么? 五个大小孩子凑到一起,开始鼓捣着他们的小灶。 谢荣恩出来的时候,偷偷从灶房间里拿了几个馒头,这是昨天老嬷嬷才蒸出来的,而且谢家日子过的也不算是太差,对于吃食上管得也没有那么紧。 谢容昭指挥着几个哥哥先把野鸡蛋给煮了,之后又开始在石锅里面炖鸡。 除了鸡之外,他们还带了萝卜过来,等到鸡快熟的时候,直接下锅去煮,香得很! 不知不觉间,谢家的几个孩子们之间已经有了亲疏远近之分。 谢家平日的吃食也不差,但是几个孩子在外面这样吃饭还是觉得新鲜,而且都是小孩子们,没有长辈在,不必拘束,吃得也更尽兴一些。 其实谢容昭也就只是拿了一只鸡翅慢慢啃,她本来就不怎么饿,再加上年纪小,吃东西也慢,谢家兄弟几个也不敢让她吃多了,免得再积食。 倒是谢小狼吃得最多。 他自己吃了一个馒头,还吃了不少的鸡肉和萝卜。 其实谢小狼最开始一直夹萝卜,可能是觉得今天有另外两个读书的族兄在,他不好意思吃肉,直到后来谢荣晖给他夹了一块鸡肉,他这才胆大起来。 吃过饭,几个半大孩子们又一起弄了些柴火,好让谢小狼弄回去交差。 下了山,谢荣晖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和四弟送你回去。” 他们都知道谢小狼日子过得艰难,但是明面儿上谢长贵一直没短了谢小狼的吃喝,而且谢长贵自己家里头也不算多富裕,自然不能指望着他对这个侄儿有多好。 谢荣晖是想着过去帮忙说几句话,至少让谢长贵家人知道谢小狼也不是没人关注的。 谢荣恩虽然是有把子力气,可是也只能震得住那些孩子们。 对于谢长贵,反倒是不如谢荣晖这样的读书人说话管用。 谢容昭一脸疑惑地看着过来拉着她的手一直在表达关切的大姐姐,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吃香了。 “三妹妹,我这两年一直待在姑姑家,倒是咱们姐妹间生分了,你小时候我还喂你吃过粥呢。” 谢容昭只是憨憨地笑了笑,别说她现在刚刚六岁,就是上辈子的她,也不可能记得这位长姐喂她吃东西的。 谢容兰这话,不太敢信。 毕竟之前长房一直都是瞧不起二房的,谢容蓉甚至都不对刘若兰这个长辈行礼,自诩高贵的谢容兰又怎么会愿意迂尊降贵地来喂她吃饭? 想想都觉得这是在做梦! 不过谢容昭并没有戳穿,毕竟都还住在一处呢,又没分家,也不好撕破脸。 谢容昭眨眨眼,既然提及情分了,那正好呀,她可是快要过生辰了,这位好姐姐主动凑过来的,不坑她一把都对不起自己! “大姐离家久,我年幼,的确是记得不怎么清楚了。不过我二月就要过生辰了,我记得去年几位哥哥送了我好些东西,只有两位姐姐没有送的。” 谢容昭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更不觉得丢人。 反正她年纪小,等过了生日才六整岁呢,而且她说的也是实话。 就谢容蓉那性子,不抢她的东西就已经算是心慈了,还指望着给自己送礼物? 这话,也是在变相地提醒一下谢容兰。 你想要扮演一个好姐姐,想要好名声,那可得付出点儿什么才行呀。 哪有光吃不吐的好事? 谢容兰的脸色果然是僵了僵,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 “那三妹妹喜欢什么?阿姐虽然没有太多的银钱,但是一些个小玩意儿或者是点心,我还是可以买给你的。” 谢容昭立马两只眼睛放光:“真的吗?大姐真地愿意给我买礼物?” 谢容兰笑道:“自然是愿意的,你是我的三妹妹,我哪能不想着你?以前是因为我在府城,而且事情又多,所以难免疏漏了。如今我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好好地给你庆贺生辰的。” “谢谢大姐,我不贪心的,只要几样糕点就好,只是那糕点太贵了,我只见二姐姐吃过,自己却是没有银钱买的。” 谢容昭的嘴巴很甜,反正只要有礼物收就好,最主要的是让她们姐妹出点儿血,要不然,也对不起自己叫她这么多声大姐。 谢容兰倒是松了一口气,就怕这小孩子再要什么银镯子之类的,只是几样糕点而已,她还不放在眼里。 谢容昭则是心思飘远,想到了上辈子自己的手镯就是通过这个大姐,才会流落到了书中女主的手上,叫什么来着? 谢容昭敲敲脑袋,对了,是姓王的。 这位大姐心气儿高,总是一幅自己是大家闺秀,旁人都是泥腿子的傲娇劲儿,可是她上辈子日子也过得并不舒心。 谢容兰上辈子的确是扒上了一位富家公子,只不过明面儿上说好了是正妻,进门没几天就被婆家寻个由头给贬为妾室了。 当然,这也是谢容兰自己舍不得婆家的富贵,原本,她可以和男人和离的,就算是被休弃了,回到高阳县也总能嫁到一个好人家里做正头娘子的。 可是谢容兰不肯,她一心求富贵日子,哪怕是为妾,也觉得是吃喝不愁,穿金戴银,比那些个普通的娘子们体面多了。 也正是因为她这种想法,最终才导致了她后面既可悲,又可恨的一系列变故。 谢容昭的思绪被打断,小脑袋瓜一转悠,此时已然被美人阿爹给抱在怀里了。 “乖宝在想什么?” 谢修文是真想知道这丫头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连自己过来都没注意到。 “阿爹,我在想游学呀。” 谢修文一怔,他开春后即将游学的事情并未与任何人提过,这丫头是如何得知的? “阿爹,景舟哥哥说好多学子都会在过了十五六岁的时候四处游学,短则数月,长则几年,是真的吗?” 谢修文轻笑:“的确是有,不过并不是哪个学子都有这样的本钱的。” 谢容昭小大人一般地点点头,再伸出小手拍拍他的肩膀:“阿爹放心去游学,乖宝给阿爹挣钱子!” 谢修文闻言心情大好,遂逗她:“游学可是要花好多银子的,阿爹用了,乖宝和你阿娘就不能再买新衣裳和首饰了,乖宝舍得?” 第88章 互帮互助 谢容昭小脸儿一扬,颇有几分你看不起谁的架势。 “只有阿爹好了,我和阿娘才能好,我知道的。” 再多的话,谢容昭也不能说,这样的童言稚语,既合适,而且也能让谢修文明白他们二房在谢家的处境。 果然,谢修文沉默一瞬,摸摸她的头:“乖宝长大了,懂事了。以后阿爹不在的话,乖宝要勇敢起来哦。” “嗯嗯,乖宝会保护阿娘的。” 这话说地有点过了,至少谢修文没觉得刘若兰弱到了还需要让女儿去保护的地步。 “咱们明天要去你外婆家,你阿娘的意思是住几天,你看看需要带些什么,提前收拾一下。” “好的呀,阿爹。” 谢容昭最喜欢在外祖家待着了,至少没有人给他们脸色看。 过年的时候,刘若兰考虑到了没分家,而且谢修文这些年读书也多是靠着家里头的供给,所以就大方了一回,给家里买了二十多斤的羊肉,还特意给谢阿爷买了两坛好酒。 那铺子挣多挣少,都是跟谢家没有关系的,那是刘若兰的嫁妆,自然是不需要往公中交的。 高氏看不过眼,明里暗里提了几次,都被谢阿爷给喝斥了。 王嫂子就在刘若兰身边出主意,虽然不能给公中交银子,但是可以以孝敬长辈为由的名头送些东西出来,这样别人既得夸她一句孝顺懂事,还能哄得两位长辈高兴。 不管怎么说,明面儿上,谢阿爷也算是维护了二房,所以刘若兰觉得这个钱是得出。 谢修文要带着妻女去岳家拜年,自然是不能空手去。 谢阿爷这几日都是与几位同族一起喝酒饮宴,很少待在家里,即便是回来了,人也是醉着的。 谢阿奶吩咐高氏不必理会谢修文,还说既然是他们夫妻俩自己有银子,那便自己想辙去。 谢修文一个读书人,自然也做不出厚着脸皮去讨要银钱或者是物什的事,可现在刚过年几天,连正月初十都没过,镇上的铺面基本上也没开门。 谢容昭倒是毛遂自荐道:“阿爹,我们还跟上回一样走山路过去。” 刘若兰连忙阻止道:“不成,昨晚下了半宿雨,山路湿滑,咱们不能冒险。” 谢修文也正是此意。 虽然他知道闺女的运气好,但是再好也得小心为上。 “我记得咱们还有几匹布呢,要不就干脆拿上两匹布,再把年前打造的几件银首饰带上。” 刘若兰并不赞同:“哪有过年回娘家带首饰当年礼的?布倒是可以带,要不,你找出两本书来,我给侄子们。咱们再去村长家一趟,买上几只鸡鸭带上正好。” 谢修文不得不点头,如今镇上的铺面都没有开门做生意,也只好如此了。 这样的拜年礼,倒也不算是寒碜了。 谢修文跟村长家借了牛车,让谢来福赶车送他们过去,回来的时候,让刘老二辛苦一趟就成。 到了刘家,人人都是笑脸相迎,就是几位嫂嫂都好话一箩筐似的往外冒。 谢修文心知刘家人厚道,怪不得妻女时常想着过来住阵子,就是他这个当女婿的,也想过来小住呢。 刘老大将他请到了书房说话,先拿出一本册子来。 “这便是咱们高阳县的相关田产的一些记载了。我这本是之前抄写的,你可以看看。之前你也看过吏房的一些安排,大体也知道县衙的一些利弊了,若是有什么好主意,倒是可以说一说。” 谢修文知道他这话并非是客套,而是真心想在将吏房管好。 县衙设六房,还有县丞一职呢,平时主要就是负责底下的一些具体事务,甚至是可以在县令身体抱恙之时,暂代县令之职的。 县丞是八品,正经的官身。 高阳县的县丞年前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在家休养,如此一来,县令大人就得尽快地再寻觅出一位合格的县丞来。 一般而言,都是从六房的主事中挑出。 刘老大自知天赋一般,不再奢望于科考,只盼着自己这辈子能到县丞一职,也算是能告慰先祖的在天之灵了。 谢修文与刘家的关系向来不错,自然也有意指点一二。 倒不是他多懂这个,而是先前跟在徐山长身边,还有王翰林这样一位师兄,他少不得要学习一些官场上的东西。 用徐山长的话说,哪怕是一开始稀里糊涂的,早晚有一天能听明白。 现在,谢修文大概就知道了大舅哥目前的窘境,自然也无意藏私,遂逐一分析。 “户房的主事去年一年政绩平平,没有什么大错,但是也没有功。这种人在县令大人眼里就是稳妥,而且户房主事管着一县的钱袋子,他的优势很明显,但这也是他的一个弱点。” 刘老大眼眼转了转,突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正是这个理儿,那妹夫你接着说。” “咱们高阳县连续两年未曾修缮过城墙和堤坝,也未曾出过事,这于工房主事而言,也等于是无功无过,平平常常,不会在县令那里有太深刻的印象。” 谢修文见他明了,又开始逐一道出其它几房主事的功过。 刘老大叹口气道:“妹夫,你分析的这些都是极好的。只是我们吏房,也谈不上什么功绩,这要如何才能让县令大人多看我们一眼?” 谢修文笑了笑:“其实很简单,大哥虽然是掌的吏部,但是实际上都是在为县令大人做事,而且不管县令有多少事要办,总是少不得吏部的功劳的。你们吏房最大的优势,就是人手多、眼线多,而且没有功劳,咱们也可以找一找,有些小事看似不起眼,但起到的作用却是很大的。” 刘老大听懂了,坐在一旁快速地梳理着去年一年的思路。 发生了什么大事,又都跟什么人有关等等…… 县里的这些个品级低下的小官,一般都是由当地人来担任的,毕竟县令年限够了之后,总是要走的。 所以,一般的胥吏都会选择本地的有声望的人家,这个一般都是家族式的,有个当小吏的爹,一般就会有个当小吏的儿子。 “最后一点,大哥,老县丞只是病弱而告老,并非是死了,他若是肯举荐一二,那自然又是不一样的。” 第89章 谢容兰献殷勤 这句提醒一瞬间就让刘老大如茅塞顿开,对呀,他可以从老县丞那里下手。 老县丞也曾是一位秀才,而他的几个儿子都不争气,再小一辈的孙子中也只有一个目前还在读书,只是至今连个童生都没中。 刘老大原本就是个聪明人,谢修文只是提醒一句,他便立马想到了如何说服老县丞。 老县丞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儿孙里头还没出一个秀才呢。 送银钱送布帛,都不会送到他的心坎儿上。 刘老大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妹夫,你那里还有没有适合十四五的少年郎看的书?最好是有注释的那种。” 谢修文笑了,他已经猜到这位大舅哥想要做什么了。 “有,回头我送过来。” 刘老大连忙摆手:“何需你再送一遭?我去取。此事若是成了,为兄感激不尽!” 县丞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对于一个小县来说,这绝对是有着实权的官爷。 县令一般情况下最多连任两期,偶尔也会出现连任三期甚至是四期的官员,但是一般情况下,都是两期。 大治朝的制度,是三年为一期,也就是说每年有一小评,三年有一大考,若是大考能得优,或者是中,挪位置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眼下这位县令的任期还早着呢,所以刘老大如果此时坐上了县丞的位置,待几年后,有新县令来了,绝对会对他客客气气的。 各县的胥吏基本上都是以本地人来担当,而县丞不同,是会有正式的朝廷任命文书的。 换言之,不管是哪位县令来了,想要换六房的一些人手,可以随意指派或者是罢免,可是对于县丞,却要有所顾忌,除非是县丞犯了大错,触犯大治朝的律法,否则,县令是无权免除他的官职的。 也就是说,一旦刘老大做了县丞,这才算是真地成了官爷,而且俸禄也都是有着明文规定的,比之前一房主事可是要高太多了! 别的不说,只说刘家真出了一个县丞,至少没人再敢欺负刘家人了,已出嫁的刘若兰,自然也是人们顾忌的刘家人之一。 谢修文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想着助他早日成为县丞。 以刘老大只是一介秀才,所以他能做到县丞,也就是顶天儿了。 程举人因为有着一层举人身份,如今也不过才是从七品的学正。 程举人初入县学时,也只是一名教谕,如今能做到了从七品的县学学正,也已经是不易了。 县学学正的品级虽然不高,但是身份地位在本地那是绝对受人祟敬的。 要说也是程举人自己无意于官场,要不然,以他的资历背景,想任地方知县,还是很容易的。 如今只任一县之学正,倒也算是轻松悠闲,而且还能避免掉一些他不喜欢的应酬。 各地学正,基本上只负责官学里的相应师生事务,就算是县令,也无罢免之权。 刘老大得了谢修文的指点,别辟奚径,果然就得到了老县丞的推举,他亲手写了一封推荐信送到县令手上,其它的,他也是爱莫能助了。 县令原本也是为了新一任县丞的事情发愁,他原本就是京都人士,来此外任,主簿是他的人,县尉是朝廷委任的,按说县丞也应该是朝廷发任命状,只是这种弹丸之地,很多事情也就是走个形势。 他得了老县丞的举荐,再想着如此也能卖个人情,反正这个刘主事做的也不错,又很听话,如此也能拉拢一下。 若是朝廷再重新派一个人过来,反倒是让他觉得不趁手。 如此,县令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到了州府,等到二月的时候,朝廷关于刘老大的正式任命文书也就下来了。 当然,眼下刘老大还只是一名吏房主事。 正月初十这天,程景舟来了。 其实他和谢容昭的年纪还小,有些礼数完全不必在意的,等几年再过来拜年也是可以的。 只是程景舟喜欢谢容昭,自然是寻得机会便想要凑过来。 谢容兰一听说程三郎来了,整个人欢喜得不行,刚要出门,又回来对镜整理了一下仪容,如果不是因为年纪还小,她真想着好好给自己梳妆打扮一番。 如果谢容昭知道了她的心思,定然会吐槽这个大姐什么都敢想。 程景舟过了年也才九岁呀! 程景舟进内院请了安,又跟谢容兰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被请去了外书房说话。 他走的时候,还顺带着把谢容昭也抱上,一并给顺走了。 谢修文见他们两个都过来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给谢容昭拿了点心,让她安静地坐在一旁吃东西,自己和程景舟手谈一局。 程景舟的棋可是程家老爷子亲自教的。 当初程景舟之所以能一下子在高阳县里有了神童的大名,也是因为他在五岁时,便能与县学的几位先生打的不可开交。 谢修文叫他过来手谈,也是想着试试他的棋风棋力,这也是通过对弈来看他的行事风格。 程景舟一直下得很稳,这一点倒是让谢修文觉得不错,不过又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遗憾,年纪小小的,行事太稳了,难免让人觉得过于守旧,没有一点拼劲。 谢修文其实是不敢在准岳父面前太嚣张了,所以下棋一直都是收着的。 这翁婿俩,心眼儿是一个比一个多! 谢容昭吃两口糕点,便喝口茶水,不大会儿,半盏茶就被她喝进肚了。 谢修文不看她,却出声道:“茶若是冷了就要换掉,不可偷懒。” 谢容昭吐吐舌头,晃着小短腿却没有要动的打算。 豆子笑眯眯地凑过来,刚要去端茶盏,就听着有敲门声,赶忙转回身去了门外。 “听闻我二叔和程三郎在对弈,便特意备了茶炉过来。” 豆子也不敢说什么,悄声退下。 谢容兰大大方方地端着托盘进来,正好就放在了点心盘的旁边。 “请二叔安,程三公子安。” 程景舟连忙起身回了一揖,而谢修文略有些不悦。 正杀得尽兴呢,突然被人打扰,谁的心情也不会好。 第90章 扫把星 谢修文目光冷冷地扫了谢容兰一眼,没有说话。 谢容兰纵然是再有心机,这会儿也还只是一个孩子,对上二叔那冰冷的视线,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好在,她很快就恢复冷静。 或者说,她的脸皮够厚,就当是没看出来二叔对她的不欢迎。 “二叔,三公子,我在府城时新学的烹茶,这对弈是雅事,我不懂,但是若有一杯香铭为伴,必然锦上添花。” 谢修文垂眸,勾唇笑得有几分讽刺。 明明腹中没有多少墨水,却偏要学人家名门小姐说话,真是不伦不类。 谢容昭没听出里面的机锋,只听到了有茶可以喝,自然是拍手叫好。 “辛苦大姐姐了,我也想喝哦。” 谢容兰笑得很是温柔:“当然可以,三妹妹要有耍心才好哦。” 谢容兰对着谢容昭说话,眼角的余光却是瞟向了一旁的程三郎,心中暗道:这样俊俏的少年郎,家世好又有才,这样的公子才能配得上自己! 谢容兰见他们二人专心对弈,自己也不再说话,开始小心地做着准备工作。 如今大治朝时兴喝茶,说起来真正兴起来也不过是这百年间的事,一百年前,文人士子们更喜好饮酒作赋。 谢容昭自然也是会烹茶的,不仅会烹,她还会炒帛,只是炒茶的技艺不怎么好罢了。 大部分人家吃茶,都是将制好的茶饼碾成茶末,然后开始烹煮。 而谢容兰显然是事先做了准备的,她是直接带了茶末过来,从一个漂亮的小罐子里倒出来,并非是现吃现磨的茶末。 末之上者,其屑如细米??碧粉缥尘非末也。此处可以看出,如今文人雅士对于特别细的茶末并不是很能够接受。 谢容兰用的是时下最流行的煎茶法: 倒水于茶釜中,将其置于火炉上,俟水再微沸,差不多就是釜中之水如涌泉连珠之时,将准备好的茶末往釜心投下,然后用竹?搅动,俟沫饽涨满釜面,乃酌入碗中调之以盐,即可饮用。 谢容昭并不喜欢这种吃茶法,还不如干脆就拿滚水烫了茶叶来得入口甘醇。 谢容昭总觉得茶末经过这样一煮,会被煮烂,以致香气削减,而且因为加了其它的佐料,反倒是失其原本的味道了。 不过虽然是不怎么喜欢喝,但是她挺喜欢看人烹茶的,特别是美人烹茶,那当真是一大享受! 不过眼前嘛,美人烹茶还谈不上,主要是谢容兰年纪小,要胸没胸,脸上的婴儿肥也还在,实在是当不得美人二字。 等到谢容兰将茶烹好,一盘棋也终于下完了。 谢容兰不懂棋道,便是摆出来,她也看不懂到底是谁赢谁输。 谢容昭则是直接从凳子上跳下,然后哒哒哒跑过去看。 “呀,阿爹赢了!阿爹好棒!” 谢修文听到女儿带着祟拜的语气来夸赞自己,心情不知道有多好。 谢容昭被他一把抱起,然后还顺势又举了个高高。 谢容昭咯咯直笑,一旁的程景舟看着她也弯起了嘴角。 谢容兰见三人间的气氛融洽,自己却像个外人一般融不进去,心里自然是不舒服。 “二叔,三公子,茶烹好了。” 谢修文将女儿抱在怀里,大步过来,程景舟紧随其后。 “嗯,有劳你了。乖宝,我与你景舟哥哥还有事要商议,你和姐姐先出去吧。” 谢容昭乖巧地点头,然后出门前,还特意朝着程景舟眨眼笑了笑。 谢容兰其实是不太想离开的,刚刚只是在烹茶,她都没能跟程三郎单独说上两句话呢。 但是二叔开口了,她又不能不走。 谢容兰牵着谢容昭的小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昭姐儿,就要过元宵节了,程三郎可是特意来邀你一起去县里观灯的?” 高阳县这边过元宵节,主要就是赏花灯,再就是游湖。 选择游湖的,一般都是那些富贵人家拖家带口的直接租一整条船,或者是自己家里的船,再不然,就是有一些公子少爷们直接去蹬花船。 像是谢容昭这么小的孩子,一般来说,都是赏花灯,或者是到河边放上一盏莲花灯祈愿足矣。 谢容昭早把赏灯的事情给忘了,“不知道呀,景舟哥哥没有说。我们才过来,他就被阿爹拉着去对弈了。” 谢容兰有些失望,什么也没打探出来,自己后续要怎么安排呢? 程景舟一直到下午走之前,才跟谢容昭和谢荣恩提了赏灯的事。 “景舟哥哥,我跟你说哦,我有一个弟弟了。一会儿带你去认识一下。” 这个时辰,谢小狼应该是在山脚下砍柴或者是挖野菜一类的,总之不会是在家里闲着睡觉的。 谢容昭出来的时候,特意拿帕子包了几块点心,一会要给谢小狼尝尝看。 谢容昭没有解释太多,倒是一旁的谢荣恩帮他解了惑。 “所以阿叔想要过继这位小狼弟弟吗?” 谢荣恩摇头:“二伯说不打算过继。二伯说他并不稀罕儿子,女儿也是一样的好。先前我偷听他们说话,阿奶还责怪二伯后继无人,二伯就说日后可以指望着几个侄子。” 程景舟倒是觉得此言有理。 谢修文没儿子,但是亲侄子有好几个,总不至于将来无人依靠的。 况且谢家又没有分家,谢阿叔若是真地想要过继一个儿子进门,只怕长房那头也不会答应。 程景舟甚至想到了那个偏心到了极致的阿奶,头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她吧! 谢小狼经过这段时间的被投喂,人已经长高了一截,只是身上仍然没有肉,看上去更瘦了,瞧着就可怜巴巴的。 “快吃,这个不能省着,不然回家后你就吃不到了。” 谢小狼捧在手里,是真舍不得吃呀。 这么香甜的点心,他几个堂哥应该也是没尝过的。 这么好的东西,他总觉得自己不配吃。 谢小狼一抬眼,正对上了谢容昭一脸期待的样子,他原本的想法立马就被击溃了,啥配不配的,反正不能让乖宝姐姐失望。 “好吃,真甜!谢谢乖宝姐姐。” 谢容昭小嘴一撅:“不许加‘乖宝’!直接叫姐姐!” 没想到谢小狼还没改口,先听到了一道尖利的声音:“哼,你竟然偷家里的东西给这个扫把星!” 第91章 她嘴巴臭 几人扭头看去,说出这番话的正是谢容蓉。 谢容昭也不慌,反而一脸淡定道:“这是景舟哥哥给我买的,我乐意给谁就给谁,二姐姐是嫌我没有给你吃吗?” 这话分明就是在故意讽刺谢容蓉呢。 整个谢家庄,谁不知道谢容蓉之前做了什么事? 她害得谢容昭差一点儿就没命了,所以谢容昭不给她点心吃,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而且小孩子嘛,做事全凭个喜好,谁又会真地拿那种严苛的规矩来要求她? 谢容蓉被怼,自然是不服气。 “哼,你说是就是了?就算是你的东西,你也不能给他吃,谁不知道他就是个扫把星,把自己的爹娘都克死了,你竟然还跟他走的这么近,你就不怕给家里头带来霉运吗?” 谢容昭下意识扭头,果然看到谢小狼的脸色苍白,显然是被这话给刺激到了。 谢荣恩皱眉:“闭嘴!都是谢氏族人,你身为族姐,怎么能这样说小狼?什么扫把星?这些话你都是从何处听来的?小心我告诉村长阿爷,让他来好好审审你!” 谢容蓉眼底闪过一抹畏惧之色,下意识就退了一步。 谢容昭连忙站到谢小狼身边,然后牵起他的手,安慰道:“小狼别怕,她嘴巴臭臭的,咱们不跟她玩。” 谢容蓉气得直跺脚,可是偏偏眼前的几人都宠着谢容昭,她还真不敢再多说话,就怕再被四哥回去告状。 说到底,她也知道有些话可以私底下说,但是绝对不能拿到明面儿上来提的。 好多谢家人都在私底下议论谢小狼命不好,有人说他是扫把星,也有人说他是天生克亲的命。 可这些都是关上门在自家说说,谁会当着谢小狼的面儿来提这个? 便是到了河边一起洗衣服的那些妇人们聊天时,也会特意避开这个话题,就是因为族长和村长是不会允许有人挑拨族亲之间关系的存在的。 谢容蓉四处看了看,见除了他们再没别人了,气得眼睛泪汪汪地往回跑。 谢容昭冲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两只小手一叉腰,还真有几分小辣椒的作派了。 “哼,就知道乱说别人坏话,还总说自己是淑女呢,哼,小狼,咱们不理她,以后见着她了就躲得远远的,咱们不是怕她,只是她这种人,不值得咱们去费心结交。” 谢容昭的话音刚落,就被谢荣恩给轻拍了一下后脑勺。 “又在胡说了,那是你二姐姐,小心这话被大哥听到,指定是要罚你的。” 谢容昭还真有些怕这个大哥,缩了一下脖子,但是口头上却不服气:“大哥才不会。本来就是二姐姐的错,小狼是咱们的族弟,咱们应该互相帮衬才对的。” 程景舟看出来了,乖宝是真心想要护着这个族弟的。 他自以为现在明白了谢修文为何不愿意过继这个孩子了,估计是担心他的家人再被谢小狼的命格所克吧? 程景舟当然不会知道谢修文从不信这些,更不会知道谢修文从心底里压根儿就不看重子翤的。 谢容兰哄了一会儿哭哭啼啼的谢容蓉,然后就到外面去找程景舟一行人,她都想好了,就以代妹妹过来道歉为由,也能与程景舟多接触一会儿。 可惜,等她到了地方,发现这里早没人了。 大正月的,这会儿村子里头也算是热闹,到处都有玩闹的孩童。 谢容兰拦住一个,以糖果为诱惑,总算是打听到了他们一行人去村外了。 也就是说,程景舟是要回县里的。 谢容兰心下焦急,她在家里耽搁了一会儿,现在再追到村口,怕是也遇不上了。 果然,没等她走几步,远远地就看到谢荣恩抱着谢容昭往回走了,哪里还能看得到程三郎的影子? 谢容兰气得扯了一下帕子,跺跺脚,扭腰回家了。 程景舟这次过来,的确是想着要带乖宝去县里赏灯的。 他的本意是十四这天过来接人,然后在程家住一晚,正好十五可以一起看灯。 可是被谢修文拒绝了,说是他们十四那天也会到县里,那铺子里也有地方住,到时候两家人可以一起看灯。 程景舟高兴之余,又有几分的小失落。 他还想着单独带乖宝一起玩呢。 可是谢修文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元宵节人多热闹,往年也有儿童走失的事情发生。 谢容昭才刚经历过一次被拐,可不敢再有第二次了。 程景舟无法反驳,毕竟他也担心乖宝会出事。 于是,两人便说定好等元宵节一起去赏灯,到时候程景舟带人过来跟他们会合。 元宵节,好多小商贩们会开工做生意了,县里的酒楼茶楼基本上也要开了。 而香香卤菜馆,则是定在正月十六再开。 为啥? 因为谢修文想着十五晚上还要再住一宿,等十六白天再在铺子里看看,晚上再回家。 过完元宵节,谢修文也就要去铭山书院了,这一走,怕是个月都见不着妻女一面了。 谢容兰寻了机会便去问谢容昭元宵节打算怎么过,其实就是为了套话,如果程三郎来接她,她这个做姐姐的也可以跟着一起去,理由她都想好了,就是帮着照顾妹妹。这样既显得她懂事,还能在程三郎那里刷一刷好感。 可惜了,事与愿违。 谢容昭原本不知道谢容兰为啥对她这么好呢,结果看她三番两次地来这里打听元宵节的事,偶尔还会提及了程三郎,她就猜到这位堂姐存了什么主意了。 “大姐,我听二姐姐说,大伯要带你们去赏灯呢,我听说县里面有好多漂亮的花灯卖,到时候咱们一人买一个吧。” 谢容兰僵硬的嘴角微微抽了抽,总觉得这个妹妹太天真了也不好,问她什么,好像都听不懂似的。 难道是自己问得太委婉了? 要不,直接一点? “昭姐儿,你和三郎定亲的时间也不短了,听说去年你们就一起赏灯了,今年还会一起吧?只是你如今长了一岁,男女间的一些避讳你也应该慢慢学起来了,再单独与他同行,怕是不妥。” 谢容兰那眼巴巴的样子,就差直接说:你带上我一起吧,这样就不是孤男寡女了! 第92章 过节 可偏偏谢容昭就像是完全听不懂她的话一样,故意装傻道:“哦,景舟哥哥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但是我才六岁哦!” 谢容昭一边说还一边伸出了自己的小胖手。 这半年吃的好睡的好,她都长肉了。 “也不对,其实我还不到六整岁呢,我下个月才过生辰呢。对了,大姐,要不我不要糕点了,我想要件新衣裳,大姐的针线做的可是真好,我阿娘都夸了你好几回呢,大姐可愿意帮我做一身?” 谢容兰脸色僵硬,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走向呀。 可是堂妹都这样说了,再说过生辰的事情也是她自己提的,当然不好驳了她。 “好,那我就给昭姐儿做一身好看的衣裳。” “嗯嗯,大姐,你们那里有布不?如果没有,我就去跟阿娘要,不过阿娘那里的布好像也不多了,颜色都更适合给阿爹做。” 谢容兰原本想要说自己手里没布的,结果现在被谢容昭这么一说,她反倒是不好意思开口了。 “没关系,我那里有,你就安心做你的小寿星吧。” 谢容昭眯起眼睛来,笑得格外高兴:“那就谢过大姐了。” 等到十四这天早上,谢修文跟家里人说了要带着妻女去县里住两晚,谢阿奶头一个就不同意。 “你们过去住?不是说地方不大嘛,来福还要住在那里,这是不是不太方便?” 谢修文早就料到母亲会为难:“不会。铺子十六才正式开张,所以来福他们白天不用去铺子里,而且就算是来福不回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让他去铺面里头睡就是了。” 谢阿奶沉着脸道:“元宵节都是想着出门赏灯逛庙会,家里头这么多的孩子呢,你只带昭姐儿一个,是不是不合适?” 谢荣恩闻言头一个表态:“阿奶,我阿爹和阿娘会带我们去逛庙会的,而且我阿爹都定好客栈了,元宵节那天晚上我们就不回来了。” 谢阿奶显些气得一个倒仰! 这是专门来拆她台的? 谢荣晖也表示:“我还想着在家温书呢,就不去凑热闹了。阿爹阿娘若是去的话,倒是可以带上两个妹妹。” 谢修然看看两个弟弟,再看看自己阿娘,讪讪道:“是呀,阿娘,我们都各自有妻有子的,还是各去各的吧。” 谢容兰气得真想一把把谢修然的嘴给堵上! 什么忙也帮不上,就知道给自己拖后腿。 “二叔,阿奶的意思是怕您和二婶到时候照顾不好昭姐儿,要不这样吧,我跟你们一同去,到时候二叔二婶可以赏灯游湖,昭姐儿身边有我照看着,你们也能玩的更尽兴一些。” 谢修文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必了。你也还是个孩子呢,还是自去玩耍才是正经。昭姐儿自打上回出了事,人就有些惊魂不定的,我还是亲自带着她才放心。” 这话一出,一旁的谢容蓉立马就垂下了头,微微抖着的手,昭示了她此时的心虚和气恼。 都这么久了,还死揪着不放,这是想要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吗? 可偏偏如今二叔在家,谢容蓉可真没胆子跟二房硬刚。 且看以后的,她就不信等二叔走了,她还治不了一个小丫头了! 刘老二特意赶了骡车过来,接上他们一家三口走了,谢容兰看着自然是一脸羡慕,同时又有几分不屑。 不就是一辆骡车,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在府城的时候,天天进出坐的可都是比这个更好的马车,不仅如此,身边还有一个专门供她差使的丫头呢。 一想起这个,谢容兰就有几分不高兴。 凭什么就让她回来呢! 在家里不仅没有丫头可供她驱使了,甚至还要帮着做一些家务,她以前在姑姑家可是从来没有做过的。 谢容兰全然忘了,她初到姑姑身边时,其实也是帮着做一些洒扫的小活的,只是后来姑父家里头攀上高枝了,举家迁往府城之后,她这日子才真正地好起来。 正月十五这天,进了县城之后,谢容兰就提议去香香卤菜馆去找二叔一家,理由也是正大光明得很。 “阿爹,咱们总归是一家人的,而且过节嘛,还是得人多才热闹。正好,我自姑姑家回来之后,还一次也未去过二婶的卤菜馆,也去瞧瞧是有多风光。” 谢修然想着闺女说的也有道理,干脆就带着妻女三人先去找谢修文。 只是让谢修然失望了,他们一家到的时候,才被告知一家三口都出去了。 谢容兰有些着急:“他们去哪儿了?” “这我可真不知道,不过这庙会最热闹的一条街就在前面了,估计应该是去那里看杂耍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去游湖了,你们自去找吧。” 说话的是谢来福,他对谢修然一家子原本就没有好感,这会儿肯说这么多话,已经是看在同族的份儿上了。 谢修然心生不满,却又毫无办法,只得带着妻女自去逛了。 这一路上,谢容兰哪有心思看什么灯什么杂耍呀,只一心想着赶紧找到程三郎,最好是能来一场偶遇,那就更妙了,显得他们之间有缘份! 可惜的是,还是让她失望了。 他们在看杂耍的时候,谢容昭和程景舟在赏灯顺便再买一些小玩意儿。 谢容兰一行人去湖边放莲花灯的时候,谢容昭和程景舟则是去看杂耍给赏钱去了。 等到谢容兰总算是又去赏灯了,程景舟和谢容昭已经上了早就备好的船,之后一直到回家前才下来。 他们坐在船舱里,把窗子打开,就能将岸边悬挂的一众灯笼看得清清楚楚,到了吉时,还燃了半刻钟的烟花,坐在船上看,当真是别有一番景色。 “真好看!景舟哥哥,这烟花是不是很贵呀?” “嗯,不便宜。不过这是官府里拨款弄来的,也是为了能让百姓们能过个更好的元宵节,乖宝喜欢烟花?” 谢容昭诚实道:“喜欢呀,好漂亮,只不过就是时间太短了些。” “嗯,烟花绚烂,但是一生极短。我们不学它,我们可以细水长流。” 谢容昭心思一震,细水长流么?想到了上辈子景舟哥哥的凄惨,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让景舟哥哥越来越好,不能再便宜了那些卑鄙小人! 第93章 游学走了 谢容兰费尽心思想要跟程景舟来一场偶遇都没能成功,最终,只能是灰溜溜地回了谢家庄。 谢容兰原本是想着说服爹娘在县里寻个客栈住下的。 但是没想到,跟她抱有同样心思的人太多了,而且这一打听才知道,县里的客栈几乎是在三天前就已经被预定满了。 谢容兰想到了之前三叔提到的定客栈的说法,这会儿又有些恼恨自己为何没有与他们同行,若是同行的话,那这会儿他们以夜晚赶路不便,至少也能分他们一间房来休息。 算了,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 谢容昭可就跟她不一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玩到了什么时辰,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铺子里的大床上了。 “阿爹,阿娘!” 刘若兰闻声进来,笑道:“哟,我们小乖宝醒了?” 自打上回刘母来过一回之后,刘若兰的心绪也越来越明朗,不再总是惴惴不安,亦不会再总是一脸愧疚地看向谢修文了。 看到她如此明显的转变,谢修文和谢容昭自然是高兴的。 “阿娘,我睡了好久?” “你呀,你阿爹抱着你看外面的灯笼,哪知道看着看着你就睡着了,你阿爹和三郎都舍不得叫醒你,下船后还小心地将你抱回来的。” 谢容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到底是年纪小,精力不济。 “阿娘,我们今天就要回去了吗?” “嗯,不过要用过午饭才走,昨晚三郎就跟你阿爹说了,今天去程家用午膳,咱们先起来吃些粥。” 谢容昭听说要去程家吃饭,大概就猜到阿爹肯定是要饮酒的。 “阿娘,二舅舅送咱们回去吗?” “不了,三郎说他会安排好,你快些,一会儿三郎就要来接咱们了。” 果然,谢容昭才用了早膳没一会儿,程景舟就过来了。 “乖宝,我跟家里的厨子说了,中午做你最爱的滑蛋虾仁,还有你喜欢吃的云片糕。” 谢容昭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谢谢景舟哥哥!” 谢景舟虽然只比她大三岁,但是身高上可不像是九岁十岁的孩子,再加上他身形偏瘦,看上去就更高了。 “三郎这是在长个子吧?感觉你比秋天那会儿得长了这么一大截。” 在铺子里忙活的谢老三用手比划着,眼底带着笑,可见是喜欢这个俊秀的少年郎的。 “三叔,我们走了啊。” “去吧,乖宝呀,回去后记得跟你三婶说一声,就说今晚我住在这里不回去了啊。” “哦哦,知道了。” 今天铺子是新的一年正式开业,事情自然会多一些,所以谢来福和谢老三都会留在这里,省得来回跑了。 谢修文与程举人也是多年好友了,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定下一门娃娃亲。 程举人一直觉得谢修文只是时运不济,以他的才华,金榜题名才是正理。 二人推杯换盏,偶尔又会对几副对子,或者是吟上一两首诗文,不知不觉间,他二人便已对座近两个时辰了。 谢容昭都在程家睡了一个午觉,再醒过来的时候,谢修文才刚刚放下了酒杯。 程景舟安排好了车辆送他们回去,如果不是不合适,他是真想跟着一起走的。 谢修文路上就有些迷迷糊糊的,被刘若兰扶进房,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睡得死沉。 谢阿奶有心要刁难几句,又想到老二如今醉着,自己说什么也是听不见的,在刘若兰这里她又讨不到好,干脆还是省口唾沫吧。 正月十八,程景舟回到铭山书院,正月二十四这日,便带上豆子和谢州动身了。 程景舟、王进与王翰林一起,先是走水路,再是走陆路,折腾了近六日之后,总算是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谢州就是谢家庄村长的大孙子,也是谢来福的亲侄子,是当初愿意男扮女装来为刘若兰讨一个公道的少年郎。 谢州书读的不错,但是一连两年下场都一无所获,村长得知谢修文要去游学,便干脆推荐自己大孙子,也望能从谢修文身边多学到一些东西。 谢州也知道阿爷的意思,而且对于谢修文这位族叔,他还是很敬重的。 一路相随,谢州几乎是什么事都愿意做,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的奴仆。 谢修文去游学的事情,没瞒着妻女,而整个谢家庄,也就是村长和谢荣恩还知情了。 谢修文年前得了不少银钱,他身边只跟了两个人,他计算过了,带着五十两的现银和三百两的银票,足够他们这一行的花用。 当然,还带了不少的铜钱。 既然是想要深入百姓,铜钱可是比银子好用。 谢容昭这日又被程景舟给接到了程府小住,主要是想着给她安排一下下个月的生辰宴。 谢容昭在谢家并不受宠,而且谢家也没有为孙女过生辰的先例,哪怕是谢容蓉,也是不曾大肆操办过的。 程景舟却不想委屈了小乖宝,所以就想着在程府摆一回宴,热闹一把的同时,也能让乖宝多认识一些朋友。 他想的简单,可是实施起来却有困难。 首先,刘若兰就不答应。 虽说是未婚夫妻,可是父母都健在,哪能让外姓人家帮着办生辰宴? 这不合规矩。 可程景舟又不愿意放弃,最终还是程夫人给出了个主意,干脆就让程景舟去食为天酒楼里摆上两桌,这银钱方面,便由谢家出,而邀请客人方面则是由程景舟来出面,这不就结了。 如此,刘若兰也不好再拒绝。 程景舟见心愿达成,乐得立马就去张罗了。 他亲手写了请贴,除了自己的几位同窗好友之外,还有程家的几个亲戚家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但凡是能来的,都是半大的孩子们。 程夫人干脆就让身边的两个嬷嬷,再加上府里头的几个护卫跟着,主要也是怕这些半大孩子们再受了委屈。 而这些孩子们的家里但凡是条件好一点的,都会带个小厮或者是丫环陪同一起出门,如此这安全方面倒是可以不用顾虑太多了。 食为天是宋家的产业,宋弈得知是谢容昭要办生辰宴,而且这请客的人却是程景舟,就知道自己得做点儿什么了。 谢容蓉没脸提要去凑热闹的事,但是谢容兰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三妹妹,今日可要穿我为你做的这身新衣裳?” 第94章 一定是谢容昭害我 “不了,我阿娘也给我做了一身呢,我今天要穿阿娘做的。大姐做的这身也好看,我留着等阿爹回来的时候穿给他看。” 谢容兰笑了笑,她倒是没有觉得非得穿这身衣服才好,只是觉得如果谢容昭穿着去了,那时候得人夸赞,正好有机会也显摆一下自己的女红,这样也能在程景舟面前露个脸。 不过她不打算穿,也就算了。 “三妹妹,明日就要办生辰宴了,程三郎请的那些小客人你可都认识?” 谢容昭歪头想了想:“嗯,差不多吧。” 谢容兰心头一喜,既然谢容昭也认识,那就说明明天要去的人大都是与程家关系不错的。 以程家的身份地位,结交的必然也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 谢容兰想的很简单,如果勾搭不上程景舟,她还可以再去想法子结交其它人。 哪怕是些姑娘家,只要是能攀上关系,也定然是对自己有利无弊的。 谢容昭既然知道了这位好大姐已经盯上了自己的景舟哥哥,又怎么会不有所防备? 可以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谢容兰跟着一起去。 只不过谢阿奶那里早就发了话,说她年纪小,又是个姑娘家,必然要有人陪同才行。 谢容昭的本意是带上四哥就好。 可是谢阿奶又说谢荣恩是个男娃子,还是得带上姐姐才方便。 谢容昭找不出理由反驳,也就没有再直接说不同意。 次日早上,程景舟安排了马车过来。 谢荣恩坐在了车辕上,谢容昭和谢容兰都坐进了马车里面,这是谢容兰头一次坐程家的马车。 谢容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心里的满意度是直线上升。 还得是看身份呀! 吕家也算是小有薄产的人家,也有马车,但是完全没法跟程家的马车比。 这果然,有着一位举人老爷,这生活处处都讲究着呢。 刚到村口,谢容兰便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 “等一下!” 无奈之下,谢容兰只得叫停了马车。 谢容昭一脸不解:“大姐怎么了?为何要让马车停下?” “昭姐儿,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下去方便一下。” “哦,此处离村长阿爷家倒是不远,那不如就去那里?” 谢容兰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此时腹中不适,也只得点头允了。 谢容兰上了一趟茅厕,人就跟干了一场苦力似的,再出来时,人都显得虚浮了。 谢荣恩关切道:“大姐没事吧?” 谢容兰摇摇头,笑得一脸勉强:“没事。”说着就要上马车,可是刚抬了一条腿,便又觉得腹中开始痛起来,二话不说,扭头又往回跑。 谢荣恩看得一脸迷茫,呆呆道:“这是怎么了?” 谢容昭也掀了帘子露出半个身子:“四哥,大姐呢?我刚刚明明听到她说话了呀。” “不知道,可能是还有些不舒服,又回去了。” 正巧,村长家的阿奶端着一个笸箩过来了。 “哟,你们两个这是在做啥呢?” 谢荣恩规矩地叫了人,然后把谢容兰的事情说了一下。 谢容昭有些担忧道:“阿奶,我大姐姐没事吧?要不要去吃药呀?” 村长家的阿奶也不知道谢容兰是怎么了,不过听他们的描述,倒像是闹肚子。 如果是这样,别说是去什么宴会了,怕是连家门也走不出的。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估计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谢容兰脸色苍白地又走出来了,只是走路的速度很慢,而且感觉脚底下还发飘。 老阿奶一看就知道这丫头是拉肚子有点儿虚脱了。 “兰丫头没事吧?” 谢容兰再度扬起小脸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力量:“我没事,谢谢阿奶。” 谢荣恩却不放心:“先上来吧,带你去阿叔那里看看要不要拿些药。” 谢容兰脸色一僵:“不用了,已经没事了。” 结果,事与愿违。 谢容兰的肚子又开始闹腾了。 最终,还是老阿奶打发了家里人去喊谢修然两口子过来,然后嘱咐谢荣恩和谢容昭见有人管了,也就十分默契地没有吭声,让人驾车出发了。 等到谢修然和高氏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出村了。 谢容兰犹不死心,还想着去追一追,却被几位长辈们给训斥了一番。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去赴宴,是不是脑子有坑? 莫说你现在整个人虚弱无力,这已经是个病人了,就算是你能去,到了那儿你敢吃东西吗? 一旦吃了东西又要往茅厕跑,一个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总而言之,除了谢容兰自己,没有一个人觉得她应该再去找谢容昭了。 谢容兰回到家里,趴到床上就开始哭了。 “呜呜呜,一定是谢容昭害我!不然怎么我突然就开始闹肚子了。气死我了!” 谢容兰不甘心呐。 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办法见到程景舟了,更重要的是这么一折腾,她失去了一个结交人脉的大好机会。 没了这次生辰宴,以后再想见到那些少爷小姐们,且有得等呢。 而谢容兰如果知道了食为天的老板竟然把谢容昭当成了亲闺女一样对待,估计能气得吐出三升血来。 谢容昭他们因为谢容兰的事情,还是耽误了差不多一刻钟。 好在他们出发的时间早,所以到了食为天,客人们大部分都还没有来。 程景舟抱起她:“乖宝,我定的是食为天后面的小院子,正好有两间厢房给我们用了,这样省得上下楼,而且院子里景色也不错,店家还喂了几只兔子,带你去看看。” 谁能拒绝毛茸茸呢? 谢容昭被他抱去后院儿,谢荣恩小声嘟囔道:“哼,就知道在乖宝面前献殷勤!” 三人逗了一会儿小兔子,程景舟请的小客人们也都陆陆续续的来了。 程景舟自己家里来的是他的几个堂兄弟,另外,程景舟还带了他的一个堂妹过来。 这位堂妹是程家小叔的女儿,因为程小叔受宠,所以连带着他的女儿也跟着受宠。 原本程景舟没打算带着这个程媛媛来的,但是她故意闹到了老太太跟前,程景舟也不好再拂了老太太的意,这才把人带来了。 谁成想,他这就是带了一个大麻烦来给大家伙添堵了。 第95章 轮到你来指手划脚? 程媛媛不喜欢谢容昭,打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不喜欢。 程媛媛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在程家一直比较受宠,也很受人关注。 或许是因为她自小到大都享受着这种特殊的宠爱,所以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要抢走她的宠爱的谢容昭,就觉得难以忍受。 当然,程媛媛讨厌谢容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竟然能得到三哥的关心和疼爱,这不合理! 在程家人眼中,程景舟就是一个专心读书,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段距离的半仙一样的人物。 程景舟打小就聪明,而且自打开始读书之后,就一直受到先生们的夸赞,因此程家的几位长辈们对他是报以厚望的。 程媛媛讨厌这一点,凭什么他读书好,就要被家里人捧着? 自小到大,程媛媛都没能从这位三哥那里得到过关照,倒是这个乡下小丫头,一冒出来,就抢走了三哥的注意力,程媛媛怎么可能会高兴得起来? 程媛媛被家里人宠惯了,在她以为,她想要的,就一定会有人想方设法地给自己弄来,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或者事,也一定会有人去主动处理。 可看注意到三哥最宠的居然是一个乡下小丫头的时候,她就觉得不是三哥不喜欢跟小孩子一起玩,而是三哥压根儿就瞧不见他们。 自打知道了三哥要给谢容昭庆生,她便缠着要一起来,可三哥不答应,最后还是她求了祖母,这才得了一个机会。 谢容昭是认得程媛媛的,只上辈子这个程家最受宠的小姐,可没少在背后使坏,如果不是因为她胳膊肘往外拐,也不会害得她的景舟哥哥郁郁不得志,更不会害得他惨死! 说到底,程媛媛就是被家里人宠坏了,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能得到家里人的支持和善后。 结果,她出卖了程景舟。 而程景舟原本就是这一辈中唯一的希望,因为程媛媛的肆意妄为,害了程景舟,也毁了整个程家。 说白了,程媛媛就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轻信外男的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将自己的家族而置于不顾! 这种人才早该被人舍弃,省得再祸害别人。 程景舟牵着谢容昭的小手,然后让她在主住落座。 “多谢诸位赏脸来参加今天的生辰宴,这是我的未婚妻谢家三小姐。我也是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让大家都认识一下,省得日后再有什么误会。” 程媛媛哼了一声:“什么三小姐?不就是有那么一个小铺子而已嘛,跟破落户有什么差别?” 程媛媛这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屋里的一众小朋友们听个清楚,是以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了一瞬,然后齐齐地朝她看过来。 程媛媛自小便得到长辈们的关注,对于投过来的视线,并不觉得不妥,还以为是自己又得到了小伙伴们的关注,反倒是有几分鸣鸣自得了。 程景舟小脸儿一皱:“你胡说什么呢?快跟乖宝道歉!” 程媛媛原本就是一个骄纵的性子,又岂会愿意跟别人道歉? “三哥,你为什么总护着她?我才是你妹妹。再说了,我又没说错,她谢容昭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我向她道歉!” 这话说地就太重了。 这下子,原本还想着再观望一番的几位小友们都对程媛媛的印象降低了好几分。 平时她言行有些自傲也就罢了,可是今日主人公做寿,你既然瞧不起人家,又为何巴巴地赶过来? 谢容昭笑了:“这位媛媛姐姐真有趣,你既然瞧不上我,又为何三番五次地央着景舟哥哥带你来?景舟哥哥不答应,你便又求到了程祖母的跟前去执意要来?” 程媛媛脸上闪过一抹不悦,暗恼程景舟怎么什么事都跟这个小贱人说! “哼,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谁求他们了?我只是觉得不能让你这个小贱人占了便宜才是!高阳县谁不知道食为天是最好的酒楼?你倒跟个狐狸精似的,上来就让三哥帮你在这里开两桌,花我们程家的钱,你就不会觉得烫手吗?” 谢容昭仍然坐着,只是小手扯住了程景舟的衣袖,不让他说话。 有桌子挡着,旁人也看不到他们的小动作。 “程小姐这话就更有意思了!我年纪小,而且练字虽然也有些时日了,但是手腕没力,写的字有些软,不好看,景舟哥哥心疼我,便代我写了请贴,怎么到了程小姐的口中,就成了他花钱来帮我办生辰宴了?” 程媛媛没听出来这话里面有坑。 她刚刚说的是程家出钱,而现在谢容昭否定的是程景舟花钱。 这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 “今日你不把话说清楚了,待会儿我就去程祖母面前问个清楚。我阿爹在外求学,我阿娘觉得她不好直接出面,这才将银钱都给了程伯母和景舟哥哥,由他们代为操办。我何时花用景舟哥哥的钱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花了景舟哥哥的钱,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是我的未婚夫,银钱是程伯母给的,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隔了房的堂妹来说三道四吧?” 谢容昭小小年纪,一番话说地却是利索干脆,着实让在场的几位少年们都惊了眼眶。 其中,程景舟的大堂兄程景炎悄摸摸地对着他俩的方向竖了个大拇指! 这个未来的弟妹,可太给力了! 程家小辈中愿意容忍程媛媛的可没几个。 尤其是这些男孩子们,更是不喜欢她骄纵的性子。 真以为她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似的! 难得的,今天让一个平时不怎么起眼的小姑娘给教训了。刚刚那番话,真是让人听了舒坦。 这些话粗一听,觉得谢容昭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挑不出毛病来,也没说什么脏话,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可见是个脑子清楚的。 而等到再一琢磨,就意识到她这是话里有话了。 就像是谢容昭自己说的,她就算是花了程景舟的钱,跟你程媛媛有什么关系? 程家虽然没有分家,但是程景舟除了月银之外,就是从父母那里得来的银钱,跟你一个堂妹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这话不能深想。 再细琢磨,就好像是程媛媛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一样! 第96章 让她来赔! 眼下这些少年郎们,也就是年长一些的程景炎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浑身一哆嗦,这位弟妹是个厉害的呀! 当然,此时他以为的厉害,是指她不容易被人欺负。 程媛媛被谢容昭这么怼了一通,气得脸色红白交加,骄纵的性子发作起来,就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 “谢容昭,你得意什么!我告诉你,就算你是我三哥的未婚妻又怎么样?只要我祖母不点头,你照样进不了程家的门!你如今小小年纪就开始欺负我了,日后还得了?我一定会在祖母面前把话说清楚的!” 她这话无非就是透出来两层意思。 一是程祖母不喜欢谢容昭。 二,程祖母向来疼爱她这个亲孙女,只要她去告一状,定然会更厌恶谢容昭了。 这话委实不像样子。 不待谢容昭再反击,一旁的程景炎先听不下去了。 “住口!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既然来为小寿星庆贺,不备礼物也便罢了,还来这里故意羞辱人家,你想做什么?” 程景炎是大哥,程媛媛再受宠,对这位长兄也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你们两个扶她回去,今日之事,我和三弟自会向祖父祖母禀明。” 程景炎发了话,程媛媛再想留下来已无可能。 程景炎虽然读书不及程景舟,但是他行事稳重,而且如今已经开始接触一些家族事务了,很明显,他是被当成了程家的下一任家主来培养的。 长房嫡长子,这样的身份,无论是谁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也因此,就奠定了程景炎在程家的地位。 程景舟嘴角微勾了勾,难得这位大堂哥也愿意冲着她发火了。 平时大家都住外院,不怎么进内院说话,所以平时与这个妹妹接触地不算多。 就算是偶尔看不惯她的一些言行,当着长辈的面儿也不好多说什么。 今天也是这程媛媛自己不开眼,在这种场合就如此地不顾体面,大哥为了程家的名声着想,也得训斥她一番。 只是他们兄弟俩都低估了程媛媛的任性。 即便是被长兄斥责了,程媛媛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今日的话有何不对。 “大哥,你怎么也向着一个外人说话?我说错了吗?我知道咱们程家不差这点儿银钱,可是凭什么要给一个乡下野丫头花用?上回就是因为她,害得我想要去外祖家都没有人手,结果不得不改期。这回又帮她张罗这些,她凭什么?” 谢容昭微微挑了一下眉,大概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了。 上回她被人掳走,听说程景舟带了府上大批的家仆,还从庄子上找了不少的佃户过来,饶是如此,还是从谢家庄又借了一些人手,这才能蹲到她。 程媛媛就是那天想要出门,结果外院没有一个可用之人,所以才不得不放弃。 谢容昭正在走神,就见程媛媛竟然一脚踹翻了凳子,然后毫无形象的大吼大叫,而那凳子倒地时撞到了一旁的一个架子,直接将上面的花瓶给晃得摔下来了…… 谢容昭一脸茫然,她不过是走了一会神,到底发生什么了? 程景舟看着她求问的眼神,笑眯眯地俯身在她耳边道:“大哥刚训了她两句,她便说大哥也被你这个狐狸精给迷了眼,处处向着你,还一脚踢翻了凳子。” 谢容昭惊得嘴巴都张大了,这个程媛媛也太敢说了吧! 自己今天才是六岁的生日,她就能把程家两兄弟给迷住了? 这程媛媛脑子是有坑吧? 而且哪有妹妹在外面当着众人这般说自己兄长的? 她不要脸面了,所以也不想让程景炎要脸面了吗? 她侧过脸,果然看到程景炎气得拳头都攥得紧紧的,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估计真能上去给这个程媛媛一巴掌了。 而屋子里众人本来就被程媛媛给闹得不知所措了,这会儿又见她开始发火踢凳子,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退了退,然后基本上都是往程景舟这边靠拢。 这在程媛媛看来,就是这些人在选择站队! “你们!你们竟然也向着这个小贱人!不过就是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儿,有什么值得你们护着的?大哥,三哥是她未婚夫,护着她也就算了,你可是我大哥,你凭什么不为我做主?” 程景炎这会儿恨不能直接把她打晕送回去了。 “你闭嘴吧!你口口声声说人家是破落户家的女儿,你再看看你自己?你现在的言行粗鄙,毫无礼仪可言,我看这屋子里头就属你最像个没有规矩的丫头!” 程媛媛气得一口气堵上来,半天没能顺下气去。 偏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拍手声。 “哈哈!说得好!程大公子果然是有主事人的风范。程小姐,这凳子你踢翻了倒是无恙,不过这凳子倒下去,又撞倒了一旁的花瓶,这银钱你可是要赔的。” 程媛媛一下子愣住,完全没想到,宋弈竟然会来。 程媛媛之所以认识宋弈,还是因为祖母带她去宋家玩过几次,要不然他们基本上也是打不着交道的。 “宋,宋叔叔?” 宋弈挑眉,连忙伸手制止道:“别!打坏了我的东西,赔钱就行,可别乱攀亲戚。” 程媛媛的小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再怎么嚣张,也不过是个孩子。 如今来了一位大人,而且很明显还不是向着她的,她此时就失了几分底气。 宋弈让人将掌柜的召来将屋里打扫干净,随后便向程媛媛讨要赔偿金。 “不多,这花瓶好看,但也不算是多免贵,十两银子即可。” 程媛媛一听这数就气得要跳脚。 她一个月也不过才一两银子的月银,程家的规矩是女孩子要长到十二岁以后,月银才会翻成二两。 程媛媛平时花钱大手大钱的,手上就算是有银子,也是她从祖母那里哄来的,此时让她往外掏钱,简直就是在挖她的心肝脾肺肾,如何能受得了? 可偏偏程家的几个人都只是看着,没一个人愿意上前帮她说话。 程媛媛气得咬着嘴唇道:“宋叔叔,我,我今日出门没带这么多银钱,今日是谢容昭要请客的,既然她是宴请人,那这损失就该让她来赔!” 第97章 礼物 这般无耻的话,还真是让在场众人惊掉了下巴! 没搞错吧? 你刚刚才骂了人家,然后因为与你的兄长起争执才打翻了花瓶,现在竟然还要让被骂的那个来赔钱? 你咋不上天呢! 就连一旁的程景炎都听不下去了。 太丢人了! “闭嘴吧!” 程景炎捂了一下额头,怎么会有一个这么蠢又这么骄纵的妹妹呢。 “宋叔,这银钱我来付,是舍妹不懂事,给店里添麻烦了,还请宋叔原谅则个。” 宋弈差那几两银子吗? 他就只是单纯地想为为难一下这个程媛媛而已。 凭什么这么说他干闺女? 虽然谢修文不肯承认这门干亲,但这并不影响他喜欢小乖宝。 “嗯,不急,不是来摆生辰宴的吗?快快,都入席吧。乖宝呀,叔父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可是特意为你备了一份儿寿礼呢,待下回你阿爹回来了,让他请我吃酒可好?” 谢容昭笑眯眯道:“多谢阿叔,我阿爹可以请你请饭,但是酒就别喝了吧。” 宋弈一脸好奇:“为何?乖宝不喜欢酒味儿?” 谢容昭叹口气,一脸小大人儿的模样:“我阿爹酒量不行呀,上回与程阿伯一起就喝多了。我听阿娘说过的,酒多伤身,要不,阿叔自己喝酒,让我阿爹喝茶?” 宋弈都被这番说辞给逗乐了,故意板着脸道:“哦,乖宝不乖哦,你心疼你阿爹,不让他喝酒,却想着让我宿醉难受不成?” 谢容昭一脸无辜:“怎么可能?是阿叔自己说要喝酒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自然是不能不让你喝的。” 一旁的程景舟干咳了两声:“乖宝,话不是这样用的。” 程景炎和其它的几个少年郎都乐坏了,站在那里笑得声音还挺大,这么大一个小人儿说出‘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样的话来,总归是让人觉得有趣的。 程媛媛还愣在原地,她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竟然还跟宋弈如此熟悉,更没想到宋弈竟然还会亲自来给她送礼物。 程媛媛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听错了,她微微摇头,还想要再说话时,就被程景炎使了眼色,两个弟弟已经过去,一人搀了一边,强行把人带出去了。 程景舟也一直耷拉着脸。 今天是乖宝的生辰,他原本就是好意想要让乖宝高兴一下,才特意有了今日的安排。 谁能想到会被程媛媛给破坏掉呢! 程景炎小声道:“先顾着眼下,媛媛的事等回去后再说。” 如此,大家面面相觑后,也都笑呵呵地坐下了。 宋弈没在这里停留太久,送上礼物之后就出去了,走之前还提醒乖宝一定要记得转告谢修文一起吃酒的事。 宋弈送给谢容昭的是一对儿漂亮的金手镯。 难得的是,这金手镯还是那种可以调节粗细的,换言之,如果谢容昭能一直保存着,那她可以一直戴,因为这个手镯可调节的量还挺大的。 谢容昭拿起一个来稍微感受了一下,分量可不轻呀。 这一只镯子,少说也得有一两了,再加上这精细的做工,一只镯子怕是就得要二十两银子不止了。 更何况人家送的还是一对儿! 程景舟见大家都看过了,而且眼底也有羡慕,更多的还是在各自斟酌着今日宋弈关自上门送礼一事,心底里都有了一份儿计较,这位谢小姐,他们可是只能交好,不能得罪的。 撇开谢修文是秀才的身份不说;也撇开程景舟的父亲是举人出身,如今是县学学正的身份不说;只说宋弈愿意亲自来给一个小丫头送礼物,就足见对她的看重。 宋家在高阳县的权势可不低呢。 便是县太爷都要卖宋家几分面子,更何况是其它人了。 程景舟也知道经由刚刚宋弈送礼一事,再不会让人轻看了乖宝,心里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乖宝,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看看喜不喜欢。” 谢容昭开开心心地接过来,今天可是她能收到礼物最多的日子了。 昨天二舅舅就特意给送了一趟生辰礼过来,当时还把长房一家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就连谢阿奶都忍不住提了一句,想要替谢容昭来保管这些东西。 但是都被刘若兰给拒绝了。 笑话! 婆婆还真地是不要脸面了,连小孩子的生辰礼都惦记,传出去了,还以为谢家就要吃不上饭了呢。 好在谢阿爷当时也在,二话不说就训了老妻一回,同时,也直接交待让刘若兰将东西收了放心。 谢阿爷一发话,那就意味着这些东西都是谢容昭的私产,谁也不能再从她的手里头来讨要。 谢容昭对于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今天比昨天收到的礼物还要多,瞧着摆到桌上的大大小小的匣子,她都不知道要先拆哪一个了。 程景舟也没等她发话,直接就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荷包。 程景炎伸着脖子道:“哟,三弟这是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呀,竟然还贴身带着?” 程景舟不理他,径自把东西交到谢容昭手上:“你自己打开看看。” 谢容昭的小手往里面一伸,随后嘴巴张大,眼睛瞪圆。 “景舟哥哥,里面是珍珠吗?” 程景舟笑了:“嗯,我记得你上回说想要几颗珍珠的。这是我之前偶尔间得的,因为珠子的成色虽然好,但是大小却并不均匀,所以也不知道要打成什么样的首饰,干脆就将这些珠子送给你,随你心意去做吧。” 谢容昭还真是高兴得起要跳起来了。 这可真是好东西呀! 谢容昭上回说想要珍珠,其实是想给阿娘做首饰,而且这些形状没有那么漂亮的珍珠,也是可以磨成粉来敷脸的。 她原本就是想着以此来哄一哄阿娘,免得她总是偷偷抹泪。如今阿娘神采恢复了,她倒是觉得可以直接给阿娘做一支簪子才好。 不得不说,谢容昭太了解刘若兰了,知道她向来节俭,必然是舍不得用这种好东西来打扮自己的。 “景舟哥哥,这颗珠子又圆又大,你可不可以帮我请人做成簪子,用银的那种?” 第98章 巧合 程景炎看了一眼珠子,确实算是比较大的,不过他见过比这个更大的,在他母亲那里。 “昭妹妹是想要做成簪子戴上?你现在正是爱玩的年纪,怕是戴不住。” 程景舟笑了笑,不需要多问,他能明白乖宝的心思。 “乖宝是想要送给阿婶吗?” 谢容昭笑得很灿烂:“啊,我阿娘的首饰不多,而且这几年我阿娘都是想着先紧着给我阿娘筹银子的事儿呢,所以我想送给阿娘。而且我的生辰,其实也是阿娘目前为止受痛最多的日子了。你们送我礼物我很高兴,可是我也想让阿娘高兴高兴,也能让阿娘忘了当初生我时有多疼。” 小孩子的话总是会不经意间触动人的心弦。 正巧在外面路过的一位妇人便听进了心里。 “夫人,可要派人去打听一二?” 美妇人顿了顿:“嗯,咱们先回去吧,别让公子久等了。” “是,夫人。” 美妇人是陪着夫君回来探亲的,亲戚原本是在府城,今日之所以会来高阳县,只是因为他与高阳县的县令算是同窗,既然不远千里都来了,自然也不差这几十里路,所以便带着妻子一起过来叙旧。 也是巧了,因为他们来之前没有递个消息过来,今日县令家里头负责做饭的厨娘病了,而县令夫人又是个不怎么会做饭的,所以干脆就请他们到食为天过来一起尝尝。 说起食为天,如今也算是高阳县最有名的酒楼了。 而且美妇人很高兴,因为她在府城的时候也见到了食为天,据说是店家推出的几道新菜都甚是美味,又得知这里的食为天与府城的食为天是一家,夫妻俩自然也是想要品尝一下。 外面的事情,谢容昭可不知道,他们这会儿也热闹着呢。 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可是谢容昭只有六岁,所以程景舟安排了两桌,就只有谢容昭自己是两个屋子来回跑,一桌男席一桌女席,礼物送玩了,便都各自回到应有的位置上,如此也省得传出闲话去。 因为大多都是孩子,所以宋弈特意交待了,给他们安排的就是一些个果子露,再不然就是那种特制的特别低的果酒,便是喝上一坛都不带醉人的那种。 即便是果酒,也只有几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才被允许喝,程景舟都没捞到一杯。 “景舟哥哥,我想过去了。” “好,我送你出去。” 虽然两个屋子只隔了一堵墙,出门一转身就是,可程景舟还是不放心,看来上回谢容昭被绑的事,还是把他给吓得不轻,这后遗症严重着呢。 两人出了屋子,谢容昭先做了两个深呼吸。 男席那边屋子里有一股子果酒味儿,这一出来,倒是能闻到花草的清香,让人精神一振。 “景舟哥哥,我的珍珠簪要做多久才能好?” “不会太久。我帮你催着。” 谢容昭很满意,跟他挥挥手,自己进了女席这边。 一大帮子半大孩子们凑到一起,又吃又玩的,热闹得很。 而且孩子们就算是学了规矩,爱玩是天性,不需要多一会儿,整个后院都能听到他们的欢笑声。 便是县令大人也听到了。 “怎么如此热闹?” 小二过来上菜,笑着解释道:“今日是谢家三小姐的生辰宴,程三公子帮着在这里定了两桌席面,而且请来的都是一些小姐公子们,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大多数都是八九岁的年纪,自然是闹腾了些。您要是觉得吵,小的这就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小声些。” “不必。” 县令也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的刘县丞,还是这位谢三小姐的亲舅舅呢。 “既然是刘县丞的外甥女过生日,程学正的公子也在,这样,你去看看他们定的席面里还少了什么菜,帮我送两道过去,就说是我们也给小寿星庆祝了。” “是,大人,您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呀。” 店小二干别的不成,这捧人的活儿可是没少干。 此时,与县令夫人对面而座的美妇人笑道:“我刚刚还说让丫头去打听一二呢,没想到这般轻易地就知道了。” 她身边的男子扭头:“哦?月娘认识她?” 美妇人,也便是这位林月娘笑着将自己先前在外头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个五六岁的稚童,便能有如此体贴母亲的心思,可见其长辈教导之费心。” 男子,也就是从京都过来借着探亲之名而办公的曹新点点头:“的确是难得。一个小姑娘得了寿礼,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反而是她的母亲,可见这孩子纯孝。” 县令和夫人都很高兴,不管怎么说,这人都是高阳县的。 尤其是县令更是喜悦,他虽与这位曹新是同窗,但是两家的家世是不能比的,若是能得曹新的关注,日后他的任期到了,不管是继续在外任升职,还是回京做官,那都是有利无弊的。 “是呀,这位谢三小姐闺名谢容昭,家住谢家庄,其父是位秀才,如今正在铭山书院读书;其母刘氏的兄长是秀才出身,如今是本县县丞,刘氏的父亲也是位秀才,她的曾祖父曾中过举人,说起来,也算是书香门第了。” 曹新愣了一下,随即更是认为谢容昭的家教好了。 纵然是住在乡下,可是身边之人都是读书识字且明事理之辈,那见识和气度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难怪一个小孩子能说出这番令人感动的话来。 “铭山书院可不简单,既然谢秀才能去那里求学,想必今年的秋闱应该也是稳了。” 县令笑笑,将谢修文之前的一些经历说了。 “这坊间说什么的都有,最多的一种说法,便是有人嫉妒谢修文的才华,所以屡屡使绊子,可是能害得谢修文两次因身体问题而耽误科考的,只能是他身边之人,所以,有些人就将这怀疑指向了谢家内部。不过谢秀才本人从来没有回应过这一点。” 这涉及到了家宅之事,的确是很难再去计较了。 况且,谢修文不告,县令再有本事,也不能去查呀。 曹新的脸色微恼:“可是兄弟不和?” 第99章 步摇 县令摇摇头,具体的情况他也不知道,不过自打他去年接手过两次案子都跟谢家有关之后,就让人去简单地打听了一下,要说兄弟不和,好像也没那么严重,至少他得到的消息是没有那么严重的。 “应该是父母偏心所致吧。听说谢家父母最看重长子,但是可惜了,长子不成器,三个儿子只有谢修文中了秀才,只是谢修文接连两次未中举,谢母便不允他再读书,之后便当了一个教书先生,直至去岁,才又得了机会去铭山书院读书。” 曹新摇头,只觉得这妇人果然是见识短浅。 “这谢修文年岁几何?” “年纪倒是不大,许是二十四五的年纪吧。” 县令话落,又道:“他膝下只得了这一女,听闻当初因为纳妾一事而与谢母闹得有些不太愉快,也因此而摊上了案子。谢修文再三表示自己无意纳妾,哪怕是只得一女,也不愿意辜负了妻子,使得谢母大为不快。” 曹新和县令两人慢悠悠地喝着酒,也借此机会了解到了更多关于谢修文的事。 比如说,他娶的是自己启蒙恩师的女儿,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谢修文不愿意纳妾,除了是因为敬重妻子之外,好像还因为他于美色一事上并无心思。 如此,倒是个可用之材! 曹新此番南下,自然是带着密令出京的。 他原本就在筹谋相关事宜,若是能再得铭山学子相助,届时舆论闹起来了,他才能得利。 不过是转瞬之间,曹新的心里头就已经有了主意。 而后面听县令说谢修文与王翰林的关系不一般,还将之前谢容昭被掳的事情说了,曹新心底就越发激动了。 若是这个谢修文与王翰林的关系不错,那就意味着他极有可能是入了徐先生的眼。 曹新给妻子使了个眼色,林月娘会意,便笑着差人将那个谢容昭叫过来说两句话。 很快,程景舟牵着谢容昭的手进来了。 虽然对方提到了县令大人,可是程景舟仍然不放心,万一是有人假冒县令之名呢? 待进来后,二人行完礼,便站在那里等候示下。 曹新看他二人不慌不忙,便是一个小女娃都能有这番淡定,属实是让人喜欢。 “你是谢秀才的独女昭姐儿?” 谢容昭扬起小脸儿点点头:“是,刚刚的两盘新菜可是阿伯送的?” 曹新见她倒是不认生,直接就唤自己阿伯,便笑道:“正是,恰好听人说你是小寿星,所以才差人送了两道菜过去,可还喜欢?” 谢容昭笑得很灿烂:“喜欢的,谢谢阿伯。” 曹新低笑了两声,林月娘招呼她近前一些,上下打量一番,小姑娘今日应该是着了新衣,不是什么绸缎,就是普通的细棉布,但是颜色选的好,而且这衣服做的仔细,袖口还有绣花,头上也只有两根红色的发带,再无多余的饰品。 “小姑娘生的真好看,你阿娘定然是个大美人!” 谢容昭笑得两只眼睛都弯起来了:“谢谢这位美人姨姨,我阿娘的确是好看哦,不过我阿爹更好看。” 一番话说得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程景舟强行抿直了唇角,然后想着过去把人拉回来。 谢容昭感觉到自己的小手又被人攥住了,便歪头看他,“景舟哥哥也好看!” 这下子,程景舟的耳朵刷一下就红了。 其它几位大人也笑得更开怀了。 童言童语最是真挚,也更让人喜欢听。 “小姑娘会说话,长得也讨喜,这将来的人缘儿必然不会差了。” 谢容昭哪能不知道这些大人们为什么会笑? 她只是大概猜到了能与县令夫妻一同用饭的必然不是普通人,这才想着能在他们跟前刷个好印象,指不定日后就有需要人家帮扶的时候呢。 程景舟拉着谢容昭出来,而谢容昭另一只手上还拿一支漂亮的步摇,呆愣愣地,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景舟哥哥,那位漂亮姨姨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程景舟摸摸她的头:“不是说了嘛,今日是你的生辰宴,正好遇上了,是与你有缘,所以便将这步摇送你了。” 这可是那位夫人从头上现摘下来的。 大部分女子盘发时用的都是簪或者钗,步摇一般都是挽好发之后再簪进去的头饰,只是为了一个好看,或者是配衣服显得更华贵一些。 而且普通人家也是戴不起这步摇的。 林月娘送的步摇看似是银制的,可是那步摇上面还镶嵌了两颗珍珠,底下的流苏更是全部用的小银珠子,大小一致,一瞧就知道做工精巧,可不是高阳县这样的小地方能做得出来的。 普通人家的妇女一般就算是买钗环类的,也都是以簪、钗为主,不影响干活。 这头戴步摇,必然是出身富贵,怕是平时连一些针线活也不需要碰的。 程景舟帮她把那支步摇收了起来,示意她莫要在外面多说,待回家后,此物可由她处置。 “那我借花献佛,将这支步摇送给我阿娘可好?” 程景舟想到现在的阿婶已经不再需要去做那些繁琐的家务了,而且日后若是阿叔高中,阿婶也的确是需要一些东西来装点门面的。 “可以送,但是在家里头就不要戴了,免得你阿奶和你大伯娘再心生嫉妒。” 谢容昭深以为然。 就现在的谢家,的确是得处处防备着。 瞧着好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可是实际上暗潮涌动。 特别是这个谢容兰回来之后,天天过来给她阿娘请安,弄得好像谢家是什么高门大户一样,她着实有些不习惯。 谢容昭不免有些恶意地想着,若是让谢容兰也天天做一些家务或者是出去打猪草采菌子之类的,她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闲心思了? 生辰宴散了,谢容昭被程景舟带到家里头去小憩,想着晚些再送她回去,这边谢容昭才刚睡着,那头程夫人就带人过来了。 “三郎,你祖母唤你去一趟,乖宝可睡了?若是没睡,那就将她一并带过去。” 第100章 程媛媛被罚 程景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用气音道:“他睡了,我们去外面说。” 谢容昭也是真地困了,本来就是个小孩子,而且她也一直有午睡的习惯,所以这会儿真是睡得香甜。 程夫人面有愁色:“你那个好妹妹这会儿正在老夫人跟前闹呢。好在老夫人午睡的时间短,这会儿也醒了,要不然,真不知道会发多大的火。” 谢容昭的生辰宴闹腾的时间有些长,他们回来的路上,谢容昭就一直在打瞌睡,若是换了往日,估摸着也快睡醒的时辰了。 “我同母亲一起过去,今日之事可怨不得旁人,一切都是媛媛咎由自取。我本来就不乐意让好去,是祖母执意带着她,您是没瞧见,媛媛在那里有多无理,连大哥的话都不听。” 程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不再愁了。 有景炎顶着呢,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最终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就算是老夫人再疼爱程媛媛,跟她的宝贝大孙子比起来,也还是差了一层的。 程景舟到的时候,程景炎和另外的两位堂兄弟也都到了。 程景舟跟他们见了礼,然后等着老夫人问话。 程景炎将当时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连同谢容昭对她的忍让以及程媛媛的嚣张无理,甚至还被宋弈看到后讽刺了一回,一样没瞒着,全都如实禀告。 程老夫人一听还有宋弈的事儿,不免就起了好奇的心思。 “三郎,你且说说,这宋弈与昭姐儿是如何相识的?” “回祖母,具体的事情孙儿不知,不过听闻这位宋叔与谢阿叔的关系极好,而且当初宋叔还有意要认乖宝为干女儿,可是谢阿叔没答应,所以这事情就没成。” 程景舟也是事后才知道,谢修文不答应,估计就是不想得罪方家。 程老夫人不知其中内情,只是单纯地以为谢修文与宋家交好,这心里头自然也就多了一分计较。 “那丫头倒是个讨喜的,连宋弈都瞧上她了。” 这话听着有几分别扭,程景舟又补充道:“听闻还是韩婶婶特别喜欢她,尤其是韩婶婶有孕后,更是喜欢乖宝,还说乖宝是她的福星。” 言外之意,主要还是韩氏看中了谢容昭,并非是宋弈对谢容昭有心思。 如此,程老夫人也就不再多言。 宋家新妇入门后一直没有动静,她是知道的。 后来听闻无意中摔坏了一个镯子,这才得知是被人用了肮脏手段,之后没多久,这位新妇就有了身孕,难不成,这其中还有谢容昭的缘故? 程老夫人没有再多问,毕竟也不是她自己家的事。 “昭姐儿呢?” “回祖母,她今日累了,才刚刚歇下,待会儿醒了,我就送她回去。” 不止是谢容昭,谢荣恩也来了,只不过是被安排在了外院,而且估计这会子也是呼呼大睡呢。 程老夫人见事情跟媛媛自己说的不一样,相较而言,她还是更相信长孙的话,而且眼前站着几个孙子,总不能是合起伙来骗她一个! “罢了,这件事情是咱们媛媛做错了,回头再命人备上一份薄礼去一趟宋家,免得再让宋家看了笑话。” “是,祖母。” 其实,给宋家送礼的真实用途,无非就是希望宋弈不要将这件事情外传,免得再坏了程媛媛的名声。 这种事情,大家都心里有数,自然不会多计较。 而谢容昭和谢荣恩两人则是睡得正香,压根儿不知道因为这件事让程媛媛又在家里受了责难。 若是平时,程媛媛的事情也就如此过去了,毕竟有老太太护着,谁还能真地跟她去较真? 可是今天程景舟后来故意在父亲和大伯跟前透露了一下有贵客在场的事,着实让程大伯吓了一跳,仔细一问,竟然县令大人也在食为天用饭,而且还有一位贵人赏了谢容昭一支步摇,只是这作派,便知道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可知是哪家的公子?” 程景舟摇头:“我听着倒像是咱们府城的口音,但是他那位娘子说话时却是京都口音。” 如此,程大伯和程父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等到把几个孩子们都打发走,程家几兄弟便到了老太太跟前说了此事,话里话外无非就是一个意思,程媛媛丢尽了程家的脸面,县令大人是否听说此事,他们不得而知,但是万一呢? 可是这种事情,他们又不好直接上门就道歉,更不能问,所以只能是等日后再由妇人们结交时拐着弯去透话。 这就等于是给程家的几位妇人们添了麻烦。 程老夫人再护着程媛媛,也知道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坏了名声,还会影响到其它的程家女。 于是,程媛媛被禁足了。 不仅禁足,还被扣了半年的月钱,便是她父母那里,也不得护着,否则就是置程家名声于不顾!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谁敢违抗? 事后程景舟倒是满意了。 谁让那个程媛媛瞧不起乖宝的! 要是严格说起来,程媛媛除了姓程,程家还有一点家业支撑外,她还有什么好炫耀的? 程媛媛的父亲可是连个童生都没中,有什么好得意的? 谢容昭回去后,将步摇送给了刘若兰,将程景舟对她说的话也都一五一十说了,然后又跑回屋里去给阿爹写信。 谢容昭已经知道阿爹去游学了,阿爹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地方,也租下院子,短时间内不会再换地儿,所以她就想着给阿爹写信说好多好多的话,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 谢容昭只管写信,这送信的事,就交给了程景舟或者是刘大舅舅。 他们会在县里找去那边的商队,然后再帮忙送信。 当然,好处是必须要给的。 只要信能送到,心里就能少一分担忧。 程景舟将两封信交给了一名小厮:“这信务必要亲手交到谢秀才手中,这点儿银钱就请诸位兄弟们去打酒喝。” 小厮只是一个跑腿儿的,哪敢与这位程三郎称兄道弟的? “多谢三公子,小的定然会亲手交到谢秀才手中,不知三公子可还有其它交待?” 第101章 又在筹谋 谢容兰没能参加成生辰宴,等于是错失了一次结交高阳县权贵的大好机会,自然是心有不甘。 可是她闹肚子,又怨不得别人。 谢容兰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自打昨天开始吃的一些东西,发现基本上跟大家伙都一样,只除了谢容蓉给她端过来的一盘果子。 谢容兰当时因为觉得味道还行,所以多吃了两块,没想到今天就开始难受,而她也注意到,谢容蓉也往茅房里跑了两趟。 也就是说,害得自己失去一个大好机会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的亲妹妹! 谢容兰气得真想立马起身去把谢容蓉痛揍一顿。 当然,也只是想想。 她现在还得保持自己大家闺秀的样子呢,自然不能对亲妹妹大打出手,但是她可以先小小地教训一番,至少让谢容蓉知道自己这个大姐可不是好惹的。 谢容蓉被谢容兰训斥了一番之后,又恼又急。 恼的是自己明明是一番好意,如果大姐觉得那果子不新鲜,完全可以不吃的啊,凭什么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头上? 她急的是,自己才是家里最受宠的女儿,凭什么这个大姐一回来就开始对着自己幺五喝六的了? 谢容蓉虽然心眼儿没有谢容兰多,但是她也知道在家里头谁最受宠,谁能得到的好处就多。 这会儿谢容蓉惦记的好处,基本上还只是一些吃的喝的穿的,但是仅仅这些就足够了呀。 谢容蓉找个机会就故意去高氏那里给谢容兰上眼药。 高氏生了两儿两女,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老谢家的大功臣。 而且高氏也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长的都不差,这要是以后运作好了,能给自家谋来不少的福利,要不然,她也不会乐意让小姑子把谢容兰接走好几年。 可是如今让大女儿嫁到府城的事情没影了,也就只能盯着高阳县来使劲了。 谢容兰想要去参加谢容昭生辰宴的用意,高氏自然是能看得出来,只不过,她并不认同罢了。 “放心,这件事情阿娘会为你做主的,你大姐也是着急了,毕竟她为了能参加这场宴会可是没少准备,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你呀,以后还得跟你大姐多学着点。” 谢容蓉撇撇嘴,虽然并不完全认同高氏的话,但是听到她会为自己做主,也就不再较真了。 谢容兰主要是想要结交高阳县的富商,或者是权贵,别小看这么个小地方,那也是出过大官的,所有有家底的人家,自然是不少。 “你也别总盯着昭姐儿了,她不过就是巴上了一个程家罢了,高阳县有权有势的人家多了去了,就好比咱们镇上的方家,那就不比程家差。” 谢容兰一脸不以为意,那能一样吗? 方家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才起来的暴发户,怎么能跟程家相提并论? 高氏见她没听进去,便拉了她一下:“方家在府城也是有关系的,只要咱们筹谋一番,你总归还有机会再去府城的。那府城随便拎出来一家富贵人家,不比他程家好使?” 谢容兰心头一动。 有道理呀! 她不应该因为回到高阳县了,就只把眼界放在这高阳县里,她还有机会呢。 “阿娘的意思是?” “咱们与方家的关系一般,勉强能说得上话,如果不是上回没能让那个死丫头去挡灾,那咱们现在也就富贵了。不过现在也不急,你阿爹已经又在帮着找人了,只要方家的那位能平安度过去,那咱们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谢容兰回来的时间短,去年发生的事情更是只能从信中得知寥寥数语,完全不是很明白里头的细节,更不知道所谓挡灾的事。 “阿娘,之前不是说要让昭姐儿认到方家做义女吗?” 高氏一撇嘴,轻嗤道:“什么义女?也不过就是说法好听一些罢了。主要就是想着让她去帮方家人挡灾呢。谁成想此事没成,反倒是害得你阿爹受了责难。不过你阿爹与方家的几个管事打交道多,如今又得了机会,正在方老爷跟前使力呢,只要成了,你想去府城还有何难?” 谢容兰兴奋之余,又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 方家只是在镇上住着,算是镇上一霸,就算是阿爹办好了差事,又为何一定能让她去府城? 谢容兰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主要还是想要看看阿娘是不是在忽悠她。 高氏偷笑道:“你呀,真是个傻孩子!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多问,待成了,我再与你细说。总之只要是这回你阿爹能讨得了方老爷的信任,那不仅仅是你,连带着你阿爹和你哥都能去府城呢。” “阿娘说的可真的?” 高氏不愿意再多说:“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眼下还没成,你在蓉姐儿面前也不要露出一点风声来,阿娘只跟你一个说了,可千万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知道了,阿娘。” 谢容兰从高氏这里得了好消息,自然欢喜,对于谢容蓉先前做的事,也便不再计较了。 谢容蓉自打被衙门给打了板子之后,就鲜少出门,而且她能感觉得出来,阿爷和阿奶待她也不及从前了。 尤其是大姐回来后,阿爷阿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这让谢容蓉颇有几分怨念。 谢容蓉打小欺负谢容昭习惯了,而且这几年谢容兰又一直不在家,她在后宅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如今倍受冷落,这心底的落差自然也就越来越大,越来越让她感觉到不安。 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可真是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谢容蓉得知他阿爹近来去镇上比较勤,当下就多了心眼儿,晚上趁着去茅房的功夫,就躲在了父母屋外的窗户底下偷听。 “兰姐儿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总得想法子给她相看个好人家。还有蓉姐儿,她的名声已经坏了,在咱们这里是找不到好人家的,如果事情办成了,以后就将她们姐妹都嫁到府城去,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只听了个只言片语的谢容蓉:…… 她以后就是府城人了? 第102章 你就是个野丫头 谢容昭和谢荣恩照旧一起上山打猎,有谢容昭在,他们的运气向来不错。 这回他们没去小木屋,而是先去河边处理了一些野鸡,然后又往东走了一段路,进了一个山洞。 这山洞并不深,顶多有二丈左右的深度,而且如果是大人的话,进来也不能直起腰。 谢荣恩弄了一些干柴进来,然后开始做叫化鸡。 谢容昭的背篓里带了油皮纸,两人里里外外包了好几层,最后包了一层树叶,然后开始挪火堆。 先前烧火的那些柴都被挪到一旁,谢荣恩拿铲子挖了一个坑,再把包好的野鸡给塞进去,上面再用土盖好,把火堆再挪过来。 谢荣恩拿一些半截砖头和石头垒了简易的炉灶,然后把一个有些旧的锅放上,里面加了他们刚刚在河边弄来的水。 谢容昭看向一旁的几个蛋,都是在河边洗干净的,这会儿正放在干净的叶子上。 “咱们一会儿先把蛋煮了,然后再煮米。” 谢容昭点点头,还提醒他要冷水下锅,再加一点点的盐巴进去。 等到谢小狼循着香味儿找过来的时候,米粥已经煮地差不多了,但是叫化鸡还不行。 谢小狼馋得一直吞口水,时不时地还揉一下肚子。 自打年前那会儿被谢容昭注意到之后,谢小狼的生活水平就有了很大的提高。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长个子了。 仍然是瘦瘦的,还有点黑,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阵子他肚子里明显是有了油水的。 野鸡蛋早就已经煮好了,因为怕凉了,所以一直就放在了旁边守着火温着。 谢荣恩上下打量了谢小狼一眼:“去洗洗手,回来就开饭了。” 谢小狼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点点头就出去了。 谢荣恩其实也是有些心疼这个族弟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家在谢家庄的日子虽然还不错,但是家里头还供着四个读书人呢,也就是外面看着风光,实际上过日子也抠着呢。 要是谢荣恩能带着一只野鸡回去,定然是能将阿爷和阿奶给哄得乐呵呵的,毕竟这是肉呀! 可谢荣恩就是不太愿意拿回去,每回拿回去的猎物不少,但是能吃到他阿娘和阿哥嘴里头的肉却是少之又少。 既然如此,倒不如干脆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回头再给他们带现成的回去。 偷偷吃,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这法子还是跟他阿爹学的。 谢容昭人小,饭量也小,每次只吃一个鸡翅膀,再加上几口肉就差不多了。 这回也是一样。 野鸡蛋总共捡了十一个。 三个孩子一人先分一个吃了,余下的八个自然是要另做打算的。 谢荣恩给谢小狼怀里又塞了一个:“晚上饿的时候偷偷吃,别让人发现了就成。” 谢小狼跟他们混熟了,现在也不再多客气,但还是很感激地要从其它方面来回报他们。 比如说,帮着他们打柴,或者是捡菌子送过去等等。 因为之前谢小狼收了谢荣恩的一些旧衣,这件事谢氏族人都知道,所以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谢长贵那里也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来。 谢小狼吃了几块鸡肉,又喝了两碗米粥,这肚子也就饱了。 谢小狼是因为干活多,要不然,也不可能吃这么多才能饱。 谢荣恩将余下的烤鸡拆了骨头,只留下鸡肉和鸡皮,然后分成了两份儿。 一份儿他要拿回去给阿娘,阿爹在店里头天天都能见荤腥,所以并不差这几块肉;还有一份则是给二伯娘准备的。 三个人里头,就数谢荣恩吃得最多。 没办法,他年纪最大,个子最高,而且力气也最大,饭量肯定也是比一般人要大。 谢容蓉在屋里绣了一天的花,等到日头都偏西了,才看到谢荣恩抱着谢容昭回来,一路上还有说有笑的。 “哼,也不知道小贱人使了什么妖法,竟然把四哥哄得团团转!” 谢容蓉心生嫉妒,她也想要让哥哥护着呀。 谢容昭坐在门槛上发呆,两只小胖手支着有点肉嘟嘟的脸,看起来呆萌呆萌的。 谢容蓉注意到二婶带着那位王嫂子去灶间了,便大着胆子凑过来。 “昭姐儿,你们今天做什么去了?” 谢容昭正在想着如何赚钱,冷不丁被人打断,还有几分不高兴,抬头一瞧是这位堂姐,眼底的防备也就升起来了。 “就是玩儿呀。” 谢容蓉不信:“你们就只是玩?以前四哥可是经常打到猎物的,怎么今天没打到?” 谢容蓉觉得他们定然是在山上就偷吃掉了,所以还故意凑近了想要闻闻她身上是不是有肉味儿。 谢容昭才没那么傻呢。 他们三个吃肉前就已经摘了不少的野果子,那种酸酸甜甜的,吃完饭他们先漱了口,然后再吃了野果子,最后去河边洗手,任谁也闻不出味儿来。 再加上他们下山的时候,还挖了一些笋子,这会儿身上倒是有一股竹子的清香味儿。 “我们今天没有打猎呀,四哥带我挖笋子了,我们还弄了好多柴回来呀。二姐姐是不是也想要去挖笋?那明天我叫你呀!” 谢容昭就是故意的。 她知道谢容蓉一定不会愿意去干这种力气活的。 果然,谢容蓉一听去挖笋,便是一脸的嫌弃。 她才不乐意呢! 想到刚刚看到四哥从背篓里倒出来七八颗笋子,倒是能让他们吃上两顿了。 “你都六岁了,不能再总是往外跑,会被人叫野丫头的。你还是应该在家里多学学女红,我阿娘说了,女孩子家就是要女红好,将来嫁人才不会被人看轻了。” 对于这种说辞,谢容昭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上辈子不是没见过那种大户人家的女儿,人家有权有势,就算是连劈丝线都不会,也仍然是被夫家捧着敬着的。 “哦,那二姐姐好好学吧,我还小呢,不着急。” 谢容蓉被她这话气得一噎,怎么就有这么不上道的呢! “哼!整天就知道往外跑得一身土,脏死了,以后被人叫野丫头,我才不愿意搭理你呢,我以后可是要去府城的,以后要嫁给府城的大老爷!” 第103章 祸害无辜 谢容蓉有意炫耀,而谢容昭则是有意想要套出更多的话,自然就装作被引起了好奇心的样子。 “你在做梦吧?你怎么可能去府城?咱们家在府城除了姑姑一家,可没有旁的亲戚了。” 谢容蓉哼了一声:“谁说没有旁的亲戚就不能去了?我阿爹有本事,可以赚大钱,到时候方家满意了,我阿爹就能去府城做事了。” 方家? 谢容昭的心思一动,没想到大伯被方家给整地没脸了,竟然还敢再贴上去? 他这是典型的要钱不要命呀! 那方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哪年不逼得几个农人家里头卖儿卖女的? 就这样的一个大恶人,大伯竟然还信能从方家得到好处? 谢容蓉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再试探,也没有更多的消息了。 谢容昭心急如焚,她倒不是怕大伯一家子赚钱,她担心的是大伯要去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到时候这些帐都算到了谢家头上,万一影响了阿爹的前程可如何是好? 谢容昭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就算是她能想到一些问题,可是她手上一没钱,二没人,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最后,谢容昭求到了谢荣恩头上,还是他跟着谢老三一起去了县城,然后想法子见到程景舟,把信送出去了。 谢容昭知道方家势大,哪怕是如今的程家也得避其锋茫,所以谢容昭只是想着问他借几个人去盯一盯谢修然,尽量地避开方家,如此,至少能知道谢修然做的到底是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 程景舟没什么好犹豫的,直接就让武师傅给安排了两个人去盯谢修然,同时还把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厮打发出去,记得跟谢容昭传递消息。 两天后,谢容昭总算是知道了谢修然要做什么。 方员外去年接了一个小姑娘进府,听闻这位小姑娘进府之后没多久,那位方家小姐的身体就开始好转了,如此,被接进府的小姑娘日子过得也还可以,只是好景不长,还是出事了。 那位小姑娘就在过年后没几天,便被人发现死在了井里,对外的说辞,自然是失足坠井,可具体是怎么回事,无人知晓。 程景舟让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方家给那户人家送去了十两银子的奠仪,竟然还得了那家人的千恩万谢。 听起来还真是讽刺! 谢修然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帮着方家再找一位有福运的小姑娘送去方家。 也是直到此时,谢容昭才知道,去年进了方家的那一位,竟然也是谢修然给找的。 没查出来谢修然得了什么好处,但是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就去给方家做事? 总得有所图吧。 谢容昭听完消息,只觉得整个后背发凉。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呀! 这谢修然是不是也太没有人性了? 明知道方家已经害死了一个小姑娘,竟然还要再去帮着找有福运的孩子送过去? 谢容昭突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冷战。 得亏了自己运气好的名头并没有真地传出去,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谢容昭此时心跳加速,总算明白了当初阿爹为何对宋弈说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并不肯承认是自己打碎了手镯才带来的好运。 谢容昭下意识就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真觉得有几分冷呀。 原本她还想着借机打响自己小福星的名头,想必阿爷阿奶就不会再为难自己和阿娘了。 没想到,差一点就再度把自己给送入火坑了。 幸亏阿爹有先见之名,一直在暗中维护她,否则…… 谢容昭此时是真地意识到了害怕。 小福星的名头是不能用的,至少现在不能用。 好在,知晓她运气好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而且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但愿大伯一家子能一直忽略自己,千万不要再盯着二房了。 刘家发家的事,没有人会把这种因果关系想到谢容昭身上。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娃娃,而且谢容昭姓谢,又不姓刘。 至于刘若兰身边有了体己银子,那是因为刘家心疼她,愿意给她补上一份儿嫁妆,不管是从哪儿论,这都跟谢容昭扯不上关系。 这一刻,谢容昭是真心觉得把方家给收拾了才能心安。 谢容昭让人给程景舟送了消息,不需要他的人再盯着谢修然了。 没必要了。 知道谢修然想要做什么,那接下来就不再是程景舟可以插手的事了。 不是谢容昭心狠,只是她太清楚方家的人有多狠,行事又有多毒辣了。 程家现在的势力还不足以与方家对上,眼下还是要韬光养晦才是正道。 谢容昭不想让方家再祸害那些穷苦人家的小姑娘了,总得想一个万全的办法。 谢容昭就把这件事写到了信里,而且她这次很聪明地没有把这封信放到明面儿上。 直到谢修文收到刘若兰的亲笔信,再看到最后一行小字时,才意识到家里面可能出事了。 那行小字是谢容昭写的,提醒他在新鞋子的里面藏了一封信。 谢修文将鞋子翻出,又摸索一通之后,总算是找出来一封被折得很小的信。 谢容昭主要就是写了谢修然在做的事,并且提到了方家的那位少爷是何等的残暴阴毒,只盼着父亲能帮忙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省得再去祸害无辜。 谢修文收到信后就一直愁眉不展。 他的乖宝可是给他出了一道大难题呀! 他在外游学,最大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看看一些官吏是如何实际处理问题的。 而乖宝提出来的这件事,让他觉得比之前看粮仓拨粮还要困难。 主要还是方家势大,他惹不起呀! 可乖宝说地没错,不能再让方家去祸害无辜了。 谢修文觉得此事凭他一己之力实难办到,想来还得借助同窗甚至是老师的力量才能解决。 恰在此时,王翰林也接到了一封来自府城的信,不是别人,正是曹新的。 晚上,谢修文和王进都被王翰林请到了一起说话。 “子成出身高阳县,想必对于方家是了解的。” 谢修文愣了一瞬,再想到自己收到女儿亲笔信一事,还是实话实说:“的确是知晓一二,不知愚弟能否帮上师兄的忙?” 第104章 权力是个好东西呀 方家之所以敢在高阳县如此豪横,借的还是方家姑爷的势。 而曹新此次南下,其目的之一,便是要暗查几年前的一桩旧案,好巧不巧地,竟是还牵涉到了一个小小的高阳县。 曹新与王翰林也算是旧识,纵然没有多深的情份,可同为士家大族,这里头拐着弯的亲戚也是能算得上的。 曹新的意思就是想请王翰林帮忙,又恰巧得知谢修文是高阳县人,便想着能从他这里得到关于方家更多的消息。 谢修文稍一思索,心中便有了决断。 方家一日不除,他们父女就得战战兢兢地活着,尤其是刚刚收到女儿的来信,得知那所谓挡灾一事竟然真地有效,实属惊诧。 可惊诧之余,怀疑居多,偏又生出几分恐慌,他是真地害怕自己的乖宝再被人给算计了。 如此,曹新给递过来捅刀子的机会,他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回屋稍加整理,便将自己先前查到的,以及乖宝来信中的提到的种种都记录下来,然后送到王翰林手上。 王翰林见他对自己如此信任,心中还是感慨颇深。 “你就不怕再将你牵连进去?” 谢修文摇头苦笑:“不怕师兄笑话。去岁愚弟也曾想过要整垮方家,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尤其是得知他知后之人,弟更不敢再贸然行动,只得与其虚以委蛇,未成想,解决了自己的乖宝,却没能救得了其它人。” 王翰林心头微愣:“师弟仔细说说。” 谢修文将去年时自家大哥与方家人串通一气,想要将女儿卖入方家挡灾一事和盘托出,王翰林听罢,只觉得闻无未闻。 他出身大家族,自来也是听说过有人镇命格的说法,但是从未想过,竟然还有挡灾一说。 镇命格,一般就是子女生来较弱,请人批命曰:命格太弱。 如此,寻一命格强硬之人过来镇着,与其一同长大,一般过了六岁,或者是过了九岁,也便无虞。 未曾想,民间竟然还有替命挡灾一说。 子不言鬼神乱力之说,但是如此稀奇之事,他仍然是感受到了惊骇。 “这其中是真是假,怕是不需要深入查问才能得知。若当真只是命格之故,那方家为保自家女儿而害得无辜人丧命,乃是重罪,不可饶恕!若这其中另有因由,所谓挡灾一事不过是个幌子,那方家全族怕是都要被严加审问了。” 说白了,如果只是挡灾换命,那只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小家庭之间的事,牵连之人不会太多。 若说是另有内情,若是再有人大作文章,那整个方氏一族都要受到连累。 这可不仅仅是名声的连累了,甚至有可能是要经历牢狱之灾的。 谢修文虽未亲自去经手此案,可是此时已经隐约感觉到了权势的好处。 那曾经让他觉得高不可攀的权利,好似就与他有着薄薄的一层壁膜,好似他伸手就能触碰到一般。 当然,他很清楚这只是一种错觉。 他也无比清楚地意识到,真正能与权利二字沾边的,实际是身边的这位王师兄。 同为百姓,哪怕王翰林不考科举,不入仕,他仍然可以令人敬畏,除了因为他显赫的出身之外,就是他强大的人脉关系网了。 谢修文有自知之明,当年祖父在官场上失利落败,能保全性命从而带着全家人重返旧籍,已然是皇上开恩了。 说到底,是自己祖父技不如人,自然是怨不得旁人。 可问题是他的父亲谢承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他怨天尤人,似乎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不愿意相信那些残忍的真相。 这是谢修文活了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地能与权贵有所交涉。 哪怕,这中间还隔了一个王翰林,他已然能亲身体验到权势的好处了。 这也更加坚定了他想要入仕的决心,日后定要爬上高位,护佑妻女。 谢修文一直以来就是一个很清醒的人。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护住妻女,最好的法子,最有效的法子,就是自己越来越强大,强大到他们连提到自己的名字都能感觉到畏惧,如此,才能真正地震撼到他们。 什么父母偏心、兄长嫉妒等等,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文不值! 王翰林可不知道自己只是跟他要了一些东西,就能让谢修文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了更清晰坚定的认知和规划。 这件事情想要办成,并非一朝一夕之力。 而曹新此时与王翰林通信,又借着他来找谢修文,也算是对谢修文的一种变相的保护。 将来事发,谢修文本人并不在府城,自然也不会有人猜想到他身上去。 至于王翰林,就算是有人猜到与他有关,一些小喽罗们也不敢对他动手。 这就是身份地位高的好处。 另一边,谢容昭还不知道她的美人阿爹已经暗地里参与进了整垮方家靠山的事,这会儿正和谢小狼一起挖笋子呢。 “小狼,你去帮我拿背篓,我自己可以弄。” 谢小狼不动,十分固执地看着他:“乖宝姐姐你不行的,你手上没有力气,我来就好,姐姐拿背篓过来,一会儿我帮你背下去。” 谢容昭撅嘴,不高兴了。 “你看不起我?” 谢小狼愣了一下,随即眼神一缩,有那么一丢丢的害怕。 他记得好像是大伯家里人吵架的时候也会说这样的话,那就表示生气了。 所以,他是惹乖宝姐姐不高兴了吗? “乖宝姐姐,你别不高兴。乖宝最厉害的,是小狼说错话了。” 谢容昭很是傲娇地哼了一声,不理他,不过脸上明显已经有了几分笑意。 被弟弟哄着,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呀。 两人弄了一大堆,然后被谢荣恩帮着弄到了河边,他们将外面的笋皮都剥了,然后再河边清洗完再放回去,这个活基本上就算是完成了。 笋皮也是有用的,被谢荣恩带走,家里不需要用这个引火,但是可以带到他们山上的秘密基地里去用。 谢容昭左右看看,没有什么人,动作迅速地往谢小狼嘴里塞了一口肉干。 “这可是我阿爹让人送回来的,你吃了我的肉干,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得听我的话,知道不?” 第105章 脸皮真厚 曹新暗查的进度自然不可能太快,也是避免打草惊蛇。 谢容昭这会儿顾不上别的,就想着如何才能让程媛媛不再发花痴,然后害得整个程家给她陪葬。 当然,程媛媛之所以会做那些事,也不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男人,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心术不正,一句话不高兴了,就能恨上自家兄弟姐妹。 眼下这种情形有些尴尬。 毕竟,谢容昭现在才六岁,而且又不住在程家,就算是住进去了,那也只是一个小客人,根本就没有立场和能力去帮程景舟。 谢容昭不能亲力亲为,但是她可以想办法透些风声给景舟哥哥呀。 比如说,她记得上辈子程媛媛就曾经使计害得程三夫人大病一场,当然,那会儿程三夫人并不知情,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 可是实际上呢? 是程媛媛无意中得知了她母亲又怀有身孕,担心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不稳,这才起了坏心思。 一个几岁的女娃就有了这么恶毒的心思,长大后会因为一己之利而害得家族覆灭,好像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了。 谢容昭想的是,如果自己能让程三夫人避过这一难,而且还能揭穿程媛媛恶毒的小心思,那是不是就可以让她在程家的地位受到打击? 程家是十分注重子嗣的。 纵然是庶子庶女们地位稍低一些,但是只要规规矩矩的,程家后宅的女主人也不会做得太过分,说到底,还是家风所致。 谢容昭大概回忆了一下,然后就让程景舟特意过来接她一趟。 程景舟听闻乖宝想去程家住一阵子,还是十分高兴的。 毕竟,相较于自己的那几位堂姐妹,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小未婚妻。 谢容昭没想太多,只要阿娘答应了,阿爷和阿奶那里主要是报备一下就好。 程景舟给出的理由也很强大,就是程家请了一位专门教小姐们规矩的老嬷嬷,据说是从京都回来的,是因为年纪大了,主家怜惜她操劳多年,这才让她回乡养老来了。理由的确是很强大,刘若兰觉得若是以后夫君中了举人,女儿却没规没矩的,也的确是不像样子。 可问题是,谢阿奶和高氏想着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就琢磨着把谢容兰和谢容蓉都送过去。 若是谢修文在家倒还好,由他出面帮忙说项一二,可如今谢修文不在家,刘若兰和谢容昭明显是对着长房有极深的不满的,所以,这事儿就不那么好办了。 谢阿奶的意思是让高氏去说,实在不在了,把谢容兰带过去也好呀,就说是不放心昭姐儿一个人在程家,让她过去帮忙照看一二。 可是高氏才刚起了头,就被程景舟给挡回去了。 “伯母多虑了,程家的姐姐妹妹们不少,乖宝也都是熟悉的,去了正好也有玩伴。再说了,府里头有丫环,也没必要再劳动谢家大小姐。我程家的兄弟们也多,又天天去内宅给长辈们请安,若是再多一位外人,实在是不合适。” 这话说地好有道理! 可高氏只觉得他这是冠冕堂皇,分明就是看不上她家容兰。 “三郎,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昭姐儿不也去了?” “那不一样,乖宝是我的未婚妻,又极得我母亲喜欢,而且我父亲也总是叮嘱让我好好照顾乖宝。她如今又刚满六岁,哪怕是我的兄弟们多,也是无妨的。” 这话就差直接说,你们家谢容兰都多大了,还好意思往少年堆里头钻? 要不要名声了? 高氏被这话给噎得好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谢阿奶暗骂这个大儿媳妇不中用,什么也干不成,就不该指望她! 生气归生气,事情该办还得办。 谢阿奶露出自以为和蔼和亲的笑容:“三郎说的是这么个理,只是兰姐儿自打府城回来也不怎么出门,而且她跟昭姐儿也才刚刚亲近起来,这会儿要是分开了也不妥。不若你安排让她们姐妹住一起,正好兰姐儿的规矩学得不错,嬷嬷无瑕顾及的时候,也能让她帮忙督促一下昭姐儿。”说来说去,就是还想让谢容兰也跟着一起去。 程景舟得了谢容昭这里的嘱咐,又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谢祖母,此事晚辈实做不得主。这位嬷嬷是家母特意花了重金请来的,除了我们自家姐妹之外,就只乖宝一人被安排了。便是大哥的未婚妻也要避嫌,还望谢祖母莫要再为难晚辈了。” 这话说地很实在。 谢阿奶也没招了。 说来说去,那是人家程家花银子请来的教养嬷嬷,他们家谢容昭能去,也是沾了程景舟的光。 怎么还好意思再多送一个去? 谢阿奶有心不让谢容昭去了,也想着赌一赌,看程景舟是否愿意松口。 “如此说来,倒是我们思虑不周了。不过昭姐儿年幼,我们实在是不放心,不若等她再年长一些再说吧。” 程景舟不解:“此事晚辈已经提前告知了谢阿叔,阿叔的意思也是赞同的,而且晚辈先前在外院在跟程祖父请安时也提到了此事,程祖父也是赞同的。” 谢阿奶脸色很不好。 这是拿老头子来压她了? 谢阿奶气结,可偏偏这一招还有效! 刘若兰帮着女儿收拾东西时,谢容兰就一脸讨好地过来了。 “三妹妹,你一个人去程家,可要多加小心。程家人多,不似咱们家简单。你若是受欺负了,可没人能护着你。” 谢容兰的言外之意,就是想要提醒谢容昭,你最好是找一个伴儿,如此你受委屈的时候,才能有人帮着出头。 可惜了,这话谢容昭压根儿就没顺着她的思路走。 “不会的,大姐姐。程家的哥哥姐姐们待我可好了。我以前也常去的呀!再说了,程伯母喜欢我,景舟哥不在家的时候,她会护着我的。” 谢容昭说的是实话,当然也是为了故意刺激谢容兰一把。 别以为自己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谢容兰的笑脸果然僵了僵:“是吗?如此便好。只是到底不是一家人,有时候长辈们说话会拐几个弯,咱们也不能都当真了。” 第106章 心狠手辣 谢容昭仿佛没听懂,压根儿就不接这个话茬。 刘若兰倒是知道谢容兰的意思,但是她对长房的人向来防备较深,自然也不愿意让她陪在女儿身边。 “好了,乖宝,东西都收拾齐了,你跟着三郎去了程家之后,一定要听话,莫要仗着三郎护着你就不讲规矩了。若是有什么缺的就差人去找你几个舅舅。” 这话其实是故意说给谢容兰听的。 谢容昭能去程家,那是因为程景舟是她的未婚夫,又向来宠着她。 再说了,县里头还有几个舅舅能帮忙看护,用得着一个小毛丫头过来显眼? 这话说地谢容兰面上的确不太好。 她也知道自己想要跟着一起去程家其实是有些不合情理的,若是自己跟昭姐儿的关系好,那自然是另当别论。 可问题是眼下长房和二房的关系闹得太僵,自己就算是处处示好,也不能打消二婶娘对她的戒心。 罢了,以图来日方长吧。 谢容昭如愿住进了程家,她寻思着自己如何能护住程三婶腹中的孩子,还能让人成功地把视线转移到程媛媛身上去。 上辈子,程媛媛做的恶事可是一直没有被人发现,直到最后程家落难,程媛媛亲眼看到了自己最大的倚仗崩塌,这才在半疯之后,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饶是如此,又能如何呢? 她小小年纪,就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对亲生母亲下毒手,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 程媛媛上辈子害人的法子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故意在晚上的时候,把自己养的猫放出去,然后回院途中的程三夫人被惊吓到,当时还因为反应不及,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当时因为夜色有些黑,再加上大家关注的重点都在程三夫人身上,所以也就没有在事发时先去管那只猫。 等到程三叔得知后想要细查时,场面已经被程媛媛这个恶人控制住了。 她故意第一时间赶到,又特意说自己出来时,她养的猫还被丫环给关进笼子里了,如此一来,程三叔调查的对象,直接就锁定在长房庶女身上。 其实两只猫并不相像,但是因为夜色笼罩,那猫蹿出来的速度又快,所以并无人知晓那只猫的颜色以及大小,等到众人想要回忆的时候,再有程媛媛从旁‘引导’,这口锅自然就扣不到她身上了。 谢容昭不记得上辈子出事的具体时间了,反正现在程三婶已经有了身孕,她记得滑胎时尚不足三月。 估计也就是近期了。 谢容昭不敢跟别人说,但是她对程景舟可是信任得很。 “景舟哥哥,我昨日听到媛媛姐姐逗她的猫,可是话好像不太对。” 程景舟倒是没往别处想,只以为是她觉得程媛媛说什么过分的话了。 “哪里不对了?” 谢容昭撅嘴想了想:“她摸着那只猫的毛,说只要它能把事情办得漂亮,就赏它吃鱼。景舟哥总跟我说小动物是听不明白话的,莫非媛媛姐姐的那只猫能听懂?” 程景舟乐了:“为什么你觉得她的那只猫能听懂?” “因为我看到她训练那只猫了呀!就在那条小路上,她让猫从梅林后面蹿出去,而且速度还很快。” 程景舟沉默了半晌。 梅林? 程家上下就这么大,哪里能有桃林? 不对对于孩童而言,哪怕是只有几棵树,也能玩地很痛快,且觉得就是一片小林子了。 程景舟知道家里就那一处种了六七棵的梅树,主要还是因为祖母爱吃青梅酒,大伯他们才将那里种了梅树,旁边有一道甬道,约莫可供三人并行,地上铺的是一些普通的石头,大小不一,偶尔也会有路面并不平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三婶每回从祖母那里请安回去,都会走那条路的,因为从那里穿过去,比走其它路更近,且从那边穿过,偶尔瞥一眼身旁的景致,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 谢容昭一脸肯定,使劲点头道:“嗯嗯,自然是真的。我还听到她说,要让那只猫蹿地更快,瞧着不像是穿过甬道,哦,我记得她当时指的方向的,我带着景舟哥哥去?” 程景舟点头,然后跟她一起去指认了地点。 看到谢容昭指出来的地方,程景舟这心情更加不好了。 因为这个位置大概就是甬道的中间位置,而且,这条甬道上,也就只是此处的几块石砖不平,稍有棱角。 若是平时,无论是主子还是丫环自然都能避开。 可若是有人在此处受了惊,慌乱之下,未必会想得到这一点了。 谢容昭可没有见过程媛媛训练那只猫,但是她知道,能让程三婶轻易摔倒的地方,必然不会是十分平坦之地,再加上程三婶有孕,身边必然跟着仆从,除非是那个位置不平,才会让仆从一时间没能顾得上主子。 不得不说,谢容昭不仅运气好,而且脑子也十分好使。 她猜地没错。 只是程媛媛是否会带着那只猫来此训练,她可就不能确定了。 程景舟一脸严肃道:“乖宝,此事你且不可与人说,只你知我知即可,可记下了?” 谢容昭明白他是在保护自己,故作天真地点点头。 谢容昭事后又去找了母亲,与她商议此事当如何处置,更重要的是要如何预防,还要让大家知道程媛媛的心机之深。 程夫人也是吓了一跳,万没想到这个侄女已经心狠到这个地步。 然没有证据,她也不敢下论断,便差了仆妇在那里盯梢。 当然,程夫人很聪明,她派过去的,可不是自己的人,而是当年老夫人请来照顾孙辈的两位奶嬷嬷。 程夫人比程景舟更明白内宅的一些阴狠手段,故而做事更加周全。 除了查出这条路上的一些事,还特意让人去盯着程媛媛身边几个丫头的动静,以防事情被揭出来之后,她们再帮着圆谎。 而程三夫人这里,程夫人也琢磨着该如何让她避开的同时,又能让她看到亲生女儿的心狠之实。 “三弟妹,我那里得了一样东西,原想着明日给你拿过去瞧瞧,不想今晚在这里遇上了,那不如辛苦弟妹一趟,随我去瞧瞧?” 第107章 脊背发凉 程三夫人不知这位二嫂用意,只是单纯地以为她又得了好东西,便欣然前往。 她不知道的是,往常这个时辰她是要走梅林那边回自己院子的,这会儿早已经有人带了猫在附近等着。 因为离得远,夜色又暗,程媛媛只以为是她母亲今日带的人手少,也只提了一个灯笼,所以并未多想。 眼看着人影靠近,程媛媛便火速地将自己怀里的猫给丢出去,还小声命令:“快去!过了甬道就有鱼吃。” 原来,程媛媛竟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法子,竟然在甬道对过放了一只半大的鱼,就是以此来引诱花猫快速地通过甬道,正好能借此吓人。 当听到了一声尖叫之后,程媛媛顾不得许多,扭头便跑。 她得让别人知道,她是从自己院子里出来的,而且先前并未靠近过此地,要不然,倒霉的就是她了。 一刻钟后,内宅都要乱了套了。 刚刚回来的程家几位老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个个头大地被叫去了老夫人的住处说话。 一进门,程三爷就先看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跪在中间,还在不停地抹泪,可把他给看懵了。 什么情况呀? 老太太不是向来最喜欢这丫头的吗? 今天这是怎么了? 程媛媛跪在那里,一扭头正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不由得哭地更大声了,边哭边道:“阿爹救我!” 程三爷皱眉,先看了看主位上的老夫人,才再看向了自己的宝贝女儿,随后再注意到一旁脸色发白,双手护在腹部的妻子,心里一突。 “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程三爷还以为是妻子担心女儿所致,刚要开口替女儿求情,就见夫人抓住他的胳膊,眼中带泪道:“老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咱们的孩子,差点儿,就差一点……” 程三爷听得一头雾水,看看她的腹部,再看向一旁的嬷嬷,只觉得定然是发生了大事。 “三叔,还是我来说吧。” 程景炎站出来,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 他也没有偏向谁,只是把事情陈述了一遍,比如说,前天他身边的小厮亲眼看到程媛媛带着她的猫在梅林附近走动,而且还在梅林对过放了鱼,特意引诱那只猫冲过去扑鱼。 程三爷听明白了女儿训导猫的事,但是没明白这跟妻子有什么关系? 后头的事,程景炎一个少年郎就不适合再多说了,还是程夫人接过话头来。 程夫人娘家姓尹,并非是本地人,只是因为尹氏出身比妯娌都高,所以她虽然不主事,但是她在程家内宅的地位却是最高的。 “弟妹这是被吓着了。也是巧了,我娘家今日差人给我送来几件小孩子们的玩意儿,我想着请弟妹过来一起挑一挑,若是有中意的,就给媛媛拿着玩。哪知道我们还没到地儿呢,就说梅林那边出事了,之后就有下人四处呼救,只说是弟妹摔倒滑胎了,还叫嚷着要去请大夫,我们这才察觉到不对。” 程三爷这回听明白了。 程媛媛训猫,再加上那只猫是一连数日在指定的地方被训练,这目标真地只是训猫? 程三爷膝下如今只得一子一女,因为女儿年幼,故而最是宠她。 没想到如今竟然起了要害生母的心思! 她疯了吗? 接下来的一些话,就不太适合孩子们听了。 等到孩子以及下人们都被打发出去了,这屋子里也总算是清静下来了。 程三爷冷了脸:“媛媛,你自己说,还是等你身边的人都交待了你才肯说实话?” 程媛媛小脸儿一白,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她自小得宠,自以为不管做错了什么事,总会有人护着。 哪成想,今日便出了状况。 此等大事,这是要谋害程家子嗣,不说别人,就是老夫人也不可能就此轻轻揭过。 程媛媛做恶时胆子倒大,如今被抓个正着,反倒是不禁吓了,三两句,便将身后的嬷嬷给供出来了。 程媛媛说一切都是她的奶嬷嬷教的,还说那只猫向来喜欢跟自己亲近,倒也是一个合理的借口,就算是事情被人发现了,也只说是那猫伤人,又非人主使,大不了把猫杀了就是。 她虽把一切都推到了奶嬷嬷身上,但是这种态度和处事手段,还是令人生寒。 大家都不是傻子。 就算是奶嬷嬷教导的,那她就没有想过那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竟丝毫不在意自己未出世的弟弟妹妹吗? 程三夫人甚至觉得,这个女儿就是不想让她再生一个孩子出来,这是怕失宠呢?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程三夫人便不由得通体生寒。 有这样一个女儿,委实是太可怕了。 程三爷更是气愤,他子嗣本就不丰,家中三房,就只他自己才得了一儿一女,不及大哥二哥子嗣繁茂。 原本妻子这回有孕,他是觉得老天待他不薄,又能给他添个嫡子了,哪成想,亲生女儿竟然存了这样的恶毒心思! 就算是有奶嬷嬷怂恿的又如何? 说到底,还是这孩子的性子被养坏了。 程媛媛被罚一年的月钱,同时,被罚禁足三个月,而且每天都要抄写《孝经》。 为了能将她的性子掰过来,程三爷还特意将她身边的人都换了。 发卖的发卖,送到庄子上的送到庄子上,总之,程媛媛身边没了以前的可用之人,再想使坏,可不那么容易了。 谢容昭是第二天早上才得知这件事情的处置结果的。 程媛媛毕竟是亲生的,如今程家能对她做出这样的处罚,已经不易了。 禁足三个月,那等她能出来走动的时候,程三婶应该就已经有五六个月了,怀相也稳了,这个孩子应该就保住了吧? 谢容昭觉得自己总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保住一条小生命,应该是会有福报的吧? 程景舟将她抱在膝上坐着:“媛媛的事情就此打住。你可莫要再对旁人提及此事,便是你阿娘那里,你也得保密。” “知道了,景舟哥哥。” “媛媛性子不好,这件事情看似压下去了,可她心里头定然是生了恨。她就算是不知道此事与你有关,可她定然会想要发泄怒火,她动不了大哥和我,必然会朝你下手。” 第108章 这琴太贵了 程景舟的担忧不无道理,谢容昭想到上辈子程媛媛的疯子行为,自然是信的。 “景舟哥哥,那她会不会针对你和大哥哥呀?她那么坏,连没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说她会不会杀人?” 程景舟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他想说不会,但是一想到程媛媛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做出这般狠毒之事,为她辩白一二的说辞就再也出不了口了。 可是他又不能说会,他不想让还是孩童的乖宝过早地看到人的恶。 “咱们不说她了,今天要好好练字,我答应了阿叔的,要教你写一百个字,而且还要写地漂亮。” 谢容昭立马就要往后躺,她不想练字呀,好辛苦的。 “不可以偷懒哦,因为我会留着给阿叔看的。” 谢容昭一脸怨念地看着他,那哀怨的小眼神儿,让人看了忍不住就想笑。 程景舟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乖呀,中午给你做糖醋鱼。” 谢容昭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谢容昭的字写地还行,但是她因为年纪小,练字时日短,所以手腕没有力气,写的字总会显得软趴趴的。 谢修文以前就因为这个说过她,不过倒是不觉得她非得如何去练,毕竟是个姑娘家,又不需要去科考,所以只是盼着她的字能娟秀一些便好。 谢容昭自己倒是有点上心,但是又不想太累,所以属于想学又爱偷懒的一种状态。 程媛媛被罚,连带着她身边的几个下人都被处置了,程三婶起初还有几分后怕,可过一阵子之后,到底还是心疼亲生女儿,少不得就要派人去看看。 程媛媛年幼,早先身边有奶嬷嬷和丫环哄着劝着,大部分的事情都不用她亲自出头,要不是那只猫只听程媛媛的,她也犯不着亲自去做。 当然,最主要的是,程媛媛觉得这种事情交给谁来办都不放心,万一她们出卖了自己怎么办? 可没想到,却是栽在了自己手上。 程媛媛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 等见到了程三夫人身边的人,她便一个劲儿地哭,还不停地说自己知错了,也不忘了强调这些都是奶嬷嬷教她的,要不然她也没有那个胆子,更想不出这样的计策来。 最后一句,也算是戳到了程三夫人的心坎上。 她总觉得自己闺女还小呢,像是利用猫和甬道不平这样的点来算计人,总归不是一个小孩子能想出来的。 或许,程媛媛自己没有意识到这样做会引起什么后果,要不然,她定然不会做这种事的。 到底还是母女连女,程三夫人这里心软了,就难免会在男人跟前吹吹耳旁风。 一来二去的,程三爷对这个女儿也没有那么地厌恶了。 起初得知这丫头想要害他失去一个儿子的时候,恨不能亲手痛打她一顿。 如今事情过了,再加上有妻子的劝慰,他又觉得是女儿身边的人起了坏心思。 小孩子嘛,知道什么? 不都是让别人给教坏了? 说到底,错的不是程媛媛,是那些个起了歪心思的下人。 不知不觉间,程三爷这一房对程媛媛的态度就又慢慢地好转起来。 下人们也都是眼尖得很,得知老爷夫人对小姐的态度开始好转,自然也都巴巴地凑上去,至少不能把这位给得罪了。 谢容昭从程景舟口中得知此事,也只是微叹了口气。 人家到底是一家人,还能指望着一次事情就让他们彻底地放弃这个女儿? 若是他们真地因此而不再管程媛媛了,谢容昭反倒是觉得程三叔夫妻俩太心狠了。 “媛媛年幼,如今被禁足,暂时倒是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了。不过昨日三叔到祖母跟前说话,有意让媛媛早些解禁,但是被祖母给否了。只说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三叔也被堵地没话说。” 谢容昭吃了一口点心,小脑袋点的跟鸡啄米似的。 “对对对,祖母说的没错。她好坏的,如果不是你和大哥哥安排妥当,这会儿三婶肚子里的小宝宝也就没了。” 程景舟笑着抹了一下她的嘴角:“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三房的事情咱们也不用再理会。你近来规矩学得怎么样?不必太较真,只是表面上敷衍过去就好。” 程景舟是真心觉得没有必要太当回事了,当初也只是以此为借口将她接过来住罢了,又不是真地愿意让她去学规矩。 才多大的孩子呀,到时候被教得呆板木讷,那可不好。 谢容昭最近因为练字、学规矩,天天累得沾床就睡,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这会儿再看他的小乖宝,总觉得脸上的肉要没了。 “如果这话被伯母听到,定然要罚你的。” 程景舟笑了笑,他平时去上课的时候,家里也没人陪着小乖宝,学学规矩也好,还能跟其它的姑娘们一起说说话,不至于太孤单了。 不过如果他休沐的话,那必然得拉着小乖宝一起玩。 “乖宝可想学琴?” 谢容昭歪头认真想了一下,想学吗? 她也不知道。 上辈子没学过,但是没少看方家三小姐练琴,也没少听琴师讲解。 她这就属于那种没吃过猪肉,但是看过猪跑的人。 “景舟哥哥喜欢听琴吗?” 程景舟也认真地想了想:“还可以吧。这种事情有人喜欢,有人只是出于想要搏个好名声。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咱们就不学。” 谢容昭太喜欢这种被人宠着的感觉了。 “那我学。以后阿爹肯定是要中举人的,还会再往上考,我不能给阿爹丢脸。” 程景舟摸摸她的头:“阿叔不会逼你,一切按你自己的意愿行事即可。” 话虽如此,可谢容昭还是选择了学琴。 只不过,学琴的开销可不低。 不说这一把七弦琴的价格了,只说是请琴师来教,这就不是一笔小的花销。 “景舟哥哥,这琴也太贵了,要不我还是不学了,等长大一些再说吧。” 谢容昭暗戳戳地想着,等阿爹中了举人,官府给的俸银会更多,到时候他们的免税田也更多了,应该就会有更多的银钱入帐,届时再买琴也不迟。 “既然嫌贵,那便不要来琴行逛呀,你这分明就是在消遣我们,出去出去!” 第109章 大话说早了 程景舟不练琴,自然也从未踏足过琴行。 这店小二不识得他也正常。 只是他没想到这小二竟然如此地小看人,而且还口出恶言,开始往外赶客了。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家乖宝只是说了一句贵都不成?你这意思,我们就得买你家的琴?” 小二也不慌,一脸得意道:“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满高阳县,也就只有我们这里才有琴卖。其它铺子里可有?别说是琴了,我们这里琵琶、胡琴、笛子等等,样样齐全。你们二位既然是差银子,那就趁早出去。” 程景舟还想要再跟他理论,却被谢容昭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 “算了,景舟哥哥,咱们先回去吧。” 程景舟平时沉稳,但到底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会儿眼见着自己宠着的小乖宝受了委屈,比他自己被人看不起还要难受,正想着要花钱买下一把来,却被谢容昭给强拉出去了。 “景舟哥哥,别气别气,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你可是读书人,与他争执岂非是自降身份?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学琴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旦,再说了,我总得跟阿娘商量一二才好。” 对于大部分的普通百姓而言,能吃饱穿暖,一月再能吃上两三次肉,就已经是很满足的事情了。 至于学琴棋书画这一类的才艺,那是只有有钱人家才能学一学的,普通老百姓,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平时去琴行的,一般都是富贵之家。 也难怪谢容昭说了一句太贵,便引得店小二不满了。 原本这就不是给穷人家准备的东西。 程景舟一路上闷闷不乐,二人干脆就去了食为天。 “我想吃他家的豆腐哦,我能吃一大碗米饭。” 程景舟乐了,连着小厮,加一块儿就只有三个人,所以干脆就在大堂里坐了。 长生原本不太敢坐,以前跟着公子出来,也是坐一桌的,可是今日有这位谢小姐,这可是未来的主母,他不敢放肆。 “长生哥哥快坐呀。” 长生被她这一声哥给吓得脸都白了:“小姐可不敢这么喊,您叫我长生就成。” 谢容昭想到了长生的身份,再看看略有些黑脸的程景舟,也明白自己刚刚的称呼不合规矩。 “嘻嘻,景舟哥哥,你最喜欢吃牛肉了,要不要来一盘?” 程景舟瞪了她一眼,暗自腹诽:这丫头管谁都叫哥,这是随谁了? 三人要了两菜一汤,再配着米饭,越吃越开心。 先前的不快,也被程景舟抛之脑后,谢容昭则是暗暗高兴,果然美食的作用还是很强大的。 “景舟哥哥,你下次休沐的时候带我回家看看好不好呀?” 程景舟自无不应,这丫头这么乖,规矩学的也不错,而且她来了之后,母亲那里再也不说无聊了,脸上的笑容也增多,小乖宝可是个大功臣呢。 “好,到时候我们给你阿娘买些礼物带回去。” 谢容昭却苦了脸:“可是我的钱不多哦,对了,之前给阿娘打的珍珠簪子还没送过来呢。” 这倒是提醒了程景舟:“没事,一会儿我们过去看看。” 谢容昭其实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 毕竟这珍珠是程景舟送她的,而且据她所知,这珍珠可是从程夫人那里讨来的,如今自己做了一支珍珠簪给阿娘,却没有给程夫人任何表示,是不是失礼了? “景舟哥哥,我想给程伯母买一样礼物哦,伯母喜欢什么?” 程景舟愣了一下,对于母亲,他其实是有几分疏离的,倒不是他不喜欢母亲,只是因为自小被送到外院长大,平时接触多的还是父亲和祖父。 况且他是男儿,平时也不懂脂粉衣裳这些,的确是不太知道母亲的喜好。 “旁的我倒是不知,不过我记得有一家的点心,母亲特别喜欢吃。等一会儿咱们就去买。” 谢容昭觉得点心也成,至少是自己得表示一下。 “那说好了,一会儿买点心你不许拿银子,我有钱的。” 程景舟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长生倒是挺喜欢公子和小姐的这种相处模式的。而且这位谢小姐性子也温和,不像是媛媛小姐那么骄纵,从来不把下人当人看的。 “公子,小的听说夫人还喜欢去岁冬出的雪花膏,先前得了两盒,给老夫人那里送了一盒,夫人自己留了一盒,估摸着用的也差不多了,要不给夫人买一盒雪花膏?” 谢容昭眼睛亮闪闪的:“这个好!景舟哥哥,我们就买这个。” 程景舟无奈,也得允了。 他倒是不怪长生多事,主要是他也看出来小乖宝是想要跟母亲处好关系呢,这也说明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很重要,要不然,也不值得让她如此上心。 思及这一点,程景舟还挺高兴的。 而且他知道谢容昭如今也是有银钱的,那香香卤菜馆每个月结余后,都会往谢容昭这里送上二两银子,算是谢修文给她平时的花用。 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能用得完这么多? 谢容昭看到做工精致漂亮的珍珠簪,很是欢喜。 程景舟道:“这做珍珠簪的银子我已经付了,咱们现在去选雪花膏,还是去买点心?” 谢容昭觉得还是要先买雪花膏,这样他们最后买到的点心,兴许还能是热乎的。 谢容昭原以为一盒雪花膏花不了多少钱,顶多二两银子一盒,也就是她一个月的月钱了。 哪成想一问,才知道这一盒竟然卖到了三两六钱。 谢容昭觉得自己大话说早了。 她身上的确是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但是她舍不得呀。 她总共就只有不到五两银子,若是买一盒雪花膏,可是就只剩一两多一点了,这花钱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程景舟看得出她很心疼,但是也不打扰她,就由着她自己在那里纠结,等着看她是会向自己求助,还是咬牙自己买下来。 谢容昭也不好意思再管程景舟借钱,更不好意思说让他付钱了。 咬咬牙,她还是拿出了三两六钱。 “好贵呀,我要下个月才能攒够银钱给阿娘买一盒了。” 程景舟心念一动,给长生一个眼神,随后扶着谢容昭登上马车。 第110章 没用的东西 刘若兰正在屋里做女红,外头王嫂子笑吟吟地进来了。 “夫人,程家派人给您送东西过来了。现正在前头候着呢。” 刘若兰要见外男,自然是还要先跟婆母禀告一声的。 谢阿奶一听说是程家派来的家丁给送东西的,便猜想着是程三郎或者是谢容昭安排的。 对此,谢阿奶不是很在意,反正她也知道,自己沾不了什么光,很痛快地打发刘若兰去外院了。 刘若兰拿了几个铜板给长生做赏钱,王嫂子则是手捧着盒子笑眯眯地站在身后。 “夫人好福气呀,这珍珠簪子可是小姐和未来姑爷孝经您的。” 刘若兰已经将谢容昭写的信看完,得知这珍珠是程景舟送出的生辰礼,又请人加工做成了珍珠簪子,得知女儿心里记挂自己,自然是高兴的。 “夫人,这里面还有一盒雪花膏,说是给您擦脸用的。” 刘若兰瞟了一眼,这种雪花膏还是头一回见,只怕比上回程夫人送来的东西也不差。 上手一抹,香气淡雅,而且手上也感觉很滑润。 “这东西选的不错。” 王嫂子笑着帮她把东西收了:“小姐孝顺,这么小便知道拿好东西来孝敬您了,您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刘若兰笑了笑,却又有了几分心事。 先前阿娘和几位兄嫂都说要帮她请名医来看诊,也不知道如何了。 她知道夫君是外出游学,估计两三个月定然是不会回转的,她就想着能借此机会好好调理一下身子也是好的。 只是这么久了,也不知可有名医的消息。 “夫人,我刚刚注意到长房的兰小姐没少往咱们这里探头探脑的,您看?” “不必理会。她是想要去程家住呢,可惜了,程三郎明显是瞧不上她,更不打算跟她多说话。不过我听说大嫂近来春风得意的,可是听说了什么消息?” “听闻近来大爷往镇上跑地很勤,先前说大爷要出趟门,估计要五六天才能回来,不过我瞧着大夫人那里倒是很高兴,显然是有什么喜事了。” 刘若兰心里有了计较,大伯哥出门五六日,而高氏不仅不担心,反而还十分高兴,可见是会有好消息传回来的。 能让高氏高兴的事,一是有银子入手,二便是极有可能与她的子女有关了。 而长房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在读书,这个年龄再加上如今的月份,绝对不是因为两个侄儿科考一事高兴的。 那么,就只能是谢容兰这里有好消息了。 毕竟,长房如今能谈及亲事的,也就只有她一个。 刘若兰甩了甩头,不是自己家的事,还是不必太上心了,免得又要被婆母捉到错处来训斥。 谢容昭给程夫人送上了一盒雪花膏,可把程夫人给高兴坏了。 她摸着谢容昭的头,一脸满足道:“还得是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呀。瞧瞧,我生养了他们兄弟三个,就没一个惦记着给我买雪花膏的。” 一旁的程景舟嘴角微抽,心道您最小的儿子现在怕是连府门都出不去吧? 程夫人高兴了,二房这边的气氛好,下人们做事也更加尽心,毕竟都知道主母家世好,不差银钱,差事做好了,光赏钱就能养活一家子了。 程媛媛那边被禁足,她如今因为年纪小,是和几个姐姐一起住的。 程媛媛幼时是直接跟她阿娘一起住,五岁之后,才被安排到了现在的院子。 这里总共住着程家四位小姐,因为程媛媛是嫡出的,又最得宠,所以她住的是最好的东梢间,身边有一个小丫头供她使唤。 先前她可是有三个下人能使唤呢,可是出了事,奶嬷嬷被处置了,两个丫头也都被弄到了庄子上,如今的小丫头,还是后来才买进来的。 程三夫人虽然不再怨怪这个女儿了,可是也暂时亲近不起来。 况且老夫人那厢发了话,不许她再去看程媛媛,她也只能是隔三差五地打发个下人过来走一遭。 程媛媛如今的丫头有些木讷,年纪也小,很多事情没经验,才进府几天,可没少挨骂。 “笨死了!不知道本小姐不喝这种东西吗?这是眼瞅着本小姐落魄了,什么脏的臭的都敢拿来敷衍我了。” 程媛媛年纪小,茶水喝地不多,平时用的最多的,就是果子露一类的。 当然,这东西也不是天天有的。 一个月能得上几壶就不错了。 可是今儿三夫人找人跟大厨房那边见了话,刚给程媛媛送一壶过来,她就嫌弃这味道不行。 小丫头不明就理,只是单纯地以为这东西坏了或者是不合小姐的胃口,所以就犹豫着要不要去大厨房再换一壶。 程媛媛见她还站在这里不动,而且也不说话,火气就更大了。 “你是个死人哪!不知道去换一壶?还有,平时你怎么办差的?让你去提本小姐的膳食,没有一次是合我胃口的,我看你就是成心不想让我好过!” 这个罪名可太大了。 小丫头受不住,吓得扑通一下子就跪那里了。 “小姐恕罪,小的不知道小姐喜欢吃什么,还请小姐明示。” 程媛媛怎么明示? 她能说自己就是因为关在这里好多天了,所以心情郁闷烦燥,单纯只是想要发个火? “没用的东西,滚下去吧!” 程媛媛也不能指望一个小丫头为自己出头,可是又实在是生气,在屋里转了几圈之后,也没能想出个好法子来。 她此时是无比怀念奶嬷嬷在身边时的日子了,有什么都有她帮着打点好了。 如今倒是好,自己被禁足,不能出去学规矩,不能去上课,还得天天在家抄什么经,简直就是要气死了。 “给我滚进来!” 程媛媛又将小丫头喊了回来,“你去求到我阿娘跟前,就说我日子过地苦闷,请她务必再去老夫人那里帮我说说话,也要在阿爹那里说说我现在过的有多苦,总之就是要让他们心疼我,然后我才能早日出去。” 程媛媛怕这个小丫头听不明白,又道:“你想清楚了,你是我的丫头,我若是能出去了,你在府中的地位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府里各处谁不得给你几分脸面?懂吗?” 第111章 不死心的谢容兰 程媛媛几次叫苦示弱,可是奈何这一回老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松口,这自然是急坏了程媛媛。 原以为祖母最是疼爱她,没想到却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对她苛刻至此,实在是令人心寒! 程媛媛不知道的是,老夫人之所以疼爱她,那是因为老夫人疼爱幺子,所以才会怜惜这个孙女。 可是眼下这个孙女却要害她幺子的子嗣,那她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轻易原谅的。 说到底,老夫人疼爱程媛媛的根由在于程三爷。 可是程媛媛要害程三爷的子嗣,这就等于是触碰到了老夫人的底线,可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原谅她的。 谢容昭还在想着如何能彻底绝了程媛媛在程家受宠的可能,要不然,将来她长大了,再开始犯花痴,程家人还得围着她转,肯定要出事。 还没等谢容昭想出办法来呢,她自己就有麻烦先上门了。 谢容昭被丫环请到了前厅,这才知道谢容兰竟然找上门来了。 谢容昭看她一身狼狈,这才得知是她在路上遇到有人惊了马,然后自己惊慌之下被人推了一把,摔倒在地,是程景炎命人上前询问,这才得知她是谢容昭的堂姐。 于是,谢容兰就这么被带进了程家。 对于这种事,谢容昭不做任何的猜测,巧合也好,算计也罢,总归是自己没有证据的事。 “大姐姐身上可受伤了?” 谢容兰注意到此时只她姐妹二人,便浅笑道:“没有受伤,只是弄脏了衣裳,而且袖口处也坏了,所以想着能否拜托三妹妹帮我借一身衣裳来换。” 一个姑娘家,若是一身脏污地回去,而且还是从县里回到谢家庄,这路上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看见,要被传出多少的闲话去。 况且,谢容兰的衣袖被撕坏,的确是不适合再在外头晃悠了。 “大姐姐跟我来吧。” 谢容昭每次来程家,住的都是程夫人的院子。 程夫人喜欢她,干脆就让人把西厢房收拾出来专门给她住的。西厢房两间屋子,一间可以会客,另一间则是她的卧房,倒是挺宽敞的。 谢容兰是第一次来,按规矩,谢容昭还是先带她去给程夫人请安。 程夫人初时还有几分热络,几句话之后,就对这个谢容兰失了兴致。 “乖宝,你比她小的多,你的衣裳她穿不下的。若是你大姐姐不介意,那就让我身边的小丫头取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程夫人话落,又转头道:“谢大小姐还请勿怪,不是我们慢待你,实在是我这院子里头没有适龄的女儿家。” 她这里没有,可是程府有呀。 问题是程夫人不愿意为着这么一个心思不纯的姑娘去搭人情。 谢容兰不明就里,只是单纯地以为程夫人思虑周全,这是怕她多心,所以才会解释一二。 “程夫人客气了,您愿意帮忙,晚辈感激不尽。” “乖宝,你带她回屋坐坐吧,我让人做了云片糕,一会儿直接给你送过去。” “谢谢伯母。” 程夫人还是最喜欢谢容昭这乖乖巧巧的样子,说话干脆又没有那么深的城府,这才处着舒服呢。 谢容兰原本就想着是搭上程景炎的,年龄上,程景炎比自己大,更合适。 可问题是程景炎现在也没有个功名在身,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初初进府的时候,就听人说了这位大少爷是有未婚妻的。 谢容兰心中不忿。 怎么程家的少年郎都喜欢订娃娃亲呀! 谢容兰这会儿抓住机会,就想着多打听一些关于程景炎的事。 谢容昭假装不知她的用意,一脸天真道:“我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姐姐,但是听说她好漂亮的,而且听说她并非是咱们高阳县的,家世也极好,反正我听景舟哥哥说,她身边有四五个下人使唤呢。” 谢容兰的心一下子就冰冰凉了。 一个能使唤四五个下人的,那必然得是位高门小姐了。 只是从家世这一项上,自己就已经完全落败了。 不过,谢容兰并不死心,她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谢容兰自打踏入程府大门之后,便没想过今天就离开,她甚至在琢磨着如何留下来,一直陪着谢容昭住在这里。 可惜了,谢容兰的小算盘注意要是落空的。 首先,程夫人就不待见她,要不是看在了谢容昭的面子上,压根儿就不会让她进来。 再者,程家其它人基本上都不敢插手二房的事,毕竟程夫人没有主动张罗着要管家,就已经是让程家老夫人和大夫人松口气的了,哪里还敢再插手她院子里的事? 至于程景炎? 他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谢容兰的长相,更不会想着去留人了。 谢容昭趁着谢容兰换衣裳的功夫,就差人去了一趟香香卤菜馆,主要就是给三叔那里报个信。 谢容兰换好衣服出来,又坐着一起尝了几块点心,开口想要留下来。 “三妹妹,我今日虽然换了衣裳,可是这个时辰只怕再找回去的牛车也不易,不如我在此住一晚,明日再回谢家庄?” 谢容兰故意这样试探,一旦她今晚能留下来,那明晚、后天晚上她就能一直住在这里。 只要住在程府,那机会不就有得是? 谢容昭一脸天真道:“大姐姐这话说的,好像我多笨似的。你弄脏了衣裳,我早就已经差人去给三叔叔报信了。估计这会儿也过来了。你出门时可没跟家里长辈说晚上不归家,若是真住在这里,岂非是让阿奶和大伯娘心焦?” 谢容兰脸色一僵,这丫头怎么动作这么快? “三叔不是经常住在铺子里?我知道铺子里生意忙得很,哪里敢劳动三叔再专程送我一趟?” 谢容昭没说话,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 谢老三来的算是快的了,没进程府,就在门房那里着人通禀了一声。 他是坐着刘老二的骡车来的,总不能真地带着侄女走回去吧? 谢容兰脸都被气黑了。 这个三叔,早不来晚不来,眼瞅着再多耽搁一会儿,就能误了出城的时辰,怎么偏此时过来! 第112章 疵布 谢容兰还想着拖一拖,争取自己能拖到城门关上的时候,那她就可以留下来了。 可惜,她的衣服早就换好了,这里也没有她的东西,所以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想拖却找不到可以用的借口。 最后,谢容兰还是心有不甘地跟着三叔回去了,只是一路上都沉着脸,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至于前面的刘老二和谢老三,他们压根儿就不会多看这个侄女几眼,刘老二是为了避嫌,而谢老三是纯粹对这个侄女不上心。 程景舟对于谢容兰没有什么印象,更谈不上喜欢或者是厌恶了。 “景舟哥哥,你说我阿爹现在是不是又换地方了?他们会不会遇到什么难处呀?” 程景舟是知道谢修文与何人同行的,所以他丝毫不担心这位准岳父的行程问题的。 只是有些话,他没办法跟别人说,就是乖宝,他也不能全说。 “放心吧,阿叔和几位师兄弟一起出行,又带足了银钱,不会出事的。你过来看看这张字贴,若是没有问题,以后你就照着这个练。” 谢容昭好奇地瞅了一眼:“真好看,比我阿娘写的字还好看,这是谁写的?” “这是我母亲写的,你现在年纪小,对于笔力要求太高的字你写不出来的。等过几年,你练出形了,我再帮你换其它女先生的字贴。” 谢容昭挑眉,真有几分难以置信。 “伯母竟然还专门给我弄了字贴?” 程景舟摸摸她的头:“我母亲也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乐意教你呢。旁人可没这个机会。” 谢容昭深以为然。 程夫人可是出身名门,程家的几位姐姐们想求她一副字可是难得很呢。 “景舟哥哥,你自己名下可有铺面或者是其它的产业?” 程景舟认真地想了想,“我名下没有,但是我母亲让我闲暇之时管着两间铺子,算是给我练手的,说读书人也不能真地就视金银如粪土,真这样了,那我们用的文房四宝又从何处而来?” 这话有道理。 “那景舟哥哥负责打理什么铺子?” 程景舟笑了笑:“我不打理的,我哪懂那些?只是试着看看帐本,每个月都会有掌柜的过来跟我禀报,我主要也是利用自己所学的算学看看这帐目上是否有问题。铺子的具体事务,都是底下人在管的。” 谢容昭一想也是,毕竟他是要走科考这条路的,肯定不可能对这种事太上心了。 “那景舟哥哥总知道这两铺子在做什么吧?” “嗯,这倒是知道。一间铺子如今是做布匹生意的,还有一间铺子是做的粮店。两家铺子的收益倒是尚哥。乖宝可是缺银子了?” 程景舟知道小乖宝一直想着多赚银钱,好供她阿爹读书科考。 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是她能有这份儿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谢容昭听闻这两家店的生计,眼神里瞬间就又没了光。 她会的东西不多,而且布匹生意的话,那主要就是要靠着买进买出来赚个中间的差价的。 他们这里的织女很多,有些人家是自己织好了粗布在乡邻处换得钱粮;还有的则是会织出一些细布来,专门供货给一些货郎或者是布行。 谢容昭不会织布,而且就她目前的女红来说,于布匹上面,也暂时没有什么想头的。 程景舟见她突然沉默下来,还以为是她真地缺银子了,连忙哄道:“乖宝别怕呀,你缺多少银子,我拿给你。” 谢容昭摇摇头,身子往桌上一趴,下巴垫在自己的手背上,一脸沮丧道:“我不要。我要自己赚钱养家的。” 程景舟笑了笑,这小丫头对于赚钱的事还真是执着。 随即,他又沉了脸,可见谢家待二房是有多苛刻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一个小孩子对于银钱之事如此上心。 谢容昭急于赚钱,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供阿爹科考。 她想的更加长远。 若是将来阿爹有幸中了进士,还要参加选馆,这一耽误又是两年。 当然,这两年间,他应该是有俸禄的,只是那点俸禄,若是在谢家庄讨生活还可以,在京城的话,怕是连房子都租不起。 大治朝对于官员的待遇还是不错的了。 一般而言,工部都会给安排地方住,只是等着工部安排的人多了,你不给点好处,能优先排到你? 还有,就算是不用出房租,那一应的吃穿用度呢? 到了京城,处处都得花钱。 最起码,这上下衙得有马车吧? 那车夫呢?跑腿的小厮呢?看门的门房呢? 谢容昭现在真地是长着六岁娃的身体,操的却是六十岁的心呢。 “景舟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铺子里逛逛呀,我这么聪明,兴许我去看看,就能想到赚银子的主意了呢。” 程景舟失笑,她倒是挺自信。 “嗯,有空了带你一起去看看。” 谢容昭倒是也不急,她努力回想着,上辈子六岁那年,可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好像是风调雨顺,没有什么灾情,这是好事。 如此,那粮铺的生意应该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布庄的话,谢容昭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插一手呢? 程景舟带着谢容昭去布庄的时候,掌柜的正在那里发愁。 上个月连着下了十来天的小雨,导致库房里头压了一些布被雨水浸湿过,如此,再整理出来晒过,才发现这颜色上有了差别。 这等布,那就成了疵品,按正常价是卖不出去的,这是铁定要赔钱的。 谢容昭也看了这些布,颜色上的确是有些差别的。 “为何不将这些布剪开来分开卖?就当是两种颜色的也好呀。” 掌柜的苦笑:“小姐不知,这被雨水浸过的布,不仅仅是颜色上有差别,而且有些地方深浅不一,不可能挑出一整块完全颜色一致的布料来做衣裳的。” 也就是说,不能用就是不能用了,剪下来了,顶多只能保证那些好布卖出去,这些仍然是没有办法的。 “最糟糕的是,这布是卷着的,您看到只是湿了这么一块,实际上,这里面的每一层到了这个位置都是湿的,若是剪了,反倒成了碎布,怕是更不好卖了。” 第113章 再见小狼 谢容昭突然想起来一个法子,只是她没试过,也不知道是否真地有效。 “我听人说,用盐水泡一泡,再用清水洗干净晾干,那布就跟以前一样了。” 程景舟一愣:“乖宝听人何说的?” 一旁的掌柜倒是面色微喜:“小姐可曾亲眼见过?” 谢容昭认真想了想:“我的确是见人这样试过,不过那是一块面料,并不是整匹的,然后我看到她在水里面放了好多的盐巴,再把布泡进去,最后用清水洗干净再晾起来,就好了。” 程景舟心思一动:“这法子可以试一试。” 掌柜的觉得倒是不难,大不了可以先剪下一块来试一试,若是管用,再大批量的这样处理。 纵然是洗过的布不像是新布那么平整了,但是至少没有色差,拿回家做衣裳不受影响的,大不了便宜几文钱卖,总比卖疵布要划算。 谢容昭跟着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能让自己赚大钱的法子,人也就失了兴致,没什么精神了。 “乖宝,想吃糖雪球吗?” 谢容昭眨眨眼,突然想起四哥和小狼弟弟来了。 “景舟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看我阿娘?” “想家了?”程景舟牵着她手,让长生去买了一包糖雪球回来。 现在天气暖和了,糖葫芦基本上没有人再做了,倒是这个糖雪球可以放几天,而且吃起来酸甜可口的,很受一些小孩子们喜欢。 程景舟对谢容昭的事情,那向来是有求必应的,甚至都不需要她亲自开口。 二人先请示了程夫人之后,又去给程祖母请安,这才乘马车去了谢家庄。 一路上,谢容昭都有几分小激动。 谢容昭一想到自己又能见到阿娘了,也能上山去碰碰自己的好运气了,这心里头就乐开了花一样。 刘若兰看到亲闺女回来,自然是抱着好一顿亲热。 谢容兰见到程景舟来了,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有了,特意回屋打扮了一番,然后主动过来给上茶点。 程景舟对她淡淡地,没有表现出喜恶来。 程景舟没在这里坐多久,就被谢容昭拉着一起上山了。 “我运气很好的,说不定我们一会儿可以挖到名贵的药草。” 程景舟直接在马车上换了一身裋褐,毕竟穿着一袭长衫,委实不方便进出山林。 谢荣恩没在,长生和武师傅跟着一起,主要是担心他们再遇到了狼或者是其它的猛兽。 “景舟哥哥,我们走这边,这边有野鸡的,一会儿我们去小木屋那里,可以在那里做饭,小狼弟弟兴许会来呢。” 谢容昭这才想起来自己好久没有见到谢小狼了,也不知道他近来过得如何。 有些人也是不经念叨,没等他们到小木屋,就先见到了谢小狼。 谢容昭见他的脸上一道黑一道灰的,而且瞧着明显比上回见的时候瘦了不少。 “小狼,你怎么一个人背这么重的柴?快放下,先坐下歇歇。” 程景舟微微皱眉,对于乖宝突然对一个别家的儿郎这般好,他心里头还是不那么痛快的。 谢小狼见到她,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便是一喜。 “乖宝姐姐回来了?” 谢容昭肃着脸道:“要叫姐姐,不要叫乖宝姐姐。” 谢小狼嘿嘿笑着,不说话。 武师傅帮忙背起那捆柴,然后一行人去了小木屋。 “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谢小狼摇头:“没有的,他们顶多就是不让我吃饭,自打上回大哥哥和四哥哥找了大伯一回之后,他们就不怎么打我了。” 程景舟这才注意到谢小狼过分纤细的胳膊,感觉比乖宝的还要细很多。 “我在这里藏些粮食,你回头可以自己到这里来做吃的。” 谢容昭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先前是因为他和谢荣恩都在村子里,时不时地让他跟着蹭顿吃的,所以谢小狼隔上两三天总能吃上一顿饱饭。 可是现在自己去程家小住,谢荣恩又被派去做别的事了,这谢小狼的吃食方面跟不上,这人就又瘦了一大圈。 “不用的,这里来的人多,到时候指不定让谁给偷了去。” 谢容昭咬唇,小木屋的确不是他们几个秘密基地中最隐秘的一个。 “那我们就换到那边的山洞里。” “姐姐不用担心我,现在山上的吃食多,我摘果子吃也饿不着的。” “那怎么能一样?” 果子是果子,哪能真地就靠着这个养活? 隔了大半个月,谢小狼终于又吃了一顿饱饭,而且还是肉! 程景舟拿出来两张厚厚的饼,“这个你拿着,回去后藏在你屋子里,饿的时候拿热水泡一泡就能吃。” 这种饼是用白面做的,里面还加了盐和油,而且这种烙饼很干,能放上四五天不坏。 谢小狼原本对这位富家公子有几分戒备,而且总觉得自己跟他是不应该出现在同一场合的人,这会儿看到这两张饼,人还有些呆。 “小狼,快拿着吧。景舟哥哥可好了,你拿着,以后他还会常来的。” 谢小狼没跟程景舟打过交道,但是他听谢容昭的话。 等再下山的时候,谢容昭还有几分失望,没挖到名贵药材呀,难不成是只有美人阿爹跟她在一块的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谢容昭感觉山上有大把的银子等着她来拿,可就是找不到准地儿,就挺郁闷的。 等到上了马车,程景舟又跟她提起了谢小狼的事。 谢容昭是真地喜欢这个弟弟,也想着改变他上辈子惨死的命运。 “其实小狼真地很乖的,而且村子里人说的那些话也当不得真,怎么能怪小狼呢?他还只是个孩子,哪里就是什么扫把星了?他们就是故意欺负小孩子不会说话。” 程景舟能明白她的心情,这是喜欢谢小狼,所以想要护着他。 “你之前跟阿叔提过要过继他?” 一提这个,谢容昭就更沮丧了。 “阿爹不答应。阿爹说有我就够了,可是我阿娘明显不是这样想的,而且我阿爷阿奶也更想要孙子。” 程景舟倒是能明白,毕竟他的祖母也是喜欢孙子的,毕竟男子可以传宗接代,日后还可以光耀门楣。 “阿叔应该是另有打算,你莫要多想。” 第114章 果然还是阿爹想的长远 谢容昭显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可是她人小言轻的,也没法子。 “阿叔不愿意过继小狼,应该与那些传言没有关系。” 谢容昭不解,满脸求知欲地问:“那你觉得应该是因为什么?” 程景舟想了想,尽量用她能听懂的话说:“阿叔不在家中,你和阿婶原本就不得谢阿奶喜欢,若是再过继一个名声不佳的儿子进门,只怕他们会有更多的借口来打压你和阿婶了。” 谢容昭瞪大了眼睛,显然,她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程景舟见她听明白了,便继续道:“你的本意是想着让小狼也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还能解了你爹娘子翤上的难题。可问题是,真要是现在将小狼过继到身边,反而会害了你们,小狼在你家的日子指不定会比在他大伯家更惨。” 谢容昭眨眨眼,是呀,她忽略了阿爷阿奶的偏心呢。 到时候万一长房有点儿什么不顺心的事,直接就能推到他们二房头上,理由都是现成的。 谁让二房过继了一个‘克亲’的灾星呢? 到时候不仅小狼要被家里人嫌弃、欺负,甚至是自己和阿娘也要在家中倍受煎熬,这才是阿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自己果然还是目光短浅了。 “你说的对,是我太想当然了。我应该相信阿爹的,阿爹那么聪明,他做什么、不做什么,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程景舟摸摸她的头:“你能这么想就好。阿叔如今游学在外,主要还是想要多看看多学习,他原本就忧心你们,若是再多了一个需要他关照的人,他又岂能安心读书?” “嗯,是我想岔了,我应该要多相信阿爹一点点的。” 有些话说开了,谢容昭心里头的小疙瘩也就没了。 她一直以为是阿爹不喜欢谢小狼,觉得他有个克亲的名头不好听呢。 原来是她把阿爹想地太浅薄了,是她目光短浅才是真的。 “以后咱们和四哥一起,能帮的时候就多帮一把。当初阿叔没有阻止咱们帮小狼,应该也是觉得他可怜的。若是他真不喜欢小狼,又怎么会对你和四哥不管不问?” 谢容昭眼睛一亮,是呀,过年那会儿,阿爹可是在家的。 而且他们暗中帮着谢小狼的事情,他或许知道的不多,但是后来大哥哥都帮着小狼出头了,这事阿爹定然是知道的。 “我就知道我阿爹最好了!” 程景舟见她再度眉开眼笑的,便知道这丫头是又精神满满了。 布行那边的掌柜的找过来,除了正常的帐本之外,还特意点了一下那些被水泡过的布。 “公子,谢小姐真地是厉害呀,按她说的那个法子处理过之后,这布还真地就没有问题了。只是咱们中间儿试的时候,损了个尺的布,倒是不打紧。小的将这些被雨水浸过的都做了处理,前前后后有一百二十二匹布。 这些布处理过之后,小人又特意做了一个降价处理,大部分的百姓一看这布就只是有些褶皱并不介意,而且咱们一匹布下来不仅没有赔钱,还有盈余!” 程景舟笑了,谁能想到乖宝随口一句话,倒是让掌柜的这边儿不再提心吊胆了。 他看过了一匹布挣的不多,平均下来,就是二十文钱,若是正常的细布,一匹布的利润能到二十六文钱。 刨开了用的盐巴和人工,他们也仍然是有利润的。 一百二十二匹布,这么一顿操作下来,不仅没有赔钱,还赚了两千四百四十文,不少了。 程景舟让布行给送过两匹颜色鲜艳一些的棉布过来,算是给乖宝的谢礼了。 主要是有了这个法子,下回再出事,他们也不必慌张,更不必以疵品贱价处理掉了。 程景舟原本想要给谢容昭送些银钱过去,毕竟小丫头就喜欢银子,可问题是送多了,小丫头不会要;送少了,他又觉得拿不出手,干脆还是直接送棉布吧。 他们这里因为雨水多,所以不产棉花,除非是脑子不清楚的,才会想着种棉花。 因为不种,所以这棉布就比北方的棉布贵上不少。 所以高阳县这边普通百姓穿葛布或者是麻布衣服的就比较多,而葛布还有粗细之分,条件稍好一些的,都会穿细葛布,也舒服一些。 谢容昭看了新送来的两匹棉布,就想着让程景舟帮他换一匹青色的,或者是灰色的。 “你是想给你阿爹做新衣裳?” 谢容昭摇头:“不是我做,我不会。我阿娘做。” 谢修文出门在外,总得有几件像样的衣服。 他们这里雨水多,很多时候衣裳干得慢,所以刘若兰给谢修文准备的一年四季的衣裳都会比其它人多几套,免得再换洗不过来,让人笑话了去。 “不用换,改日再让人送一匹到谢家便是。” 谢容昭嘻嘻笑着,程景舟干脆就将她抱了起来,然后谢容昭吧唧一口,就亲了过来。 这一亲还把程景舟给亲懵了。 小乖宝咋突然亲他一口? 谢容昭看着他红红的耳根,笑得大声极了。 “景舟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欢景舟哥哥!” 程景舟强装淡定,但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唇角,分明还是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景舟哥哥,我听人说程三婶又去求程祖母了,你说程媛媛这回会被放出来吗?” 程景舟脸一沉:“这回估计要被放出来的,三婶的生辰快到了。这个时候她去求祖母,也算是有个正当理由,再加上她怀着身孕,祖母定然不愿意让她伤心难过的。” 谢容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个程媛媛还真是麻烦,不管做了什么错事,总有人帮她善后! 如果不是她清楚地知道谁是女主,就差点儿以为程媛媛也受天道庇护了。 “那她出来后,会不会针对你和大哥哥?要不,你以后还是少来内院吧。我想你了,就去外院找你,省得她再故意找你们的麻烦。” 程景舟见她一脸为自己着想的小模样,心里头还是很受用的。 “放心,她不敢。倒是你得小心了,往后无事就在院子里待着,这里有我母亲在,她不敢乱来。” 第115章 转性了? 程景舟说的没错。 程媛媛深知程景炎和程景舟在程家的地位,所以压根儿就不敢对他们有什么算计,可是谢容昭就不一样了。 说好听些,是程景舟的未婚妻过来小住。 说地难听一些,不就是过来蹭吃蹭喝蹭教养的? 程媛媛可真没把谢容昭当回事儿。 她就是觉得谢容昭配不上程家的门第,谢修文也不过就是个穷秀才,若是能中举人早就中了,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谢修文在谢家并不受宠,将来若是谢家长辈归西了,谢修文也不见得能分到多少东西,有什么可顾忌的? 程媛媛年纪不大,心眼儿却不少。 就算是宋弈当初帮着谢容昭说了几句话又怎么样? 也不过是看在了谢修文的面子上罢了,兴许,还是考虑到了程谢两家的婚事所以才会对谢容昭照顾几分,可不见得是谢容昭有什么过人之处。 程媛媛现在身边得用的人不多,如今身边就只给配了一个小丫头,还有一个教她规矩的姑姑,跟以前比,她绝对算是失宠了。 其实,程家其它小姐们大多也都是这个待遇,那些庶女们更是身边只有一个丫环。 程媛媛不知足,可是也知道自己如今在老夫人那里没脸,想要出头,还得再想法子讨得老夫人欢心才行。 谢容昭平时除了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之外,就是待在程夫人院子里,哪也不去。 程媛媛被解了禁,自然也得去学规矩,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一直没能找到针对谢容昭的机会。 程三夫人过寿,并没有大操大办。 程三爷身无功名,就算是小有资财,那也是程家的。 若是程夫人过寿,那县令夫人也是可以邀请得到的,毕竟她是程学正的夫人。 可程三夫人嫁的只是一介白身,且她出身一般,娘家也只是普通人家,请不来什么撑场面的大人物,索性也就不大办了。 老夫人是不赞成大办的,毕竟她现在怀着身孕,万一客人多了,再冲撞了可怎么好。 程夫人身为嫂子,还是送了一份贺礼,不出彩,却也不廉价。 程三夫人的寿宴就备在了三房自己院中,老夫人没过去,只三夫人请她的妯娌以及几位闺中好友们一起热闹了一番。 程媛媛身为她的女儿,自然是要帮着招待那些小姐妹们的。 这也总算是让她找到了一个可以整治谢容昭的机会。 程媛媛让人将给谢容昭准备的果子汁换成了果酒,颜色上也看不出来,再加上这果酒味道带着几丝甜,普通人入口一杯,也未必能察觉得出来。 程媛媛笃定了谢容昭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女,根本就分不清楚果子汁和果酒的区别,所以才会如此安排。 而且程媛媛这回也学聪明了,就算是她能分辨出来又如何? 到时候只说是下人不小心上错了,也不会有人以为是她故意安排的。 谢容昭原本是不想来的,可是程媛媛当着众人的面儿邀请了她,她身为程府的客人,自然不能扫了她的面子,只得赴约。 好在程夫人给她身边安排了一个丫环,就是防止有人欺负她。 谢容昭端起杯子来,不需要喝,就已经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她再凑近闻了闻,明白这是果酒里面兑了果子汁,若是不细闻,还真分辨不出来。 程媛媛一直在关注她,见她不喝,便知她应该是察觉到不对了。 “谢妹妹怎么不喝呀?可是觉得我这里的果子汁味道不对?” 谢容昭一扭脸儿,笑得无比天真:“原来媛媛姐姐知道的吗?我就说怎么闻到了酒味呢,敢情是你的丫环上错了,呃,也不对,应该是分酒的时候倒混了,要不然,怎么会是果子汁和果酒的混合味道呢?” 一旁的程沁,也就是程家大小姐闻言扭过头来:“是吗?我瞧瞧。” 她也只是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的确是有几分淡淡的酒气。 “媛媛妹妹也太大意了,谢妹妹才六岁呢,这等东西岂能入喉?好在谢妹妹闻出来了,若不然真地饮多了,怕是要伤到脑子的。” 程沁话落,脸色也冷了几分,一个眼神过去,便有下人赶忙把放在谢容昭桌前的酒壶拿起,闻过之后再对着大小姐点点头。 程媛媛没想到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的大姐竟然横插一脚,心中有气,却又不敢发出来。 “行了,拿下去,换了果子汁过来,若是再弄错,小心二婶娘要去大厨房那里问责了。” “是,大小姐。” 程沁发话了,下人们哪有敢不听的? 程媛媛气结:“大姐,你怎么护着一个外人?她说这是酒便是酒了?怎么我们喝的都是果子汁,到她这里却成了酒?” 程媛媛的本意,是要鼓动其它的姐妹来针对谢容昭,毕竟大家喝的都没问题,怎么偏就谢容昭这里出了差错,指不定就是她故意找茬呢。 程沁只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行了,下人做错了便错了,你回头再责罚便是。难道我与谢妹妹会一起说谎?你若是不信,我这便让人将东西送到前面的二婶娘那里,由她看看是不是我们冤枉你了。” 程媛媛脸色一变,若是真捅到了二婶娘那里,她焉有好日子过? “大姐姐何必动怒?既是下人弄错了,我回头自会罚他们。” 程沁哼了一声:“这就完了?” 程媛媛听得一头雾水,“大姐这是何意?” “你刚刚对谢妹妹态度有怨,且出口伤人,难道不应该向谢妹妹赔个不是?” 程媛媛气得头顶上都要冒烟了。 这叫什么事? 凭什么还得她给谢容昭赔罪了? 她一个乡下女,她配吗? 程媛媛不服气,可是身边的姑姑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也知道不能得罪这位大姐姐,只好咬牙认了。 “谢妹妹,我刚刚也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觉得不可能独在你这里出了差错罢了。” 这话说地显然是在敷衍了事,谢容昭其实也有几分懵,不明白怎么这位大姐姐就突然为她出头了? 她记得这位大姐姐向来都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今日这是转了性? 第116章 两颗金豆子 “谢妹妹,媛媛也是被家里人宠坏了,没有恶意,还望谢妹妹莫要与她计较。” 谢容昭神思回笼,笑道:“不会,多谢大姐姐刚刚仗义直言。” 谢容昭也是故意用了‘仗义直言’这个词的,毕竟,她印象中这位程大小姐可不是喜欢多事的人,所以她刚刚开口,是受人所托,还是真地看不惯程媛媛的做法? 程沁微愣了一下,随后笑道:“谢妹妹真是可爱,不过听说你平时都不怎么出门,是在跟着二婶娘学女红吗?” 谢容昭摇摇头:“不是呀。我好忙的,我还要练字,我阿爹和景舟哥哥都要检查的。” 程沁挑挑眉,对于这个答案是真有几分惊诧。 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是以学女红为主,便是他们程家这样的家世,姑娘们顶多也就是识得几个字,哪有真正把读书写字当成了每日必做之事? “谢阿叔真是疼爱你。” 程沁找不出理由,只能是认为谢修文十分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了。 程媛媛既然是想要给谢容昭一个教训,当然就不可能真地只是准备了一招。 等到菜品都端上来之后,程媛媛就开始跟大家介绍这些菜肴。 其中有一道笋汤,被众人赞不绝口。 程媛媛主要是把精力放在了几位客人身上,她们都是母亲好友的女儿,有的还是自己的表姐妹,程媛媛自然是很上心的。 “这道笋汤可是我阿娘特意差人去府城学的,要说这道汤的精华,除了用一只老母鸡来熬出高汤之外,就是这新鲜的笋子了,越是新鲜的,这熬出来的汤味道越是可口。” 程媛媛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对了,谢妹妹,你们以前经常上山挖笋子吧?那应该是有经验的,这新挖的笋子,你可吃过?味道可是偏清甜的?” 这话里有坑,谢容昭若是稍不注意,就会被人笑话。 可若是以此来说程媛媛不怀好意,又明显是证据不足。 “我吃过新挖的笋子呀,的确是偏清甜口味,不过我年纪小,没怎么挖过笋子,上次我们一起上山,还是景舟哥哥亲手挖的,他说要带回来给阿婶添菜的。” 大家都不傻,谢容昭口中的阿婶,自然指的是程二夫人。 而她提到了程景舟亲手去挖,那先前程媛媛以及表姐妹准备的想要贬低她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还怎么笑话呢? 毕竟动手的是程景舟,那可是程家公认的最有出息的一个,谁敢说他行事粗鄙? 程沁颇有些好奇地看了谢容昭一眼,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一张童稚的小脸儿,这才慢悠悠地品尝自己碗中的汤。 的确是很鲜美。 程媛媛一计不成,又来一招。 “这道卤肉也不错,是特意去了香香卤菜馆里买来的,因为我们买的量大,那店家不仅给送上门来,而且还送了一些素卤。我阿娘觉得今日是她的寿辰,哪能白白沾人家的光?所以便着人赏了二两银子,也省得有人再说我们程家占一个小商贩的便宜。” 程媛媛话音一落,这屋里的气氛便立马僵冷了下来。 大多数人都知道这家香香卤菜馆是谢修文的夫人刘氏的嫁妆铺子,如今还是刘家和谢家人帮着打理呢。 现在程媛媛这样说卤菜馆,而且明显地轻贬之意,还当着谢容昭的面儿,委实不妥。 谢容昭像是没听懂她说什么一样,仍然在自顾自地吃东西。 程媛媛见她并无反应,其它人又是一副生怕惹事上身的样子,便又连忙道:“瞧我,怪我不会说话了,谢妹妹别生气,我可没有看轻谢家的意思。” 谢容昭眨眨眼,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之后,这才脆声道:“媛媛姐姐为何这么说?我当然知道你没有看轻我们谢家的意思了呀!” 这话让人怎么接? 程媛媛有些气闷,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呀? “呵呵,是呀,我的确并无此意。” 这话说地并不能令人信服,若是真地没有轻谩的意思,那刚刚就不是用那种语气以及那种说词来形容卤菜馆了。 “表妹这话说地也没错,原本就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自然没有看轻谁的意思。再说了,若是不给赏银,谁知道这外头会不会有人借着程家的名头乱说话?表妹也是为了程家的名声着想,何错之有?” 程媛媛表姐一番话,立马又引来了几人的共鸣。 程媛媛自己也松了口气,总算不是她自己唱独角戏了。 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谢容昭会不会气得哭着跑出去。 程沁皱眉,有心为谢容昭解围,可是刚刚她们又一直在说程媛媛是为了程家名声着想,她反倒是不好开口了。 谢容昭此时已经喝了两口果子露:“几位姐姐这话说地不对哦。”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马被她给吸引了过来。 “香香卤菜馆现在在高阳县的名气可不小呢,不说是程家了,便是县令大人那里也是时常派人去买的。而且卤菜馆里头的东西压根儿就不愁卖,何苦还求着人来采买? 再说了,卤菜馆也是靠着手艺吃饭,不偷不抢不丢人。倒是媛媛姐姐刚刚说赏了小二二两银子,这的确不是小数。不过也没什么稀奇的,先前我家的小二往宋家送卤菜,宋阿叔还直接就赏了两颗金豆子呢。” 金豆子是金豆子,只不过里面是空的,而且个头比黄豆粒大小差不多,真算起来,可不及二两银子实惠。 当然,这种内情,旁人不知道,谢容昭自然也没必要跟她们说地太仔细了。 正常人一听是赏了两颗金豆子,第一反应就是指定比二两银子要多得多。 所以,这么一比较,反倒是显得程媛媛小气了。 谢容昭成功地将大家伙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两颗金豆子上。 程媛媛气得脸色一阵儿红一阵白的,恨不能直接过来上手撕打她一番。 也有人抓到了不一样的重点。 “谢妹妹,你刚刚说的宋阿叔是哪一位?” 一旁胖胖的程家姐姐道:“这还用问?能用两颗金豆子赏人的,那指定是宋家了!先前谢妹妹办生辰宴的时候,宋少爷还亲自过去送贺礼了呢。” 第117章 耍了我们? 程媛媛原本想借着香香卤菜馆的事来羞辱谢容昭一番,没想到却被她给反羞辱了。 比阔气你能比得过宋弈? 既然比不过,就别在这里瞎嘚嘚了。 程媛媛接连两次想要羞辱谢容昭都没成功,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是偏偏她又拿谢容昭毫无办法,只能是自己干生气。 谢容昭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可是实际上心情却是相当地糟糕。 不喜欢她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连带着诋毁她的家人呢? 谢家又不靠程家养活,不偷不抢的,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嫌弃? 谢容昭越想越生气,可惜她现在只是一位客人,太过分的事情,是真不能做呀。 谁能想到不一会儿程媛媛出去了一趟,就听到她有些吓人的尖叫声。 谢容昭也好奇地往门口那边走,结果看到程媛媛正在一边原地蹦哒,一边闭着眼睛尖叫。 谢容昭还没看明白呢,就见两个年纪大些的丫环过来帮她清理头发,这才听出来,是刚刚有一只鸟飞过去,然后就有一坨鸟粪掉落在了程媛媛的头顶上。 谢容昭咝了一声,还真地是有点儿惨。 不过,莫名地就想笑是怎么回事? 程三夫人的生辰宴也算是顺利地结束了,至于程媛媛失仪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有人故意四处声张,毕竟程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晚上程景舟过来给母亲请安的时候,谢容昭就借机把这件事好好地说了一回。 “那她是挺倒霉的。也是她活该,净想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事。” “景舟哥哥,宋阿叔家的酒楼生意特别好吗?” 程景舟点点头,宋家的酒楼可不止这一家,府城有,邻县有,少说也开了有七八家酒楼呢。 “景舟哥哥,我今天借了宋阿叔的名头,不会有事吧?” 程景舟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现在才想起来问,那你借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会不会有承担不起的后果呀?” 谢容昭嘟嘴:“我觉得宋阿叔是个大度的人。”程景舟失笑,这就是在变相地给自己开脱了。 “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看得出来,宋阿叔很喜欢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让你下不来台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谢容兰,正在跟高氏商量着怎么把谢容昭这个碍眼的拦路石给除掉。 “阿娘,这件事还是另外安排人去办。阿爹好不容易才又得了方老爷的看重,不能再因为谢容昭的事情而被牵连了。” 高氏是个没脑子的,做事向来就是凭着自己的心情,哪里能想到多周密的计划? “要这么麻烦?” “阿娘,你想不想让我嫁到程家去?” 高氏眼睛一亮,怎么不想呀! 那程三郎的父亲如今可是高阳县的学正,主要就是管着县学以及县试等相关的事务呢。 若是能跟他家结亲,那绝对是对自己两个儿子有益无弊的。 “那你说说看。” 谢容兰小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然后又再三叮嘱,这件事只有她们母女俩知晓,万不可再走漏风声了。 谢修然这几日一直在外忙碌,先前从外乡带回来的小丫头一送到方家去,没几天就被方家给撵出来了,说是八字上不合,白折腾了。 方老爷看在谢修然也算是尽心给他办事的份上,倒是没有责怪谢修然,但是给他下了一个限期令,最多再有十日,若是再不能找到让方家满意的孩童,那绝对是要找谢修然算帐的。 谢修然前前后后从方家可是捞了不少好处,这一回没成,自然就有些着急了。 谢修然现在就等于是在给方家办差,只要是能办成一件事,那方老爷给的赏银就不少,够他吃喝一两个月了。 眼下事情办地不顺利,也是为了这个急地两个晚上没睡好觉了。 谢容兰的计划的确是很周密,谢修然听完后,只觉得这个女儿简直就是女诸葛呀! “还是我的兰姐儿聪慧,可惜是生为了女儿身,要不然,阿爹指定送你去科考。” 谢容兰心中得意,面上却表现得很自谦:“阿爹过奖了,这件事还是要尽快地传到方家人耳中才好。反正也不算是我们耍心计,毕竟都是事实嘛。” 先前,谢修文一直隐瞒谢容昭的种种,就是担心再被方家给盯上了。 可是他没想到,谢容兰竟然误打误撞的,又想着利用刘若兰有陪嫁这一点,来故意给谢容昭安一个‘旺’命格。 “你们听说了吗?谢秀才的独女可是天生旺亲人的命呀!那刘氏都嫁出去多少年了,还能再得了娘家给补的嫁妆,寻常人家哪能做得到?” “就是,别说是刘家日子好过了,就算是真地大富大贵了,又有出嫁女什么事儿?” “这你们就不懂了,我听说刘家那边的人都特别喜欢刘氏的女儿,一口一个乖宝的叫着,别提多亲厚了。要我看,就是刘氏沾了那个小丫头的光,要不然咋能白得一间铺子?” “还有这回事呢?可是我听说那个谢容昭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呀。” “对,我也听说了,而且先前还见过呢,小脸儿腊黄的,咋看也不像是个有福气的人。” “这可说不好。听说那个小姑娘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再醒过来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仅她运气好了,连带着跟她亲近的人都越来越好。” 镇子上的人们议论纷纷,这话自然而然地也就传到了方老爷和方夫人耳中。 方夫人心中生疑:“咱们当初不是也差人去打听过了?这谢容昭可不像是外头说的那么旺亲呀?” 方老爷挺着一个大肚子,脸色有几分阴沉:“这事指不定就是那个谢秀才诓了我们一把。谢修然一直帮着我们做事,尤其是年前两件差事办地还不错,我瞧着他也没胆子诓到我头上。当初他主张将那个小丫头送进府来,就说那丫头命格好。我瞧着也不一定全是假话。” 方夫人秀眉一拧:“那就是谢秀才在故意耍我们了?呵!胆子还真是大,我倒要看看,我方家执意要认下一门亲,谢家人敢不敢再推托!” 第118章 下套 方家势大,便是县里的程家也不敢跟他们硬碰硬,如果再加上一个宋家的话,兴许还能搏一搏。 说到底,还是方老爷的妹夫是府城的官老爷,从四品呢,这官职可不低。 高阳县的县令才是正七品,这差着好几级呢。 谢修然得了吩咐,回去后自然就要先跟老爷子和老太太商量。 谢阿奶对此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反正她早就看那个死丫头不顺眼,早点儿送出去了,她还能落个清静。 可谢阿爷想的就比较多了。 今年老二就要秋闱了,万一中了呢? 这一旦中了举人,那可等于是鱼跃龙门,彻底成为上层社会的老爷了,如果传出他的女儿被送去给人挡灾,这无论如何都是于名声有碍。 “此事不妥。你与方家不是没再来往了吗?怎么还会帮着方家跑腿?” 谢阿爷虽然偏心,但是不傻。 他好歹也是风光过的,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当初得知方家找人认干亲,不过就是为了给自己家的孩子挡灾之后,就意识到这水太浑,不能掺和。 可没想到,自己最看重的大儿子却是一头就栽了进去。 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阿爹,方家势大,他们找上我,我也没法子呀。我先前已经敷衍了几次,这回是真没办法了,这才捅到您二老跟前来。若是咱们不同意,那方家要是硬来,咱们也没招呀。” 谢阿爷却不认同:“怎么可能?再不济,昭姐儿也是秀才家的女儿,而且她可是跟程家订了亲的,你是脑子进水了,觉得程家会由着你来作践他们家未过门儿的儿媳妇?” 谢修然一噎,还真把程家给忘了。 先前程举人只是个县学的先生,如今已经成为县正了,也是正经有品级的,有官袍加身的。 不止是他,还有一个刘家呢。 刘家老大现在可是县衙的县丞了,也是正经有品级的,是正八品还是从八品来着?反正是拿朝廷俸禄,而且手里头是握有实权的。 真要是动了谢容昭,刘家指定是不依不饶的。 而且眼下最要命的是,方家把压力给到了谢家,这是想要让谢家主动把人送过去。 谢容兰倒是并不担忧:“阿爹不必如此紧张,若是日后二叔问起来,只说是方家逼迫我们就是。再说了,不管是程举人还得刘县丞,在方家那位大老爷跟前,能算个什么?” 这倒是实话。 谢修然这会儿也总算是不再那么焦燥了,“先跟二弟妹说一下这件事,现在昭姐儿还在程家住着呢,就算是送到方家,总得先把人给骗回来再说吧?” 谢家愿意护着二房的,也就是谢老三一家子,眼下谢老三在铺子里忙活,谢荣恩也被派出去做事,只一个王氏,倒是翻不起什么浪来。 谢修然和二老一商量,就决定先把刘氏禁足,然后再用刘氏生病为借口把人给骗回来。 王氏也是无意中从谢容萱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心里稍一盘算,就知道这事儿怕是要闹大,赶忙寻了个机会找到村长家,然后托人给刘家送信儿。 王氏聪明,既然谢家是以刘氏生病为由将谢容昭骗回来,那她也用同样的理由将刘家人骗来,有何不妥? 反正到时候为难的也不是她。 谢容昭得到消息说母亲病了,自然是有些着急的,不过她也不是真地小孩子,还是差人先去了一趟铺子,将这件事跟三叔说了,然后想着跟他一起回谢家。 不过来送信儿的人挺急,说是刘氏病地不轻,坚持要谢容昭立马跟他回去。 他若是不催,谢容昭怕是也就信了。 可他这么一催,谢容昭反倒是生疑了。 “这位阿叔,我瞧着你有几分眼生,不知你是哪一家的阿叔?” 谢容昭这话也不算是在撒谎,她看着这人是有些眼熟,但是记不得是哪一家的了。 来人跟谢长贵是同宗,算是谢长贵的堂弟,自小便懒,不爱干活,这回也是收了谢修然二两银子的好处,才巴巴以过来接人回去的。 “你不认得我?那你可晓得我家的二虎子?我是二虎子他爹。” 谢容昭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阿伯,刚刚是侄女口误了,还请阿伯勿怪。” 二虎子爹连忙道:“不怪不怪,侄女呀,咱们现在就回吧。” “阿伯先回吧,我已经给三叔那里送了消息,待会儿我们一并回去,正好我们还要先去一趟医馆,接上一位大夫。” 这话是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人家小姑娘孝顺,你说她阿娘生病了,她这头连请大夫的事都想到了,还能说啥? 就这样,二虎子爹没能把人接上,但还是一脸高兴地去墙角蹲着了。 为啥? 反正信儿他送到了,而且谢容昭也说了会回去,他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谢老三听说了二嫂病重一事,也觉得有几分蹊跷。 毕竟他前天回去的时候,二嫂还好着呢,能吃能睡的,咋就病了? 回去的路上,谢老三就把心头的疑惑说了,谢容昭听完,对这件事就更有了几分怀疑。 这么急着把自己骗回去,难不成又是在打她的主意? 冷不丁地,谢容昭想到了之前方家那个惨死的小姑娘,难不成,大伯又想着把她送到方家了? 这可不成! 谢容昭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已经到村口了。 她现在想要往刘家村那边走,也已经不可能了。 “三叔,那辆车瞧着眼熟呀!” 谢老三掀帘子瞧了一眼:“哦,那是你三舅吧?” 一听到刘家也有人过来了,谢容昭不仅不担心,反倒是踏实了。 等谢容昭进了门,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刘若兰,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子。 “阿娘,你怎么了?” 刘若兰苦笑:“我没事,就是吃错了东西,坏了肠胃,歇一歇就好了。不是多大的事,何故把你叫回来了?” 刘老三也正好进门,听到这话,皱眉道:“可谢家的人去传话,说你病得厉害,要不然我们也不能急匆匆地赶过来。” 谢容昭点头道:“是呀,族伯也说你病得厉害,非得让我赶回来呢。” 第119章 先搜了再说 要说这个计划吧,那真地是一点儿也不严谨。 首先,谢修然就不该找一个族人去出马,都把刘若兰的病情说地那么严重了,那为什么不是谢家人亲自去找谢容昭? 这一点,谢修然没想过,因为他要去镇上找方家那边带人手,他知道谢容昭不可能轻易地走出谢家庄,所以,总得借一借方家的势,如此一来,就算是将来谢修文回来了,也不至于太怨怪他。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单方面的谋算。 这个计划第二个不周密的点,就在于既然是刘若兰病地这么严重了,为什么也没请大夫?别说是镇上的大夫了,便是谢家庄的土郎中都没叫过来给开个方子,这是不是也太敷衍了? 王嫂子这会儿扑过来:“舅老爷呀,你可来了。这谢家是想要了我们夫人的命呀!夫人可不是吃错了东西,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给夫人下了药,要不然夫人也不可能只是偶尔腹痛,而且太夫人也不让请大夫,说是喝点儿热水就没事了。” 得,破案了! 刘老三都被气笑了。 “好呀,你们谢家还真地是有本事!说我妹妹病地要不行了,实际上你们却连个大夫都不肯给她请,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刘老三脾气大,再加上他有一个当县丞的哥哥,自然是没人敢惹他。 谢老三回家后就被王氏给拽进了屋,听说了事情的大概之后,就觉得他大哥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 “你去找族长和村长过来,我安排人跑一趟程府和宋府。” 谢修文走之前,曾经跟谢老三说过,万一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大麻烦,可以差人去程家和宋家求助。 眼下惹到了方家,这也算是他们解决不了的大麻烦了吧? 方家不知道现在谢容昭背后有靠山吗? 他们当然知道! 只是他们都没把刘家、程家当回事儿。 在方老爷眼中,这些人加在一块儿都不够他妹夫动一下手指头的。 不就是个八品官儿? 有什么了不起的? 方老爷还就是想着要光明正大地把人带走。 就是要让乡亲们都看着,他们是正儿八经过来认门干亲的。 说的更直白一些,方老爷就是故意踩着程家和刘家的脸面呢,又能怎么样? 就凭他妹夫在府城的官职,在高阳县就没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他就是要让高阳县的老百姓们都知道知道,这地界谁才是真正能说话做主的人。 方老爷这几年是越发地傲气了,甚至连县令在他眼里都不算个什么。 他妹夫可是从四品的官儿,一个破县令算什么? 要不是因为他们方家的根基在这里,他早就搬到府城去享清福了。 方家这次就是故意拿谢家来开刀呢,好叫高阳县的百姓们都看看,到底谁才是高阳县的爷! 另一边,曹新陪同一位年轻的公子爷从府城来到了高阳县。 “世子,咱们现在手里头的罪证还不够,您看?” 这位被称作世子的,正是从京都秘密赶过来的钦差大臣赵越。 曹新查了这么久,关于这桩牵连到了朝中二品大员的贪腐案,至今仍然证据不足,这个进度,显然是不能令圣上满意的。 所以,这才将赵越派了过来。 “府城那边咱们也查了这么久,没有头绪,依我看,倒不如去方家走一遭。” 曹新一愣:“方家?” “按你收集到的消息来看,这位方员外可不是什么善茬,既然是借着妹夫的势得了这么多的好处,为何还苦守在一个小破镇子上?别说是府城了,就是连县城他都不去,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曹新顿时就明白了。 “世子英明,是属下着相了。” “嗯,走吧。这次咱们带足了人手,先把方家搜了再说。” “是,世子。” 曹新可是丝毫不惧什么御史或者是参奏的,反正有这位爷在前头顶着呢,他只需要听命行事即可。 谢容昭回到家没多久,谢修然就带着方家人来了。 当然,方老爷没有亲自出面,而是由管家代劳。 管家也是个傲慢的,一直就是拿鼻孔看人的架势。 “我们老爷看上你们家三姑娘了,那是给你们谢家面子,别给脸不要脸。不就是一个秀才家嘛,我们老爷还真没放在眼里。” 谢修然连忙讨好道:“您多虑了,我们乐意着呢,一会儿就让昭姐儿跟您走。” 刘若兰自然不肯答应,而且这里是谢家庄,她就不信谢氏族人也能由着大房一家胡来。 方家这回连管家带打手的,总共来了十几个,倒是瞧着都身高体壮的。 哪怕是王氏将谢氏族人们请过来了,方管家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儿。 “你们可想清楚了,我们老爷愿意收她做干女儿,那是她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谢秀才就算是在这里,那也得承我们老爷的情。” 不过是一介家奴,竟然连秀才老爷都不放在眼里,可见方家是有多嚣张。 谢阿爷还没说话,谢老三就先不乐意听了。 “滚出去!这里是谢家,你们方家就算是再有权势,也不能私闯民宅。真以为自己有个当官的亲戚就了不得了?我告诉你们,这里是谢家庄,你想欺负我们谢家人,也得看老子乐意不乐意!” 谢老三这大嗓门儿一喊,可是把谢氏族人们心头的那点儿热血都给喊出来了。 谢阿爷面色发窘,他还在发愁此事如何向方家交待,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跟方家作对。 “老三,你胡闹什么!一边儿站着去!” 谢老三回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爹,难以想像,在这种时候,他阿爹竟然还要帮着外人说话。 谢修然则是得意一笑,冲着谢老三努努嘴:“边儿去!方老爷那是看得起咱们谢家,这才想着收了昭姐儿做干女儿的。方老爷那是接咱们昭姐儿去享福的,方家可是富贵窝,又不什么刀山火海的地方,老三你也太不识趣了。” 谢老三就是嘴笨,话到了嘴边儿上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只能急得干瞪眼。 谢容昭从刘若兰身后挤出来,大声道:“我阿爹说了,他不点头,不许我乱认亲戚的。” 第120章 真特么地不是人! 谢修然怒道:“小丫头片子,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阿爹不在又怎样,就算是在这里,他也得听你阿爷的话!” 高氏在一旁添火:“就是,家里头是你阿爷阿奶做主,你阿爹如果敢不听话,那就是不孝!” 刘若兰气得浑身直哆嗦,但还是紧紧地护着谢容昭,不让谢修然过来抢孩子。 谢老三大吼了一声:“闭嘴!你们还是谢家人吗?昭姐儿叫你们一声大伯大伯娘的,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什么干女儿?真以为别人不知道方家是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吗?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这是方家给自家孩子找人挡灾呢! 你们这没了良心的,还敢让昭姐儿跟着他们走,你们这分明就是想要昭姐儿的命!你们真特么地不是人!” 谢老三是真怒了,骂人都不知道过一下脑子,当着他亲爹娘的面儿,直接就把大哥两口子给骂得没了半分颜面。 此时,谢氏的族长和村长也都过来了。 不用问,他们肯定是不能同意这回事的。 如果是别人家,他们兴许还能觉得是昭姐儿有福气,可偏偏是镇上的方家,那可真不是什么好去处。 而且刚刚谢老三把话说地那么直白,又喊的那么大声,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方家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了,更知道谢修然两口子不是东西,想着把自己的亲侄女送出去换富贵! 谢容昭借机哭哭啼啼道:“大伯,大伯娘,你们上回就想把我给卖了,好在我阿爹及时赶回来了,现在你们又想着卖我,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呀!” 刘若兰一看女儿这样子,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大哥,大嫂,我们一家三口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们为何一定要逼得我们骨肉分离?我们到底欠了你们什么呀!” 母女俩抱头痛哭的画面,自然是令人看了唏嘘不已,赶过来的一些妇人小娘子们,也都不由自主地跟着抹泪儿。 毫无疑问,谢氏的族人们,自然是占刘若兰这一边的。 谢阿奶气得指着谢老三的鼻子就开骂,骂来骂去也不过是那么几句,无非就是他不知道家里头的难处,怎么能把老大想的那么不堪云云。 可是事实如何,大家都有眼睛,也都长了耳朵,不是你老太太一句话就能洗白的。 方管家看着他们的人被围起来了,而且这些人手里头都带着锄头、镰刀等等,察觉到他们落不到好,就想着还是先走为妙。 “你们自己想想清楚,我们老爷那是认干亲,别说什么挡灾不挡灾的,这话要是再让我们听见,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到时候直接把人往衙门里送了!” “那你倒是送!” 一道明显更有威慑力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扭头看过去。 是县丞刘老大赶过来了,而且因为来得匆忙,还着了一身官袍。 刘老大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衙役,显然也是被他喊过来助威的。 不管方家的势力有多大,眼下方管家只是一个下人,面对的还是衙门里的人,这双腿就不自觉地开始颤了颤。 “原来是刘县丞。刚刚小人这话可能是说地不清楚。是因为谢家三爷对我们方家出言不逊,所以小人才会警告一二。” “呵,我的确是不知道谢老三说了什么,但是你们方家带人强闯民宅,这是事实吧?” 谢修然连忙道:“不是不是,误会误会!方管家是我请来的,不是强闯,真不是。” 谢老三却哼了一声:“大哥,你当人家奴才的样子还真是丢尽了我们谢家的脸面!方管家是你请进来的,那要卖了侄女也是你的意思了?” 谢修然脸色一变,下意识就看向了阴着脸的刘县丞,连忙解释道:“没有,真没有这个意思,都是误会,这样,咱们先坐下来好好说。” 刘县丞只是轻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 “来人,将他们都给我绑了!” “是,大人。” 衙役的手上可都是带着刀的,再说了,一身官皮穿着,这震慑力总归还是有的。 方管家都懵了。 “不是,刘县丞,你这是何意呀?我可是方家的人。” “绑的就是你方家人,你以为现在你的那个主子还能护得住你?” 刘县丞一挥手,衙役们就先上前把方管家给绑了,余下的那些个打手们倒是想跑,可路被谢氏族人给围死了,他们也出不去呀。 谢家人原本就对这些人心生不满,如今见刘县丞发话了,他们也就直接配合:绑人! 而方管家此时脑子里还在反复回响着刘县丞的那句话,方家出事了? 谢修然同样被吓得不轻。 原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他们这一次几乎是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留后路,哪里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刘县丞带人把方管家等一众都带走了,而谢氏族人们还留在这里,谢阿爷面色苍白,对上几位族老那失望的眼神,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没脸坐在这里了。 谢阿奶跟他不一样,兴许是因为脸皮厚,又兴许是自己另有底气,所以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你们也别这个眼神看着我们,如果是方管家带人去你们家里要人,你们能挺直了腰杆儿来拒绝?我们也是被方家逼的,要不然谁会愿意做这样的决定?” 谢容昭不吭声,窝在刘若兰怀里头装受惊吓。 谢老三心中再气,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儿来怼自己老娘,说实话,他也觉得丢不起那个人! 谢修然此时脑子里都是空的,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高氏则是被吓瘫了。 谁能想到,闹得这么大,结果竟然是方管家被衙门的人给带走了? 谢容兰是知道方家的势力有多大的,“方家势大,听说方家的姑老爷可是从四品的大官,咱们县令才是七品,比他低着好几级呢。咱们这里的县令真能审得了方员外?” 这话让谢修然和高氏一瞬间又抓住了一丝生机,感觉他们还没有完全输。 “兰姐儿说的没错,指不定一会儿方家就会再转头带人过来,阿爹阿娘,咱们还是赶紧把昭姐儿送到方家去吧,别再给家里头惹祸了!” 第121章 再甩锅 谢修然和高氏两人的话,根本就无人理会。 他们不是不知道方家的势力有多大,可是他们更知道身为一个大宗族,他们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外人来欺负他们的族人? 而且这个族人还是一个无辜稚童? 老族长摇头叹息,“你真是冥顽不灵!去年想要卖昭姐儿一次也就罢了,今年居然又故计重施,你真地是丢尽了我谢家的脸面!” 老村长也觉得谢修然的所做所为不堪为人,哪有当大伯的算计亲侄女的? 这要是传出去了,他们谢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谢阿爷则是脸色灰白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哄哄的,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了。 谢阿奶不懂那些大是大非,她只知道自己最心疼的大儿子被人嘲讽了,这就不行! “你们少在这里来充什么能人!你们只知道来怨怪我家老大,怎么就没想过他也是被逼的?昭姐儿是他侄女,若是有可能,他又怎么会不护着?刚刚兰姐儿说的没错,方家势大,搞不好一会儿就会带着大批的家丁过来,到时候怎么办?” 谢老三一脸不屑道:“来就来!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再说了,他方家势再大,也得按律法办事。没听说过还要强行认亲的。” 王氏这会儿情绪上来,也多说了两句:“就是,我们乖宝都说了不想去,而且二哥也是留过话的,没有他的同意,什么亲戚也不能瞎认。再说方家这是认亲吗?这分明就是想强抢咱们家的孩子呢,就冲这个,告到官府去也是咱们有理!” 刘若兰抹了一下眼泪:“三弟妹说的没错,他们这就是明抢。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方家势力再大,总不能还大过王法去!若是咱们县里管不了,我就带着乖宝去府城告状,我就不信他们还能一手遮天了!” 刘若兰这番话,又激起了族人们心中的斗志和维护族亲的一腔热血。 看着族人们群情激动的样子,谢容昭心里是感动的,而谢容兰则是气恼加失望的。 怎么就这么护着一个谢容昭呢? 就因为她阿爹是秀才? 谢容兰不会想到,自己只是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不仅没能把谢容昭给整走,反倒是害得他们一家子颜面尽失,名声尽毁。 谢容兰还想着再为自己父母争取一下,没想到程家和宋家也来人了。 宋弈亲自过来的,他走在了程景舟的后面,脸上的担忧可不是装出来的。 “乖宝,怎么样呀?有没有受欺负?” 谢容昭原本已经平静好心情了,可是这会儿一看到疼她的景舟哥哥,一下子就绷不住,又哭了起来。 “景舟哥哥,你总算来了,我好害怕!他们非要带我走,还好我大舅舅带人赶过来了。” 谢容昭一边哭一边说,程景舟先是蹲下来哄了她一会儿,之后干脆就将她抱了起来,正好就又跟宋弈对上视线了。 “乖宝别哭呀,有宋阿叔在呢,看谁敢欺负你!” 宋弈一出现,谢修然的脸色就变了几变,毕竟宋家也是有亲眷在府城为官的。 要是论及势力,宋家不见得比方家差多。 更要紧的是,宋家可不是靠着裙带关系,人家是正经的宋家子弟为官,那可是不一样的。 “乖呀,不哭了,眼睛哭肿就不好看了,不怕哦,方家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谢容昭听到这里,打了个哭嗝,眨巴两下眼睛:“景舟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宋弈解释道:“方家人已经被下狱了,而且整个方家都被围了,是府城来的官兵,现在咱们县令大人也才赶过去,具体是因为什么,咱们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方家这回肯定是栽了。” 谢修然闻言心头一慌,人就站不住了。 好在他身后是椅子,不至于直接跌坐到地上让人笑话。 谢容兰则是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方家栽了?可是真的?” 宋弈扭头看了一眼,不认识这个小丫头,但是看到在场众人都在等着他说话,便清了一下嗓子道:“嗯,是真的。官兵已经开始抄家了,方家不可能再耀武扬威了。” 谢老三呆了呆,随后大笑两声:“好!真是恶有恶报呀!这方家鱼肉百姓多年,总算是遭报应了!” 说实话,方家在高阳县的名声是真不怎么样,要不然,当初谢修文也不至于那么急切地想要跟方家撇清关系。 谢氏族人们都高兴坏了,可是谢修然以及谢阿奶可是心底凉了半截。 方家要是倒了,那他们先前做的这些不都成了助纣为虐? 谢修然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呢,谢阿奶就先嚎上了。 “真是老天爷开眼呀!方家总算是要被收拾了,他们害得我家老大天天晚上觉都睡不好呀!就知道逼着我家老大干这干那的,不听他的就威胁着对付我的孙子们呀!” 谢阿奶这番话,自然是嚎给外人听的。 她不确定方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宋弈都站出来说方家不行了,那指定就是没有指望了。 既然如此,为了避免再被人翻旧帐,最后还是先把锅给甩出去。 反正方家是出了名的恶人,被方家威逼着做事的可不止一两户人家,所以到时候法不责众,再加上都是苦主,所以真要是上了公堂,还能保一保谢修然。 谢修然此时也回过味儿来了,不能让人说是他巴着方家,必须得说是方家仗势欺人才行。 他这脸色一变,就开始卖惨:“昭姐儿呀,幸好这回没事呀,你是不知道,我要是不答应他们,他们就要对你两个哥哥出手呀!你说说他们两个读书多年,好不容易读地有点儿样子了,我如何能看着他们的前程被人毁了呀!” 别说,这一番哭诉,还真就是帮着他的形象扭转了不少。 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被人拿着儿子的前程要挟,不得不做出一些对侄女不利的事,还真地是挺憋屈的。 虽然说是觉得谢修然做事不地道,可是主动做跟被人逼着做,显然是有着极大的差别的。 谢容昭心头暗恨,又让他们找着机会翻身了! 第122章 关键证据 赵越和曹新都在方家的前厅里坐着等结果,毕竟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要拿到证据,至于收拾方家人,也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启禀大人,并没有找到其它的证据。审问方家下人的结果里,也只是查出来方家曾多次残害幼童,再就是逼良为娼等恶事,目前尚未搜到贪腐案的证据。” 赵越冷着脸:“那就继续找!哪怕是挖地三尺,也得把证据给我找出来。” “是,大人。”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但是他们想要的证据一直没有出现。 “大人,外面有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小女娃过来求见,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向大人禀报。” 赵越眉心微拧,不语。 曹新则是有些意外:“他们可有自报姓名?” “少年自称姓程,小女娃姓谢。” 曹新这才想起来:“世子,应该是谢秀才的女儿和程家的那位三郎。” “他们所来何事?” 曹新也想不明白:“不如叫他们进来问问?” 赵越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曹新这才使了个眼色给传令兵。 程景舟牵着谢容昭的小手进来,“给两位大人请安。” 因为赵越的身份并没有对外公布,所以程景舟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几品官,但是能坐在曹新上首的,官职必然不会低。 “免了,你们所来何事?” 程景舟犹豫一下,“乖宝,见到两位大人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赵越和曹新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这个小女娃身上。 “我认得你,上次给我们送了两道菜的阿伯。” 曹新一下子就笑出来了:“嗯,小娃娃倒是好记性。那你先说说有什么要紧事跟我们?” 谢容昭想了想,还左右看看,明显是有几分不放心的。 赵越使了个眼色,屋里已没有了多余的人。 “现在可放心了?” 谢容昭示意程景舟陪着她上前几步。 “阿伯,他是好人吗?如果他是,那我就说。如果他不是,那我不能说。” 谢容昭其实有猜到这位坐主位的大人应该是来查安的主官,那十有八九是靠谱的。 可是她现在还个小孩子,不能表现得太惹眼了。 曹新失笑道:“小娃娃,他可是赵大人,此案就是由他来主办,是位好官。” 谢容昭眨眨眼,然后再以眼神来征得程景舟的认同之后,才规规矩矩地站好,面向赵越。 “赵大人,你可以带人去查方家三小姐的屋子,嗯,我想想,哦,对了,在她的绣房里,那个衣柜要挪开,然后有东西。” 赵越和曹新面色俱是一惊,连程景舟都吓了一跳,如此私密之事,谢容昭是如何知晓的? 曹新不放心,请示过后,亲自带人去查。 赵越看着眼前这个有几分不安的小姑娘,施舍般地问了句:“你很害怕我?” 谢容昭吓得缩了一下脖子,然后小手不自觉地就往程景舟的手里塞。 “我,我不认得你。这个秘密是妞妞姐姐告诉我的,之后没多久她就死了。我,我不想让妞妞姐死不瞑目。” 话说地不是很完整,但是赵越和程景舟都能听出来,谢容昭之所以会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一个叫妞妞的小姑娘。 “妞妞?” 谢容昭眼圈儿泛红:“妞妞姐是方家的一个丫头,她是被家里人卖到方家的,没进方家前,我们就认识。后来有一回在镇上遇到,她身上有伤,跟我说了好多话,没多久,我就听人说她死了。” 程景舟连忙蹲下来哄她:“乖宝不难过哦,妞妞不会白死的。妞妞还说了什么,你都说给大人听好不好呀?” 谢容昭说的也不算是假话,妞妞的确是她认识的,只不过,是上辈子她进入方家之后才认识的,那个小姐姐因为倒茶慢了一步,就被方家少爷给活生生地打死了。 这辈子,她没能进方家,可是也同样听到了妞妞惨死的消息。 谢容昭心中是有愧意的,妞妞是她上辈子最有好感的一个姐姐,她想过要救妞妞的,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去年妞妞就没了。 一想到这些,谢容昭的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妞妞姐姐说方家几位主子都喜欢虐待下人,还说经常有府城的人来方家,每回都是夜里来,也从不多停留,好几回都是带着大箱子来的,姐姐说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只怕早晚都得死,她害怕,可是又不愿意再这样痛苦地活着。” 谢容昭说不下去了,哇地一嗓子,哭得昏天黑地的。 程景舟也没想到乖宝说哭就哭,而且还哭地这么凄惨。 赵越听明白了她的话,那个叫妞妞的小姑娘是发现证据的关键人物,可惜了,应该是被方家人发现,然后直接灭口了。 谢容昭这里哭地惊天动地的,那厢的曹新也终于发现了他们一直要找的证据。 除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之外,还有两本最为关键的册子。 这才是能搬倒那位的关键证据! 谁能想到,这些证据竟然是藏在了一个商贾之家? 毕竟方员外与府城的从四品功曹从事有亲眷关系,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大家也都知道方家从商,家中或者是名下产业有大量的金银往来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谁能想到,一个小镇上的商户,会与朝中的正二品大员有所勾连? 东西到手,赵越和曹新此行的任务也就算是圆满结束。 看着仍然在低声啜泣的谢容昭,赵越心有不忍。 如果不是这个小姑娘找过来,谁能想到如此关键的证据,竟然会是藏在了方家一个小女儿的绣房内? “谢家小女娃,你过来。” 谢容昭抹了下泪,怯生生地走过去。 “这是小爷的玉佩,你拿好了,日后若是有机会来到京都,记得来威信侯府寻小爷。本案你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但是你年幼,且此案又牵涉重大,小爷不便将你牵连其中。” 话落,一旁的曹新会意:“你父亲今年要参加秋闱,若是得中,明年必然进京赴会试,届时,我与赵大人自然是会向皇上禀明这一切。” 言外之意,这件功劳暂且压下,来年,或可成为谢修文春试的一大助力! 第123章 初遇金大腿 谢容昭也没想过要什么功劳,她来这一趟的目的,也就是想要让方家彻底翻不了身。 虽然说不给记功劳了,但是谢容昭到底也是他们的小福星,而且赵越听说她父亲还要科考,家中银钱不丰,干脆就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赵越大手一挥,直接就从刚刚收缴过来的匣子里拿出来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过去了。 “这是方家的钱,不在贪腐案之列。” 程景舟听懂了,这钱跟贪腐案没关系,只是方家经商的银子,可以拿。 不过,这么大的数额,程景舟仍然有些不放心。 曹新明白赵越的意思,劝道:“小娃娃,拿着吧。这也算是给你的赏银。毕竟你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线索,只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暂时不能将你公布出去。” 谢容昭眨眨眼,吸吸鼻子,伸出小手接过。 “谢谢阿伯,谢谢赵大人。” 赵越挑眉:“你为何唤他阿伯,却唤我大人?” 谢容昭抬起头,一本正经道:“阿伯是阿伯,我见过的。大人看上去年轻,好像比我阿爹还要小,我自然不能唤你阿伯啊!” 赵越好奇心就更重了:“那你为何不唤我阿叔?” 谢容昭似乎是有些被问住了,挠挠脑袋:“我唤你阿叔,你可不可以帮帮我阿爹,不让别人再算计他呀?” 赵越闻言好奇心就更重了,一旁的曹新则是眸光微暗,难不成,这小丫头还知道一些内情? 程景舟则是哄道:“乖宝,赵大人公务繁忙,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们了,我们还要去你外祖家呢。” 谢容昭撅嘴道:“哦,好吧,我们还要写信告诉阿爹呢,不过也不能让阿爹担心,景舟哥哥,我们现在有钱了,是不是可以请几个护卫来保护阿爹?” 曹新适时问道:“小娃娃,你为何想着要保护你阿爹呀?” 谢容昭歪头,一脸纯真:“因为每回阿爹要考试的时候都会出事呀,我听阿娘说,不是吃坏了肚子,就是遇到了贼人,再不然就是家里头出事,总之我阿爹就是那种考前各种倒霉的人。” 小孩子不懂,只以为是大人不走运。 可是曹新和赵越是什么人? 两人相视一眼,自然都明白其中内情。 “所以你刚刚提出来让我帮你阿爹,只是想要让你阿爹能顺利地参加考试?” 谢容昭小脸儿上立马扬起笑容,重重地点头:“对呀对呀,有人看我阿爹不顺眼呢。我听妞妞姐姐说过,以前方家就针对过我阿爹,还说我阿爹不识抬举。” “你怎么能确定我能帮到你阿爹呢?”赵越身为京都贵公子之一,这戒心可不是一般的重。 哪怕眼前只是一个小女童,该问的事他也得问清楚了。 “因为你是大官呀!而且你能惩治方家,那说明你比他家的那个姑老爷厉害。我听阿奶说过的,能当大官的人,身上气运都很好,可以压制邪祟,也可以驱除霉运的。” 赵越原以为这小女娃是明白其中的内情,所以想借自己的手来帮着铲除一些障碍,所以才对她生疑,可是没想到,她想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理由。 好吧,这种说法,在民间还是很常见的。 “呵呵,所以,你觉得我得陪着你阿爹科考?” 谢容昭被问住了,扭头看看程景舟,摇着他的手道:“景舟哥哥,我好像也不太知道吔,你知道怎么帮人驱除霉运吗?” 程景舟毕竟年长了几岁,又正经读过几年书,所以这内里的事情还是听懂了。 “乖宝不急哦,现在方家已经被收押,有清明廉正的大人在,以后那些霉运不会再找上来的。” “真的吗?那不然我把这块玉佩给阿爹戴,是不是就可以沾到大人的官气,然后吓跑那些霉运了?” 程景舟轻笑:“这个不能随便露在外面的,要妥善收起来。” 赵越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这小女娃倒是挺有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 谢容昭再次抬头看他:“我叫谢容昭,我阿爹喜欢叫我乖宝,有时也会叫我昭昭。” 赵越瞧着眼前这个小女娃,倒是生出了几分欢喜之情。 他这样的人,出身高门世家,自小便面临着各种算计。 他是嫡子出身,十岁时便被请封为世子,在侯府向来是地位尊贵,便是在京都,他也是不惧皇亲国戚的存在。 如今见到一个如此干净单纯的小女娃,一心只想着为父亲分忧,还真是让他有几分意动。 不自觉地,赵越便将这个小丫头抱了起来。 谢容昭虽然六岁了,但是个子并不高,对于赵越这样自小练武的人来说,抱起来就是轻飘飘的,估计身上也没几斤肉。 “几岁了?” “六岁。”谢容昭伸出六个手指头,可爱得紧。 “今年你父若是能高中,那明年必定会去京都参加春闱,你可要陪着他一起去京都?” 谢容昭的眼睛亮了亮,小脑袋点的那叫一个勤快:“要呀要呀,我阿爹说京都很繁华的。” “嗯,等你到了京都,我带你吃好吃的,可好?” 谢容昭笑嘻嘻道:“好呀好呀!谢谢阿叔!” 谢容昭说着,还愉快地拍起了小手。 虽然不是很习惯被陌生人这样抱着,但是想到这位可是大人物,都跟侯府有关了,那必定是条金大腿,得抱牢了,可不能松手。 就这样,谢容昭又多了一位阿叔。 赵越得知他们赶来之前,方家竟然还派人去强抢这个小乖宝,眼神立马就狠厉了几分。 “来人,再去审讯方员外和那个方管家,别动大刑。” “是,世子。” 都是跟在赵越身边的心腹,主子说的别动大刑,意思就是不能让他们好过,但是身上又不能有明显的外伤。 这个简单,刑讯但不留伤,他们有的是法子! 谢容昭被程景舟带着送去了刘家。 方家出事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刘老二就带人强行把刘若兰给接回娘家去了,理由也是现成的。 你们不是说刘若兰病重了吗? 娘家心疼出嫁女,接回去调养身体,多正常! 第124章 谢荣恩回来了 要说老百姓怕什么,自然是最怕生病了。 人生病了就得吃药,这年头的药可真是贵呀! 刘若兰一个出嫁女生了重病,那自然是得请好大夫过来开好药的,这一来二去,花银子就不可能是小数。 在这种时候,刘家主动把人接走了,无论谁知道了,都得说一句刘家人重情意,没有因为女儿出嫁了就撒手不闻不问,而且还是刘若兰的几位哥哥亲自出面去接的,可见这兄妹间的感情实在是好,刘家的家教定然是不差的。 如此,刘家的名声可以说是又涨了一层,反倒是谢家,真真是远不如从前了。 尤其是在谢家庄,知晓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的谢氏族人们,再看谢承家老两口和谢修然一家子的时候,那眼神里都满是鄙夷。 能这般算计至亲之人,可见这人品是得差成了什么样。 谢修然觉得自己冤枉,他和高氏自然是要辩解说得罪不起方家,说到底还是他们谢家没出一个能人,要不然能让人如此欺辱? 如此这般一番说辞,倒是让族人们对他们的意见小了些。 关上门,谢修然就指着谢容兰的鼻子开骂了。 谢容兰挨了一巴掌,她心里头也委屈呀。 谁能想到方家威风了这么多年,竟然说被查就被查了? 早知道如此,他们就应该再早些动手的。 谢容兰可不会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恶毒,她只是觉得失去了一个可以赶走绊脚石的大好机会。 谢容昭也不在程家住了,陪着刘若兰一起在刘家住着,程景舟有空就过来监督她写字,每回过来都会记得给她带一些吃食。 谢容昭现在手里头有银子了,一千两呢! 有了这笔银子,谢容昭就暂时不想赚钱的事了。 不过现在谢修文不在,所以谢容昭就暂且把这张银票交给程景舟收着了。 她自己太小,如今在外祖家住着,又没有自己的屋子,不太方便,她更不可能将银票放在谢家,那才是真危险。 谢容昭将那块玉佩收了起来,知道这东西很紧要,也没敢拿出来戴着。 谢修文收到女儿和程景舟的来信,知道方家已经彻底栽了,也知道长房这次又在算计乖宝,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谢修文就想不明白了,现在家里头也不缺吃饭的银钱,大哥为何就想不开,非得要把乖宝给送走呢? 谢家名下的土地不少,纵然现在没有铺面了,但是还有一些积蓄,再加上谢修文和谢老三都有一些进项,所以支撑家里花销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所以他想不明白长房为什么就要跟他的乖宝过不去。 谢修文此时心中是又轻松,又气愤,若是他此时已小有所成,就岂会任由长房如此欺凌? 不过,他想到程景舟信中所写,心里已经下了一个决定。 若是今年秋闱得以高中,必然要带着妻女上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们留在谢家了。 谢修文庆幸这次运气好,若不是曹大人和赵大人及时赶到,谁知道女儿会不会被强行与方家有了亲戚关系? 再思及方家全家被下狱,谢修文心底便是一颤。 若是去岁自己没能阻止乖宝入方家的话,那此时同样被下狱的,必然还有自家乖宝。 当真是细思极恐! 刘若兰借着病重的由头,住在刘家就不肯回去了。 谢修文不在家,谢家那边就算是想要接她们母女回去,一时间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得这样干等着。 这一住,便已是月余。 刘若兰回了娘家之后,一般情况下也不怎么出门,大多数时候不是在屋里做女红,就是守着女儿读书,日子倒是过得清静。 家里需要人干的活,基本上都是王嫂子替她出面,几位嫂子倒也没有嫌弃她。 刘家因为出了一位县丞,所以现在家里头也买了几个下人。 刘老大是憋着劲儿想要在县里头买宅子呢,只是现在银钱不凑手,就等着攒够了,带着一大家子都住到县城里去,届时他自己上下衙方便,家里人做生意也省得来回跑了。 程景舟这日又给谢容昭带了好吃的过来,同行的还有谢荣恩。 谢容昭一瞧见他,直接就扑过去了。 “四哥!” 谢荣恩也想她,先前由阿爹出面帮他寻了一个活计,所以一直在外头练把式呢,没想到家里头出了事。 他一听说乖宝差点儿被方家带走,就急匆匆地往这边赶,半路上遇到程景舟,干脆一起过来了。 “乖宝不怕啊,有四哥在呢,以后四哥护着你。” 谢容昭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四哥,我不怕的。四哥黑了,也瘦了。” 谢荣恩的确是黑了不少,他现在跟着一个商队做事,主要就是帮着搬缷货。 做这种苦力倒是其次,谢老三就是想着让他出去能长长见识,不能总是窝在谢家庄,看到的只有山和猎物。 “四哥还要再出去吗?” 谢荣恩摇摇头:“暂时不出去了,程三郎帮我介绍了武师傅,让我跟着他练武呢,等我学成了,以后就可以自己带队走南闯北,不需要再看人脸色了。” 程景舟笑笑不语,他知道谢荣恩这是少年意气的话,一个人在外行走,岂有不低头的时候? “四哥,武师傅就是景舟哥哥身边的那个武师傅吗?” “嗯,就是他。等以后你要是再去程家小住,就能看到我了。” 谢容昭高兴得直拍手:“太好了!四哥力气大,还能打猎,你学武也一定很厉害的。” 谢荣恩被妹妹这样夸,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不少。 “好了,你们兄妹俩就打算一直在院子里说话?不嫌晒得慌?” 谢容昭拽着谢荣恩的手就往屋里跑,程景舟站在原地没动,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这是被忽视了?抛弃了? “景舟哥哥,你快进来呀!” 程景舟瞬间变脸,先前的那点儿委屈小模样是一丝也看不出来了,眼底的笑跟飞舞的蝴蝶似的,耀眼得很。 “乖宝,我这次出门长了不少见识,我想好了,以后我要好好练武,当不了大将军,我也得当一个最厉害的护卫!” 第115章 生子无望 谢容昭听了这话直想笑,四哥你可真是有雄心壮志! 谢荣恩这趟的确是受益不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也知道了男儿不能总是困于内宅,还是要多出去闯一闯,看一看,才能不被门前的两亩地给束缚住。 谢家无人习武,哪怕是谢老三,也是自己跟着村里的猎户瞎混后才学了那么点本事,主要还是凭借的力气大。 谢荣恩跟他不一样,他还小呢,现在已经有了这个意识,所以程景舟干脆就和家里人一商量,让武师傅先带带他,也不提收徒的事,只说是先跟着练一练,日后再寻出路。 程景舟知道之前方家强行认亲的事把谢容昭给吓坏了,所以近来往刘家走动地也比较勤快。 “阿叔不在家中,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或者是四哥帮忙,阿婶现在身体如何了?” 谢容昭笑得甜甜的:“没事的,我阿娘身体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我阿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程景舟捏了捏她的脸,然后又开始检查她的功课。 刘若兰在屋里则是有些苦闷,先前她阿娘和几位兄嫂都说要寻名医来帮她看诊,可是时至今日也没有消息。 等地时间久了,刘若兰心里难免有些急燥。 刘老太太安慰道:“你也莫急,先不管你是否能再有孕,至少修文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既然他都说了不会再纳妾,更不会休妻再娶,你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刘若兰苦笑:“阿娘,那也不过是他一时的想法罢了。若是来日他高中,再有望入仕,又岂能膝下无子?” 说到此处,刘若兰的眼泪就掉下来了:“阿娘,真到了那个时候,莫说是夫君来劝我了,便是我自己也觉得无颜面对谢家列祖列宗的。” 刘老太太气得心头发苦,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后背上:“你这个孩子,都是当娘的人了,乖宝是个女娃娃又怎么样?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传宗接代固然重要,可修文还有兄弟,又不是只他一根独苗,你又何苦来为 难自己?” 刘若兰原就心中苦闷,如今话匣一打开,更是泣不成声。 “阿娘,我怎能不疼爱乖宝?只是夫君现在不提,可日后也总会羡慕旁人的。若是待过十几年,他想要儿子了呢?” 刘老太太倒是看得开:“那就给他纳妾!你正妻的位子是绝对不会丢的,你也不必过于执着此事。” 刘若兰仍是哭。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别扭了,既不想给夫君纳妾,可是又想着给夫君传宗接代,实在是矛盾。 几天后,刘老二还真地就带了个好消息回来。 “那位名医当真是厉害的,而且听闻家中有祖传的生子秘方,我已经托人打听清楚了,只不过是在府城,我想着不如等再过些时候妹夫回来了,咱们再去?” 刘若兰却是觉得自己一刻都等不了:“明儿就去,我真地是不能再等了。” 刘若兰这几个月就是想着能熬出一个得以再生子的机会,如今听说有信儿了,自然是迫不及待。 刘老太太也知道拗不过她,只好让老二两口子陪她一起去一趟府城。 谢容昭则因为刘若兰要去府城,也想跟着一起去。 刘家人一商量,这么大的事,也不好不告知谢家,干脆就让谢荣恩和谢容昭跟着一起去府城了。 刘家这么做,也是省得再传出什么闲话来。 谢荣恩得知去府城,自然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不过让刘若兰失望的是,大夫诊过脉之后,就很直白地说不可能再有孕了。 刘若兰受不了这个打击,当场就晕了。 谢容昭也是心疼阿娘,其实早在高阳县的时候,她就料到阿娘的身子不可能再有孕了,来府城一趟,也不过是让阿娘彻底死心罢了。 谢容昭知道这些日子阿娘一直在偷偷地喝补药,她想把身体补地棒棒地,这样以后定然还有机会再怀孕。 刘若兰对于子翤一事太过于执着了,谁劝都不听。 谢容昭心疼她,却也无计可施。 她也不乐意看着阿娘天天喝那些个苦药汤子,可是阿娘不听劝,她也没法子。 “二舅舅,我阿爹都再三保证不会纳妾了,阿娘为什么还不放心?” 刘老二叹了口气,摸摸乖宝的头,却没有多解释。 有些话,他也不好对一个小丫头说。 谢修文今年秋闱高中的可能性很大,一旦成了举人老爷,那身份地位就不再是寻常百姓能够得着的了。 刘老二明白妹妹这是有些担心,万一有富家千金,或者是高门女看中了妹夫,那到时候她又如何自处? 刘若兰的心思,其实刘家人心里头都明白。 若是她膝下有儿子,那她正妻的位子就一定是稳当当的,而且她若是坚持不给夫君纳妾,也无人能指摘什么。 可偏偏她膝下只得了一女,将来谢修文入了官场,家里富贵起来,难免不会想要个儿子来继承家业的。 说到底,还是刘家底子薄,不能成为刘若兰的倚仗,而刘若兰自己又太软弱,撑不起事来,总想着能生个儿子说话就有底气了。 因为刘若兰的状态不好,他们回家后,谢容昭也没有再提去程家的事,一直守着她,免得她再想东想西的。 一转眼,到了六月底。 高阳县的六月还是很热的,谢容昭看着坐在那里发呆的阿娘,一时间也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前说话。 其实大家也都看出来了,刘若兰现在就像是钻进了死胡同,别人怎么说都不听,只认自己的死理儿。 谢容昭叹口气:“解铃还需系铃人,想要让阿娘彻底地好起来,还得靠阿爹。” 刘老太太就站在她身后,如何能不明白外孙女的意思? “乖宝呀,快进屋吧,这里有些晒。不是说要给你阿爹寄东西过去?快去准备吧,一会儿宋家的小厮就要过来了。” “知道了,外婆,我这就去。” 刘若兰兀自坐在那里发呆,人也瘦了一大圈儿,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 “若兰,你别光想着儿子的事,你也得看看眼前的女儿呀!你再这样下去,乖宝也要跟着你病倒了。” 第126章 乡试在即 刘若兰被老太太喝斥了一通之后,总算是好转了一些,只是很明显精神不济,这情绪也远不及从前。 刘若兰总不能一直住在娘家,到底还是被高氏和王氏寻了个理由接回去住。 这一回刘若兰再回来,谢家的人可是不敢再打她的主意了。 不说别的,只看她瘦了一大圈的样子,就把谢家人给吓得不轻。 他们不知道刘若兰去府城寻名医的内情,只以为是这回谢家做的事伤了她的心,让她对婆家没了指望,这才真地病倒。 谢容昭也跟着一起回到谢家住了。 王嫂子仍然如同以往那样照顾刘若兰和谢容昭,谢阿奶也不敢再支使她去做事,就怕她们再旧事重提。 因为谢家长辈和长房都心虚理亏,所以倒是能让谢容昭过一阵子安生日子了。 再说谢修文一行人,终于在七月也都赶回了府城。 他们在外游历半年,着实见识不少。 王翰林主要就是代替徐山长来引导他们,谢修文悟性高,往往只需要王翰林一两句话,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王进的悟性稍差一些,不过此行也让他收获颇丰,再写策论之时,应该也能有更多的感悟了。 几人回到书院,先被徐山长要求一人写了三篇策论交上去,之后,又将他们逐一叫过去问话指点,可以说是重点培养这几位了。 王翰林没有入仕的打算,他是上一科的进士,身上担了一虚职,之后皇帝便命他与徐远卿一起编攥典籍,以供读书人之用。 王翰林原本就无意入朝为官,最开始想要走科举这条路,也不过就是想着不能堕了王家的名头。 到后来,他潜心于学术,便只想读尽天下典籍名册了。 几人归来后,谢州有些无措。 他当初被阿爷派到这位堂叔身边,主要就是想要得到他的指点,好好用功的。 当然,先前是游学,所以他主要的职责就是照顾好堂叔。 所幸没有辱没了阿爷的交待,这半年里谢修文没有咳嗽过一声,倒是能让家里人放心了。 “阿叔,秋闱在即,我等阿叔考完之后再回老家。” 谢修文笑了笑:“急什么,你不想明年跟我一起进京瞧一瞧?” 谢州的眼睛瞬间放光:“阿叔?” “你的文章比以前大有进益,只是想要中秀才,还是差了些。你还年轻,莫要心急,桌上的几册书你且拿去看,回头我可是要考校你的。” “是,阿叔。多谢阿叔。” 谢州知道这是堂叔愿意栽培他,想来他日后也有机会光宗耀祖的。 既然回到了书院,谢修文就让谢州安心读书,反正这里的屋舍也够住,只是因为身份原因,谢州不能去学堂里听讲,更不能去藏书楼查阅。 豆子仍然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想着之前谢州帮他良多,所以如今回来了,他就干脆把活计都包揽,好让谢州也能静下心来用功。 范行得知谢修文和王翰林等人一起去游学时,心中的不满可以说是达到了顶峰。 在他看来,谢修文不过就是一个落魄秀才,上回科考还因为晕在了考场而失了名次,可见是个不争气的。也不知道徐山长怎么就看上他了! 范行虽然嘴上说着不服气,觉得谢修文没有真本事,可是心里又着实有些防备。 他倒是想要找机会来整治谢修文一二,可是一直没能得手。 如今秋闱在即,书院里的管束也更为严格了些,范行一时找不到机会,也只能是暗暗痛骂。 王进原本就是府城人,此次乡试自然也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子成,我都跟家里说好了,届时你与我同住,仍如咱们在书院一般,还能互相探讨一二,你就莫要再推辞了。” 谢修文原是打算让豆子去定客栈的,可是没想到被王进给拦住了。 “王兄,只怕多有不便。” 王进却不以为然:“有何不便?你这是没把我当知己?” 谢修文一噎,这让他怎么接? “王兄,你这话可就冤枉小弟了。也罢,既然王兄诚心邀请,那愚弟就却之不恭了。” 王进立马扬起笑脸:“这才对嘛!我跟你说,我家里离着考场不远呢。而且我家的厨子做饭还行,不比酒楼里的差。” 两人有说有笑,便定下了谢修文在乡试时的住处。 铭山书院地处铭山,离着考场可不近,若是坐马车,估计也得将近两个时辰呢。 但凡是要参加乡试的学子,都会提前在府城定下客栈,或者是租下一处小院。 眼瞅着秋闱临近,这客栈的生意火爆,好地段的院子也都早就被租赁一空了。 谢修文对于王进的一番好意是感激的,同时也是有几分警觉的,不是针对王进,而是针对每次都莫名其妙的意外。 “公子,山脚下有人寻来,说是老夫人安排过来照顾您的。” 谢修文皱眉:“你可认得?” “不认得,听口音也不像是高阳县人。” “那就不必理会。” 谢州此时也出现在门口:“阿叔,既然是阿奶安排过来的,您若是不理会也不妥当。” 谢修文皱眉,对于那位母亲,他还真地是不敢信。 “这样吧,我先下山找一户人家,暂且将人安置了,之后您再去赶考,也不必让这二人知晓。” 谢修文想到自己先前两次失利,心中多少有些意劝。 “那就辛苦阿州了。你只跟他们说先在山下住上半月,书院有规矩,不能让他们上册。等我乡试前一日再下山与他们见面。” “是,阿叔。” 来的是一对年轻夫妻,谢州只是打了个照面儿,就觉得这二人不靠谱。 “那男子瞧着有几分贼眉鼠眼的,小娘子瞧着也有几分不正经。” 谢州这会儿心里头大概也明白了,这哪是来照顾堂叔的,分明就是来祸祸堂叔的! “嗯,不必理会就是了。豆子记得每日下山转一转,若是发现此二人有动静,都先记下来。” “是,公子。” 考试临近,谢州下山一趟,告知那对夫妻,明日辰时动身,不会错过后日的乡试。 而当天后晌,谢修文与王进小憩过后,便直接下山进城了。 第127章 乡试 那对夫妻没能等到谢修文,自然是束手无策,府城这么大,他们去哪儿找? 谢修文没想到的是,考试前一日,他的乖宝竟然寻来了。 谢容昭知道此次乡试对于阿爹何等重要,若是此次再不中,阿爹必须大受打击,日后定然也再提不起心神来读书,所以就想着看看能否将自己的好运气带给他。 与谢容昭同来的,还有程景舟。 王进原本是打算让谢修文住进自己家中,如此二人也能相互有个照应,不想人家的亲女来了,那便只好让人接走了。 程景舟早就安排人在贡院附近租了一处小院子,而且用的还是武师傅的名义,目的就是不想再被有心人找到。 谢容昭大方,直接给了程景舟一百两银子,让她从那一千两银票里面扣! 谢修文看着自己的小乖宝,心里头软和地不行了。 “乖宝,你自己一人来府城,家中可知晓?” “不知晓。他们只以为我是去程家小住了。阿爹,我的运气向来好,这次你要多抱抱我,然后我把好运气给阿爹,阿爹一定可以高中的。” 谢修文顿时眉开眼笑的。 “我家乖宝真是小福星!” 方家被抄,方员外也被下狱,谢修文也不必再总是藏着掖着,有些话也能随兴而言了。 “阿爹,你好好休息,豆子哥和州哥哥都在,景舟哥哥还带了人来,必定可以保证这一次万无一失的。” 谢修文眼神闪了闪,只要母亲不知道他在何处,想来就是安全的。 谢容昭赖在美人阿爹的怀里,吧唧吧唧亲了他两口,就想着把自己的好运气都蹭过去。 这一幕得看程景舟相当眼热,他也想让乖宝亲亲自己呢。 乡试总共考三场,每场要考三日。 考棚又叫号房,是一间一间的,作为专供考生在贡院内答卷和吃饭、住宿的考场兼宿舍。 考生每人一个单间,也是为了防止作弊。 贡院里的监考很严,考生进入贡院时,要进行严格的搜身,以防考生的身上藏有夹带。当考生进入考棚后,就要锁门。 考生们参加考试期间,吃喝拉撒睡皆在号房内,不许出来,直到考试结束。 “阿爹,我听人说考棚内条件艰苦,能带进去的东西又不多,我和景舟哥哥特意帮你备了一个小炉、小锅,到时候阿爹可以自己煮些米粥喝。” 谢容昭也是听说搜身很严格,学子们带的馒头都要被掰开,有的甚至要掰成好几块,再吃的时候难免就有些不便。 所以,她和程景舟一商量,干脆就让阿爹带着大米进去,这总是无法作弊的,搜身的时候更容易过,也不用担心这些米会被人掰。 “好,还是我们乖宝想的周到。” 谢容昭立马得意起来,小脸儿一扬,一副快多夸夸我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 谢修文也不是第一次参加乡试了,自然是早有准备。 不过,比起乖宝和程景舟为他准备的这些东西来,倒是显得他过于粗心了。 次日,乖宝被谢修文抱着去了贡院外排队,正好遇上王进,于是结伴而行。 看着贡院大门被关上,谢容昭小脸儿上的担忧再也藏不住了,毕竟这跟上辈子的事情是不一样的。 上辈子她也只是听人说阿爹中举的可能性极高,但到底是未能参加的。 所以,谢容昭心中挂念,总害怕再生出变故来。 “乖宝不用担心,阿叔才华横溢,此次定然可以高中的。” 谢容昭点点头,小脸儿上却没有半分轻松之意。 谢修文进入号房,倒是有几分庆幸,幸亏不是臭号,这三日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号房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床。 考生考试期间与外界隔绝,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 监考官只管考试作弊,至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动作,监考官一概不问。 谢修文将东西都先整理好,然后再四处查看一番,确定屋顶没有问题,这才真地松了口气。 要说考试,什么奇葩事都出过的。 他记得有一年乡试时,晚上下了大雨,有几间号房的屋顶漏雨,偏考生累极睡得沉,未来得及收拢桌上的考卷,如此,原本好好的答卷,便成了一堆墨纸。 那一次,不少人出来后捶胸顿足,有的甚至是受不了这个打击,直接就晕在了号房里。 谢修文也是经历过两次失利,心中多少有些发怵了。 程景舟为了哄乖宝高兴,就带她去了附近有名的酒楼,听说有人设了赌局来赌今年的前十! “我押范公子,范公子早有才名,我押他必然能进前十!” “什么范公子呀,没听说过,还得是我们秦公子才行,我押秦公子能中解元!” 谢容昭听得糊里糊涂的,还是程景舟从旁解说,她才明白。 “景舟哥哥,我们也去下注吧。” 程景舟挑眉,她对阿叔中举就这么有信心? “乖宝可想好了,中举与前十可不同。” “嗯嗯,我觉得阿爹一定可以进前十的。” 其实除了这种押前十的赌盘,还有直接押解元的。 押前十的赌盘赔率较低,押中了,一赔三、一赔四不等;押不中,那没什么事了。 而押解元的赌盘赔率则是很高了,押中了,一赔五、一赔六,甚至还有一赔十;押不中,也就等于是白扔钱了。 其实,这种赌盘,不管人们怎么押,最后稳赚的一定都是庄家。 乡试是在本府取士,各地跟着来的一些随从亲眷,自然是都看好自己的主子,还有的在本县是头名,自然就觉得是天下无敌了,所以总会有人盲目地相信自己的亲人或者是友人定然可以高中解元。 实际上,便是真正能名闻全府城的才子,都未必能真地中举。 说白了,这就相当于一个人诗写得特别好,跟他是不是真地能过乡试,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再加上庄家会在暗中四处撺掇,刻意地扰乱视听,所以但凡是能开得起这种赌盘的,必然都会稳赚。 当然,能设得了赌局的,必然也不是普通人。 第128章 六十两银子 谢容昭开口了,程景舟自然也想顺着她。 二人着长生上前,在那里仔细看了看之后,又从人群里钻回来禀报。 “我看到谢老爷的名字了,前十的赌盘里,谢老爷的赔率是一赔五,头名解元的赌盘里,谢老爷的赔率是一赔九。” 谢容昭瞪眼,她纵然是再不懂,也能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这是说压根儿就不看好她阿爹,觉得他连进前十的机会都没有? 谢容昭攥了攥小拳头,怒道:“岂有此理!他们怎么敢如此轻视我阿爹?” 程景舟自是知晓其中之厉害关系的。 一来是因为谢修文之前有两次失利,而且还被人戏称为时运不济,或者是霉运缠身,故而并无人看好他。 二来则是这几年府城又有不少的后起之秀,这才华如何不知,反正这名头是叫响了,早就盖过了曾经的谢秀才。 “乖宝,那你想买前十的,还是解元的?” 谢容昭眼珠子转了转:“赌解元的最高赔率是一赔九吗?” 长生摇头:“不是,最高的是一赔十二。不过我是在一赔九那里看到谢秀才的名字的。” “那行,就买我阿爹中头名!呃,也不行,这样,你买十两银子进前十的,再买五十两银子中解元的。” 程景舟闻言失笑,自然也明白了这小丫头的小心思。 若是谢修文中了前十,那乖宝就不会亏银子。 若是谢修文中了解元,那就能进帐数百两,还真地打的一手好算盘。 当然,若是未能进前十,总共也就是损失六十两银子罢了。 “乖宝如今有钱了,出手果然是大方不少。” 谢容昭两手叉腰,一脸霸气道:“那当然,我得给我阿爹撑腰。” 就这样,在谢修文不知情的情况下,谢容昭已经拿出来六十两银子,赌他能中解元了。 谢容昭收好了票据之后,又有些担心,再三嘱咐几人,此事万万不可让阿爹知晓,就算是要告诉他,也得等他三场都考完了再说。 三天后,谢修文从贡院出来,气色还算是不错,不过瞧着神色憔悴,应该是不曾休息好,但是瞧着胳膊腿儿还有力气,吃的应该是没问题的。 第二场考完之后,谢修文这脸色明显就差了许多,透着几分苍白,而且几乎是一上马车就睡着了。 等到第三场考完,谢修文出了贡院之后,就被豆子和谢州一路扶着上的马车,要不然,真有可能会瘫坐在地上。 可见这考试也是相当地损耗精气神的。 谢容昭叹气,哪怕他们为阿爹准备地如此充足了,仍然是能累成这样,可见这考试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三场考完,接下来就是好好休息了。 谢修文考完后睡了一大觉,再起来时,人才有了几分精神。 “我明日就要回书院,你们是继续住在这里,还是回高阳县?” 谢容昭和程景舟二人对视一眼:“我们不急,就在这里住着吧,反正房租都给了,早些退了估计也是不给退银钱的。” 谢修文点点头,他原本也没想到小乖宝会特意过来陪他考试,如今考完了,倒是也乐得让他们在府城玩一玩。 “景舟,乖宝就拜托你了,只是也莫要太由着她的性子胡闹就好。” “阿叔放心,我会照顾好乖宝的。” 考完试了,谢容昭才有心思跟阿爹提了一句阿娘的事。 “阿爹打算何时回去?书院那里还不放人吗?” “回去后主要是要将文章和答案默给先生的,无事也可以回家。” “那阿爹默好书之后,就回去陪陪阿娘吧,阿娘的心情不好,大夫看过,也只说是心事郁结。我陪了阿娘几个月,但是效果不佳。” 谢容昭说到这里,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如果她是个男孩子,阿娘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谢修文将她抱过来:“你阿娘的事情我听你舅舅说了,你不必担心,自己都是个小娃娃呢,怎么还总要操心大人的事!” 谢容昭撅了一下嘴,她能感受得出来,近两个月阿娘对她的态度也冷落了不少,显然是有迁怒的迹象。 如果不是当初因为生自己,也不会让人下了黑手。 说到底,阿娘这是因为无法再有孕,所以想东想西,就恨上她这个‘罪魁祸首’了。 “乖宝放心,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好乖宝。” “阿爹,你真地不考虑过继小狼弟弟吗?如果有了儿子,阿娘或许就不会再自责了。” 谢修文眉心微拧了拧,捏捏她的小脸蛋道:“此事不急,待回去后再议。你先去外头吃点心,我跟你景舟哥哥商量点事。” “哦。” 程景舟看着乖宝明显有些沮丧的背影,心底也不是滋味儿。 连他都能感觉到阿婶对乖宝的冷落,乖宝自己又怎么会毫无所觉? 谢修文待女儿彻底走远了,这才出声:“景舟,你跟我说实话,乖宝可是在家中受委屈了?” 程景舟抿抿唇,他原本就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如今对上未来岳父,自然是有些紧张,也不敢撒谎隐瞒,都照实说了。 谢修文听罢,半晌无语,也只是轻叹一声。 他怎能不知因为无子而让刘若兰心生疑虑? 可问题是他正值关键之时,所以在游学归来之后,便强压下回去看看的念头,硬撑到了乡试。 原以为妻子只是心中郁结,担心他日后有了新人忘旧人,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对乖宝都有了芥蒂。 “此事我已知晓,我会尽快回去一趟。你和乖宝?” “阿叔放心,有武师傅和长生在呢,我会照顾好乖宝,她想在这里等消息,她说想第一个知道阿叔中举的好消息。” 这话听着都吉利! 谢修文的心情倒是缓和了不少:“如此也好,我此次回去也不会待太长时间,若是可以,我会将你阿婶也一并带来府城,只当是让她散散心。” 程景舟明白他的用意,如果不是因为担心阿婶会影响到他的考试,他们也想带着阿婶一起来的。 “阿叔,您为何不愿意过继谢小狼?可是因为他克亲的名声?” 第129章 过继 程景舟也是思索再三,才问出这个问题。 “您可是担心小狼克亲之名再影响到了阿婶和乖宝?” 谢修文一脸欣慰地点点头:“你倒是聪慧。往日我不能守着她们母女,便是多了一个儿子,也只会让她们的日子过得更艰难,既如此,我自然不可能再多生事端。如今考过,无论我是否能得以高中,都不影响我将小狼过继到自己名下了。” 程景舟愣了愣:“阿叔的意思?” “我若是不中,那估计也会回到高阳县,就算是在外谋生,最多十天半月也能回去一次。所以我不必过于担心她们被人欺负。若是侥幸得中,我打算带她们母女随我一道去京都参加会试。” 程景舟恍然大悟:“原来阿叔早有打算,是小子无状了。” 谢修文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你父亲对你颇为看重。这半年因为代我照顾乖宝,可是落下了不少功课吧?” 程景舟自信扬起小脸儿,挺着胸脯道:“没有,乖宝听话懂事,不曾给我惹麻烦,我也不曾耽误功课。” 话虽如此,但是谢修文知道程景舟必然还是没有按昭程举人给他安排的进度走。 “你是个好孩子,若是我能侥幸得中,必然会参与明年的会试,便是会试不中,我大约也会留在京城附近的书院读书。我不可能将妻女留在老宅,经过一次方家之祸就已足矣,我万不敢再冒险了。” 谢修文无比清楚,哪怕他以后没有儿子,也绝对不会纳妾,更不会冷落他的小乖宝。 他对于女色上原本就没有什么过多的需求,他讨厌与人为妾的女子,也同情那些不得已的女子,但是却不会因此而让自己有机会也沉迷于女色之中。 当年祖父落败,究其根由,还是内宅失和,有妇人作乱。 谢修文出生的时候,谢家已经落败,谢祖父官职被罢免,连大伯几人的功名也被剥夺,他就是在谢家人归乡的路上出生的。 更准确地说,刚刚离京第一晚,他便出生了。幼时不懂,长大后,无意中听到了长辈们的抱怨,再加上他早慧,所以早早地就明白了谢家落难之根由。 那时起,他便厌恶内宅的妇人争宠,后来又亲眼见识过母亲惩治人的手段,自然更是对妇人手段避之不及。 他宁愿没有儿子,也不愿意再因此而毁了自己的前途。 谢修文自小便对权利有着极大的欲望,不仅仅是因为见识到了人情冷暖,更多的,许是从骨子里就一并生长出来的属于男人的野望。 他可以没有儿子,但是不能没有前途。 尤其是在亲身经历了几次险些失去妻女的大事之后,更是看明白了权利的重要性。 男人手上无权,拿什么来护住妻女? “阿叔,你心中有这些想法,该早早让阿婶知晓的。” “嗯,此事我会处理好,你只需专心念书就好。” 谢修文提及妻子,难免有些头痛。 他对妻子表明心迹不止一次,奈何妻子过于固执,又因为自己未能与她相守而患得患失。 尤其是这中间还闹出了一场桃花债的戏码,再加上母亲的不喜,所以妻子难免会多虑。 罢了,待回去后,再与其细说。 此次若是能得中,他带着妻女同上京城,兴许能让妻子少一些疑虑。 谢修文次日回了书院,却不知他前脚刚到书院,刘若兰后脚就到了府城。 “阿娘!” 谢容昭见到阿娘和舅舅都来府城了,自然是一脸欣喜地扑了过去。 刘若兰的身形消瘦不少,脸色也有些泛黄,眉眼间惧是愁绪。 此次来府城,也是她求着刘老二陪她再来看一次大夫,若是仍然无望,她便彻底死心,大不了,就给夫君纳妾罢了。 程景舟这边赶忙让人去书院送信,隔天傍晚十分,谢修文匆匆赶至。 “二舅兄一路辛苦了。” “无碍,主要这次是要陪着妹妹来看诊,妹夫不忙?” “我已无事,原也打算这两日就回去一趟的。” “妹夫,若兰的身子已不可能再有孕,今天刚刚看过大夫,她还在屋里伤心,还请妹夫能多多劝慰。” “二舅兄放心,此事我心中有数。明日咱们便一起回乡吧,我有意过继一个儿子到膝下,如此,也省得若兰再总是疑心了。” 刘老二眼睛瞪大,他没想到妹夫竟然早有打算。 这一晚,也不知谢修文是如何劝的刘若兰,次日用早饭时,刘若兰的脸上已明显有了几分笑意。 刘老二在县里还有生意要忙,几人商量之后,便动身回乡,程景舟和谢容昭则是留在府城等消息。 谢修文一路风尘仆仆回乡,只是简单地换了一下衣裳之后,便去了村长和族长家中小坐。 半个时辰之后,他才折返回家。 谢阿爷听到他的话后大怒! “岂有此理!这等大事,你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是你媳妇不能生,又不是你有问题,你何苦要给别人养儿子?” 谢修文不徐不疾道:“父亲,儿子的身子如何心中有数。就算是再纳几门妾室回来,也未必就能有孕。” 谢阿爷心头一突:“你此话何意?” “我不似三哥身强体壮,若真是耽于美色,我岂还有出头之日?” 谢阿爷沉默了。 “小狼原本就已无父无母,况且谢长贵一家又一直虐待于他。我已与族长阿叔商量妥当,当年小狼家的房子可尽归长贵所有,小狼原本就是我谢氏族人,如今只是过继到我名下而已,说到底也是谢家人,总比过继一个外人来得妥当。” 这话倒也没错,谢小狼毕竟是姓谢的。 “乖宝与小狼相处融洽,一直以姐弟相称,而且荣恩也一直很喜欢这个族弟,我将小狼过继到名下,日后也没有什么其它纷争,再合适不过。” 谢小狼无父无母,就算是有一个亲大伯,日后过继也就要断了这层关系,毕竟他们不曾善待过谢小狼,日后自然也不可能从他这里再谋得好处。 谢阿爷正欲说话,外头却传来一道尖利的怒吼。 “我不同意!他谢小狼克亲之命,我们岂能过继这么个祸害进来!” 第130章 休了你! 毫无意外,出言反对的正是谢阿奶。 对于她的态度,谢修文也算是早有预料。 就算是过继一个其它人,老太太也是不会松口的。 “母亲,我已与族长谈妥,而且谢小狼无父无母,收养他再合适不过。您若是觉得他克亲的命格有损于您,大不了我带着他们搬出去住也就是了。” 谢阿奶眼皮一抖:“好呀,老二,你这是翅膀硬了,竟然敢忤逆母亲了?你别忘了你可是个秀才,你是不想要名声了吗?” “母亲此言差矣。儿子膝下只乖宝一女,母亲总说儿子后继无人,无奈这才有了过继的心思。可是过继小狼,又令母亲不满,这才提出去搬出去住,也免得小狼的命格再侵犯到您和父亲。” 谢阿爷的眼神闪了闪,老二这意思,分明就是在暗示分家呢。 谢阿爷不傻,不管老二能不能中举,就是空有一个秀才的身份,那也是家里头的荣耀,绝对不能撒手的。 谢阿奶脸色阴沉,“你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我告诉你,只要是我活着一日,你就不许过继谢小狼进门。” “母亲,若是如此,那儿子也跟您表明态度,我无意纳妾,刘氏若是能生便生,不能生我们也有乖宝这个女儿在。您不许我过继谢小狼,难不成是要让我过继大哥或者是三弟的儿子吗?” 谢阿奶眼睛一瞪,怒道:“你放肆!你大哥三弟都好好的,为何要过继儿子到你名下?你自己没能耐生不出儿子来,竟然还敢打侄儿的主意,你用心未免太过险恶!” 谢修文笑得满是讽刺,他用心险恶? “父亲,母亲,我可以不过继谢小狼做儿子,但是我要送高氏见官,甚至有可能连大哥都要被重罚,不知父亲母亲可答应?” 谢阿爷脸色一变:“老二,你这是何意?” 谢阿奶脸上快速转变几番:“你,你这是要做什么?非要闹得家宅不宁你才安心?” 谢修文苦笑道:“母亲,我乡试在即,您却安排了一对年轻的陌生夫妻来照顾我,是何用意?” 谢阿爷一怔,然后狐疑地看向老妻,显然,他是不知情的。 谢阿奶的眼神闪烁几下:“我不过是不放心你一人在外,豆子年纪小,你要参加乡试,总得多准备一些东西,所以才请托了人去照顾你,难道这也有错?” 谢阿奶早已知道那对夫妻并没能顺利地见到谢修文,自然也不可能动手,她现在只希望这个儿子不争气,千万不要中了举人才好。 谢阿爷虽然有几分怀疑,但到底还是没有多想,毕竟这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身为母亲,总不至于起了害亲子的心思吧? 谢修文哼笑一声:“既然母亲说全是出于好意,那儿子便信了。还是再说到过继一事,若是小狼不能成为我的儿子,那我就将高氏当年谋害我妻子一事告到府衙,母亲也不必想着替她遮掩,当年的那个产婆我已找到,高氏许了她多少好处,我也尽数知晓,若是母亲不信,大可以去问问高氏。” 谢修文连一声大嫂都不愿意再称呼,可见对这个女人是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高氏,他谢修文又岂会面临这般两难之境地? 他再怎么不在意子翤,也还是想要有个儿子能承欢膝下的。 换句话说,他自己想不想要是一回事,被人害得能不能要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谢阿奶眼神瑟缩,当年的事,她自然是知晓的。 更甚至于,当年高氏的做法,也是得了她的默许的。 谁能知道,事隔多年,谢修文竟然找到了那个产婆,还要将此事闹大! 谢阿爷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当即就对外喊了一嗓子。 豆子在门外候着,一听到吩咐,立马去找大房夫妻俩了。 事已至此,无论高氏认或不认,都免不了被谢阿爷怀疑。 高氏一脸惊惧之下,自然是不敢认的。 可是她这心虚之态,落在众人眼中,那分明就等于是认了罪。 “高氏,你谋害我妻,此仇永不可消!你以为你不认就无事了?我既然找到了当年的产婆,自然也能找到更多的证据。又或者,我以秀才的身份直接告到府衙,请大人为我做主兴许能更快地找齐证据。” 谢修然一听,脸都白了。 “不可!” 高氏也吓得浑身发抖:“二弟,二弟你听我解释呀,当年我真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巧合,是巧合呀。二弟你发发善心,你饶过我这一回吧,若是真地将我告到府衙,那晖哥儿的前程可就毁了呀。晖哥儿读书好,日后肯定能有一番作为的!阿爹,求求你看在晖哥儿的份上劝劝二弟吧。” 谢阿爷一听到长孙的名字,这心中便有了决断。 “老二,你想过继小狼一事,为父准了。至于刘氏一事,我也不会再让你母亲为难于她,将来如何,都由你们夫妻自己做主。” 言外之意,决不会再干涉他屋里的事,是否纳妾生子,都由他们自行做主。 谢阿奶猛地抬头,若是如此,那这个儿子就彻底脱离自己掌控,她如何能允许? “刘氏不能生子这是事实,而且当年也的确是她难产在先,若是产婆没有动手,只怕她也不可能再怀子翤,你又何必将错处都归于你大嫂?” 谢修文挑眉,纵然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现在听到亲生母亲如此地偏袒长媳,仍然是有几分痛心。 “母亲的意思是,高氏谋害弟媳还无过了?既然如此,咱们大可以请族长来做主。若是族长那里判不清明,我拼了这个秀才名头不要了,也要去府衙告一状!” 谢阿爷狠狠地瞪了老妻一眼,事已至此,为何还要激怒这个儿子! “够了!” 谢阿爷毕竟是掌家人,他一出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此事我给老二做主了。高氏,你谋害弟媳在先,还处处刁难于她,本就是大过!回头你去向刘氏磕头认错,日后若是再敢欺负老二媳妇,我便做主休了你!” 第131章 谢荣朗 高氏早就被吓懵了,现在听到公爹竟然说还要休了她,自然是吓破了胆,二话不说,只知道点头应是。 谢修文看着他们这些人的反应,一脸淡漠,心头却是冷笑不已。 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他的亲娘和大哥大嫂竟然这般胆小呢? 这就是所谓的作贼心虚吧! 他甚至都不曾将那产婆找过来当面对质,高氏就什么都承认了,而母亲和父亲更是草草地做了处置,这说明什么? 是说明他们也知道当年的旧事? 又或者,父亲心中生疑,却不愿意将事情闹大从而坏了谢家的名声? 谢修文心头发冷,生在这样的家里,他到现在还没疯,也真是奇迹了。 就这样,谢小狼过继到谢修文名下一事,已是板上钉钉。 因为谢修文经历过两次失利,所以这一次他参加完乡试回来,族人们也无人敢多问一句,就是生怕再说错了话。 谢长贵原本不答应的,虽然谢小狼还小,但是现在可以做不少活,而且吃的也少,划算着呢。 但是族长是什么人哪,把事情掰扯开了,谢长贵就不敢再多话了。 行呀,你要是不让过继,那往后谢小狼娶妻生子的费用你得出,还有,谢小狼六岁了,也要开蒙了,这束脩你也得拿,别说没钱,你们一家子还住着谢小狼爹娘的房子呢! 如此,谢长贵也不敢有二话,痛痛快快地签字按手印儿,谢小狼的名字,就让了谢修文的祖谱。 谢修文早就为他想好了名字,直接改为谢荣朗。 不过大家叫了多年的小狼,一时间也改不过口来,便照旧喊他小狼,不知情的人,也只以为是谢荣朗年纪最小,所以才会被唤作小郎。 过继一事,算不得小事,但也不算是太惹眼的大事,毕竟这年头宗族之内,常有这种事情发生。 谢修文的意思是等放榜之后,再看结果。 若是有幸高中,便连认亲宴和举人宴一并办了;若是不中,那就等家里人齐的时候一起吃顿饭便罢了。 谢小狼被过继,眼下谢家最开心的就是刘若兰了。 她知道,以后自己就是有儿子的人了,再也不必担心会不会被夫君抛弃。 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是以后谢修文高中成贵人了,她有儿子傍身,也不怕他再纳妾,毕竟嫡子与庶子之间的区别,她还是知道的。 有儿有女,刘若兰觉得自己此生也别无所求了。 桂榜未曾揭晓,谢修文倒是没有太大压力,每日不是带着谢小狼读书认字,就是带他上山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刘若兰心愿已达成,每日便做做女红,再下厨做一些可口的饭菜给他们父子俩补身体,这日子过得更充裕了,心情好了,人也渐渐地有了好气色。 谢阿奶则是天天愁眉不展。 她是真地担心呀! 万一老二中了举人,那这个家里头就再也压不住他了。 别说是长房了,便是整个宗族里,都得敬着举人老爷的。 谢阿奶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她也不敢再让人往京城去信了。 她现在只能天天祈祷着,希望老天爷保佑,可千万别让老二中举才好。 高氏扶着她一起村头的庙里上柱香,又拿了几个果子当供品。 “阿娘,若是老二中了举人,那咱们可如何向贵人交待呀?” “急什么,这不是还不曾放榜嘛,等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高氏怎么可能不急? “可若是他中了举,这消息必然是瞒不住的,万一那位怪罪起来?” “哼,怕什么!顶多就是不再给咱们好处了,咱们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不给好处咱们还吃不上饭了?” 谢阿奶心中再急,面上也还是一片淡然的。 高氏心无城府,存不住事,这会儿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的迹象。 “你也稳着些,且不说他中不了举,便是中了又如何?日后去京城赶考,你以为这是说着玩儿的?那得需要多少银两?到时候我寻个由头只说是家中无银钱了,他还能如何?” 高氏一撇嘴:“阿娘,您忘了刘氏手上还有铺子呢。” 谢阿奶冷笑:“那又如何?那才多少银子?再说了,他手上有银子,不代表了就一定得拿出去给老二用。到时候我若是生了重病,家中无银钱请医买药,你觉得这银钱老二能用得安心?” 高氏眼睛一亮:“妙呀!还得是您老人家。” 高氏这会儿感觉心里头踏实了不少。 要不怎么说姜还得是老得辣呢! 谢阿奶这些日子一直就在琢磨这件事。 就算是阻止不了谢修文中举,至少可以让他拖三年再去参加会试。 毕竟,京城那位明年也要参加会试呢,万一遇上了可不好办。 谢阿奶心中有数,那位的才情明显是不及谢修文的,要不然,这些年也不至于一直使了好处来让她压着谢修文。 要不是她使了手段,这会儿谢修文怕是早出头了。 谢阿奶丝毫不觉得自己压制亲儿子有什么不对。 家业是要由长子来继承的,谢修文一个老二,自小就显得比别人聪明,这就是个惯爱出风头的! 压制他几年,也让他知道知道家里头谁说了算! 谢阿奶深吸一口气,又拜了拜,然后被高氏扶着往回走。 婆媳俩仍然在小声地嘀咕着,若是装病,自然也得早作准备。 高氏其实更想知道,这些年贵人到底给了婆母多少银钱,也不知道等将来传到她手上的时候,还能落着多少。 “阿娘,阿爹可知道咱们家底具体多少?” 谢阿奶轻嗤道:“明面儿上的银钱,他自然是有数的。你放心,此事我早已经想好了。我跟他商量,先留出一部分银钱来,只说是将来要给几个孙儿们读书用的,谁也不能动,届时再跟刘氏要钱,他也无话可说的。” 高氏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倒是能算计不少。 而且她听着婆母的意思,暗地里藏的,应该是比明面儿上的多得多! 这就好办了。 “阿娘,那等桂榜出来了,咱们可还要往京城递消息?” 第132章 茶杯 谢阿奶拧了拧眉:“递。总得让那边也多做准备。好歹得了人家的好处,咱们也不能不做事。” 话落,又走几步后,谢阿奶顿住:“你且记住了,我之所以愿意答应那位帮忙压制老二,主要还是因为想着你们长房!当年的那位高人也说了,长房要想出头,就不能让老二老三得意。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我老婆子也不至于走这一步。” 高氏连忙称是,又连番说了几句表忠心的话,谢阿奶这才满意地继续前行。 高氏扶着她,心里却是极为不屑。 什么为了长房才压制二房,这话她可不信! 分明就是老太婆眼馋人家给的银子,又不愿意担了一个祸害亲儿子的罪名才是真的。 谢阿奶回到家里,就觉得胸口有些憋闷。 再想到了当年老二出生以及那位高人的话,越发觉得不能让老二出息。 早先她的身子骨可没有什么毛病,就算是有,大多数时候也是装出来的。 可是自打老二去了府城念书之后,她就时常会觉得心悸,偶尔夜里还会失眠,精神不济,所以她更是笃信不能让谢修文去参加会试。 谢阿奶只想着自己精神越来越不好,却没有想过夜里失眠的人白天怎么可能会有精气神儿? 再者,你夜里为什么会失眠,心里没点儿数吗? 还不是亏心事做的多了,怕被人知道吗? 再说谢容昭和程景舟,他们在府城倒是连着逛了两天,第三天就不出门了。 饶是谢容昭再觉得新奇,就她这小身板也是吃不消的。 如果不再歇歇,怕是就要生病了。 谢容昭睡了午觉后起来,就总想着去胡同口尝一尝店家新做出来的云片糕。 “景舟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啊,云片糕就是新做出来的才好吃。” 大部分人都喜欢吃冷却后的云片糕,可谢容昭却是偏爱刚出炉的,她就喜欢吃热的。 “热的不好切,乖呀,人家做生意,跟咱们自己家里是不一样的。” 以前刘若兰在家里作的时候,就会在温热的时候切出来一些,只不过可能是因为没放凉,所以有时候会切得不那么好。 “那我们去看看呀,能切就切,不能切,那我就在一旁等着。” 程景舟失笑,这小家伙是馋成什么样了呀! 好在离得不远,程景舟还是带她去了。 武师傅提着刀跟上去,可不能让这两位小主子出事。 程景舟只比谢容昭大三岁,但是个子长的高,谢容昭勉强才到程景舟的胸口位置。 谢容昭才过了两户人家的大门,就不愿意再走了,只是扯了扯程景舟的袖口,他便明白小乖宝这是不想走路,十分宠溺地将她抱起来。 “景舟哥哥,你也这样抱过别的小妹妹吗?” 程景舟怔了一下,随后笑道:“我自己并无胞妹,倒是以前抱过两位小堂妹,不过那会儿她们都还小,会走路后,我就没抱过了。” 谢容昭点点头,觉得很满意。 程景舟的祖父是当年因为北方旱灾才迁移过来的,那会儿程景舟的父亲都已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郎了。 而程景舟的母亲也并非是南方人,所以性子较本地人更为爽朗直性一些,或许是因此,程景舟一家子的身高都比较惹眼。 程举人身高八尺有余,比谢修文要高半个头。 按理说谢修文这样地道的南方人,这身高就已经算是很出众了,可是程举人更是显得威武一些。 程景舟抱着乖宝,步子也是走得稳稳当当的,这跟平时武师傅教他飞武也是不无关系的。 二人说是到胡同口买云片糕,这既然都出来了,就不可能只盯着一家铺子瞧。 看看这家,再转转那家,不知不觉,就已经逛了十几家铺子了。 谢容昭这会儿被程景舟带到了二楼,她乖乖地坐在靠窗的桌前,然后看看正在挑选首饰的程景舟。 程景舟也是一时兴起,想着寻一两件出挑的送给母亲,也省得她取笑自己只记得小乖宝。 谢容昭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想事情,眼睛明显能看出来在走神,连小二给她新倒了一杯茶都没注意。 等她猛然被外面的马蹄声惊醒时,下意识就去端茶杯,好喝茶压惊,结果杯子太烫,她一挥手…… 杯子直接被抛到了窗外,然后下一刻就听到了十分清楚的碎裂声。 不仅仅只有碎裂声,听到更多的,还是兵器碰撞的那种冷硬之声,有点儿吓人。 程景舟放下珠宝,过来看她:“乖宝没事吧?” 谢容昭摇摇头,然后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向窗外看去。 窗子是开着的,所以轻而易举就看到了外面的打斗场面。 谢容昭还想要看得再仔细一些,却被程景舟一把给捂住眼睛:“别看,乖!” 谢容昭也不挣扎,她知道,景舟哥哥一定是怕吓到她。 “乖宝,一会儿我们就先回家,今天哪里也不去了啊。” “嗯嗯,我听景舟哥哥的。” 外面的打斗声渐止,还听到了重重的脚步声,看来应该是有官兵到了。 程景舟看到外面已经停止打斗,再往外探了探头,不巧与一双犀利的视线撞上,心中一荡,多少有几分害怕。 武师傅上楼来:“公子,外面已经无事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嗯,可知是发生了何事?” “听闻是有人来刺杀一位大人,结果全军覆没了。” 程景舟点点头,到底还是年纪小,手指尖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两人稍作整理,正打算离开,就听得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程景舟心头一紧,自然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被乖宝不小心丢出去的茶杯,莫非是砸到那位大人了? 来人是一名护卫,看样子应该是个小头头。 “刚刚是哪位掷出的茶杯?” 程景舟心头一紧:“回大人,刚刚是我不小心失手所为,若是惊扰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谢容昭再笨也明白这是在为她顶罪呢。 “景舟哥哥说谎,那茶杯明明是被我丢出去的,当时景舟哥哥正在跟那位掌柜的一起看首饰,离窗子远着呢。” 第133章 这运气也太好了! 程景舟闻言脸色一变,有些着急地回头斥责道:“胡说什么!” 谢容昭眨眨眼,一脸天真道:“景舟哥哥,我才没有胡说。我阿爹说了,做人要坦荡荡,撒谎不是好孩子。” 话落,谢容昭上前一步,看向那位有几分脸熟的护卫道:“这位大人,刚刚是小女子失手掉了茶杯,若是伤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若是需要药诊费,小女子也一力承担。” 护卫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大胆且沉静的小女娃。 若是换了寻常人家的孩子,怕是早就吓哭了。就算是不哭,至少也会吓破了胆。 “哈哈哈哈!好一个一力承担!” 这声音听着有点儿熟。 护卫也连忙侧身,一身官袍的男子进来,谢容昭的嘴巴都张大,吃惊的表情可做不得假。 竟然是那位给自己玉佩和银票的好心大人。 “参见大人!” 程景舟见到来人,立马下跪行礼,同时还不忘了扯一下谢容昭,让她也一起跪下。 谢容昭迷迷糊糊地刚跪了一半,就被人抱起来了。 “又见面了,谢家小乖宝!” 谢容昭的嘴角抽了抽,谢家小乖宝? 这是什么称呼? “大人,刚刚是在你在下面吗?” 赵越笑着点点头,“怎么不叫我阿叔了?” 谢容昭想到这可是自己要抱牢的金大腿呢,立马狗腿道:“阿叔,阿叔今天看起来比较威严,我一时没敢认。” 赵越又大笑了两声,这个娃娃还真是有趣。 “乖宝,刚刚那个茶杯是你丢出去的?” “啊,我想喝水来着,但是太烫了,我一激动,就往外甩,因为正好坐在了窗边,所以茶杯就被我甩出去了。” 谢容昭说完,连忙上下打量他:“可是伤到阿叔了?” 赵越抱着她坐下,示意程景舟也坐。 “那倒是没有。还得多谢了你丢的那个茶杯。” 谢容昭一脸疑惑,转头看向程景舟。 程景舟也不明白其中缘故,于是二人又将视线对准了赵越。 赵越没开口,还是一旁的护卫解释道:“有人放出暗器,当时大人正在专心对敌,我们也都无力阻挡,恰在此时,一只茶杯掉落,正好将那枚暗器击偏,如此我们大人才安然无事。” 谢容昭瞪大了眼睛,她知道自己现在好运加身,但是没想过运气会这么好呀! 随手丢出去的茶杯,竟然还能救人一命? 程景舟也没能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呀,原以为是茶杯惹祸,不曾想竟是救人一命,这心脏扑通通的可以说是承受了它不该承受之重! “乖宝,你救了小爷一命,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谢容昭还真被问住了,她也不知道呀,扭头又去向程景舟求助。 程景舟倒是知道应该如何回话,可丢茶杯的不是自己,现在赵大人也是在问谢容昭的意思,他哪里敢出声呀。 “阿叔为何叫我乖宝?” “你不是说你的小名叫乖宝吗?” 谢容昭皱眉,小脸严肃道:“当然不是了呀,我小名叫昭昭,我阿爹阿娘会唤我乖宝的。” “那你的景舟哥哥不是也唤你乖宝?” “那不一样哦!阿叔可还记得我的名字?” 赵越轻笑道:“谢氏容昭,小爷可说错了?” 谢容昭扁扁嘴:“我以为是阿叔不记得我叫什么,所以才跟着景舟哥哥唤我乖宝的。” 这话说地真实诚,赵越忍不住又笑了两声。 “阿叔,可是要放桂榜了?” “还得再等几日,心急了?” “嗯,也不是,就是不知道结果如何,心中难免忐忑。” “你阿爹不在?” “嗯,阿爹有事要回乡处置,不过我觉得阿爹很快就会回来的。”谢容昭想着也不知道阿娘现在有没有开怀一些。 一般而言,若是中榜之人,都会参加当地官办的鹿鸣宴的。 “好了,说回正事,你救了小爷一次,可想要什么报酬?” 谢容昭再次被难住了,“我不知道呀,能不能等我阿爹来了,我问问阿爹再回阿叔的话?” 若是寻常人这般说,那必然是存了想要多谋些好处的主意。 可现在说这种话的是一个小女娃娃,旁人自然不会多想。 赵越也大方:“好,那我等你阿爹回来之后再来寻你。你们如今住在何处?” 程景舟连忙将地址报上来了。 赵越一听,倒是离得不远。 “走吧,正好无事了,小爷随你们走一遭。” 程景舟脸上顿时就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态,毕竟这位爷的官职可不低。 谢容昭全程就没有下来,一直被赵越抱在怀里,让跟在后面的程景舟都有几分眼热,那可是他的小青梅呢,怎么能让别的男子一直抱着呢! 可是想到小乖宝现在才堪堪六岁,被大人抱着也不算是逾矩行为,只能忍了。 不忍还能怎么办? 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 “阿叔,若是我阿爹中了举人,明年就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了,那时候你会在京城吗?” “会。” 赵越很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片刻后又笑道:“小爷这里还有一些要务未曾办完,兴许下个月才能回京。若是你阿爹中了举人,不若一道同行,路上有我的人护着,小乖宝也能放心些。” 这可是意外之意! 谢容昭笑得甜甜的,然后很没有节操地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谢谢阿叔!阿叔果然是好人!” 赵越被她亲这一下时,身子还僵了一瞬,他成亲数载,膝下也有子女,只是他向来性子冷硬,不喜过于热闹的场合,身上又常常带着血腥味,家中子女都惧他,从不肯亲近他,如今被一个小娃娃亲上一口,感觉还真地是怪怪的。 “你倒是嘴甜!” “乖宝说的都是真心话哦,阿叔如果不急的话,那晚上在我家吃饭吧,景舟哥哥带过来的这位厨娘手艺好得很呢,而且她还会做京菜哦,阿叔尝尝地不地道。” 这话又是让赵越心头一软。 小丫头这话分明就是故意的,知道他是京城人士,所以特意提到了京菜。 “好,那小爷就留下来尝一尝,不过先说好了,若是做得好,也没有赏;做的不好,那可要记你一次过!” 第134章 高中 自那天之后,程景舟和谢容昭明显察觉到他们和赵越之间的关系更亲近了,或者说,赵越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更随意了些,至少不再端着官架子了。 谢修文处理完过继一事,便想着还得赶回府城,放榜的日子快到了,他不过去,也心中不安。 谢阿奶原本还想着让他在家里多留几日,这样就算是中举了,也能错过府城的鹿鸣宴,至少不让他过多的结交好友,更不会让他在贵人面前显露才华。 哪成想,她老人家还没有说话呢,人就已经走了。 谢阿奶这才意识到,自己跟这个儿子好像是真地越来越远了。 谢修文这回去府城,照样带着豆子和谢州。 放榜前一日,赵越又过来看望谢容昭,正巧,就与谢修文遇上了。 谢修文只听女儿和程景舟提及过此人,却从未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面。 “见过赵大人。” “谢秀才不必多礼,明日就要放榜了,兴许我得改口唤你一声谢举人了。” 谢修文表情如常:“谢大人吉言。” 谢修文已经知晓了那日之事,对于女儿的好运,又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见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小乖宝可是他的福星呢。 “乖宝救我一次,我总要感恩的,也不知她可曾与你商议好了,需要我如何酬谢?” “不敢。我也是昨日才听乖宝提及此事,不瞒大人,学生与她商议过了,原本也是她无意之举,况且大人身手绝佳,区区暗器也未必能伤得了大人,此事也无需再提了。” 赵越挑眉:“谢秀才是觉得小爷的命不值一提,还是觉得小爷给出的报酬不足以换这次的救命之恩?” 这话有点儿重。 谢修文脸色微变,连忙行礼:“学生不敢!还请大人恕罪。” “哼!行了,你也别再推拒,小爷乃是威信侯世子,想必谢秀才也知晓了,这份恩情我可以先欠着,待你来日赴京,小爷必然回护一二。” 言外之意,他日你到了京城,我也会护着你,算是报答了这次的救命之恩。 谢修文一时语塞,再推拒的话,这位爷怕是真地要动怒了。 次日放榜,程景舟打发了长生和豆子二人去看榜,其它人则是紧张地坐在院中的桂花树下等。 谢容昭佃在谢修文怀里:“阿爹宽心,这次必然能中的。” 谢容昭这话可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在想着自己实打实的六十两银子呀,可千万得赢了,要不然,白白给了人家,她心里头也不痛快。 “阿爹,我向来运气好,您忘了我之前还特意亲了亲您,又给您备了东西入贡院,这次定然能有一个好成绩,您就等着报喜的差役来就好。” 谢修文摸着女儿的头,表情果然是松弛了许多。 程景舟到底还是年纪小,哪怕平时再沉稳,此时也是有几分焦灼的。 他坐了一会儿,便开始在院中来回溜达,时不时地再到门口去探探头,可以说是就差把着急二字写在脸上了。 很快,长生和豆子二人一前一后跑了回来,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恭喜公子,您中了!” “恭喜谢老爷,您中了头名!” 两人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大部分话都重叠在一起,以至于几人都未曾听清楚。 “别急,一个人说。” 程景舟这会儿两只眼睛都是火热火热的,从他们的表情上,就能判断出是中了。 “公子,谢老爷中了头名,是解元公!” 长生说话干脆利索,直接把话交待了清楚。 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谢修文也觉得不太可能,他有把握中,但是并没有把握能中解元。 他原本以为自己最好的成绩,应该是进入前十,至于是第几,他还真地是没敢乱猜。 没想到,竟然是头名! 谢修文一时间真觉得自己可能是沾了乖宝的光,定然是她将好运气给了自己,要不然,怎么能如此轻巧地就中了解元? 他犹记得自己将答案和文章都默出来的时候,徐山长还说他的文章过于锋利了些,现今的刺史大人并不喜这般尖锐的观点,但是文章写的不错,中举没有问题,若是顺利,应该可以进入前十。 怎么现在就成解元了呢? 要说这次的名次,还真地是有几分运道在里头。 此次刺史阅卷时,的确是觉得谢修文的文章过于犀利了些,原本想着给判第八名的,但是州府学正以及礼部派下来的官员却觉得他这文章写得极好。 说来也是巧了,本次礼部派下来的官员,正好是忠皇一派的,如今皇帝正大力整顿吏治民生,自然就喜欢这种有冲劲儿的年轻才干,好指望着日后能辅助皇帝大刀阔斧地干一番事业。 如此一来,谢修文这文章就被推到了第一名的位置上。 礼部专门负责科考的主考都觉得应为第一,刺史大人再不喜也无用。 其它几位考官都无意见,毕竟单凭这锦绣文章,也足以令人叹服。 谢修文这里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消息呢,外面就已经有人欢呼着过来报喜了。 长生和豆子也都想起来还有鞭炮没有放,立马就先去开院门,让报喜的官差先进来。 谢修文道了谢,又将准备好的荷包送出,两位官差喜笑颜开的继续去通知其它举子了。 谢容昭和程景舟悄悄咬耳朵。 “景舟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兑银子?” 程景舟的嘴角抽了一下,押谢修文中解元的,估计全府城不超过三个人,这回庄家怕是不那么容易掏钱的。 好在,他们也不是没有后台可以靠! 于是,当天后晌,二人就将票据给了赵越身边的一名护卫,由他出面去兑银子了。 谢修文中了解元,谢容昭能得一份儿五十两的采头,还有一份儿四百五十两的采头,如此,倒真是赚翻了! “太好了,这回阿爹去京城赶考的银钱都有着落了。” 程景舟不解:“你手里头不是有一千两银票吗?” 谢容昭撇嘴:“只剩九百两了,你忘记要扣掉一百两了吗?这可是最后的保命钱呢,等到了京城,还得想法子帮阿娘找一个赚钱的营生呢。” 第135章 贺仪 谢修文中了解元的消息,自然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府城,王进得知消息后,也立马亲自过来道喜。 王进此次成绩也不俗,中了十六名,若是明年奋力一搏,兴许也是有机会的。 此次府城取举人八十名,范行中了六十九名,虽说是中了举人,但是他本人却并不高兴。 这样的名次,可想而知明年的会试必然无望的。 谢修文和王进一同参加了鹿鸣宴,因他早有妻室,故而也尽力低调,不想惹人注意。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 酒过三巡,便有一位大人再三试探,很明显是有意招他为婿。 谢修文只得以自己已有妻室,且儿女双全,实在是不敢再高攀。 这样的说辞,自然是也让几位官员颇有些遗憾。 难得见到一位这样的青年才俊,可惜了,既已有家室,那他们当然不可能让自家女儿为妾,而强逼解元公休妻一事,他们也做不出来。 倒是有一位都护府长史再三紧逼,谢修文委婉拒绝两次之后,实在是有几分不耐,恰在此时,赵越出现了。 那位长史是从五品的官员,也是科举出身,原本还想着将谢修文招为女婿,至于那个乡下妇人,休了便是。 奈何有赵越插手,他也不敢再多提。 不过,他还是多看了谢修文两眼。 毕竟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想到,一个是高阳县的耕读小子,一个是京城的勋贵之子,这二人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范行也参加了本次的鹿鸣宴,范家如今在府城的地位大幅下滑,先前的贪腐案中,范家也被牵连其中,好在范父动作快,使了大笔的银钱,总算是保住了名声,但是官职被降,这倒是好说,至少没有被一贬到底。 也因此,范行不敢在外嚣张,行事比以往低调不少。 此次铭山书院共有十七人上榜,再一次成为了全府城的焦点。 “不愧是徐先生教出来的学生呀,果然学识渊博且见识非凡。” “是呀,徐先生这样的人物教出来的学生,那必然是有大格局的。也不知明年又会有多少人能金榜题名。” 谢修文参加完鹿鸣宴之后,就要回乡准备来年的会试了。 赵越也跟他提了可一同进京的打算,谢修文自然是万分感激,再三道谢。 谢家庄的午后,原本是一片寂静,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在家里歇晌,准备一会儿还要再下田干活的,突然一阵锣鼓声,自然是惊动了村民们。 谢阿奶一直在家数着日子,这两日的心情明显见好。 算着日子,前天就该放榜了,若是老二中了,那必然早就有消息传回来了,可是直到现在也没动静,想来应该是没中。 也因此,谢阿奶的心头落下一块大石头,觉得轻松不少,一连两日倒是胃口好了不少。 谢阿爷则是与之相反,这么晚了,一直没能等到喜讯传来,他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膝下三子,荣耀门楣的期望一直都在谢修文身上,如今迟迟不见喜讯,他心中自然是有几分怨念的。 在铭山书院读了一年,竟然还不是成吗? 老夫妻二人各有心思,谢阿奶知道老头子一直期盼着老二高中,此时就算是心里再高兴,也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听到外头似有锣鼓之声,谢阿爷的心头一动,莫非是有好消息传来了? 又静等片刻,确定那锣鼓声离家越来越近,谢阿爷这才喜上眉梢。 他才刚刚到了前厅,谢来福就冲进来了。 “恭喜阿叔了!我修文哥中了举人,如今可是举人老爷了!” 一句话,就把整个谢家的气氛给点起来了。 过来报喜的正是县衙的差役。 看着这个架势,若只是寻常的举人老爷,必然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待将人请进来,谢阿爷才发现来的竟然是刘老大和另一位穿着官服的老爷。 “恭喜阿叔,贺喜阿叔了。修文中了解元公,我们县令大人有事一时脱不开身,便差我与主薄大人特意走一遭,这是县令大人特意送上的一百两纹银做为贺礼。” 县令心里头高兴呀! 在他的任上出了一位解元公,这可是要算入政绩之中的。 日后他升迁或者是调回京城,都是一份儿功绩。 原本是要亲自来的,只是奈何家中妻子生产,实在是不放心,这才差了县丞和主薄二人前来。 “多谢,还请贤侄替我转告县令大人,草民等感激万分。” “这是县令大人特批的给予谢举人的二百两纹银的赏钱,毕竟也算是为我们高阳县学子争了口气。” 总共三百两银子,谢阿奶在一旁看得眼热。 她虽然不愿意让谢修文中举,但是看着这三百两银子,她可不愿意都落入二房手中。 只是如今刘若兰就在在这里,而且送来的还是刘家的大舅子,谢阿爷就算是再穷,也不会贪这笔银钱的。 “老二家的,这银钱你先替修文接了吧,等来年进京赴考,总还得需要花销的。” “是,父亲。” 刘若兰行礼后领命将银子接了过来。 谢阿奶气得呼吸都急促了不少,待把人都送走之后,自然就再度提起这银钱之事。 刘若兰现在有儿子傍身了,不再同以往那般地低眉顺眼,而且她现在手头也不缺银子,自然不想因为这个再与公婆起了争执。 “父亲,总共三百两银子,其中这一百两是县令大人的贺仪,不如这一百两就暂且充入公中,毕竟日后夫君进京赶考,家中有些人情往来的,还得靠大哥和三弟。” 刘若兰这话说地大大方方的,谢阿爷也觉得她没有把钱都收下,这已经很懂事了。 “也罢。二百两银子,应该也够老二进京赶考了。” “也好,等来日你们进京,就莫要再跟我这个老婆子讨要银钱了。” 谢阿奶知道到了这一步,老头子必然是要让老二进京的,不过不急于一时,她现在不反对,反正老二要等两三个月以后才会进京,到时候她再重病一场,不怕他们不把银子交出来。 刘若兰还诧异地看了婆母一眼,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了? 第136章 田庄 村长和族长都乐呵呵地过来,询问关于办喜宴一事。 “咱们族里出银子,摆上一天宴席,全村人都可以过来喝酒吃肉!” 谢阿爷心中高兴,因着儿子出息,如今他也算是这一支里头最为尊贵的老爷子了。 “多谢族长,不过我的意思是修文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后咱们再作商议,阿叔以为如何?” 几人点头,都没有什么意见。 其中一个族人不懂,问道:“那堂兄何时回来?会不会直接就去京城了?” “不会,桂榜公布之后,府城会有一场鹿鸣宴,他是解元,必然是要参加的,之后还要再回书院感谢师恩,估摸着再有两三天也就回来了。” “既是中了解元,为何消息这么迟才送来?” “我听刘贤侄的意思,好像是因为府城那边还有案子未结,这桂榜公布之后,似乎是有什么人牵扯之中,县令大人也是怕中间再生差错,所以才特意晚了两日差人过来报喜。” 言外之意,就是怕空欢喜一场。 好在,谢修文的头名没跑。 谢容昭他们一行人到了县城,程举人特意差人过来请他过府一叙,谢修文也当了推辞,正好还要再向程家道谢。 程景舟将银票取出来交给谢容昭,她数过之后,确认是九百两,这才小心地放进自己的荷包里。 “乖宝,这银票你要自己留着?” “呃,我还小,回家后交给阿爹保管吧。” 谢修文未在程家停留太久,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再次动身回家。 谢家庄但凡是没活干的人,都在村口等着呢,谢修文一回来,就得到了热烈的欢迎。 谢修文自然是打起精神,与自己的族亲们逐一打招呼。 谢阿奶和高氏坐在后堂,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原本以为谢修文这次肯定是中不了了,没想到,竟然就给捞了个头名回来。 这下子好了,她们如何向那位交待? “阿娘,咱们是不是应该给京城送封信?” “嗯,我已经把信送出去了。不急,就算是进京赶考,且有得等呢。” “阿娘,不管怎么说,二弟中了举子,就算是不进京赶考了,咱们家也算是有了底气,日后在高阳县,谁敢对我们不敬?您看,这些日子前来送礼的不在少数,咱们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也在县城买座宅子?” 高氏知道老太太手里头握的银钱不少,就是两座宅子也一定是能买得起的。 可问题是,谢家落魄至此,还供着几个读书人,老太婆一直不敢露出家底来,就是怕老爷子生疑。 如今借着这个机会买宅子,倒是再合适不过。 “此事不急。我得先与你阿爹商量。” 其实谢阿奶也心动了。 若是能在县里买座宅子,日后他们一家人又都成了住在县里的富贵人家,而且住到县里,几个孙子孙女的婚事也能找到更好的人家。 至少,不会再有人说他们是泥腿子了。 谢修文中举,名下可以免税的田地可就更多了,而且除了他本人之外,又多出几个免瑶役的名额,便是有产业的,也可以减免部分税额。 说到底,那免掉的各种税加起来都得小一百两银子了。 这都等于是谢修文给家里头赚回来的! 可是不能小觑。 谢修文中了举,自然是最先想到了自己这个小家。 往日妻女在家被人苛待,他不知情也就算了,如今一切都知晓,就必然要多做准备。 先前在程家停留,便是程举人将田契关到他手上。 上回回来的时候,谢修文便托程举人帮他留意一些上好的田地,他没敢多买,但四五十亩还是可以的。 高阳县的良田不少,一亩良田要卖七八两银子,薄田则是四五两。 程举人帮他找的都是良田,正好是一处庄子,良田八十亩,除了田地之外,还带有一处二进的小宅院,如今是庄头在那里住着,不过主院是空着的。 因为有宅院,还有十来个的仆从,这其中有活契也有死契,一并都转卖了,所以对方只要五百两银子便可成交。 说实话,这价格可真地是便宜。 谢修文心动了,当下便应下,将自己身上所余的银票都取出,还差了三百两,最终还是动了谢容昭交给他的五百两银票。 这五百两的来历,他都知晓,知道是自己的乖宝赢来的,花着也就没有什么负担。 只是如此一来,他手里头就只剩下二百两银子了。 二百两银子抛去他们一家去京城的路费、吃用等等,兴许能余下一百七十两左右。 之后就是要在京城租房子,还有一些需要应酬的场合也不能空手去,如此算算,若下个月动身,怕是撑不到来年春闱的。 即便是撑过了殿试,他刚刚中进士后俸禄也是少得可怜,如何能在京城养活一家老小? 所以,谢修文又开始为银子头疼了。 好在,谢老三晚上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手上又多出来了一百五十两的银票。 夫妻二人将银票和银元宝以及一些碎银子都一一整理后,发现他们手上现在可用的银钱竟然有六百余两。 这个数字,还是让谢修文觉得很欣慰的。 得知这其中有二百两是县府衙赏的,他便想着明日得先去县衙拜会一番。 谢修文次日一早便先跟谢阿爷一起商量了关于流水宴一事。 “父亲,宴席一事,一切全凭您与族长村长做主,只是有一点,本地乡绅送来的贺仪,若是十两银子以下的,您和阿娘可以收,若是再多了,怕是不妥。” 谢阿爷愣了一下:“此话何讲?” “父亲,我还要继续科考,现在不宜与乡绅有过多接触,而且如今我名下的免税田名额已经没有多少了,不宜再许诺他人。” 谢阿爷和谢修然都愣住,这叫什么话? 谢修然率先质问:“老二,举人名下不是可有三百亩的免税田吗?咱们家满打满算才一百亩,还有二百亩呢?” 谢阿爷面色不虞,显然也觉得长子说的没错。 “父亲,刘家当初还给若兰陪嫁了一处小庄子,只是因为我大舅兄在衙门里做事,所以才一直挂在他那里,如今我中了举人,大舅兄已做主将田庄划到我名下了。” 第137章 早做安排 此事,谢修文早已与刘家通过气,便是他们去询问,也是得出刘家出银钱买庄子的结果。 谢修然怔住,完全没有没想到,刘氏竟然还陪嫁了一个庄子! 至于一旁的谢阿爷则是完全呆住,他原本就想着借着这次机会,可以多收一些银钱,也能好好地摆一摆老太爷的谱了。 谁成想,竟是棋差一招! “那庄子共八十余亩,再加上咱们自家的田地,空出来的份额也着实不多了,所以我便想着干脆将余下的免税田都分给咱们的族亲,如此也算是为族里做了一些事,能让族亲们念咱家一个好。” 谢阿爷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以自己的宗族为先,这无论如何都是没错的。 至于其它的好处,谢阿爷自然也先想到了刘氏的陪嫁铺子以及刘家的产业,既然得了刘家的便宜,总不能一点儿好处也不给刘家。 不管怎么说,至少自家儿孙们不必再去服瑶役了。 老族长和村长得知谢修文愿意拿出一百亩免税田的份额,自然是格外高兴,连声赞他宅心仁厚。 如今谢修文已经是举人老爷了,这也是正经迈入了仕途,若是谢家有人在朝为官,谢修文如今便可以任一方知县了。 只是可惜,谢氏这一支,已经多年未曾再出一位官老爷了。 如今谢修文中举,总算是又让谢氏族人们看到了希望。 谢修文这次回乡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还不望到谢小叔家走一趟,又连续在县城赴了三天宴,这才算是能安心地歇一歇了。 “荣琅,你跟我过来。” 谢小狼,现在应该是谢荣琅了,他如今已经是穿戴干净整齐,而且这阵子吃的好住的好,脸上也总算是见着了一些肉。 “我之前让你默的两首古诗可还记得?” “回父亲,儿子记得。” 谢修文让他先背诵了一遍,之后便让他默写出来。 很好,字虽然不太好,但是没有出错。 “你在家好好练字,我过两日还要再回书院一趟,你在家中要帮为父照顾好你母亲和姐姐。” “是,父亲,儿子谨记。” “这些日子可有人欺负你?” 谢荣琅摇头,随后又道:“起初在村子里行走时的确有人为难我,不过四哥回来后一直护着我,自那之后,便无人再敢欺负我了。” “那就好。你在家好好读书写字,无事时可与四郎一起做一些家务,也能锻炼一下你的体魄。” “是,父亲。” 谢修文之所以拖到现在才过继谢荣琅,一方面是担心他名声不佳,再连累了妻女;另一方面,也是想着能多观察他一阵子,好确定其人品无瑕,才好收在膝下。 谢修文总算是有了空闲,便干脆带着家眷一道去了那个小庄子。 “我已经都打听清楚了,这庄子上总共住了八户人家,其中有三户是签了死契的,余下的签的都是活契,还有几年还期满,都是前两年逃难过来的。” 刘若兰很认真地听着,等到来年夫君要进京赶考,她自然也要将家里这些事情都照顾周到的。 “今日带你们去看看,顺便散散心,也省得总是闷在家里。” 两个孩子倒是还好,反正在谢家庄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玩耍,可是刘若兰已嫁为人妇,不好再频繁出门,如今成了举人娘子,更是不能再随意而为。 谢修文先下了马车,先将女儿抱在怀里,再亲手将妻子扶下,待要再去扶儿子时,只见他自己直接就蹦下去了。 谢修文挑眉:“日后稳重些,不可再这般跳脱。” 谢荣琅小手紧张地缠在一起:“是,父亲。” 刘若兰对这个儿子是喜欢得不行,嗔怪道:“都是孩子嘛,活泼一些才是应该的。” 谢修文笑了笑,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着豆子去前面叫门。 庄头得知新主家过来了,自然是把人都叫齐,然后将主家迎入正堂之后,便都跪下磕头。 “我们今日也是过来瞧瞧,省得日后再见着了反而不识得主子。你叫葛二?” “回老爷,小的葛二,这是小人的婆娘,后面这几个是小人的儿子儿媳。” 谢修文叫了起,然后又仔细地问了庄子上产出如何,如今农田里又都种了些什么作物。 谢容昭可没心思一直在这里闷着,拽着谢荣琅的小手就往外溜。 谢修文也只作未见,还是刘若兰笑着让王嫂子跟上去了。 谢荣琅原本还不太敢出来,可是远远地瞧见父亲朝他点了下头,便放心地跟着姐姐走了。 葛二有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了。 谢修文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这一家子人品如何,是否能担得起庄头这份差事。 先前的主家倒是对葛二一家颇为推举,如今亲眼见到,谢修文才觉得憨厚可信。 八十亩的田地,除了要供这些人的吃喝之外,余下的出息其实也就没有多少了。 谢修文的意思是想着把这些人打散,不过是八十亩的田地,用不了这么多人。 “这是你小儿子?” “回老爷,这是三狗,今年十四,您瞧着要是得用,就让他到您身边当个跑腿儿的。” 谢修文瞧了一眼,觉得太年轻了,做事怕是不够稳妥。 “你家三个儿子可曾读过书?” 葛二连忙回道:“回老爷,都识些字,但是不敢说读过书。” 谢修文又喊了其它几家签了死契的仆从过来,一一见过之后,就想着把方虎一家带上。 刘若兰知道他是觉得葛三狗太过年轻,担心撑不起事来。 “夫君如何就看中这个方虎了?” “方虎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只是不知道何故才沦落到了卖身为奴的地步。而且我瞧着他娘子言行举止都颇为规矩,日后有她服侍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些。” 刘若兰惊诧道:“我身边不是有王嫂子了?有必要再添人?” “不急,此事我另有安排。” 谢修文既然有意要带着家眷进京,就已经有了势必入仕的念头,哪怕是明年不中,三年后他也会再试。 况且如今既然因缘巧合之下与赵世子结识,明年会试,他至少不必担心有人在背后使阴招。 第138章 谢修文的担忧 晚上,他们一家人都宿在了庄子上,谢容昭赖在谢修文的怀里不肯下来,缠着他讲故事。 “乖宝,喜欢弟弟吗?” “喜欢,小狼弟弟懂事,而且他听我的话。” 谢修文笑了,自家乖宝还真是容易满足。 “阿爹,咱们家中的银钱可够您进京赶考?” 谢修文点头:“够的。你三叔已经将这大半年的盈利给了我,一百多两呢,再加上先前县令大人送来的二百两贺仪,咱们进京是绰绰有余的。” 谢容昭愣了一下,随即转头与他对视:“阿爹,你说咱们?” 谢修文笑着捏捏她的脸:“嗯,咱们!” 谢容昭的眼睛瞪大,里面的亮光似乎是要冲出眼眶,直接将这个美人爹给包围起来一般。 “阿爹说真的?是我们一家都去吗?” 谢修文笑了笑,然后示意她保密。 “此事我还未曾与你阿娘说呢,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暂且保密,等时候到了,我自会说与你阿娘知晓。” 谢容昭想到今天他们在这里见了好几拨人,又问了不少话,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阿爹可是想要带我们去京城安家?” 谢修文将她往怀里又拢了拢,“乖宝,虽然咱们的银钱勉强够了,但是去了京城之后可能还得再节省一些,阿爹手上的银钱不多了。这庄里的出息估计也没多少,铺子那里也得到年底才能再有进项了。” 谢容昭拍手道:“阿爹不慌哦,乖宝有钱的。” 谢修文挑眉:“你哪来的钱?” 一千两银票的事,谢容昭和程景舟都没敢在信中写明,后来又因为谢修文要考试,所以二人就都没提,这时日一长,也就都忘了。 当然,程景舟是被谢容昭嘱咐过的,不能提这些银子,怕被人算计了。 “上回在镇上,阿叔给我的。” 谢容昭将事情细说了一遍,谢修文一脸惊诧地看着女儿,这么随意地就得了一千两? 怎么就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是他在做梦,还是乖宝做梦得了银钱?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了呀,赵阿叔还给了我一块玉佩呢,不过景舟哥哥说那东西不能随意带在身上,我现在又太小,所以就收起来了。” “嗯,乖宝真是阿爹的小福星。你来陪着阿爹乡试,阿爹就中了解元!这次阿爹带你去参加会试,盼着能再得一些你的好运,然后阿爹能榜上有名,也不枉辛苦你们母女一遭。” “嘻嘻,我就说我是小福女嘛,有我在,阿爹一定能高中的。” “话虽如此,乖宝,阿爹参加考试的时候,你可觉得身体不适呀?” 谢容昭眨眨眼,一脸懵懵的摇头:“没有呀。” “那自上回在府城你见着阿爹,到现在可有觉得头疼或者是哪里不舒服的?” 谢容昭再摇头:“阿爹,你怎么了?我若是身体不适肯定会说的呀!而且我现在就在您怀里呢,我好好的呀!” 话落,谢容昭意识到了什么,小脸儿一绷,眼眶发热。 她明白了。 阿爹这是担心好运会反噬她,所以才会一再地问她身体情况。 “阿爹,我好好的,没事的。我的福气不会带来噩运的。” 谢修文将女儿紧紧地抱住,没有多说。 若是一次两次还好,可以说是巧合。 可一连几次都是如此,谢修文也不得不多想。 虽然圣人有云:子不语怪神乱力之说,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他也不得不多心。 这次想要带着他们上京,主要也是听闻京城的护国寺内有一位得道高僧,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兴许能让乖宝受用不尽,也能彻底地让他安安心。 “乖宝呀,你若是身体不适,就一定要跟阿爹说的。阿爹现在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就算是不中进士,在高阳县也无人再敢看轻咱们的。阿爹只盼着你能好好的,平平安安长大,没有灾祸劫难。你可明白?” 谢容昭重重点头:“嗯,明白的。” 谢修文的确是重权势,可是再重,也不能以牺牲女儿的身体康健为代价。 他若是此次不中,大不了几年后再试便是。 若是乖宝出事了,那他必然会抱憾终生! 次日谢修文又特意将方虎一家子叫过来,问过一些话之后,只将方虎一人留下。 “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二十日左右,我会与家人一同前往京城,你对京城也算是熟悉,这里有二百两银票,除了你自己路上的花费之外,到京城后,想法子租一处僻静但安全的院子,最好是二进的。主家若问,你就只说是先租住一年,若是银钱不够,可以先少付一些,待我抵京后再补齐。” 方虎将银票接过来:“老爷,小的以前在京城住过三年,若是在外城租院子,一百两足以住一年了,这银钱必然会有剩余。” 谢修文笑容温和:“若有余下的,你就看着先置办一些必备的物什,之后我会带着你的家眷一道进京,不会让你们骨肉分离。” “是,多谢老爷。” “此事你要保密,切不可声张,便是你的妻子你都不可透露一字。” “小人明白。” 谢修文返回铭山书院,一连半个月都忙得不可开交,平均每日连三个时辰都睡不到,一睁眼就是要看书。 谢州看着已经中了举人的堂叔还如此努力,心中颇为敬佩,暗暗下了决心,日后不可懈怠,定然要努力读书,争取也给自家挣个功名回去。 谢修文这里与赵越又见了一次面,确定好了进京的日期之后,他就得想法子回去把家眷接过来了。 谢修文太了解那个老母亲了,若是他直接说要带着他们去京城,老太太必然会百般阻挠,甚至还会想尽法子来把他们手中的银钱哄骗过去。 如何将人接来,自然还得想个万全之策。 既不能让家人生疑,也能做得合情合理,省得日后再被他们当成错处来指责他。 “堂叔,刚刚徐山长身边的小童过来传话,说是徐山长和徐主事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第139章 撒泼耍赖 谢修文要进京赶考,身为他的老师徐远卿必然是要鼎力相助的。 徐远卿得知他们此行进京会和赵越同行,倒是安心不少,一番询问之后,便问他对于王进的看法。 以王进的才学,想要中进士,怕是要下更多的功夫,而且他中进士的概率要比谢修文低上太多。 “王兄才学扎实,而且学生看过他的文章,风格朴实,虽然不似范兄的文章华丽,但是能看得出来学识广泛,引经据典,这是王兄的强项。” 徐远卿点点头,对于王进,他也是抱有希望的。 至于刚刚提到的范行,徐远卿则觉得不太行。 晚上,谢修文将谢州叫来。 “你也跟着我在外奔跑数月,能力大有长进,我有意将他们母子三人接来,此事还需要你回去跑一趟。” “堂叔放心,小侄定然将事情办妥。” “你回去后将此信交给你堂婶,她会安排好。” “是,堂叔。” 谢容昭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随父亲离开高阳县,心中多有不舍,主要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小竹马。 程景舟带她到街上逛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她展颜,心中难免焦急。 “乖宝,可是家中出事了?” 谢容昭摇头:“景舟哥哥,我舍不得你。” 程景舟心头一松:“是因为你要去府城一事?” 谢容昭点点头,程景舟安慰道:“府城离着不远,大不了我经常去府城看你便是。” 谢容昭有心说出实情,可是又担心消息泄露,到时候他们去不了京城才会更麻烦。 她想离开谢家,主要是不想再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她真地害怕自己再被长房和阿奶给算计了。 她再聪明,再有着好运气,可也只是一个孩子,无论是力气还是人情,都不及大人们有优势。 刘若兰这厢见过谢州,也得了夫君的信后,便开始张罗着安排。 方虎的家眷不多,只需要安排一起去府城也便是了,难的是,对于公母这里她要如何说。 谢州也带了一封信给谢阿爷,自然是谢修文写明了要带着夫人和子女在府城认认人,这也于将来有好处。 谢阿爷心头不悦,这样的好事,就该让长子或者是长孙陪同才最合适,怎么能让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野孩子露面? 可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却是不能说出来的,毕竟谢荣琅也是上了谢家祖谱的孩子。 谢修文其实在安排谢州回乡的时候,就料到了会有波折,果然,谢阿奶这里头一个不同意。 不仅不同意,甚至还一‘气’之下病倒了。 这下子,别说是刘若兰带着儿女离开了,就连在府城读书的谢修文都得回来侍疾。 谢修文也不是容易被人算计的,到了高阳县之后,直接就在县里请了一位大夫随他一同回家。 谢阿奶这病原本就是装的,不过是为了将谢修文给诓回来罢了,如今被大夫一诊脉,自然也就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大夫倒是没有说地太直白,只说是老太太郁结于心,只需要平心静气将养着便好,连药都不用开。 这下子,谢阿奶装不下去了。 高氏一脸尴尬,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援助一下婆母,可谢阿奶这会儿竟然坐直了身体,指着大夫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这是哪里请来的庸医?我都病成这样了,竟然说只需平心静气就好,你就是这么看病的?还是说你是这个逆子故意找来羞辱我的!” 大夫也不敢多留,拱手告辞,还是豆子追了出去,没忘把诊费付给人家。 而屋里几人则是面色不佳,毫无疑问,您骂人都骂地这么中气十足了,再说是病得起不来身了,谁信? 谢阿奶也是此时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不过她向来脸皮厚,就算是被戳穿了又如何? 她是长辈,子孙孝敬她是应该的。 谢阿奶如此想着,也便理直气壮地又躺了回去,还不忘了支使刘氏来服侍她。 “老二媳妇,我想吃你做的肉粥了,去煮一碗过来。” 刘若兰嘴角微抽了一下,与夫君对视一眼后,便应是退出去了。 谢阿爷这脸色也不好,一把年纪了,还来这一套,岂不是让小辈们笑话? “行了,人都走了,你也别在这里装了。你这样大张旗鼓的闹腾,究竟想要做什么?” 谢阿奶被呛了一下,一时间哭也不是闹也不是的,无比尴尬地躺在那里还等着有人出来给她个台阶下呢。 可惜,等了半天,就只有高氏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阿爹,阿娘刚刚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兴许是头有些晕,所以才想着缓一缓。” “哼!” 谢阿爷甩手,显然是对于这种话并不信服。 谢阿奶眼见着自己落不了好,也只得在高氏的搀扶下又蔫蔫地坐了起来。 “当家的,不是我故意闹腾呀,我这身子不舒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当年生老二落下的毛病一直就没好过,你还不清楚吗?这么多年,看了多少大夫都一直不见好,哪回大夫诊脉不说是没事儿就说没法子,我这也是装的?” 提及旧事,谢阿爷的脸色略微少了几分怒意,而谢修文则是微微眯眼,一切果然如他所料,又来了。 就因为当年生他难产,且又是在深山老林,所以之后谢阿奶不止一次地拿着生他伤身来说事。 每每到了关键之时,这便是她的一道强劲法宝。 当初自己想要去继续读书时,她便是以此为借口,说自己离不得药,家中进项也越来越少,支撑不起他再继续读书了。 没想到,如今他都中了解元,还要再面对母亲的这一套。 “你身子不好那就好好养着,做什么要故意闹腾!” 谢阿爷也不是个糊涂的,他再偏心长房,也知道老二的前程才是大事,谁也不能阻拦。 谢阿奶抹泪道:“我怎么就是故意的了!老二在府城念书,我说什么了?如今得中举人,那也是咱们老谢家的荣耀。只是他这功名是怎么来的?如果没有老大老三的支持,他能有机会中举?” 第140章 晴天霹雳 老太太这回学聪明了,不会再只护着谢修然,也知道把谢老三也捎带上了。 谢修文一直默不作声,就是想看看这次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谢阿爷有些不耐烦:“行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阿奶被他这一凶,倒也不敢再拿乔了。 “当家的,我知道咱们家出了一位举人老爷,这是天大的荣耀,可是咱们家到底是得讲规矩的。家里头三个儿子,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老二得了。如今老大还赋闲在家呢,老二如今风光了,也不能忘了他的兄长不是?” 谢修文低头,心中冷哼,果然还是为了长房。 谢修然听她提到自己,小心脏就有些激动了,只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也没敢吱声。 谢阿爷现在也算是明白了这位老妻的打算。 这是想着让老二帮衬着,好让长房也沾沾光,日后也能一身锦衣地在人前行走。 谢阿爷看向自己的三个儿子,注意到了二儿子的冷脸,就知道这回的事情不好办。 “行了,这事以后再说。今日都折腾许久,你们都先回去吧。特别是老二,才刚从书院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呢,先回屋去歇着吧。” 谢修文也不推辞:“是,父亲。” 他率先走了,谢老三这边也知道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瞪了大哥一眼便转身出去。 谢修文见刘若兰去了厨房做事,也不好再多言,干脆就去找自己的小乖宝了。 “乖宝,你觉得阿爹应不应该带你们走?” 谢容昭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阿爹做什么都对的,阿爹若是带我们走,那我们就能一家人在一起了,而且还能照顾阿爹的饮食起居。若是阿爹不便,那我和阿娘弟弟就都留在家里。” 谢修文见她如此懂事,心中又有几分愧疚涌上来。 他敢把他们留下吗? 不敢! 经历过一次乖宝被掳、妻子险些被人污了清白之事,他若是再心大,那就真地是等于没心没肺了。 “乖宝放心,阿爹一定会想法子的。” 谢容昭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阿爹放心,阿奶手里头有好多银子的,我见过一回,阿奶数银票还数银元宝,比咱们的还要多。” 谢修文心头一动:“乖宝何时见到的?” 谢容昭做思索状:“见过两次的,今年见过一次,去年也见过的。只是我没记清楚到底有多少,反正那银元宝有好几个呢。” 谢容昭一边说,还一边拿手比划着银元宝的大小。 谢修文闻言便心中有数了,叮嘱她以后不可再对旁人提及。 “阿爹,我听到阿奶和大伯娘商量着骗你银子的事,所以我才跟您说阿奶手里有银子的。” 谢修文挑眉:“她们是怎么说的?” 谢容昭挑着要紧的说了,但是没说地太详细。 其实谢容昭压根儿就没有听到她们婆媳商量这种事,还是她从谢容蓉那里打探出来的。 谢容蓉一次无意中说走了嘴,让她不要这么嚣张,早晚阿奶会把二房的银子掏空。 有了这句话,谢容昭心里大概就能猜到了。 上辈子阿奶就极其地厌恶二房,偏心长房。 这辈子哪怕是阿爹中了举人,也仍然不能得到阿奶的半分欢心,可见这种偏见当真就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所以,她才大胆猜测,这回阿奶和高氏一定会想法子从阿爹手里头诈钱,然后好阻碍阿爹进京赶考。 不得不说,这回谢容昭真相了。 谢修文安抚了闺女几句之后,又去跟谢荣琅说了会子话。 待到晚上,谢修文才跟妻子提到了要尽快离家的打算。 刘若兰有些担忧:“这合适吗?母亲还病着。” “无妨,我明日再去请大夫过来看看,你与我同去,正好也请大夫再帮你把把脉。” “好。” 他们此行去找的还是那位白神医,因为去的早,所以前面排队的人倒是不多。 轮到他们,谢修文扶着刘若兰坐下,然后等大夫给出一个结果。 高阳县不大,而且刘若兰也不是头一次来,大夫也知道她是谢家庄的,如今见到他二人举止亲昵,便猜到这位就是如今声名在外的解元公了。 “虽然无法再有孕,但是前阵子用的药,还是让你的身体有了起色,再继续用一阵子,你的身体可康健不少。你们也看开些,纵然是不能再有子翤,但是暮年后,你自己也能少受些罪。” 刘若兰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这回倒是没有太感伤。 倒是大夫看了谢修文一眼,问道:“我观解元公气色不佳,眼下疲态明显,可是近来不得安眠?” 谢修文点头称是,除了先生布置的课业之外,他自己对于明年会试仍然是有几分压力,才刚刚回来,又遇上了母亲的撒泼耍赖,晚上自然也没能休息好。 “不如坐下,我来帮你切个脉。” 谢修文也没有拒绝,正好也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调理一下身体,免得到了京城再因气候不适而病倒了。 不想,这一诊脉,就诊出了大事! “解元公还请借一步说话。” 谢修文脸色微敛,莫非是身体有恙?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妻子的手,让她在这里稍等。 白大夫也是想着此等大事,不便于人前告知,免得再于解元公名声有碍。 “可是我身有重疾?还请神医明言。” 白大夫见他举止有礼,叹气道:“解元公,方才我为你诊脉,查出你脉象不妥,若是我所诊无误,你当是被人用了绝子药。此药不影响您与女子同房,但是不可能再有子女。” 谢修文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怎会如此?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这个打击来得太过猛烈! 毕竟对于谢修文而言,他一直以为是妻子被人暗害才导致了不能生子,从未想过有人害到他的头上! 他自己不想纳妾生儿子是一回事,而不能纳妾生儿子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于他一堂堂男子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敢问先生,可能查出是用了何药?” “能让你在无声无息中失子子女缘份,且不影响你与女子敦伦,应该是用了慢性药,比如说下在你的饮食中,又或者是你的随身接触的物件之中。” 第141章 不打自招 谢修文虽然震惊于这样的一个结果,但是人还保持着几分清醒。 若非是他早已对子嗣不再有指望,此时怕是早已气昏过去了。 谢修文携妻子匆匆回了家,一番翻找之后,又去了县里。 谢修文再折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到底还是没能压制住这股愤怒又或者是屈辱,谢修文在半路上吐出一口血来。 他万万没想到,害他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兄长! 被用了药的,竟然是一支笔。 那支笔还是几年前谢修然亲自送到他手上的,只说是特意托了人在县里买的,他当时刚刚乡试失利,正有几分沮丧之时,亲大哥送来的笔,示意他不要气馁再接再励,那时带给他的感动,现在都不能忘。 却不想,这哪里是什么激励,明明就是一个害人的东西! 谢修文回去后谁也没去见,饭也没吃,闷头就栽倒在了床上。 这么大的事情,他必然是要好好谋划,既然已经如此了,他必然要闹出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来。 那位白大夫也说了,那药性不大,主要是因为他当初经常使用,所以才会有碍,若是中药调理上个月,兴许可以再恢复。 对于能不能恢复,谢修文其实并不太在意,反正他如今也有了儿子谢荣琅,并不介意是不是自己的种。 不过,事关男人的尊严,他还是想着能治好才是最好的,毕竟,连白大夫也不能保证,若是不治,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其它损伤。 现在不显,是因为他年轻。 待年老之后呢? 谢修文次日又让豆子去了一趟医馆,差他把药取回来。 一晚上,谢修文几乎没有合眼,如何让大房付出代价,如何让他的那位偏心老娘做出让步,他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计划。 最终,他选定了一个能彻底压倒长房的法子。 次日晌午,谢修文将族长和村长都请到家里,然后又将双亲以及长房夫妇叫过来。 毕竟不是什么喜事,所以谢修文将不相干的人都暂时安置在内宅,然后让豆子直接上了门锁,守在那里。 族长和村长一看他如此大的阵仗,自然以为是出了天大的事,一时心中忧虑,只盼着不是坏消息才好。 “族长阿爷,村长阿叔,都是小子无能,今日还得请几位过来替小子做个主。” 谢修文如今都是举人老爷了,在他们面前还自称小子,可是给足了二位长辈脸面。 “修文你快别这样,有什么话直接说,你放心,但凡是有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定然不饶!” 如今谢修文可是他们谢家庄的荣光,更是谢氏全族的骄傲,可不能因为一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再坏了他的前程。 谢修然和高氏二人对视一眼,显然不以为意,都以为是因为被老太太闹腾的,压根儿就没想过与他们有关。 谢修文思及昨日种种,仍然气得手指发颤。 他强行压下那股子愤怒,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地激动。 “我上次乡试失利,回家沮丧不振,当时大哥送了我一样礼物,可还记得?” 谢修然的脸色瞬间大变,就连一旁的高氏都吓得身子一晃,夫妻二人险些没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这般大的动静,屋里人谁也不瞎,自然都看出来了。 “二弟,你,你这话是何意呀?”谢修然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冷汗,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阿爷,阿叔,父亲,母亲,还请你们为我做主!” 谢修文起身行了一礼之后,行至谢修然跟前,二话不说就是一拳呼在他脸上,随后又抬起一脚,直接将人给踹倒在地。 谢修然疼得在地上直唉哟,换了往常,高氏早就扑过去呼天喊地了,但是今日,她竟然反常地没敢有任何动作。 谢阿奶吓得眼睛几乎要突出来:“老二,你做什么!” 谢阿爷也一脸不解,同时还有几分的恼意:“老二,你怎么能对你大哥动手?” 谢修文正了正衣襟,一脸凄苦道:“我为何不能对 他动手?就凭着他对我做的事,我便是一刀杀了他都不为过!若非是顾及着兄弟情份,念着爹娘的情面,他现在早已经被下入大牢了!” 话落,屋里安静一瞬。 所有人都意识到,出大事了。 高氏心态崩了,毕竟现在小叔子的身份不比从前,谋害举人老爷,那可的确是大罪。 一个不察,身子直接就滑坐到了地上,脸色惨白,眼神呆愣,显然已是一幅不打自招的反应了。 谢修然也看到了妻子的反应,当下顾不得多想,直接喊道:“二弟,不是我,不是,是高氏,二切都是高氏做的!跟我无关呀,二弟,你可千万不能只信一面之词。我是你亲大哥,我如何会害你?你信我,是高氏,都是她做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谢阿奶心里咯噔一下子,谢修文都没说是什么事呢,他便先不打自招了,可见是做了极大的恶事。 族长和村长二人对视一眼:“谢修然,你既然招,那就招地干净利索一些,仔细说说,高氏为何在害修文,还有,你说不是你,又如何能自证?” 到了现在,谢阿爷还懵着,而谢修然完全没有意识到,族长这话就是在给他下套。 毕竟,谢修文可没说他们是怎么害人了。 谢修然这会儿主要是太害怕了。 他没想到陈年旧事会被人翻出来,更没想到自己做的如此隐秘之事竟然会被揭发出来。 真闹大了,他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呀。 “我说,我什么都说。那药是高氏下的,我真地不知情呀。” 高氏猛地抬头,显然没想到自己嫁了多年的夫君,会一下子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在自己身上。 而谢修文则是冷笑:“大哥这话好生没有道理。你既然说什么也不知道,又如何得知是高氏给我下了药?这岂非是自相矛盾!” 谢修然此时脸色再变,是呀,只顾着把自己洗脱干净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他就已经主动暴露了。 第142章 过继? 事情到了这一步,但凡是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里头的猫腻,谢修然说自己不知情,那分明就是在狡辩。 不过对于族长和村长来说,他们可以容下一个品行不端的族人,却没有办法容忍一个人品败坏的恶妇。 到头来,这顶锅,还得套在高氏头上。 当然,高氏也不无辜。 从她反应中就不难看出来,给谢修文下药这件事,他们夫妻俩是联手的。 谢阿奶原本还想着再借着装病的机会让谢修文往外掏些银钱,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哪里还顾得上再去找老二的麻烦? “高氏,你心思恶毒,品行败坏,我谢氏是容不得你了。” 言外之意,这是要休了高氏。 有族长和村长出面,若是谢修然不休妻,那他们也一样可以做主,只不过是将休妻,改成逐他们一家出族了。 谢阿爷气得脸色通红,自然也忍不下这样一个恶妇。 都敢给隔房的小叔子下药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把心思动到了他们老两口身上? 思及此,谢阿爷甚至觉得后背发凉,看谢修然的眼神也不对了。 曾经有多偏爱看重这个长子,此时的眼中就多少的失望。 高氏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高呼道:“不能这样!相公,你不能休我,不能休了我。我,我给你生儿育女,你怎么能休了我!” 谢修然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夫妻情份? “高氏,若不是你一直在暗中撺掇,我又如何会对二弟一家不满?那药是你弄来的,法子也是你想的,你还借了我的手将东西送到二弟手上,你这样的恶妇,有什么脸还赖在我谢家!” 这话说地极重。 谢修然浑然不觉其它人看自己的眼神变化,只觉得眼下就得抓紧一切机会,让自己摆脱掉这个恶妇,也得洗清楚自己的嫌疑,他是无辜的,他还是谢家的长子。 谢阿奶眼珠子动了动:“高氏虽然做错了事,但她的确是为我们谢家生儿育 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直接休弃,实在不妥。” 谢修文并不意外老太太会护着高氏,反之,若是老太太一声不吭,他才觉得有古怪了。 “胡说什么!这样的恶妇,我们谢家如何能容?你倒是个心善的,我却不敢再与这样的人同住一屋檐下,谁知道哪天看我不顺眼了,会不会直接给我也来一碗药?” 谢阿爷这话说得毫不留情,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对此,谢族长和村长自然是乐见其成。 就高氏这样的人,的确是不配再留在谢家。 “不能这样,你们不能休了我。我,我还有晖哥儿呀,对,晖哥儿有出息,夫子说他很快就能下场了,到时候谢家又能再出一个少年秀才,你们不想让谢家名声显赫,不想让谢家崛起吗?” 村长冷哼道:“无知蠢妇!就算是晖哥儿有出息,也是夫子教的好,与你有甚关系?你也别以为搬出晖哥儿来,我们就能轻饶了你。” 高氏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连忙道:“阿叔,你们也知道读书人的名声有多重要,若是让人知道他有一个被人休弃的娘,他的同窗会如何看他?将来又如何能入仕为官?” 屋内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若是休了高氏,的确是会对谢荣晖有影响,但是也不至于当不了官了。 只是读书人看重名声,对于出身也比较看重,倒不是说农家子不能读书,只是必须要立身正,若有一个因恶名而休弃的娘,的确会是谢荣晖身上的一个污迹。 高氏是他的生身之母,只要谢荣晖一日唤她一声母亲,这个污迹就是一日抹不掉的。 如今高氏提及晖哥儿,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 谢荣晖读书多年,且一直被家人看重,又是谢家长孙,这身份是其它几个弟弟们无法比拟的。 但是时至今日,到底是要护着晖哥儿的名声,还是要严惩一个恶妇,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了。 谢阿奶借机道:“高氏已然知错,咱们也不能直接就一棍子将人打死。总得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当是看在晖哥儿的面子上,让她在谢家赎罪便是。” 谢修文唇角浮上一抹嘲讽的笑意:“母亲的意思是,晖哥儿的名声比起我的子翤甚至是我的性命更为重要?” 谢阿奶一噎,这话她如何能应? 族长也觉得这个侄媳妇是太蠢了,什么人都能饶过去吗? “修文说的没错,我看这高氏恶习难改。只是晖哥儿也在读书,修文,此事你可另有章法?” 谢修文微挑了一下眉梢:“阿爷,高氏不止一次地出手害人了。我妻刘氏一直未能再有孕,便是拜她所赐。收买产婆,暗中做手脚,害得刘氏此生都不可能再有孕,这等恶人,难道我还要再容她?” 这一回,干脆将一切都挑破了。 族长和村长俱是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村长更是气得直接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高氏道:“你,你竟然早在六年前就对妯娌下手了?你简直就是个毒妇!” 有了村长这样的评语,谢阿奶一脸无力地闭上眼,她知道,高氏她护不住了。 谢阿爷也想到了先前被老二揭出来的事,再联想到如今高氏对小叔子下手,这的确是不能忍。 只是,谢阿爷还是不免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孙子。 孙女倒是好说,反正在乡下,就凭着一个举人叔叔,将来也嫁不了穷苦人家。 可是两个孙子的前程,难道要就此断了? “老二,我知道是高氏对不起你们夫妻俩,只是,你还人两个正在读书的侄儿呀!” 谢修文一脸冷漠,“那依父亲之意,我便要忍了这口气?” 谢阿爷一噎,就算是再偏心,也不好在这样的大事上不讲道理。 还是族长拍板:“过继!” 几人同时一愣,纷纷看过去:“族长?” “将晖哥儿和烨哥儿过继出去,这样就不会因为有一个如此恶毒的母亲而影响到名声了。” 第143章 谢容蓉大闹 过继的事,当然不可能三言两语就定下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怕是谢修文有意为家中遮掩一二,可是涉及到了过继这等大事,也不得不惊动族里的几位长辈。 可以说这个脸,谢修然是丢定了! 等到再商议此事的时候,谢荣晖和谢荣烨也都被叫回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的亲生母亲屡次害人,如今被揭破,就要被休弃了,他们身为人子,总不能不露面。 谢容兰倒是反应很快,她也想着把自己过继出去,最好是能过继到二房,这样她就有一个举人爹爹了,指不定日后还是位进士爹爹,若是如此,那她的亲事可就不需要自己再费尽心思了。 可惜,她一个小丫头的想法,压根儿就无人在意。 谢修文不缺女儿,况且又一直跟长房不对付,怎么可能会愿意过继长房的女儿? 便是谢荣晖,谢修文也是不打自过继的。 谢修文想出来的法子很简单,要么让高氏直接病逝,要么就是把高氏送到庙里头去给儿女们祈福,对外只说是她自己身体不好,只有得佛祖保佑才能活得长久。 谢修文这个提议,倒是得到了族里大多数人的支持。 如果直接要高氏的命,大多数人是狠不下心来的。 但是高氏做了这么狠毒的事,只让她去庙里修行,难免过于宽容了些。 族里几位长辈商量着,在送去庙里之前,要让高氏先去祠堂跪上三天,还要再去碾一个月的谷子。 这个惩罚,算不得多重,但是至少让谢家庄的人都知道,高氏犯了错,而且之后要去庙里,就必然是犯了大错。 就在大家终于有一个结果时,不曾想谢容蓉跳了出来。 她年纪还小,旁的不懂,但是知道自己的娘要被送走了,以后谁还会再向着她? “你们凭什么要把我娘送走?刘氏生不出孩子跟我阿娘有什么关系?你们就是欺负人,眼见着二叔中了举人,你们就想着巴结他,想把我们长房踩到脚底下去!” 谢容蓉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 在众人眼里,这都是受其父母的耳濡目染,才会有了如此极端的想法。 谢容蓉这么一闹,倒显得他们对高氏的处置太轻了。 毕竟,一个敢对妯娌动手,又对小叔子下药的毒妇,实在是不该再继续留在族谱上。 谢容蓉还在大吵大闹,她的目的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吵闹将阿娘留下来,虽然有些蠢,但好歹也能看出来她是一个知道心疼自己阿娘的孩子,从本性上,倒也能理解。 可是谢容兰却一直十分冷漠,她从未想过要替高氏求情,一心只想着把自己过继到二房去。 谢容蓉年少无知,此时一心维护高氏,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都是你这个小贱人!如果不是你,我阿娘怎么会被送到庙里去?你要是乖乖去方家,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这话可以说是瞬间就戳中了谢修文的心脏。 他最在意的人,就是自己的妻女。 如今乖宝被挡灾的事情再度被重提,他如何能不动怒? 谢容兰终于站不住了,连忙过来拉谢容蓉:“快别说了,咱们回头可以一起去看阿娘。” 谁料谢容蓉不仅没有消停下来,反而还直接就冲着谢容兰破口大骂。 “你滚呀!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和阿爹想出这般损人的主意,阿娘又怎么会被牵连?别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分明就是你出的主意让谢容昭去方家挡灾,现在阿娘要被人治罪,你非但不知道主动认错,反而还盼着阿娘被送走,你良心被狗吃了!” 谢容蓉这话里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她们姐妹,就连谢荣晖都震惊得两只眼珠子要掉出来一般。 啪! 谢容兰一巴掌挥出去,痛心疾首道:“你别再说了!你是嫌阿娘身上的罪名还不够多吗?你说我出的主意,我才多大,我能想到这么多事?现在阿娘已经够惨了,你是不是非得要闹得阿娘自尽你才满意了!” 其实到了这一步,谢容兰更愿意让高氏自尽了事。 只有人死了,时间长了,人们才不会再一直盯着她做过的错事,才不会议论纷纷。 可问题是,高氏是她的生母,有些话,别人可以说,但是她不能说。 眼下只是送到庙里头去,也算是一个解决办法,但是谁能想到谢容蓉竟然在这里大吵大闹。 这下好了,高氏做过的错事,那是一件接一件的,根本就是不可饶恕了! 向来软弱好性儿的刘若兰突然站了出来:“几位阿爷叔伯们,高氏做恶多端,不仅害得我无法再有子翤,更是险些害了我家昭昭的性命。若只是送去家庙禁足,未免太便宜了她!” 在场也有一些女性长辈,原本就被她们姐妹的一番话给挑起了怒气,如今见苦主自己站出来了,她们自然也要支持。 “就是,族长不能饶了她。这样的人,就得赶出咱们族谱去!” “昭姐儿这么小的孩子她都能下得去手,可见这心是黑透了,这人咱们不能再留,将她赶出去!” “对,赶出去!咱们谢氏不能留这样的恶妇!” 族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当真是将高氏当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而谢修文原本算计好的局面,也彻底成空。 他恨恨地瞪了谢容蓉一眼,如果不是她出来闹腾这么一场,至少不必再过问两个侄子过继一事。 如今弄成这样,反倒是让他失了主动。 谢荣晖和谢荣烨兄弟二人脸色惨白,身形微晃,任谁站在这里听人指责着他们的生身之母,也无法淡定从容。 谢容昭心疼这两位哥哥。 不管怎么说,两位兄长都未曾欺负过她,大哥哥还时常给她带些小玩意儿,她不能因为高氏犯错,就迁怒到大哥身上。 “大哥莫慌,大伯娘犯错是她自己的事,你和二哥哥都是无辜的,没有人会责怪你们。” 谢荣晖苦笑一声,是呀,无人责怪,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羞愧。 若非是自己的爹娘,二叔又怎会一直无子? 他无法真地置身事外,毕竟长房占了不少好处,而这一部分好处,他和二弟也都曾享受过。 所以,何来无辜一说? !” 第144章 还是休了吧 因为刘若兰这个苦主不答应轻罚,于是,族里对高氏的处置,又得进行重新商定。 谢修文沉默的同时,在想着重惩高氏也挺好,若是自己将谢荣晖过继过来,日后反倒是可以让长房投鼠忌器,倒是一个可以保全自己妻小的一个好法子。 为两个孩子的前程着想,谢荣晖和谢荣烨都面临着被人过继的命运。 事情定下来,那接下来就要商量由何人来过继了。 谢家三兄弟,可是如今二房三房都有子翤传承,若是再过继一个长子过来,难免会对亲子不利。 可若是过继给族里的其它人家,又显得他们谢家兄弟间不睦,而且也容易让人钻了空子。 还是老族长做事果决。 “他们兄弟二人可都过继到三房名下,又或者是分别过继给修文和老三,只是不管如何过继,必须要先写好声明,他兄弟二人日后都不可承袭二房三房的家业。若是修文和老三仁义,愿意给他们一份家底,也无可厚非。若是不给,他们兄弟二人也不得心有怨气。” 谢修文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怎么可能会没有怨气呢? 就算是现在没有,日后呢? 现在不会有怨,那是因为谢家本就不算富贵,若是日后家财万贯了,有利可图,谁又愿意自己两手空空? 这法子,其实是后患颇多。 只是眼下他不便多言,再说多了,就显得是他不待见两个侄儿一般,着实不妥。 几位族老你一言我一语,显然是想要尽量地保全这两个孩子的前程,毕竟身为一个宗族,当然是多出几个能人才是最宗族最有利的。 谢阿奶先前一直不吭声,这会儿终于也忍不住了。 “不行!过继的事情我不答应!” 老太太一出声,所有人都立马看了过去。 谢阿奶见自己这一嗓子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脸上还略有些得意:“老大膝下也就只有两个儿子,怎么能都过继出去?就算是再想着他们的前程,也不能让老大以后无人送终吧?” 这话说地有几分道理。 谢荣晖和谢荣烨都眼神复杂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说实话,他们宁愿是孤儿,也不愿意有这样的父母。 实在是太狠毒,这人品也太低劣了。 就算是过继了,以他们兄弟二人身上流着同样血液这一点来说,就注定了要被人瞧不起。 谢阿爷也皱眉,长子毕竟还是要继承家业的,他也委实不愿意让长子膝下无子。 村长则是十分淡定道:“修然才多大年纪,又不是不能生了!萱姐儿出生也没几年呢,可见修然的身子骨是没问题的,依我看将高氏休了之后,再娶个继室进门用不了两年就能有儿子了。” 一位族叔也觉得有理:“不错,如今修文中了举人,修然是他亲大哥,就算是你如今中年了,想要再娶个年轻又有家世的小娘子也并不困难,日后生儿育女,自然也不在话下。” 谢修文微微垂了眉眼,生儿育女? 呵,他既然想要报复,又怎么可能不报复得更彻底一些? 谢修然以为将一切都推到高氏身上就算是完了? 做梦! 新帐旧帐,他是一样也不会放过的。 谢修文身为读书人,而且身上还有功名在身,一些卑劣之事,自然不可能亲手去做。 而高氏,显然就是他想要利用一把的最佳对象了。 不会有人知道,高氏早已经给谢修然下过药了。 应该是去年吧? 谢修然与村子里一个寡妇不清不楚的时候,高氏就想过了要报复这个男人,而最有效的法子,自然就是让他再也不能有儿子。 当初高氏给谢修然下药,还是谢修文故意透露了谢修然在镇上有一位相好的消息,佯装是无意中被高氏听了去,只道那位小娘子还想着给谢修然生个儿子,日后好进门做个贵妾呢! 高氏自然是不能容得下此事,心急之下,干脆就给谢修然用了药。 高氏不傻,太过分的药她不敢用,但是绝子药,又不会让男人意识到那方面有问题,自然是下得毫不手软。 这件事,是发生在去年谢容昭差点儿被人拐卖之后。 当然,除了谢修文自己之外,无人知道这是他一手策划的。 就连高氏,也只是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先一步得了消息,从而阻止了一个母凭子贵的贱人而已。 而高氏如今面临这种局面,自然是不敢将此事曝出。 如今她身上的罪名已然不少,而且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若是过继后还能保有前程,那自然是她最大的心愿。 至于谢修然以后能不能生儿子? 呵呵,高氏则是完全不在意了。 甚至于,她巴不得以后谢修然绝了种,最好是死后都无人去祭拜他。 高氏知道自己的命运不可能再有更改,她恨老太太不知道回护她,也恨谢修文居然把事情闹大,但她更恨一手将自己推出去抵罪的谢修然! 这样一个龌龊东西,哪里有资格做自己儿子的爹? 所以,过继吧,最好是都过继出去了,以后让谢修然孤苦无依,那才是最他最好的惩罚! 谢容兰到底是大一些,一听说会有继母进门,这脸色就微变,谁知道以后有了后娘,会不会就有后爹? 总之众人心思各异,最终还是达成了一个统一:高氏被休。 因念着高氏娘家已无长辈,虽有兄嫂在世,但到底是成家多年,再加上有谢阿奶出面说情,所以高氏被允可以在谢家庄居住,但是地方得由族里人选出,不能离谢家太近了。 族长和村长一致商量之后,还额外加了一条,日后若是谢修然有新妇进门,那高氏就必须离开谢家庄谋生,否则,就将她送回娘家。 休妻一事已达成一致,休书很快写好,而高氏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按了手印儿,时至今日,她显然已经没有了其它选择。 “高氏被休已成定局,接下来就是关于晖哥儿和烨哥儿的事。你们兄弟二人也不要说什么为父尽孝这样的傻话。你们苦读多年,难道日后就要一直苦守在这谢家庄?” 谢荣晖身子一僵,低头不语。 谢阿爷适时道:“我是他们阿爷,一家之主,过继一事由我做主,由不得他们答不答应 第145章 管好你的嘴 有了谢阿爷一锤定音,这兄弟俩被过继一事,已然成了一板上钉钉。 其实就算是他们不被过继,好好读书,也未必会有碍。 但是读书人注重名声,而且一个儿郎,从启蒙到他最终能成功地考中秀才,短则十余年,长则二十甚至是三十余年,其间投入的财力可谓是巨大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大家对于前程一事上颇为看重,容不得一丁点的差错。 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对于他们而言,总归是会成为被人攻诘的弱点。 谢荣晖被过继到二房,谢荣烨被过继到三房,过继文书当场写下,只不过这过继的日期却是改了的。 过继文书上所写的日期是上个月的今日,而改祖谱的日期也被默认为是上个月的今日,如此,高氏今日被休弃,就与这兄弟二人无关了。 谢荣晖被过继到二房,心情颇为复杂,众人也能明白他身份上的尴尬,好在谢家未曾分家,而且谢修文又要去书院读书,所以父子俩也算是可以相安无事。 既然是被过继了,这住处也要重新划分。 以前长房住的小院子被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隔出来,专门给这兄弟两个住,为了避免尴尬,谢老三还让自己的长子谢荣彻也搬过去与他们同住。 高氏一事事了,谢修文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然后隔天就向父亲辞行,带着妻小前往府城。 豆子将谢荣晖请过来:“大公子稍等,小的进去禀报。” 谢荣晖站在廊下,心中颇为紧张,两只手也不停地勾缠在一起,仿佛可以缓解一下心中的忧虑。 “大公子,快请进去吧。” 谢荣晖进屋,一声二叔即将脱口而出,又硬生生地压住:“儿子给父亲请安。” 谢修文抬眸看他,十一岁的少年郎,脸上稚气未脱,心事很容易被人看穿。 “免了,过来坐。” “是,父亲。” 谢修文将手中的书放下,坐直了上半身道:“为父即将去府城读书,你在私塾也要好好用功。此行我会带你母亲和弟弟妹妹同往,或许月余后,我们就将启程前往京城,你一人在高阳,可有什么难处?” 谢荣晖连连摇头:“没有什么难处,家中有阿爷阿奶照看,儿子定会好好读书。” “你与景舟也是相识的,若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之事,可找景舟帮忙。” “是,父亲。” 谢修文对这个曾经的大侄子还是有几分期待的,从前几次的事情中,不难看出其人品,这也算是歹竹里头出好笋了吧。 “我安顿好之后,会写信回来,你记住每旬都要做一篇文章,你将信送到你大舅那里,他会想法子送到我手上。日后有信件往来,我主要也会让人送到你大舅处。” “是,父亲。” 谢荣晖知道无论是走官驿还是由商队送信,刘县丞那里都是最妥当的。 “刚刚我的话你也听清楚了,我可能很快就要赶往京城,只是此事我暂且需要你保密,我不想你阿奶和阿爷知道,至少要拖一个月之后再让他们知道。” “是,儿子知道怎么做。” 谢修文对于他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这几本书是我之前童生试曾看过的,你拿去慢慢看,也可单独记下自己的心得,你虽然是我儿子了,但是你要在原籍参加科考,所以你至少要在这里有了秀才功名之后,才能离开高阳县。” 谢荣晖连忙行礼道:“儿子都明白。” “那就好,你虽然是过继到了我名下,但你仍然还是谢家的长孙,还是乖宝和小琅他们口中的大哥,这一点不变,你也不必有太大压力,好好读书,争取早日光宗耀祖才是正经。” “是,父亲。” 谢荣晖不会知道,谢修文将他即将前往京城的消息透露出来,对他这个长子而言只是一种试探。 谢荣晖只觉得自己还是很得父亲信重的,不然,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 谢修文携妻小去了府城,这一次,谢阿奶很老实地没有再闹。 上回若不是她闹腾,也不会让谢修文将大儿媳给赶了出去。 如今倒是好,她最喜欢的两个孙子,竟然都不再是长房子翤了。 虽然,谢家的家产对于谢修文的前程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谢阿奶心里头仍然觉得憋屈。 若不是担心高氏说出那位贵人的秘密,谢阿奶也不会出面帮高氏说情。 高氏被休之后,就暂时搬到了一间废弃的小院里。 这院子四处都是荒草,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房屋也更是破败,还是老太太派了谢老三过来帮忙修葺一下,要不然,这屋子根本就没法儿住人。 谢老三可没那么好心,只是老太太吩咐了,他不能不听,所以也只是把屋顶给整治了一番,另外把屋门也给修上,余下的事情他可不愿意多做。 高氏也知道如今自己不受谢家人待见,但是再难,她现在也不能回娘家去。 娘家兄长跟她的情份早已不在,双亲都没了,谁还会愿意再多养一个出嫁女? 更何况,被休弃的女人,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既然如此,她倒不如干脆留在谢家庄,反正都是相熟之人,也不必担心再有外人来欺负她。 高氏虽然被休,但是之前也藏了不少的银钱,这回自然也都带出来了。 她到了这处小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带出来的银钱藏好了。 这里什么也没有,样样都得重新置办,她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就去买。 正好,谢阿奶过来看她了,高氏也便有了主意。 “阿娘,这里是个什么样子您也瞧见了,我也不多贪,您最起码得让我能在这里活下去呀。” 谢阿奶皱眉,院子里的杂草都有一人高了,还是之前谢老三过来修房顶的时候,勉强清出来一条道。 “这院子你自己收拾,若是缺了锅碗瓢盆,我自会安排人送过来,旁的你就不要想了。” “我就知道阿娘心善,还是记挂着我的。” “行了,管好你的嘴,别让我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就行。” 第146章 我不会亏待你 谢阿奶示意高氏跟自己进屋,又简单地环视一圈之后才道:“你先在这里安置下,等过阵子我再安排你住到镇上去。” 高氏心头一喜,她就知道婆母心里还是有她的。 “阿娘,您可是要给夫君相看女人了?” “这个不急,怎么也得明年再说了,你放心,兰姐儿她们几个我会看顾着的,就算是以后有新人进门,也绝对不会越过这几个孩子去。” 有婆母这么一番保证,高氏心里头多少算是有了安慰。 “阿娘,兰姐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您可得帮衬着些。我被休,可都是为了给夫君背锅的。” 高氏现在还没有特别着急或者是颓败,主要就是因为她还有依仗。 不是别人说扔就能扔的棋子。 “这件事情我会安排好的,你先安心在这里住着,暂时也不要出门,缺了什么东西,我安排兰姐儿或者是烨哥儿给你送来。” “是,我都听阿娘的。” 高氏现在只能是紧紧抓住婆母的这棵救命稻草了。 无论如何,不能真地跟谢家断了联系。 高氏一想到日后兰姐儿蓉姐儿都会过来,这心里头总算是好受了些。 谢阿奶主要就是过来安抚她的,省得她再在外头胡言乱语。 现在谢修文已经中了解人,将来的前程如何,她也不敢保证。 不过,谢阿奶从心底里头是认定了谢修文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京城那地方,到处都是名人才子,他谢修文在咱们这里能勉强中个解元,到了京城可就不一定了。再说了,有那位在呢,他必然不会愿意让谢修文出头,所以,就算是他去了京城,很快也就会灰溜溜地回来,到时候,家里头仍然可以用着他举人的身份地位,但是得利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高氏听罢也觉得解气。 如果不是谢修文挑破这一切,她又如何会被休弃? 这年头,弃妇还有什么活路可走? 被休当天,她最恨的就是谢修然,但是这会儿缓过来,又把谢修文给恨上了。 反正思来想去的,她自己没什么错,都是别人来找她麻烦的。 “阿娘说的没错,那位现在可是正经的世家公子呢,就算是不参与科考,多得是大人们愿意举荐他入朝为官,这样的贵公子,那是老二拍马都及不上的。” 谢阿奶满意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也就是咱们穷苦人家才指望着科考出仕呢,人家正经的贵公子,哪里需要受这个苦?” “阿娘,晖哥儿和烨哥儿都被过继了出去,这往后?” 谢阿奶横她一眼,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件事情你就更不需要操心了。老二家日后不会差了,晖哥儿被过继那就是长子,以后有什么好处能少得了他的?哼,任他老二再能耐,还不是给别人养儿子?” 这么一想吧,好像觉得还挺舒坦的,好像是占了挺大的便宜。 高氏忐忑道:“阿娘,不是说晖哥儿和烨哥儿日后不能承袭家业?” “那也不过是现在说说,这日子还长着呢。再说了,就算是不承袭家业,他们能得的东西就少了?别忘了老二可是举人,若是真做地太过分了,外人不说闲话?那到时候他的名声不受影响?” 高氏一听,立马又来了精神。 这么一算帐,好像过继还挺划算的,不需要自己再养儿子了,而且日后还能再得一份儿家业,这怎么算都是自己儿子沾光呢。 “还是阿娘看得长远,这以后还得靠您多指点他们了。” 谢阿奶下巴一抬,一脸得意。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层,她又怎么会不再阻止过继一事? 这明摆着是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孙子得利,她有什么好难过的? 再说了,日后老大再娶一房年轻小媳妇进来,再生个儿子,往后这谢家三房所有的家业,不都是老大家的了? 也就是那些个只看重什么子翤、传承的老家伙们才想不明白呢,还以为这是对谢修然的惩治,是为了两个孩子谋好前程! 哼! 她想的可比这些长远多了。 “老大再娶之事,这是板上钉钉的,总不能让他后继无人。这个你得想清楚了,明年我给他娶新妇,你可不能闹腾。” “是,阿娘。”高氏面上应着,心头发苦。 谢阿奶人精一个,哪能不知道她心里头想什么? “你只要安分守己,我也不会亏待你。说了让你搬到镇上去住,就一定会做到。到时候我给你买一处三间正屋的小院子,再给你买个丫头伺候着,日后米粮也会让几个孩子给你送过去,你的日子也不会差了。” 高氏心里并不这么认为,但是面儿上还得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多谢阿娘,我一定事事都听阿娘的。” 谢阿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如果不是后续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才懒得来这破院子呢。 高氏则是想的更多。 如今谢家出了一位解元公,这地位自然是一下子就上去了。 不过她离开谢家之前,就听谢修文说过,暂时不可大张旗鼓地置办产业,一来是因为家里头还有几个要念书的孩子,再者,此时也不宜大出风头。 高氏现在冷静下来,也明白谢修文说的不无道理。 这会儿周围亲朋或者是乡绅商户们送来的贺仪,那都是死的,固定的数目,花一钱就少一钱。 谢家现在不急着置办产业,但是自己家的一百亩地的出息就能养活一家子人了,至少是不需要为粮食发愁。 谢修文和谢老三都有进项,又免了杂七杂八的各种税,这好日子在后头呢。 高氏此时无比后悔,当初做事怎么就不够仔细呢? 若是她能再细心一些,不让人拿到把柄,那现在自己也能在谢家过好日子。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谢修文带着妻小回府城安置两日后,便登上了北上的大船。 谢修文还是头一次坐这等官船,还是占了乖宝的光呀。 赵越抱着谢容昭往船头走:“小乖宝,来,阿叔给你讲讲这沿途的风景。” 谢容昭嘴角一撇,你是想要给我讲风景吗?你分明就是不想再听我阿爹讲经义了,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刚两眼发直、左手挠头的傻样! 第147章 坦白 谢修文独自坐在船舱里,人也更放松了些。 瞧了一眼窗外,倒是想到那晚跪在自己身前的谢修然。 身为长兄,如今愿意为了儿子而向自己认错,甚至发誓这辈子不会离开谢家庄,一定会守在谢宅,好好地看着母亲,不让她再横生事端。就冲着这个,他也不能再反口说不要谢荣晖这个继子了。 谢修文不确定谢修然是否真地知错了,但是他能肯定,这一次对谢修然的打击太大,以致于他将老太太的一些打算也都如实告知了。 “二弟,当年你乡试未中,这其中的确是有阿娘的手笔,说实话当年我是劝过阿娘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这样,你可是我的亲弟弟呀,我自然也是盼着你能有个好前程,日后我也能沾些好处。 可是我劝了阿娘数次,始终无果,也怪我贪心,阿娘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给我,我,我当时也是让猪油蒙了心,所以才会在你的饭菜里下了药,害得你科考时竟是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是我害了二弟,这些我都认! 只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你千万不要迁怒到晖哥儿头上。这孩子纯孝,他这些年只是一心好好读书,从未有过旁的心思。是我和你大嫂心思不正,这才屡屡对二房出手。” 谢修文神思冷漠,哪怕是他知错了又如何呢? 前后六年的大好时光,难道就能重返? 若是没有他们从中做手脚,兴许六年前自己就已经中了举人,甚至有可能已经是一位进士了。 可是说到底,一切也都是如果。 毕竟,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能高中。 只是当年他们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来害自己,谢修文心里始终是介怀的。 “大哥,若非是我此次有了察觉,母亲应该还会再动手吧?” 谢修然没敢抬头看他,沉声道:“是,那对夫妻就是阿娘买通了送过去的,她兴许是知道你对我有了戒心,所以压根儿就不提让我陪你去赶考一事。可是她也没想到,那对夫妻压根儿就没能见着你。” “你也是通过此事,知道我对你们生疑了,才会想着过来主动示好?” 谢修然只觉得面皮臊得慌。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多少有点儿没脸。 “我听说你去了镇上医馆打听消息,也知道你去找了两个药童打听几年前的事,我就知道阿娘和我做的事情败露了。不过我没跟阿娘说这个。” 谢修文深吸一口气,再看向谢修然的眼神里,已然多了几分的凉薄。 对这个兄长,失望是有的,或许是因为已失望太多次了,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 只是心里还是发堵,毕竟自己的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得到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可知道母亲为何要处处针对我?” 谢修然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你打小儿在阿娘这里就不招待见。阿娘没提过,我也不知道原因。至于她想要坏你前程的事,我偶然间倒是听高氏提过一嘴,好像是跟京里头的某位贵人有些关系,但是具体的我也不知情。” 谢修文眯眼:“高氏知道?” 谢修然愣了一下,摇头道:“她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只知道是京城人士,还是位年轻的贵公子,哦,对了,高氏曾和我说,她无意中听阿娘提到过一个人名,兴许跟他有关。” 谢修文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谢修然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又慌忙撇开,十分乖觉道:“那人叫兴安,至于是哪两个字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无意中听到的一个名字。” 谢修文这才点点头,手指在桌上轻叩了几下,想着这样突兀的一个名字,更像是公子身边的长随。 谢修然又十分痛快地给他磕了几个头:“二弟,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就守着咱家这一百亩地好好过日子,晖哥儿是我的长子,读书也有些天分,算我求二弟了,只要你不迁怒于他,你想让我做什么都成。” 谢修文挑眉,虚扶了一把:“起来吧。” 谢修然以为他应了,感激涕零地正要说好话,就被谢修文打断:“我也不求你能有多大的上进心了,只是你在家中,将双亲照顾好,尤其是母亲那里,你盯紧一些,每半月与我通一回信即可。” 谢修然不傻,知道这是让他帮忙监视阿娘,自然应下了。 “你说的那些事情,父亲可知道?” 谢修然摇头:“父亲向来看重你,他虽然是在一些小事上偏心我,但是大事上还是容不得出这等差错的。二弟,此事你还得遮掩一二,若是被父亲知道了母亲这些行为,怕是真要动怒的。” 动怒的后果,估计谢阿奶就会落得一个和高氏一样的下场了。 谢修文抿唇不语。 他很清楚,若非是自己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又正好赶上长房二子过继出去,谢修然也不会跳出来将一切都坦白的。 说到底,谢修然这回是真怕了。 谢修文再观谢修然的言行,心中有数。 谢修然如今应该是知道二人身份已是天差地别,就冲着一个举人的身份,他这辈子也注定不可能再有比自己更风光的时候了。 再加上休妻失子的沉重打击之下,他先前的一切骄傲、得意都瞬间崩塌,不然,也不会如此作派。 “日后你就安心在家里守着吧,我若是来年高中,那咱们谢家满门也都是荣光,若是我不中,自然还会再苦学三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轻易向母亲低头。也烦请你转告她一句,我谢修文的命,自己主宰,由不得她一个内宅妇人来指手划脚!” 谢修然身子一颤。 这话太重了。 毕竟那是他们的母亲呀! 可是想到老太太这些年对老二做的事,谢修然又觉得时至今日老二都没想过弑母,也算是相当地仁义了。 不得不说,谢修然这种素来喜欢以己度人的性子,有时候好像也能有点儿用。 船身晃了一下,谢修文走远的神思收回,目光淡淡地看向端茶进来的谢荣琅。 第148章 偏爱 “过来坐下,将昨日布置给你的三字经背一遍。” “是,父亲。” 谢荣琅和谢容昭同年,但是月份小。 同为六龄童,谢修文对谢荣琅明显是要严苛得多,主要也是因为男女不同,所以还是要严格教导。 大治朝的科举制度已沿袭百年,乡试就是一个分水岭,中了举人,才算是真正地走向仕途。 但是,对于真正的入仕而言,举人又是最低的一个门槛。 举人名下的免税田也不过将将六百亩,可一旦中了进士,那就等于是质的飞跃,仅仅免税田这一项,就会增至一千两百亩。 想想看光是一千多亩田地的产出有多少,就足以知道这年头为什么这么多人都盼着儿孙们出息能中个功名了。 若是被朝廷授了官,则是根据品级不同,而享有的免税田数额也不同。 一般而言,若是中了二甲进士,要考庶吉士,那就只能享有进士的待遇。 但若是中了一甲,一般最低也会被授七品官,而七品官的免税田则高达三千亩! 听听,光是这个数字就让人心动。 谢修文如今刚刚才能感受到功名带来的一丁点好处,自然就想着要好好教导谢荣琅这个儿子。 纵然谢荣晖才是他的长子,但是论及感悟,他更愿意在谢荣琅身上投入。 谢氏族老们也都知道高氏做的事,自然不会强求谢修文一定要对谢荣晖多好,只是想着有他这么一个举人身份的父亲,就足以让谢荣晖享受到不少的优待了,所以于私下里,并不会强求太多。 谢修文正好要赴京赶考,而谢荣晖几年后要参加县试、院试等等,自然是留在老家最好。 如此,谢修文粗略一估计,父子二人少说也得有个年见不着面儿。 挺好。 省得他见了再心生厌烦。 就暂且还当是侄子处着吧。 谢容昭是舍不得离开高阳县的,主要还是舍不得她的景舟哥哥。 她甚至想着让程景舟跟她一起走,但是程家不同意,程景舟自己也不愿意。 但是谢容昭的离开,还是让程景舟意识到,自己想要一直和小乖宝在一起,就得多多努力,争取早日考中秀才,这样至少才有那么一点底气和乖宝继续维持着这段姻亲关系。 这一路上,赵越和曹新对于谢修文的认知也是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 特别是曹新,他总觉得谢修文这种人好像天生就是个当官的料,明明看上去斯文的很,但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却能令人深思后浑身发冷。 赵越倒是越来越喜欢谢容昭这个小娃娃了,只要是白天,基本上都会跟她在一起,若是到了码头稍坐停留之时,也不忘了抱着她下去品尝美食,各种的小零嘴更是不要钱似的往船上带。 刘若兰上船后,因为考虑到船上男子居多,所以一般都是窝在舱里不出来,有什么要紧的事,也者阳打发王嫂子去办。 方虎的妻小都跟着一起过来了,只是如今刘若兰跟方家人还不太熟悉,所以也不太愿意用他们。 谢容昭因为年龄小,倒是玩的开心,整艘船上,就没有她去不了的地儿,而且也不知道赵越跟手上是怎么交待的,现在但凡是跟着赵越的,都称呼她一声:小姐! 谢修文有时候看到赵越抱着自己的小乖宝四处炫耀的时候,心头也是泛酸,怎么就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像是给别人养的?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赵越的女儿呢。 在水上漂了十余日后,又换乘了马车。 赵越想把谢容昭拐进自己的马车里,但是没能得手,被谢修文给强行抱走了。 赵越嘴角一撇:“呵,先让你得意片刻,看一会儿小乖宝会不会乖乖地过来。” 中午,他们选择在山脚下暂且歇息,赵越早就打发人去准备饭食了,车马刚停下,手下就弄了不少的猎物回来。 谢修文一家四口坐一辆马车,王嫂子和方虎家的挤一辆,这晃晃悠悠走一路,还真不是那么舒坦的。 不过小孩子身上并不明显。 谢容昭和谢荣琅二人下了马车只是愣了片刻,便又开始蹦跳着玩闹了。 等到阵阵香气传来,谢容昭不自觉地就跑到赵越身边了。 谢荣琅不太敢凑得太近,离着他们约莫有七八尺的距离。 “乖宝,来,这个给你。” 谢容昭接过来,但是没急着入口:“阿叔,我可以拿回去给我阿娘吃吗?” 赵越似乎是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笑道:“吃你的。” 话落,他朝着谢荣琅招招手,然后递了一整只的烤兔子过去:“给你爹娘送过去,另外把你阿爹先前买的饼拿过来几张。” “是,大人。” 谢荣琅可不敢管这位大人叫阿叔,别看他对着乖宝和气,换一个人试试? 那脸一沉,眼珠子一瞪,恨不能吃人似的! 谢修文瞥了一眼烤兔子,又让刘若兰取出在上个镇子上买的饼,幸好他买得多,要不然,真不够给赵越分的。 “乖宝留在那儿了?” 谢荣琅点头:“乖宝姐姐想送肉回来的,但是赵大人没让。” 谢修文无奈地叹口气,抬手轻抚了一下额头,这个闺女,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了。 能被赵越这样的人宠着,也是乖宝的福气,只是不知道入京后,会不会因为这份儿疼宠再惹上麻烦。 “你坐在这里陪你阿娘用膳,我送过去吧。” 谢修文过来的时候,赵越已经命人拿酒出来,而且他对面的位子上虽然空着,但是碗筷备了一份,还有一杯酒被倒的有七分满,显然是特意给谢修文准备的。 “阿爹,我吃了兔肉,好香的,而且长风阿叔烤的一点都不柴。” 长风是赵越身边的一个亲卫,自小跟在赵越身边长大的,地位可非寻常护卫能比。 谢修文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冲长风微微颔首,这才坐下。 “正好,来,喝一杯。” 谢修文也不矫情,端起来与他碰杯,一旁的曹新则是咝哈一声:“可算是能歇歇了,这马车坐的真是我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子了。” 赵越挑眉:“最多再有两日便能进京,谢兄可想好下榻何处了?” 第149章 安置 谢修文先前遣到京城的方虎已经顺利地租下来一处宅院,前后院林林总总起来有二十多间房,他们主仆也够住了。 “不敢劳烦大人挂心,家中仆从已经安排好了。” 赵越点点头,原本也就是顺嘴一问。 如果没有找好,他那里倒是有一处空着的别院。 不过他觉得谢修文这人性子有些傲,估计不会愿意白占便宜,如今听说他有落脚处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提。 快到城门时,马车前辕坐着的豆子看到了方虎。 “方叔,这里!” 谢州是第一次见到方虎,他只知道堂叔着人先一步来京城安置了,但是具体什么人,又安置在什么地方,还真是一无所知。 到了京城,自然就要与赵越各分东西。 赵越是亲贵,住在内城,寻常人想要入内城,还需要再过一道门槛的。 “乖宝,阿叔就要回家了,我让长风送你们回去,等过两天再差长风给你们送贴子过来,好不好?” 谢容昭眨眨眼:“好呀,是可以吃好东西的贴子吗?” 赵越哈哈大笑:“对,可以让小乖宝吃到好多好吃的东西。” 双方分道扬镳,各归各家。 方虎租在了三杏胡同。 据说这名字最初的由来,还是因为这胡同口前种了三棵杏树,结的果子香甜多汁。 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三杏胡同口,可是一棵树都没有。 “小人知道主子以后少不得要外出与先生们讨教功课,所以自作主张买下了一副车驾,只是银钱不丰,买不起马匹,所以买的是一辆骡车。” 谢修文微微点头,事情办的不错。 “米粮柴火家里头都置办了一些,被褥只是准备了最简单的,得知夫人此次同行,所以有些事情还得请夫人示下。” 谢修文在前厅四处看了看,很满意。 “你如今手上也没有银钱了吧?” 方虎尴尬一笑,还真没了,如果主子再不来,估计用不了半个月他就得饿肚子了。 “你且先在此候着,我去问问夫人那里还需要添置什么,一会儿让你家娘子与你同去。” “是,老爷。” 方虎的娘子古氏,已经陪着夫人去了内宅,方虎的两个儿子也都一前一后地放下行李,又来到了前院儿听令。 “乖宝,阿爹先带你去看看房间,若是少了什么,你直接跟阿爹说。” 至于谢荣琅则是十分有眼色地紧随其后,想要让阿爹抱一抱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后院其实并不大,正屋三间,东西都带了耳房,东厢房两间,西厢房两间。 按规矩,公子住东厢,小姐住西厢。 谢荣琅年纪还小,在内宅再住上两年也是没有问题的。 “方虎家的长子方平比你年长两岁,以后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做个书童,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差事也可以交给他去办,只有一样,不可滋生出一些恶习来,你是读书人,也是从穷苦日子过来的,日后不可轻易打骂仆从。当然,若是他们犯了大错,则另当别论。” 谢荣琅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是,父亲。” 谢容昭还在阿爹怀里呢,闻言扭过头来问:“阿爹,那我是不是也要有个小丫环陪着?” 谢修文闻言轻笑:“我们乖宝还小呢,现在不需要丫环,我让王嫂子过来照顾你,嗯,以后你可以唤她王妈妈。” 谢容昭撅嘴,想也知道阿爹这是担心她年纪小,很多事情不会做。 “好吧,那弟弟不读书的时候,我可以跟他和方平一起玩吗?” “可以。” 一切安置妥当,谢修文便将人都叫过来,暂时做了一个安排。 “咱们如今只是租住在此,方虎对京城熟悉,以后就是咱们家里的管家了,古氏日后就陪在夫人身边,对于京城的一些习俗、人情事故,也都多与夫人说说,免得哪日出门再出了差错惹出麻烦。” “是,老爷。” 方虎和古氏都立马应了,能摊上这样心善的主子,他们自然也得好好办差,不能让主家觉得买下他们亏了。 “方平年长荣琅两岁,以后就跟在荣琅身边做个书童,可以一起认认字,背背书。不过方平年纪小,月钱可没多少。” 方虎心中感激,能有机会让自家儿子跟着读书识字,这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哪里还敢要什么月钱? “老爷大方仁善,小的们也不敢贪心,平哥儿能跟着小公子读书是他的福分,有吃有住的就已经很好了。” 古氏也连忙表态,因为激动,说话还有点儿颤音:“是呀,不敢再要主子的月钱,我们一定让平哥儿好好办差。” 谢修文笑了笑,抬手道:“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下,不能让孩子只做事不拿钱,我谢某虽然家财不丰,但也不是一个吝啬之人。” 谢修文又将豆子和谢州都安排住到了外院,如此,外院基本上也就住满了。 “老爷,前院儿东边头一间离您的书房近,不若就让豆子住在那里,日后伺候您笔黑也方便。” 谢修文点点头,对于方虎的安排很满意:“可。” 谢州只觉得跟做梦似的。 怎么一到京城,堂叔连仆从都使唤上了? “方虎,你回头去外面打听一下,看看何处有田产售卖,离京城近一些自然是最好的,约莫买上二百亩吧。” 谢修文考虑买田地,主要也是因为一大家子的嚼用不好一直都在外面买,价格贵不说,主要是还很被动,毕竟这粮价也不是固定的。 如果自己有田产,那至少温饱不成问题。 高阳县的八十亩田产,谢修文都已经做了安排,除了留下庄上人的口粮之外,余下的都会卖掉,其实也没多少,估计一年到头能余下的出息也不过是二三十两银子。 主要还是田产太少,而庄子上人太多的缘故。 当然,不管那处田庄能有多少进项,谢修文都没有卖掉的打算,这也算是他二十多年来头一次置办的田产,以后要留给儿孙的。 方虎出声道:“老爷,这京城的地价可比咱们高阳县要高多了。小的之前问过几句,良田怕是要十一二两银子一亩的。” 谢修文挑眉,这价格是真高! 比高阳县贵了将近一倍! 第150章 买不起 谢修文心里算了笔帐,若是买二百亩良田,那至少得花费两千两银子。 啧,这可真地是贵得吓人。 谢修文沉默片刻后道:“那就看看可有荒地或者是小山头要卖的,若是林子也是可以的。” 谢修文心里有了计较,要么开荒,要么就是可以种些果树或者是蔬菜,还能顺带着再养些家畜,如此家中肉食方面也能有个保障。 方虎领了命,第二天无事后就出门打听。 方虎一连在外奔波了三天,这才问出一个结果来。 “离京城三十里地左右处有一处庄子在售卖,总共有两百六十亩,其中约莫有八十亩的林子,并非是果林,而是普通的树林,里面偶尔会有几棵果树,但都是野生的,按咱们大治朝律,这八十亩是不需纳税的。” 谢修文还真起了几分兴趣:“是何人的田产?为何会有野生的树林?” 一般而言,这田庄有主之后,都会好好地规划一下,而且大治朝建国也有几十年了,怎么如今还会有野林子? 按道理来说,新朝兴盛几十年,这京城附近百里之地都得是权贵们的囊中之物了,又怎么会突然有人售卖? “回老爷,这处田产是上个月刚刚被查处的一位二品官员家的女儿的陪嫁,听闻想要卖掉这处田庄,也是为了能换成银钱来疏通关系。” 至于疏通关系做什么,那就无需细问了。 两百六十亩的田庄,因为有八十亩的林子,那就意味着还有一百八十亩的田地,这也得不少钱了。 “除了林子之外,可是良田?” “是中等田,这等田地一般的售价在八九两银子左右。不过这位主家急于脱手换钱,所以价格方面可以再谈。” 谢修文沉默了,就算是八两银子一亩,他也买不起呀。 “可还有别处?” 方虎又回禀道:“距京城四十余里处,有一个不大的小山头,连带着底下七八十亩的田地,总共算下来有四百亩出头,田地也是中等田,山头却是一处荒山,附 近的村民们偶尔也会上山去捡捡柴或者是打打猎,不过收获不大。” 荒山的价格一般都会比较低,比较还得开垦、重新施肥等等,没个两三年,这地都养不肥。 “售价几何?” “回老爷,这片荒山在十几年前,被先皇赐给了一位老臣,但是一直没有派人去打理,后来听闻是家道中落,这才打起了卖田地的主意,先前倒是有不少人对这里动过心思,但是听说在山上种不出粮食来,而且还听说那里有些不祥,所以后来就纷纷打消了念头。 那位主家也是精明,紧挨着荒山有七八十亩的中等田,知道有人想要买田,就非得绑到一起卖,若是不买这处荒山,那田地也不卖,所以在牙行挂了两三个月,一直无人问津。” 说到这里,方虎抬头看了老爷一眼,才又道:“最开始,那位主家挂的价钱是一千二百两,但是一直卖不出去,如今已经降到了九百二十两,若是老爷有意,小的可以陪您去看一看。” 九百二十两,这个价格倒是不高。 可问题是,这里头只有七八十亩能种庄稼的,余下的都是荒山。 “嗯,也罢,那就回头一起去看看。” “是,不知老爷打自何时去?” “明日吧。” “是,小的这就去跟牙行那边知会一声。” 方虎前脚刚退出去,豆子后脚就进来了,后上还拿着贴子。 “老爷,威信侯府的贴子。” 谢修文接过来一瞧,原是赵越三日后在侯府设宴请他们过去一叙。 谢修文有些哭笑不得地抬手抚了抚眉,这人倒是真地下贴子了。 谢修文虽然定下来明天要去田庄看看,但是其实也没有多大把握,说到底,还是手头上太紧了。 先前谢容昭给了他九百两,就是当初赵越让她直接从方家的匣子里拿的,再加上自己手头上的六百余两。 总共一千五百两,听起来不少,但是不经花呀。 这宅院租金已经付了一年的,这几日置办东西,前前后后又花出去二十多两。 这也让他真切地体会了一把,何谓花钱如流水。 除此之外,米面粮油,样样都得花钱买,而且马上过冬了,京城的冬天可是离不得炭火的。 还要再置办一些厚实的被褥、衣裳等等,仅是御寒这一项,就得再准备出一百五十两来。 京城的木炭可太贵了。 好在方虎租的这处院子里,几个主屋都盘了炕,到时候也能用木柴来取暖,饶是如此,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再加上自己还得置办笔墨纸砚,来年少不得要参加一些同乡会或者是诗会等等,处处都要银子呀。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他便是再有来钱的路子,也得先收敛着,谁知道哪天就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最重要的,还得是这十几口子人的吃穿用度,样样都离不得银钱,总不能买了田庄之后,要靠节衣缩食度日吧? 谢修文突然觉得很头疼,他现在就盼着古氏能尽快地将刘若兰给带出来,到时候这些琐事就交由她去操心吧。 谢容昭听闻明天可以出门,自然是蹦着要一起。 谢荣琅不敢喊出来,但是那期待的小眼神儿还是出卖了他的小心思。 刘若兰喜欢这两个孩子,见不得他们失望,立马就表态带着他们一起去。 京城这边的路比高阳县可好走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多的沆沆洼洼,马车行驶地很平稳,走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总算是到了地儿。 谢修文由牙人领着到了山脚下,再看看这满是树木杂草的林子,一时间有些无语。 这荒山倒真是荒。 牙人就想着赶紧出手呢,这样他也好挣一笔,自然是把这里说的天花乱坠。 谢修文可不是真地无知书生,他自小在田地里干活长大的,对于土嚷和作物都很了解。 这里的树木杂草都长的很旺盛,若是想要开辟出田地来,这砍树就是一大项,而且再加上一些清理、养地,怕是没个年真不成。 谢修文拍拍手,摇头道:“这山头买来也真是没什么用呀。” 第151章 阿爹,买下来 牙人一看这位主顾不满意,这心里头就是一沉。 这都好多天了,一直无人愿意过来看看,好不容易盼着来了这么一位,可是明显又看不上这里呀! “老爷,您再看看。这山头虽然是瞧着荒凉了些,可是买这种地方那不需要纳税呀。您别看是花九百二十两买下七八十亩的田地,但是这山里头的产出也不少呢,而且等秋天了还可以带着家眷过来打个猎,也是好去处呢。” 谢修文没说话,就这破山,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刚刚粗粗扫过,这山上的树木基本上都是北方常见的,并没有特别出奇珍贵的品种,便是偶尔见到几棵果树,也不过就是寻常的梨子桃的,没啥稀奇的。 谢修文正想着否了,就感觉衣袖一沉,是谢容昭在拽。 “乖宝,怎么了?” 谢修文直接将她抱起来,然后往旁边挪了两步。 谢容昭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这山上有好东西。 “阿爹,买下来。” 谢修文挑眉:“你说真的?” “嗯嗯,阿爹买下来吧,我刚刚看到兔子了,指不定有兔子窝呢。” 话落,谢容昭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阿爹,等买下来了,我带你找好东西。” 谢修文是跟她一起在老家的山上挖过东西的,自然知道她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如此想着,那买下来也好,至少等到来年春闱之后,也能有个地方带他们几人过来散散心,况且九百余两,他也不是拿不出来,大不了日后的开销就节制一些,尤其是一些不必要的文会,能不去则不去了。 谢修文心里有了成算,但是面上却不显。 “老爷,您看这山上虽然不能种粮食,但是这树木旺盛,闲暇时过来打打猎,摘摘果子,也别有一番情趣。” 牙人不想错过这一单,自然是挑着好听的说。 “这田地具体是有多少?另外,都佃给了何人,还是说都是原主家的家仆自己在种?” 牙人一听有戏,立马又是一番详细介绍。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以九百一十两成交,并且如今这田地里长的庄稼也都得归买主,也就是说,银子一付,契书一改,这里的东西就跟原主家没有什么关系了。 山上有一处宅院,不大,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来间屋子,据说是以前主家辉煌的时候,曾来这里春游。 屋子其实已经是年久失修,看上去至少有六七年没住过人了。 方虎进去转了一圈,四处看过回来禀报。 “这宅子还得再好好修整,屋顶上也缺了瓦片,有几处的门窗也坏了,而且我瞧着里头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家俱了,倒不如干脆都劈来当柴烧了也好。” 谢修文点点头,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过来,这屋子修整的事情也不急。 “等来年暖和了再弄吧。” “是,老爷。” 一行人既然出来了,自然就想着好好放松两天,牙人已经去了衙门办相关的手续,还得再介绍主家跟这里的佃户认识等等,总归都是有的忙。 田地不多,总共有七家佃户,双方都见了面,再将新的佃田契书写了,以前的那份旧的便当着他们的面儿给烧了。 因着谢修文是新主子,所以也格外地好说话,只说明年的租子少收一成,引得在场的农人们都高兴不已。 今年的租子早就缴上去了,谢修文也不急,反正有这个山头在,至少家里头用的柴火有了着落,总比直接在京城买柴要便宜得多。 方虎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就如实禀报。 “小的已经找了宋佃户家的二儿子,以后让他每天往咱们府上送一车木柴,都得是劈好的,一天二十文钱,若是雨雪天气则是免了。” 谢修文点点头,方虎将这些琐事都考虑地很周到。 刘若兰也对这位管家满意得很:“我昨儿还去柴房看过,里头的柴火少说也能供上半个月呢。这往后一天一车柴,可是不少,咱们怕是用不了这些的。” “有备无患嘛。” 这里是北方,天气虽然干燥,不比南方总是潮湿多雨,可问题是一旦下了大雪,那便无法前行。 所以,方虎的安排没有错。 而且他们现在这么一大家子人呢,只是存储半个月的柴,委实不多。 “方虎,也别一天一车柴了,你跟那个宋家的说一声,让他们帮着把这山上的一些枯树都给处置了,然后劈好柴再送到京里头,一天给他们五十文钱。” 方虎沉默片刻:“成,小的这就去吩咐,就说一天至少一车柴,连同修整这些枯树的工钱,总计五十文。” 谢修文点点头:“可。” 晚上,他们在镇上的一家客栈投宿。 明天还要再上山,没必要来回折腾。 因为是天子脚下,这里的治安还是很好的,谢修文在外面给乖宝买糕点的时候,还看到了几位巡检带刀巡逻。 次日刚用过早饭,牙人就一脸喜气地过来了。 “谢老爷,这是田契和地契,都给您带来了。如今一切都已妥当,您就是这里的新主子了。” “好,多谢。” 除了九百一十两买地的银钱之外,谢修文还付了牙人十两的赏钱。 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一般而言,牙人挣的都是卖方那边给的,但是有几分体面的人家,都会再给份儿赏钱,这样也好常打交道。 谢修文想的是以后自己要买的东西还多着呢,看这人实诚,日后倒是可以多找他来办事。 牙人乐得见牙不见眼的,这一高兴,又从怀里头掏出来两份儿契书。 “瞧小的这记性,您过目,这是原主家留在这里的一对爷孙,没什么本事,据说那位阿爷以前是跟着将军一起打过仗的,后来就投身他家做了个家仆。只是如今老主子早就在了,新主子跟他也没有多少情份,所以干脆就将这身契交到您手上。” 谢修文微微挑眉,想到了昨日在山脚下的木屋里见到的那对爷孙。 “那位瘸了腿的老爷子?” “正是,少了半条腿,几年前被新主人嫌弃,所以打发到了这里来做了个看山人,实际上就是觉得他们是拖累,巴不得把他们赶出去呢。” 第152章 还有好东西 北方这会儿已经很冷了,说不好这几天就会下雪。 谢修文白天再带着乖宝去了山脚下,还没等他去寻,就见那对爷孙已经在看到他们之后,立马跪下了。 谢修文皱眉,一个瘸了腿的老翁,再加上一个稚童,如今被旧主抛弃,这日后的生计都是问题。 “给老爷夫人请安。” 小孩子没说话,跟着他阿爷一起开始磕头。 “老丈,快快起来说话,地上寒凉,莫要再伤了身体。” 老翁拄着一只拐仗,哆哆嗦嗦地起身。 “老爷仁善,这是我的小孙儿,他父母早年染病没了,如今就是我们爷儿俩相依为命,还请老爷发发慈悲,千万别再卖了我们。” 谢修文听着这话,心里顿时生出几分苦意。 这也是当年上战场杀过敌的勇士呀! 纵然是没能得封将军,但也的的确确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英雄,如今英雄迟暮,竟是落得要被人当成货物一样买卖的境地。 “老丈放心,我不会卖了你们,我已让人去镇上采购一些御寒之物,想来再有一会儿就能送到,你们先在这里安心住着,等明年暖和了,我会安排人将山上的宅院修整一番,届时你们就在山上帮我看宅院吧。” 老翁感动得无以复加,哆嗦着又要下跪,被谢修文给拦了。 谢修文带着一家人又开始在山上闲逛,刘若兰不太懂种地,但是方虎还是懂一些的。 “老爷,您看像这些地方,回头可以种一些番薯或者是芋头,那边以后可以种点儿菜,等到了春夏时,家里头就不需要再在外面采买蔬菜了。这山上到时候围起一圈来,再养些鸡鸭,不说是吃肉了,日后几位小主子们来了,也能有个玩乐。” 不得不说,方虎还真说到了谢修文心坎里去了。 他们租住的宅院自然是不好大量养鸡鸭的,主要是主家不同意。 如今有了这么个地方,以后有那爷孙俩帮忙看顾着,再添几个长工,估计也就能支腾起来了。 方虎并不知道自家老爷有多大 的财力,只知道这位是刚刚中了举人老爷,而且还是解元公,而且夫人是有陪嫁的铺子的,如今既然是能大方的直接买下来,那必然是不缺银钱的。 只有谢修文知道,他手里头的银钱不多了,若是什么也不干,只等着吃老本儿,估计到明年四五月的时候,就捉襟见肘了。 上山之后,四处瞧瞧,谢荣琅自来就是在山上长大的,几乎是天天往山上跑,如今见到这里跟自己以前见过的山不一样,长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自然是多了几分好奇。 “方虎,你帮忙看着琅哥儿,多教他一些东西也好,我带着她们娘儿俩去那边瞧瞧。” “是,老爷。” 等到看不见方虎和谢荣琅了,刘若兰也累得找了块石头坐下,然后看着他们父女俩四处寻宝一样的东瞅瞅西看看的。 “阿爹,就是这里。你身上可带了东西?” 谢修文挑眉,自怀中取出一把短匕,原是出来带着防身用的,如今倒是被当成挖宝的工具了。 有谢修文在,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乖宝做这种粗活,好在他自己也是换了一身裋褐出来的,没有宽大的衣袖袍子,干活也便利。 等东西挖出来一瞧,谢修文眼睛都要直了! 竟然是一株人参! 人参这东西,无论是在哪都不多见,而且还是长地这么大根的,就更是少见了。 “乖宝,你如何得知这里有好东西的?” 谢容昭摇摇头:“不知道呀,就是感觉这里有好东西呀。” 谢修文见问不出什么来,干脆也就不问了,只是一再地嘱咐她,若是察觉到身体不适,一定要告诉他。 谢修文只在书本中见过人参,瞧着这个长相,估摸着能有个两三百年了,也不知道能作价几何。 小心地拿帕子将东西包了,然后再塞进怀里。 “阿爹,这山上还有好东西。” 谢修文心底一颤:“乖宝,不急,如今这座山都是咱们的了,不一定非得今天就挖。” 谢容昭却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万一有村民上山呢?咱们也不能总盯着呀。” 这倒是实话。 按大治律,这山头既然已经是谢修文的了,那么这山上的一切都尽归他所有。 他心善,允村民们可以上山来捡些枯枝当柴烧,但是备不住就有人想着在这里弄些好东西带回去。 “还是人参?” 谢修文小声问的,就怕再被人听了去。 “不是。反正是好东西。” 谢修文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往回走几步,看到刘若兰还坐在那里等他们,便低声道:“那要不咱们晌后再来?” 谢容昭点点头:“可以呀。不带阿娘和弟弟来。” 谢修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一摸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沾着泥土呢,将闺女的头发上都给沾了土屑,心虚之下,连忙拿了块干净帕子帮她擦。 刘若兰见他们父女回来,自然是笑着数落了一番,无非就是二人身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了。 没转太久,方虎出了二两银子,在宋佃户家落脚吃饭,可把宋家给得意坏了。 当然,宋家的女人们则是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做出来的粗茶淡饭不得贵人心意。 因为方虎给的银钱多,所以宋家人也干脆利落地杀了只鸡,又弄了一大盘子的大葱炒鸡蛋,还蒸了一锅白面馒头,喷香喷香的。 用过午饭,又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宋家就请他们进西屋里头歇息一会儿。 “您别见怪,这西屋里头的一应东西都是新的,因着我家大郎快要成亲了,所以都是新置办的,您放心用。” 刘若兰却是摇头:“太麻烦了,既然是为成亲准备的,还是莫要坏了规矩。我们也歇息地差不多了,夫君,咱们可要回镇上?” 谢修文想了想:“方虎,你送夫人和公子、王嫂子他们先回马车上歇着,先前乖宝说想尝尝那树梢上挂的野杮子,我没允她,瞧着不高兴,我带她去摘几个就回来。” “要不,小的带小姐去摘果子?” 谢修文笑了:“你不懂,乖宝只要我摘的。” 方虎挠挠头,的确是不懂。 第153章 撑腰 父女俩再度上了山,这一回他们走的更远了些,这一走可不打紧,不需要谢容昭提醒,谢修文自己都发现了好东西。 这山上竟然有白腊木,而且还是成片的白腊木。 白蜡木易于切削工具加工,磨光,耐腐朽。 白蜡木主要用于制作奢华家具,也就是富贵人家才会用,普通老百姓家是用不起的。 或许是因为用不起,再加上附近的百姓们也都不怎么读书,所以压根儿就不认识这种树,便是那先前的主家,应该也不曾关注过。 谢修文这回不免有些兴奋,还真是让他捡到宝了。 “乖宝,这回真是多亏你了。这白蜡木的树皮和果实都是药材,也可提取黑褐和蓝色染料。绝对的好东西呀!有这么一片的白腊木,这荒山就不荒了。” 这片白蜡树长地比较靠上,在那处破旧宅院的后头,寻常买主过来,压根儿就不屑于再走到这个位置了。 要不然,也不能让谢修文给捡了漏。 “阿爹,白蜡木很贵吗?” “嗯,做家具的确是不便宜。放心,到时候阿爹不会都卖了,怎么也得留着给你打嫁妆呢。” 谢容昭小脸儿一红,她才六岁呀! “阿爹,好多一样的树,看不到头呀。” “对,所以阿爹才说咱们捡到宝了。等回头我让人把底下得圈起来,再让朱翁守好山门,实在不行这里再安排几个巡山的壮劳力,省得再把这些好东西给糟蹋了。” 朱翁就是那位残了一条腿的老丈。 等二人又走了一阵子之后,发现入目的还是白蜡树,谢修文这脸上的笑是怎么都藏不住。 “乖宝,你说的好东西可是这些?” 谢容昭歪头想了想:“嗯,好像是吧,不过我觉得那里还有东西,阿爹陪我去挖。” 谢修文都陪着她再上山了,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一回,二人又挖出了两根人参,只不过比上午挖的要小一些,瞧着应该也就是百年左右的人参。 谢容昭心里头觉得怪怪的,她觉得自己先前感觉到的好东西,应该不是人参,可是偏偏现在那种感觉又淡了,难不成自己察觉到的好东西还会自己动? 人参成精了? 这想法把她自己吓一跳! 明天还得去威信侯府,所以谢修文还是催促着方虎要走快一些,总算是在城门关闭之前,先一步进城了。 方虎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至于修葺宅院,必须得等到来年了。 北方的冬天很冷,有些地方的土都冻上了,梆硬梆硬的。 “老爷,咱们先前采购的那些御寒之物都给朱翁送去了,另外,小的又按您说的,给朱翁留了二百钱,做应急之用。” 谢修文点点头:“不错,你做的很好。有那些粮食,应该可以够他们过冬了。” 方虎闻言更觉得老爷仁善。 今天可是给那对爷孙送了一百斤的粗粮、五十斤的细粮呢,不仅有粮食,连盐和油都给弄了不少,摊上这样的好主子,也是那对爷孙的福气。 方虎觉得自己跟了这样的主子,更得好好做事,这是自己上辈子攒了多大的福分才能换来这么好的运道呀。 虽说他们是被贬为奴籍了,但是好在如今有个好主家,妻子不必再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了。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平安日子,可是不能再出差错了。 赵越之所以下贴子,主要也是真地想念小乖宝了。 赵越自己也有儿有女,但是子女们都惧他,从不肯与他亲近,甚至是连亲戚家的孩子们都怕他,所以对不怕自己的谢容昭就格外地稀罕。 而且赵越觉得自己几个儿女加在一起,都没有一个小乖宝更讨人喜欢。 赵越生的模样不差,但是眉锋眼厉,所以往往一个眼神,就能将五岁小童给吓哭了。 如今威信侯府的人听说他要宴请一个小娃娃,都觉得稀罕。 赵越的母亲得知是在南下办案时,结识的一位书生,这才放心,生怕是有人刻意巴结上来的。 谢修文也没想到,赵越竟然公然派了侯府的马车来接人,这让刘若兰深感不安,就怕再是鸿门宴。 赵越的宴请,严格来说也不太像是宴,没有邀请其它人,只有谢修文一家,另外就是赵越的妻小。 赵越膝下子翤不算多,二子三女,这在权贵之家的公子哥儿来说,也就是很普通的,有些纳妾多,又偏重子翤的公子哥儿,不到二十,就已经有七八个孩子了,而且个个都挨得近,往往同年的都是好几个。 谢容昭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来侯府这样的高门大院里,只觉得一切都很新鲜。 刘若兰原本还担心会被夫人小姐们瞧不起,没想到全程世子夫人都对她很客气,也不知道是因为赵越事先说了什么,还是单纯因为谢容昭无意中救了赵越一回。 赵越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请他们过来认认门,以后多走动。 谢修文明白赵越的用意,这就等于是告诉那些文人学子们一声,他虽出身普通,但也不是无人可倚仗。 说白了,就是赵越在给他撑腰! 从威信侯府出来之后,谢修文便带着人参去几家药铺分别询价了。 谢修文也不傻,自然是乔装了一番,胡须黏上、粗眉毛备上,再换上一身行头,还特意在腹部装了些东西,这才显得与原本的谢修文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最终,谢修文只出手了两根人参。 谢修文知道这人参不易得,这可是能救命的好东西,必然得留一根。 他将那根年份更久的留下,只将两根百年份的人参卖出去,得银二百余两。 到底是京城,这样的人参若是在他老家,估计连一半的钱都不一定能卖到。 这么一捯手,谢修文手里头的银钱也就更充裕了些。 他简单地规划一番,然后将二百两银子以及一箱子的铜钱都交到刘若兰那里,由她处置。 “以后我要安心读书,你管好家里的事务,咱们买下来的田地要等明年才能有进项,这些钱你先拿着,只供咱们自己家用就好。外头的应酬,我另有准备。” 第154章 奉为圭臬 一两银子折成一千文铜钱,这二百两银子,那就是二百贯钱,可不是小数了。 刘若兰仔细地盘算了一回,如果只是负责家用,那这些银钱足以支撑到明年春闱之后了,而且还能有不少的剩余,他们的吃食方面也不会太差了。 刘若兰将先前谢修文写给她的册子都一一看了。 年前,朱翁那里不需要再额外放月钱了,毕竟那么多的粮食,而且还给留了二百文,足以支撑他们过年了。 再就是家里头几个仆从的月银。 方虎是管家,他的月钱最高,目前暂定的是一两银子,方虎的妻子古氏则是八百文,陪在琅哥儿身边的方平一个月能得三百文。 余下的,就是王嫂子、豆子,他们都是一个月六百文。 另外,就是主子也要开始领月钱的。 刘若兰自己一个月暂且领二两银子,谢荣琅和乖宝一样,每个月领一两银子,但是这份儿钱会和刘若兰的月钱一并支出,到时候都管在刘若兰这里,算是先入她的小私库。 谢州暂时不领月钱,因为谢修文跟他提了这事儿,但是他自己说什么也不肯要,若是谢修文坚持要给的话,他就打自回乡了。 如此,谢修文也不好再令他为难,好在家中一应吃穿用度都齐全,少了什么再让他吱声就是。 豆子也是个有眼色的,文房四宝,样样都是给谢州备着一份儿,而且是跟谢荣琅一样档次的。 刘若兰再算了算全家一个月的吃穿嚼用,每隔三日吃一回肉的话,一个月的开销也就是十两银子左右,如此,这二百两倒是能花挺长时间。 如今古氏跟在刘若兰身边,王嫂子则是去了厨房,主要就是负责一大家子人的吃喝,不过有时候忙不过来,古氏也会跟着搭把手。 就这样,谢修文一家子在京城的小日子算是有模有样的过起来,一家人的作息也越来越有规律了。 谢容昭现在也不出门了,天天就是在家里要么练字、读书,要么就是陪着刘若兰一起做女红。 刘若兰知道眼下银子要先紧着夫君用,所以家里人的衣裳,尽量还是自己动手做,总比买成衣要便宜。 谢修文给高阳县那边的葛二写了封信过去,同时也给谢宅去了信。 等到葛三狗到了谢宅时,谢荣晖正好休沐。 “给大少爷请安,小的姓葛,原来叫三狗,后来被老爷赐名三顺,小的收到老爷的信,特意过来伺候您的。” 葛三狗,应该说葛三顺,今天十四,比谢荣晖大上三岁,有他在跟前跑腿拎东西的,倒是合适。 谢荣晖心中是激动的,他原以为,二叔将自己留在老家,就是因为不愿意看到他,毕竟是他的父母害了二叔和二婶娘。 没想到,二叔,不对,应该说是父亲早已做了安排,既然愿意拨人过来照顾他,那就说明父亲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怨气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谢荣晖就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又能看到光亮了。 谢阿爷倒是很满意老二的安排,毕竟谢荣晖过继到老二名下了,不能因为科考,就真地对这个继子不闻不问了。 “既然是你父亲安排过来的,那你就先用着,你父亲也说了,他是举人,一年有三百石的禄米,还有二十两俸银,这份儿充入公中,所以你不必有负担。” “是,多谢阿爷。” 谢阿爷看着这个长孙,总觉得他像极了曾经的老二。 想想不成器的谢修然,再看看如今斯文用功的长孙,总觉得这个孙子合该就是老二家的,毕竟怎么看,都觉得以谢修然那种货色,都生不出这么优秀的儿子来。 谢阿爷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将这个长孙过继到老二名下是最正确的决定。 就算是以后不能承袭老二的家业又如何? 只要凭着谢修文这个名头,就能给谢荣晖带来不少的好处。 知足吧! 如此,葛三顺便留在了谢荣晖身边,成了他的小厮。 如今的谢阿爷,在谢家庄那也算是一号人物了,是正经的老太爷了。 其实按大治朝律制,只有中了举人,才能真正被称为老爷,而举人的爹,自然也就是老太爷。 以前因为谢家庄只出了谢修文一个秀才,且在高阳县也很有体面,所以大家便尊称一声老太爷,可是到了一些重要场合,却是不敢这样喊的。 谢阿爷觉得自己如今才是真正的扬眉吐气了,前几天还特意去了县城一趟,专门去气气他的兄长和弟弟。 对于他的这种炫耀,那两位自然是不吃这一套的,儿子有出息又如何?如果不是先被你败了家,指不定现在谢修文早就已经入朝为官了呢! 啧,还好意思出来炫耀,咋不知道回家反省反省! 程景舟这厢则是几乎天天都人趴在书桌前记录下自己今日的见闻,除了要写文章之外,还要记得写进给乖宝的信里。 谢容昭每回给他写信,都提醒他要小心程媛媛,还要记得提高警惕,不要让身边的人诓骗了去。 若是换了别人说这话,程景舟是理都不理的。 可写信的人是谢容昭,那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程景舟可是亲眼见识过谢容昭的好运气的。 随手丢出去的茶杯就能挡了别人的暗器,救下侯府世子一命,这得是多大的福气呀! 所以,程景舟把谢容昭的话可以说是奉为圭臬,除非必要,他现在基本上不进后院儿,而且他去给老太太或者是母亲请安的时候,都是跟着几位兄弟们一起,从不会单独行动。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避开程媛媛,就算是共处一室时,他也一定是坐在了离程媛媛位置最远的一个。 程景舟不明白谢容昭为什么让他远着程媛媛,但是经过几次暗查之后,程景舟就不淡定了。 表面上看着那么漂亮又可爱的小姑娘,心怎么这么狠呢? 程景舟多鸡贼呀,找个机会,再稍一安排,就把程媛媛虐待下人的事情给曝出来了。 这下子,程府内院可热闹了。 程三夫人捂脸哭得不能自已,她就想不明白了,曾经那么阳光甜美的媛姐儿呢? 难道以前种种都是她的错觉? 第155章 安和街谢家 威信侯府,赵越手上虽然拿着书,但是发愣的表情,显然表示出他并没有将心思放在书上。 那日宴请时,赵越曾私底下问过谢容昭,问她有什么想要的,但是谢容昭摇头说不需要,而后来他又问谢修文,谢修文也婉拒了他。 说到底,那日谢容昭随手一抛的茶杯,还是替自己挡了一劫,可是这么大的恩情,对方却什么也不要,而且还再三说一路随行进京,已经是对他们的照顾了。 如此一来,赵越反倒是觉得难办了。 他是武将,做事素来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更不喜欢欠人情。 可现在这样,若是送银子,似乎又显得太过俗气了一些,若是不送,难不成直接送铺子送宅院? 便是他真送了,谢修文也是不敢收的。 原本他的人刚打听到谢修文要置办田地的事,结果他刚要把自己名下的庄子送一个出去的时候,人家那边就已经买下来一处,虽然不大,但寥胜于无,而且这是人家自己花钱置办的,意义肯定不同。 赵越的母亲对谢修文一家的感官有些复杂。 赵母觉得谢修文现在不提,只怕是想要日后能得到更大的利益,比如说:会试。 对此,赵越则是一笑而过。 谢修文是一府解元,便是到京城参加会试,不说夺一甲吧,二甲上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他并不认为谢修文会因为会试的事情而请他出手帮忙。 顶多,就是沾点儿威信侯府的光,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老实一些罢了。 说来说去,赵越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答谢谢家。 赵越的妻子倒是多问了一句:“既然是姓谢,不知可与安和街的谢氏是同宗?” 赵越摇头:“非也。就算是几百年前曾是同宗,如今也早就远了。谢修文是第一次进京,与安和街那边可没什么关系。” 谢修文进京都这么多天了,若是真有亲眷关系,安和街谢家能没有动静? 世子夫人安氏闻言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世子,如今京城的势态越发严峻了些。谢家这几年早已不同往日,谢家老太爷病逝,谢家全族都丁忧三年,听闻先前还有人曾试着劝说皇上给吏部尚书谢怀义下旨夺情,可皇上一直未允。如今谢家也算是刚刚回京,听闻谢怀义的官职还没有着落,折子都递上去一个多月了,皇上也未曾召见他呢。” 赵越喝了口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他的妻子安氏系出名门,对于京城的一些消息自然也是掌握得比较快。 “依你看,皇上可会让谢怀义起复?” 安氏摇摇头,“明年就是春闱了,听闻谢家除了两位以前正经过了乡试的举子之外,还有三位监生一并下场,总共五位考生,皇上念在谢家老太爷的情面上,也总不好一个都不留。” 赵越点点头,深知妻子言之有理。 谢家老太爷没了,如今掌家的就是谢怀义。 而谢怀义如今也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了,若是他再入朝,日后再有谢家的孙辈同朝为官,这显然不合适。 要么就是谢怀义让路,日后子孙辈能有个好前程;要么就是舍弃子孙辈的前程,先保谢家的荣华风光。 无论怎么选,都让谢怀义为难。 “眼下谢家只怕是想着先恢复往日荣光,之后再徐徐图之。比如说来年谢家有进士入朝,先培养个年之后,谢怀义再自请告老还乡,如此,即提携了后辈,又能让谢家荣光不倒。” 赵越冷笑:“他打的好算盘,但圣上未必乐意。” 安氏也是这般想的。 当今圣上可不是昏庸之辈,先前谢家参与进了后宫之事,已然令圣上震怒。 若非是后来赶上老太爷没了,估计圣上能当庭将谢怀义给贬官了。 不得不说,这谢家老太爷有本事,就算是死,也会挑时候。 “谢家触怒圣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非但不觉得自己越线,反倒是觉得他们合该在权利巅峰待着,并且还想要稳住这个局面,小爷看他们是想权利都想疯了!” 安氏深以为然。 谢氏也是名门旺族,按说不应该不懂这里面的一些弯弯绕,可偏偏就出了一个贪恋权势的谢怀义,反倒是弄得如今谢家的地位不上不下的,颇为尴尬。 “圣上仁厚,就算是不会再让谢怀义任吏部尚书,但总会再给他个机会的。” 赵越手指轻叩了叩,眼神微厉:“你的意思是,皇上会平调?” “国子监、翰林院都是一些老学究们喜欢待的地儿,身份地位有了,就是没有什么实权,如此,也不算是辱没了谢怀义。” 赵越闻言倒是乐了。 谢怀义当年走的就不是正统的科举,而是蒙祖荫弄了一个监生的名额,之后参加了会试和殿试,只是才学不显,皇上还是看在谢家老太爷的情面上,给了他一个二甲进士出身,但是并没有入职翰林院。 自来,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不入翰林则是无缘内阁。 当初谢怀义靠着出卖同族才勉强立了功,让皇上提拔了他为吏部尚书,但彼时内阁几位阁臣都在,所以谢怀义一直想着挤下一个来,好把自己送进去。 结果不想,乐极生悲,吏部尚书没当上几天,就出事了。 如果这个时候,皇上将人弄进翰林院,那才是对谢怀义最大的讽刺。 “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你与外头走动的如何?” “参加了几个宴会,再就是有几家成亲的喜宴,说来我倒是想起一事,夫君可能会感兴趣。” 赵越挑眉:“说来听听!” 安氏抿唇一笑:“前阵子参加喜宴,正好与谢家的一位夫人同坐一桌,听闻谢家有意明年的选秀。” 赵越双眼瞪圆,这个消息可太震惊了。 “谢家人疯了?” 谢家百年来的规矩,不送女子入宫,也因为如此,皇上待谢家一直不错,毕竟不是外戚,而且又是世家,也算是彼此都体面。 可偏偏,这一任的家主谢怀义,竟然动了送女人入宫的心思。 这是想要争一争皇家下一代? 第156章 她是福星 当今圣上如今也不过刚过而立之年,膝下皇子七八个,当然,一日未成年,谁也不能保证就都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出宫开府。 可是谢家竟然打起了攀皇亲的主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并非是所有人都愿意让自己家族的女儿嫁入皇室的,不管是为了家庭女儿的幸福、性命,还是为了家族利益,很多人都愿意选择避让,而非是主动攀亲。 比如说威信侯府,就是个不愿意与皇家结亲的例子。 但是没办法,当年赵越的姑姑就是看上了还是皇子的先皇,执意要嫁,最终,还是顺利地成为了皇子妃。 当然,若干年后,这位皇子妃因为生产而命丧黄泉。 彼时,先皇初登大宝不足两年,先皇后薨逝,留下两个嫡子一个嫡女,自然是颇得圣上思念。 之后一直到先皇驾崩,先皇都一直未曾再封后,宫里头权势最高的女人,也不过是一个妃位,甚至连贵妃都不是! 有人说先皇思念发妻,不愿再立后;也有人说先皇于女色上并不热衷,故而对后宫并不上心等等。 无论是哪种说法,其实都更应该让人看清楚,女子入后宫,除非是手腕铁血、家族鼎盛,否则,逃不过一个被困的命运。 其实,赵越觉得当年先皇姑父一直未曾再立后,只是不愿意再因嫡子而引发夺位之争。 事过多年,如今皇上表哥已经安然坐稳皇位,而助力颇多的威信侯府,自然是颇受恩宠信重。 外人只看到了威信侯府的风光,可是谁人知道当年老侯爷和老夫人的锥心之痛。 他们宁愿自己的女儿康健平安,也不愿意让她为了家族荣耀而早早殒命。 先皇后的事,也给赵家敲响了警钟,赵越的父亲甚至下了严令,三代以内,不得再与皇族结亲。 当然,若是皇家女眷嫁过来,那别当别论,反正他们是不愿意再把女儿送进火坑里去了。 赵越思及往中,难免就有些感慨。 高氏也知道他应该是想念那位早逝的姑姑了,一时间也不知当如何安慰。 当年若无意外,先皇后应该是可以再顺利地生下一位小皇子的,可惜了,遭了贼人毒手,徒留二子一女在宫里小心翼翼地活着。 “世子爷,二叔那边可要抽空过去一趟?” 赵越回神,脑子里却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二叔上回在外办差,伤了腿,一直在家休养呢,您如今回来了,可要过去探望一二?” 赵越冷冷地嗯了一声,然后示意高氏去帮着备些礼,不需要多贵重,意思到了就行。 高氏知道世子爷跟二叔的关系一般,便识趣地不再提了。 当年姑母过世,皇上悲痛万分,原本想着给威信侯晋升为公爵,但是被当年的老侯爷给婉拒,之后换了二叔的一条入仕之路。 之后没多久,老太爷和老夫人就先后过世,皇上更是下旨恩赐了威信侯府世袭罔替的旨意。 赵越并不在意是公爵还是侯爵。 在京城,最重要的还是得手握实权才是正理儿。 就算是侯爵,便是京城的一些闲散王爷们都不敢小瞧了威信侯府,更惶论是其它权贵了! “高氏,你觉得小乖宝如何?” 高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乖宝正是谢举人的闺女。 “是个聪明伶俐的,瞧着就有福气。” 高氏会说话,不管她喜不喜欢这个小乖宝,总归是她救了夫君一次,这份情她得承,日后总得找机会报答一二。 赵越竟然笑了。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有福气!此次南下办差,若非是她,只怕我不仅不能将案子办妥,还有可能给咱们侯府招来大麻烦。” 高氏心头一紧:“还请世子爷明示!” 赵越也没瞒着她,将小乖宝找出那些证据的事情说了。 “当初小爷也是担心她一个小娃娃再被人报复,所以上报皇上的时候没敢提她。一个没有背景的小丫头,一旦被那些疯狗盯上了,定然落不了好。小爷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立了功的人还被恶人算计。” 高氏这厢的后背已经吓出来一身冷汗。 要知道他们当初要拉下马的可是正二品大员,且是手握实权的大臣,还是勋贵之后。 若是没有那些实证,消息传回京城,那必然会引来对方的巨大反扑。 就算是有皇上护着,他们威信侯府也必然要经历一场动荡。 高氏擦了擦额际的冷汗,越发觉得应该好好谢谢这位谢家小姑娘了,简直就是帮了他们阖府的大忙呀! “夫君,依你说来,这小乖宝简直就是您的福星呀!您看这头一回见面儿,就帮您拿到证据立了大功,第二回又掷杯救您,这怎么算,都不是金银能回报得了的大恩呀!” 赵越就喜欢听高氏说话。 他原就喜欢小乖宝,如今高氏顺着他的心思说,自然引得赵越一阵开怀。 “娘子说的对,的确是小爷的福星!既如此,那日后就多来往,来年若是谢举人入仕,你在外头遇上了谢夫人,也记得帮衬一二。” “是,世子爷,妾一定谨记。” 之后,高氏又跟婆母提及了谢容昭的事,没说谢容昭找到证据的事,只说这孩子有福气,你看她父亲先前一直被人算计不得中举,这回有她在身边陪着,不就中了,而且还是中的解元! 如此这么说了两三回,便是赵夫人也信了,原本谢容昭长的就好看,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嘴角上翘着就自带喜气,再听儿媳妇这么一渲染,越发觉得这丫头是个福娃了。 三杏胡同这里,谢家人可不知道威信侯府的几位主子已经把谢容昭当成福娃了,仍然是有规律的学习、生活。 “乖宝,你这个字还是不行,得多练练,腕上无力,写出为的字也是软趴趴的,这个可没有捷径,只能靠练。” 谢容昭小脑袋一耷拉,丧气道:“好吧,我以后多练习一刻钟。” 谢州在一旁看得都心疼了,连忙过来把人抱进怀里:“我们乖宝的字已经不错了,比琅哥儿的字要好很多。” 第157章 谢礼 谢容昭面无表情地咧嘴,这是在夸她吗? 她可比谢荣琅多练了快两年的字,现在说比谢荣琅写的好,一丁点成就感都没有。 谢容昭气呼呼地回了内院,谢州则是被留下来考校功课。 刘若兰和古氏都在屋里做衣裳,天气冷了,屋里已经烧上炕了,但是古氏总不好跟女主人一样在主人屋子里做事,所以就挪到了外间。 刘若兰想着有人一起说说话才好,干脆就让王嫂子弄了一个炭盆在外间,她们两人守着,这样干活也不冷,手脚都是热乎的。 谢容昭刚进屋,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呢,豆子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传信儿了。 “夫人,小姐,威信侯府的人送了一车礼物过来,说是为了感谢小姐的。老爷让您和小姐到前头去一趟。” “知道了。” 古氏也把东西收了,扶着刘若兰往外走。 他们租的这院子没有建风雨连廊,要不然也不可能有这么便宜的租金,而且院子里也只有用废砖块和一些旧石铺出来的甬道,其它地方都是泥土地,有的种着树,有的地方还空着呢。 三人到了前院,只见正厅内摆着两个大箱子,还有几个小匣子被放在了高几上。 谢修文没动这些东西,等她们过来了,这才差人打开瞧瞧。 “威信府的人把东西抬进来就走了,我都没顾得上多说几句话,好在方虎机灵,给管事的递了个荷包。” 其实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谢修文有先见之明,早先为了家里头的一些人情往来,便给方虎那里先塞了十两碎银子,叮嘱它若是有个什么人过来,记得不能失了礼数。 这回倒真是用上了。 谢修文以前也不怎么理这些事,如今倒是得学着适应起来,不能回回都靠旁人补救。 谢容昭先看了摆在高几上的小匣子,谢州将她抱起来放到椅子上,然后把匣子打开让她瞧。 “阿娘,这小匣子里的东西大都是一些首饰,我觉得自己用不上,应该是给您准备的吧?” 刘若兰瞧了两眼:“这些一看就是小孩子用的,是特意送给你的,我瞧着还崭新的呢,说不准是特意让人给你打造的。” 刘若兰还真是猜对了,的确是高氏前两天才喊银楼的人过来挑选的。 地上摆的两个大箱子也都先后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放的就是面料和成衣。 “哟,夫人您瞧,这颜色可真鲜亮,咱们小姐穿上了,必然显得喜庆又好看。而且这里头絮的可是上等棉花,这一摸手感就不一样。” 古氏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刘若兰也来摸摸看。 这种东西,男人们还真是辩不出个好坏来。 刘若兰拿到手上摩娑了几下,又捏捏厚度,的确是不错。 古氏小心翻查了一下:“夫人,这是两套冬装成衣,还有两块上好的料子,好看又厚实,估计也是给小姐准备的。” 刘若兰点点头:“如此也好,倒是省了我再给乖宝做衣裳了。” 她现在正给谢修文做冬衣呢,虽说本来也有几身穿的,可是北方的冬天太冷,若是出门的话,还得穿更厚实的衣裳才行。 豆子也将另一口箱子打开了,谢修文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箱子里头也都是一些实用性很强的物件儿,有小手炉、香炉以及一些小摆件儿。 “阿娘,这里面有两个手炉呢,阿爹,你书房里冷不冷?要不要用一个?” 谢修文笑了:“不用,阿爹屋里有炭盆儿呢,不冷。而且阿爹有手炉。” 谢容昭撅嘴:“阿爹那个都用了几年了,旧了,用这个吧,把旧的给我。反正我用的不多。” 古氏会心一笑:“老爷夫人好福气呀,小姐如此孝顺,这以后的福气还绵长着呢。” 不得不说,这古氏是真会说话,难怪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就把刘若兰给哄得喜欢她了。 谢容昭翻弄着一个精致的小香炉,不是很懂,再看箱子里还有几个也是香炉,还有一个盒子,里面是成套的工具,谢容昭不是很懂,上辈子弄过薰香,但是没用过这么高级的玩竟儿。 “我看赵世子是想着让你以后也多学些东西,不能整天只想着去外头跑着玩儿了。这里还有几本书,你日后也可以多看看,若是有读不懂的,可以来寻我。” “知道了,阿爹。”谢容昭原本兴致勃勃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就散了。 怎么感觉被赵越给坑了一把呢? 刘若兰心头一动:“等翻了年,用不了几个月乖宝就七岁了,到时候也得学一些琴棋书画类的东西,咱们也到京城来了,总不好一个小姑娘什么也不学,只会读书写字。” 谢容昭叹气道:“阿娘,读书写字也好难的呀!” 众人一看她这个小表情,顿时都欢乐得很,真是很难得地在她脸上看到这种神态呀。 收了人家这么多的东西,要不要回礼呢? 谢修文沉思片刻:“不必急于回礼,他们送这些过来,应该是为了感谢当初乖宝随手扔出的那个茶杯。况且这些礼物也算不得多贵重,你就安心收下。等回头年节前,咱们再备一份儿厚礼便是。” 刘若兰听罢,双眼微瞪,听这意思,以后是要跟威信侯府当成亲戚来走动了? 谢修文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她猜出来了。 “放心吧,赵世子是皇上的心腹,咱们跟他结交,往后也不吃亏。况且咱们也的确是早早就先与他有了缘份,也算是注定的吧。” “是,我都明白了。只是,那年节礼的话,咱们要送些什么?” 刘若兰手头上的银子有数,况且威信侯府那样的门户,区区几百两的礼,只怕人家也是看不上眼的。 “这个不急,还早着呢,容我再想想。” “也好,乖宝那里可以再跟她提个醒?” 谢修文摇头:“不必,这孩子聪慧,她自己心里有数。况且赵世子喜欢她,主要也是因为她的天真可爱,若是咱们大人插手了,让赵世子看出这其中有大人教导的痕迹,怕是反而生祸。” 第158章 必须中一甲 谢修文说的还真没错,赵越就喜欢天真可爱的谢容昭。 赵越缺朋友吗? 当然不缺! 他缺的就是不怕自己的小娃娃。 他自己膝下有子有女,可偏偏个顶个的怕他,不像是谢容昭,头一回见他的时候就不怕,哪怕是当时她有些露怯地拽住程景舟,但是从她的眼神以及言行上能看得出来,她并非是真地畏惧他。 事后自己与她对话不多,但是这个孩子给他的感觉就是特别,而且能被他抱起来还不慌不怕不哭的,谢容昭绝对是头一个! 而且他能感觉得出来,谢容昭每次跟自己相处都很从容,是真地不怕他,这一点绝对不是大人几句话就能教出来的。 京城下雪了。 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对于从未见过大雪覆盖的谢容昭而言,这简直就如同仙境一般。 “哇,真好看!我要出去玩雪。” 古氏笑着帮她系好了棉斗篷,“小姐先莫急,现在雪还在下呢,咱们可以先到廊下赏雪,待雪停了再到院子里玩。” 刘若兰也是头一回见这样的美景,一时间都看呆了。 古氏原就是北方人,对于这种天气自然是不陌生。 “夫人,小姐,咱们北方有句老话,叫做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儿个下大雪,但不会特别冷,等到开始化雪了,那才叫真冷呢。” 谢容昭没当回事:“那就把炕烧的热热的,屋子里再燃个炭盘儿,我就不信还会冷。” 刘若兰则是接话道:“乖宝,你古妈妈的意思是,这几天天气会有些变化,让咱们注意保暖,尤其是进进出出的,不能大意。” 谢容昭也不知听没听见,踮着脚往外看呢。 王嫂子这会儿也过来了,托盘里盛着银耳汤呢。 “夫人小姐一人喝一碗吧,虽说下雪了,这天儿不那么干燥了,可是屋里头烧着火炕,还是得注意多用些汤汤水水的,免得再上火。” “多谢王妈妈。” 谢容昭就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两只手抱着碗,眼睛却盯着外面的雪花。 谢容昭现在身上穿的都是之前威信侯府送来的,无论是料子还是做工,都没得挑。 刘若兰身上也披了一件斗篷,不过她身上这颜色可没有谢容昭身上的鲜亮,但是外头白茫茫一片,她这一身青色,倒也显得素雅端庄。 谢修文此时则是在书房里看着谢修然托人捎来的书信,里面详细地说了如今家里头各人的情况。 谢荣恩如今跟着程家的武师傅一起练武,越发地有模有样了,谢老三还想着要不要让他去试试武试。 上面林林总总,写了不少,末尾才提及谢阿奶如今越发地安分,平时也很少出门,大部分时候都是窝在家里,但是前阵子有人给她送了封信,之后老太太的情绪就一直不太高。 谢修然猜测给她送信的可能就是京城的贵人,可惜老太太精明得很,时至今日,谢修然都没能摸到那位贵人的底细,甚至是何府何姓都不知晓。 谢修文来京后,也让方虎在暗中打听了一番。 因为只有一个名字,还不确定是哪两个字,所以找起来就很困难。 方虎托人在外打听的时候,主要就是打听兴安、幸安、行安这几个名字。 京城权贵门户多,这底下小厮的名讳很多都是犯了重名的,所以问起来就更难了。 光是行安这个名字,目前已知的就有十几个,有的是在贵人府上当差,有的则是在外头做事,有的则是平头老百姓。 谢修文暂时还没有头绪,只能以后再慢慢看。 除了谢修然的来信之外,还有谢荣晖寄过来的两篇文章。 谢修文倒是没有刻意地打压他,看过之后,给他做了批注,又将几处措词不佳的地方指出,文章的弱点一一陈列,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 抛开谢修然和高氏不说,谢荣晖本人是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相反,谢荣晖在家的时候,对谢容昭一直颇有照顾,要不然,谢修文和刘若兰也不能这么平静地就接受了他过继到名下的事实。 饶是如此,刘若兰还是将更多的心思花费在了谢荣琅身上。 王进也已经进京了,因为出发的晚了些,所以半路上遇上风雪耽误了好几天。 今天京城大雪,王进干脆就给他这边送了贴子,邀他一起赏雪。 王进的家境比谢修文要好很多,他在来京城之前,就已经着人买好了宅子安置,虽然也在外城,但是买下的宅院比谢修文如今住的最起码要大上一倍。 王进曾笑言让谢修文一家退租再来他这里住着,但是被谢修文婉言拒绝了。 自己一家子住,总共客居他人家要自在许多,况且他膝下两个孩子,正是玩闹的时候,再加上还有一个需要指点功课的谢州,所以真不能给外人添麻烦。 安和街谢府。 谢府是一座五进的大宅子,但是东西两侧都各扩了偏院,如此一来,这实际的地方就大多了,虽然仍是五进的规制,但是又比寻常的五进宅院大上许多。 谢怀义匆匆回来,一进屋,两名丫环赶忙上前帮着解了大氅,又有人开始给他轻掸身上的雪花。 谢夫人也迎上来:“老爷,今日辛苦了,如此大的风雪,还得在外头走一遭。” 今日本该休沐,但是谢怀义既然起了送女入宫的心思,少不得要多方打点才是。 谢怀义摆摆手,屋里立马就只剩下了他与夫人说话。 “选秀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好麻烦的,倒是明年的春闱,咱们家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刚刚丁忧回来,上头一直没个动静,所以来年的春闱就犹为重要了。 “老爷说的是,大郎如今已经官复原职,三郎和五郎都是来年参加春闱,我也特意问过先生了,他二人若是正常考试,必然会榜上有名。” 谢怀义听了这话,却是目光微厉。 “哼!我谢家的子翤,岂能是只榜上有名即可?我们谢家儿郎,必须得入一甲才能真正地让皇上看到谢家。” 谢夫人嘴角抽动了两下:“老爷说的是,另外旁支里头也有几个不错的后生,先前老爷一直不得空,如今可要见见?” 第159章 打的什么主意? 谢怀义知道她说的是外城旁支的那几个后生。 不过,谢怀义多少是有些犹豫的。 旁支虽然是远了一些,但是那一支的商道发展的不错,银钱颇丰,就是放眼京城勋贵的话,有些上不得台面。 京城内城的宅子,可不是什么人想买就能买的。 这里头除了一些世家大族的祖宅之外,再有就是朝廷工部兴建的宅院或者是园子,比如说正四品往上的一些官员,大部分住的都是朝廷分下来的宅子,极少数则是皇上赏赐的宅子。 这皇上赏的宅子,一般只要没有特殊说明,那是可以在子孙后代手里头流传下去的。 而工部分下来的宅子,若是官员有一日被贬,或者是告老还乡,那这宅子就得收归朝廷,再给下一任官员使用,如此,倒是让一些寒门起家的官吏们节省了不少的银钱。 当然,还有一部分宅院,的确是可以买卖得到的,但是大多数有内城宅院的主子,都是不会乐意买卖的。 说句直白些的话,能住在内城的,都是有脸面的人家,若是听说哪家要卖内城的宅子,无论大小,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家道中落的意思了。 所以,一般而言,内城的宅院买卖有些困难。 谢夫人刚刚提到的旁支,其实就是与谢怀义这边还未出五服,却也即将出五服的一支,如今的当家人叫谢明,论辈份,倒是与谢怀义同辈,只是谢明的年纪却比谢怀义大了许多。 “你见过谢明家的那几个小郎?” “见是见过,只是没怎么说过话,莫说是学识了,便是连是否规矩也看不出来的。” 谢怀义点点头,看来若是得空了,还是让谢明这位族兄带着几个孩子上门一趟才妥当。 “过几日化了雪,你再安排一场族里头的宴会吧,届时,记得给谢明家里头下个贴子,让他带上年轻一辈的郎君娘子们过来。” “是,夫人。” 谢夫人的眼神闪了闪,还要带上一些小娘子? 难不成,夫君还想着将旁支的女娘送入宫中? 若是如此,也不知是否会分了自家女儿的宠。 谢夫人有了这层疑虑,自然就对谢明那一支的小娘子们多上几分心。 谢夫人亦是大家世族出身,如今又掌管谢家内宅,这身上的威势自不必说,那耳目亦是众多。 不超过三天,便将谢明那支里头适龄的小娘子们都给弄清楚了,不仅是年纪、相貌、礼仪、才艺,便是她们的生辰八字以及在家中与谁不和等等,谢夫人都拿到了手,可见其手段之高明。 谢明这边接到贴子,自然是格外欢喜。 他们家在外城这边也算是相当有脸面的人家,毕竟是五进的大宅子住着,而且他们家如今也算是出了几个有本事的读书人,怎能不欢喜? 谢明的长子在京城,身上只有一个举人功名,所以如今算是在自家族学里教书,二儿子被派了外任,如今是个五品的官吏,三儿子在工部谋了个差事,属于流外的那种,勉强说起来也算是进了官场,毕竟打交道的都是官老爷们。 如今家中就是有他和四儿子打理庶务,而孙辈里头,除了正经考了举人的亲孙子之外,还有一个过继到三儿子名下的孙子,当年使了些银钱,总算是谋得了一个监生的名额,只等着来年参加春闱看成果了。 谢三爷和夫人感悟甚笃,可惜他们的嫡子在三岁时早夭,后来又连生了两个女儿。 谢三爷不愿意纳妾,便干脆起了过继的心思。 谢明这一支与高阳县谢氏那一支也算是血缘近一些,严格来说,谢明的祖爷爷与高阳县谢阿爷的祖爷爷还是堂兄弟。 听着好像是有点儿绕,但是对于注重宗族的人来说,这也算是亲戚,虽然远了些。 当年谢明去高阳县办事,干脆就领了一个小子回来,过继到名下,也算是他一房后继有人了。 谢三爷过继的儿子叫谢辰,与谢二爷家的长子谢林同年,只是月份上稍有差别。 也是赶巧了,谢林是通过自己努力,从童生试一步步考中了举人;而谢辰则是靠着养父托关系砸钱的,弄了一个监生的名额。 虽说这监生的名额有些水,实力上不及那些真正考中的生员,但是至少都有平等参加会试的机会。 谢辰得知主家那边要办宴会,自然也联想到了来年的春闱。 “三哥,主家那边的宴会,不知可有什么想法?” 谢林在家中行三,所以谢辰唤他一声三哥。 谢林看了一眼这个堂弟,微微摇头:“不过就是年前的寻常宴会,也没有什么好斟酌的。只是听闻主家那边的阿爷阿奶都极注重规矩礼仪,到时候莫要失礼就好。” 谢辰连忙恭敬作揖,他虽是三房的长子,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毕竟是过继到养父名下的,这身份上远不及谢林等人贵重。 “多谢三哥提点。” “谢什么,话说你也不是头一回参加这样的宴会了,何故有此一问?” 谢辰斟酌一二:“三哥,主家回乡守孝三年,今年才孝满,听闻主家那边的两位堂兄明年都要参加春闱,我这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就恐自己学识不足,在两位堂兄面前露了怯。” 谢林轻笑:“倒也不必如此自谦。你的学问还是可以的,咱们谢家也是名门望族,哪怕是如今枝节旁多,那也是有底蕴的。若是那日能得主家阿爷一两句指点,怕是你我此生都受用不尽。” 谢怀义当年是正经的科考取仕,而且听闻还曾得先皇盛赞,所以谢林这话没毛病。 谢辰含蓄道:“三哥说的是,只是外面有传闻,说是当今圣上不喜谢家,若不然,也不至于到今日都不见重用主家阿爷,我这心里头也是有些不踏实。” 谢林的脸色正了正,轻瞄他一眼,随后道:“朝堂上的事,不是你我可以妄议的。再则,圣上用人自有他的考量,你我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是,三哥教训得是,弟弟谨记。” 谢林不愿意再与他多说,谢辰也意识到自己再留下去会有些尴尬,遂起身告辞。 小厮重新给换了热茶过来,不满道:“这位四公子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第160章 本事是自己的 谢林淡淡一笑:“无妨,他自己若是想不明白,旁人说再多亦无用。我让你去打听的京城生员们的情况如何了?” “回公子,如今已经有六府的解元公都到了京城,这六位解元公都是南边儿过来的,估计咱们北方的举人老爷们要等到来年才会进京。” 谢林点点头,南方路远,况且又常有不可控之事发生,故而每次的会试,南方学子们都会提前抵京,大部分都会选择在年前抵京,如此在京城可休整一阵子,会试时才能以最好的状态应试。 “都有哪几位解元公?” 小厮一一做了介绍,谢林也是频频点头。 谢林虽然不是京府的解元,但是他的才名可不小,干脆就想着在年前弄一个文会,以结交诸位才子们。 谢修文收到请贴时还有几分讶异,毕竟他与京城谢家可没有来往。 当年他祖父被谢家主支所坑,被罢职还乡,还害得他祖父不能再走仕途,只冲着这两点,谢修文就对谢家主支没什么好感。 只是这贴子上所写的谢林,却是谢家旁支,如此说来,倒也不算是冤家。 “给谢家回信,就说我一定准时到访。” “是,老爷。” 谢林今年不过将将二十,能得中举人,自然是颇有才气。 谢修文不由得感慨,若是自己当年没有被母亲暗算,此时或许也正是在官场上意气风发之时。 罢了,想再多亦无用。 谢修文找到方虎之前打听到的关于谢林的一些资料,细细看过。 谢林是谢明之孙,而这谢明与自家祖父是认识的,与父亲谢承应该也是熟识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自己是谢承之子。 谢修文不愿在会试前多生事端,所以在思索着,文会当日,要想个何等理由早早离席。 谢林设宴办文会,其它的几位解元公都去,他若是不去,只会让人觉得他过于清高,于名声不利。 可若是去了,他又怕有人旧事重提。 谢修文深吸一口气,有几分焦虑。 当年他祖父虽然不算是犯官,但毕竟是犯了错,最终未曾下狱,但离京时并不光彩。 这等旧事,一旦被人提及,总会有人联想到他的行事作风之上。 罢了,既然打算要走仕途,那这样的情况,便早有预料。 “既然下雪了,那又何惧来得更猛烈一些呢?” 谢容昭这日正在与几缕丝线较劲,只是一个简单的打络子,她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弄好,实在是有些笨拙了。 “夫人、小姐,威信侯府的马车朝着咱们家过来了,小的瞧着像是主子用的马车,还请您和小姐到前厅待客。” 谢修文今日赴谢林之约,好像是在京城的哪处酒楼之中,刘若兰连忙招呼着谢容昭穿戴好,这才牵着她的手去了前院。 母女二人刚到前厅,还未来得及落座,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刘若兰一瞧,竟是赵越亲自来了。 “给赵大人请安。” 谢容昭瞅瞅阿娘,也学着她的样子福身:“给阿叔请安。” 赵越一听到她这声阿叔,心情就畅快。 “免免免!来,小乖宝,阿叔今天带你去吃美味。” 谢容昭的眼睛一亮,随即又小心地看向了一旁的阿娘。 刘若兰哪能不知道这丫头的小心思? “赵大人,这是否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小爷喜欢乖宝,就愿意给她花银子,走!” 赵越是什么人哪,整个京城都能横着走的人物,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征求谁的同意才能带走小乖宝。 于是,刘若兰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赵越将人捞到怀里,大步出去了。 刘若兰追到屋门口,只来得及喊了一句:“乖宝莫要吃太多,莫要吃凉的。” 谢容昭被抱着,正好小脸儿跟刘若兰相对:“知道了,阿娘。” 赵越则是头也未回,直接摆了摆手以示他会照顾好孩子的。 刘若兰叹口气:“这丫头,也不知道与赵大人走得这样近,是好是坏。” 古氏安慰道:“夫人多虑了。赵大人是功臣之后,自己又身兼数职,且立功无数,在京城的口碑也一直极好,有他护着,咱们小姐以后在京城也算是有背景的人了。” 刘若兰仍未开怀,权贵二字离她太过遥远,哪怕是夫君日后能中了进士,也得从小官一步一步往上熬,岂是能与这些生来就金尊玉贵的世家子们想比的? “阿叔,我们要去内城吗?” 内城里头也有好些个铺子,只不过都更奢华更讲究。 就说这一盘点心吧,同样的点心,搁外城卖十文钱五块的,进了内城,那就能卖到十五文五块,甚至还有可能会卖得更贵。 据说是因为用的食材不同,而且做点心的人也更有来历,做的过程之中也更为讲究。 “阿叔,听人说京城有皇上都喜欢吃的蝴蝶酥,我阿娘也会做的,就是不知道谁做的更好吃。” 赵越也想到了在船上时,吃到过乖宝给他的一些点心,其中就有一道蝴蝶酥。 “百人百味吧。你尝尝之后就知道谁做的更好吃了。” 谢容昭深以为然,兴致勃勃地巴在了窗户上,趁着自己现在年纪小的缘由,还能肆意地四处张望,再过两年,怕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乖宝,你可想学琴?” 谢容昭愣了一下:“很难吗?我以前听人说学琴手指会很痛。” “那乖宝怕痛吗?” 谢容昭很实在地点头:“怕的。不过如果能学本事,那痛一痛也是无妨的。” 这话逗得赵越哈哈大笑。 “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爹娘教的?” 谢容昭很认真地想了想:“以前我不爱练字的时候,我阿爹就跟我说,我们就是普通百姓,没有权势可倚仗,一切只能靠自己。练字很辛苦,手腕会酸痛,但是如果学会了,练好了,这就是我们自己的本事,旁人是夺不走的。” 赵越闻言挑眉,这个谢修文当真是一个厉害的。 这么大点儿的小丫头,让他给教的这样好,便是那些世家贵女们,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见地。 第161章 重农抑商 赵越带着谢容昭连去了几家小食铺子之后,便去了京城有名的醉香楼。 刚到门口,长风便先来禀报:“醉香楼今日被人包场办文会,世子是否要去看一看?” 赵越是武将,虽然也自小读书,但是并不喜欢文人那一套附庸风雅的诗会,“乖宝可想去看一看?” 谢容昭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您饶了我吧,我天天在家里被阿爹逼着读书练字还不算,好不容易出来玩了,还要逼着我去听那些诗词歌赋吗?阿叔,我是小娘子,以后不考科举也当不了官的,没必要这么狠吧?” 赵越被她满是怨念的小眼神儿给逗乐了。 这孩子是真对自己的胃口! 没错,平时都这么辛苦了,既然出来玩,何必再去凑这种不感兴趣的热闹? 长风又低语了一句:“世子,小姐,谢举人也在里面呢。” 既然是谢林办的文会,谢修文自然也在。 谢容昭仍然不感兴趣,她还是个孩子呢,什么忙也帮不上。 就算是她身后有这位赵世子,也不代表了就可以随意去干预阿爹的事。 她相信以阿爹的本事,就算是遇到为难之事,也定然可以妥善化解,毕竟她阿爹可是解元呢,总不能只会埋头读书。 赵越见谢容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便逗道:“不担心你阿爹?” 谢容昭一脸不在意:“既然是谢家办的文会,即便是看到同姓的份上也不应该为难我阿爹的。况且我听阿爹说过,谢林是位才子,且德行上佳,又怎么会做出有损文人声誉之事?” 赵越这才微微扬起下巴,这小丫头不简单呀! 即便如此,赵越还是在这里留了两个人随时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然后带着小乖宝去了别处玩。 他们不知道的是,文会现在才刚刚开始,里面几十位才子们刚刚被调动起一些兴致来,有作诗的,也有临时想到了对对子的,还有谈及古今圣贤的等等,热闹才刚刚显现。 赵越带着小乖宝又买了一大堆的零嘴,拐了个弯,从醉香楼的后门进去了。 这里没有牌匾,所以小乖宝压根儿不知道他们来了醉香楼,待从角落的楼梯被请上二楼之后,她才意识到,这里竟然是醉香楼。 谢容昭的嘴巴都被惊大了:“阿叔不是说不来吗?” 赵越神秘一笑:“我实在是好奇,京城已经好久没有如此热闹了。” 赵越想一想,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应该说我好久没遇到如此热闹的文会了。上一次春闱前后,我正在外头帮着圣上办差,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快五月了,自然没瞧得上这样的热闹场面。” 谢容昭的嘴角一抽,多少有些无语。 您老人家既然有兴趣,那就光明正大地进来呀! 这悄模悄样地算是咋回事呀,总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一楼大堂里正热闹着,二楼的也站了不少人都围在四方的栏杆处,有的正意气风发地侃侃而谈,有的结群,有的独处一方似有感悟。 总之,这里头的气氛还算是融洽。 谢容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跟眼前的美食较劲。 可惜她一个小娃娃,便是有再多的想尝鲜的心思,也不得不被自己小小的胃给打败。 一桌子菜,每盘吃了一两口,这胃里头便有了饱胀感。 “乖宝不急,等回头我让人送一桌这样的席面到你家里,不必急于一时。” 谢容昭有些委屈,早知道这些菜味道这么好,那她先前就不应该吃那么多的零嘴了。 “唉,我要是长大些就好了。” 赵越听得哈哈一乐。 吃饱喝足了,外面的争论声似乎也越来越大,赵越命人将门打开,但是因为有半截的布帘子,所以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屋里人究竟是谁。 “自古以来,商为贱籍,自我大治朝开国以来,圣祖陛下仁德,商户的地位比之前朝可谓是抬高了不少。饶是如此,仍有一些商户不知足,竟妄图以商户或者是商户之子孙的身份科举入仕,此乃企图坏我大治朝纲之宵小之辈,若是查明,当即刻削去其功名方为上策!” 原来是燕州去年曾发生过一起商户之子改了户籍,然后参与科考一事。 本朝律法,商户三代以内是不得科考的。 而且大治朝律法在这方面很严苛,除非是因为立了大功而得到了圣上的格外恩允,否则,这是其它任何人都不能撼动的铁律。 前朝之时,更是重农抑商,商户们的税务繁杂,往往一年辛苦到头,能挣上百两银子,但是光苛捐杂税,就要交上五成左右,余下的还要再打点各处衙门老爷们,能剩到手中的委实不多。 大治朝圣祖皇帝开国之时,曾得几位儒商相助,之后便抬高了商人的身份,至少,一些莫名的杂税被取缔,而且前朝的商户被纳为贱籍,地位低下,今朝的商户们则是可以不必再处处卑躬屈膝了。 而得了皇商身份的商户,这地位自然就更高一些了。 不过,圣祖皇帝还是采取了重农抑商的政策,因为商户是不允许购买田地的。 商户可以购买宅院、商铺、仆从,但是不可以买田地。 一般而言,一家之中若是有长辈入了商了籍,那么这一家人就都为商籍,谁的名下也是不可以有田地的。 而若是家中父母仍在,小辈中有人入了商籍,那么除非分家,要不然,也是一样的。 圣祖皇帝当年之所以有这样的国策,应该也是害怕大治如同前朝一般,土地被权贵以及商户们兼并,反倒是种地的农人们无地可种。 因着这一项国策,大治朝自开国以来,商户的地位有所提升,但是仍然受限;而农人们可以安安稳稳种地谋生,也算是各司其职了。 当然,一切国策,都有可以钻的空子。 比如说有些商户们就想尽办法地为自己囤田。 他们以及亲眷的名下不能有田地,但是他们会想办法来购买良籍的仆从。 说白了,就是我的仆从名下有田产,而仆从是归属于我,那这田产也就是我的了。 第162章 可知赎瑶役要多少银钱? 大治律,奴籍、贱籍除非脱籍,否则名下也是不许有私产的,这其中包括屋舍以及田产。 有些商户就会买下良籍的仆从,然后在他们名下挂上田地,当然,不能是死契,否则就成了奴籍,所以得是活契。 活契这可操纵的空间可就比较多了。 官府备案中活契最长的期限为二十年。 所以有些商户就会故意买良籍的落难人为仆,然后让其签下二十年的活契,再将其名下挂上几十亩田产,如此,便间接地拥有了这些土地的控制权。 当然,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 遇上脑袋发昏的主家,一时间忘记了这些田产挂在哪个仆从名下,被其借机给赎了身,那么这些田产就彻底与主家无关了。 还有的则是有的主家签了十年契,结果日子一长就忘记再改契书一事,到期后,这仆从照样可以重获自由身,而且名下还有田地可以谋生。 总而言之,就是有利有弊,但是大部分的商户都会这么干。 但是因为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而且不违法,但是违制,所以大部分商户在仆从名下挂的田产也不会太多,顶天儿挂上几十亩,有的可能只有十几亩,甚至是几亩田地。 因为家中是商籍,所以就不可能会出一位有功名的书生,更不可能出一位官老爷了。 所以,这也算是间接地阻止官商勾结一道。 刚刚那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屋内几人自然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世子,刚刚说话的是外城谢家的谢辰,也就是此次文会主家谢林的堂弟。” 赵越点点头,对于刚刚的说辞不置可否。 没想到,很快,书生们就因为这件事,而开始上升到讨论重农抑商的国策了。 大部分的学子都认为重农抑商是正道,商人重利,一身的铜臭味,若是由着商人做大了,岂非又将出现前朝之祸乱? 当然,这话有些夸大其辞了,前朝之覆灭,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商户做大了? 归根结底,还是前朝暴政,朝廷贪污腐败,污秽不堪,让老百姓们活不下去了,这才怨声载道,有了今日的大治。 大堂内的声音此起彼伏,大都是在支持朝中秦大人那一派,要再加大对商税的征收。 赵越听了半晌,脸色越来越凝重。 谢容昭喝了口茶,然后突然叹口气:“这些人是疯了不成?知道农税征多了,农人们会活不下去,若是商税征多了,那些商户们没了活路又当如何?” 赵越回神挑眉:“小乖宝此话何意呀?” 谢容昭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阿爹肯定不会认同他们的说法。阿爹曾说过,朝廷若是想要对商户征重税,不仅不会有利于民生,反而还有可能会加速朝廷与百姓之间的矛盾。具体何解,我可不懂。” 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已经很惊人了。 一旁的长风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总觉得这孩子是个妖孽! 赵越没能从她这里听到答案,倒是并没有失望,依他看来,想要弄得更清楚,倒不妨寻谢修文多聊几句。 也不知是何人提到了谢修文,随后就有人起哄想要听听这位年轻解元公的看法。 谢修文就在一楼大堂,原本是坐在一处角落里,正与王进喝茶听着旁人们的高声阔论,谁能想到这把火能烧到自己身上? 谢辰一个眼神过去,一位青衣书生拱手道:“谢解元,早闻您才名在外,今日还请教您高论。” 这个态度,还真地是很尊敬他的意思。 谢修文起身回了一礼,不徐不疾道:“刚刚听几位仁兄也说得热闹,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诸位仁兄解惑。” “谢解元何必客气?有话直言无妨。” 谢修文笑了笑:“如今商税几何,诸位可知?” 这话把在场众人都问懵了。 他们大多都不通庶务,即便是家中有些产业,那也是有专人负责打理,自然不会落到他们身上,他们大部分人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之辈,又如何得知这商税如何征收? 不过,片刻的安静之后,就又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商税十税一。” “好像我们那里是十税二吧?” “不对不对,商税主要还是要看货物,有市税和山泽税之分的。” …… 赵越听得底下人们的回应声,略带嘲讽地摇摇头。 最后,还是王进起身告知大家:“按大治律商税征税环节,分过税和住税。凡行商行销货物,每千钱课税二十,叫过税;凡坐商销售货物,每千钱课税三十。若是有人家自己走商自己销货,那么他们就要承担两重的税赋。” 谢辰皱眉,先前喊话的那位青衣书生又道:“那又如何?便是双重税,千钱课税也不过才五十,如此算来,那些商人们岂非是得利颇多?怪不得世人常道商人奸滑,果然如此!” 这些个不通庶务之辈,哪里知道这经商之艰辛? “这位兄台所言差矣。” 众人皆齐齐看过来,想听谢修文还有何高见。 “这双重税赋听起来的确是不重,千钱课税加起来只有五十,但是诸位,这里的千钱可并非是只商户所得之利,而是货物总值。” 谢修文言毕,便拿起桌上的茶壶高举道:“便如这茶壶,假设其做价千钱,那么便要课税五十,但是实际上这茶壶可能只能卖到一千二百钱。也就是说,以此茶壶为例,商户最终的得利为一百五十钱。” 青衣书生又喊道:“那也不少了,只纳了五十钱,而获利一百五十钱,便是再加重一级税赋,商户也明显是可以承担得起的。” 这话引得了不少人的赞同。 谢修文不由得摇头失笑:“这位兄台许是出身富贵,不知民间疾苦。商户之家不得科举,更不得为官,那么,他们还要承担丁税和瑶役,有些人家因为要外出走商,这瑶役自然也是要拿银钱来赎的,诸位可知民间一户人家赎一次瑶役要花多少银两?此外,若是有战乱起,他们还要承担兵役,一旦上面开始征兵,要么送家中儿郎上战场,要么拿银钱赎兵役,诸位又可知这赎兵役要几多银钱?” 一众书生们,又被问住了! 书上没写呀! 谁知道赎瑶役赎兵役需要多少银子? 第163章 不一定是好人 谢修文见大家沉默不语,又等了片刻后,一名身穿普通棉衣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在我们老家,若是赎瑶役需要三两银子,赎兵役则是三到五两银子不等。多说一句,我们老家比较贫困,大多数的农家,一年到头的余钱,估计也不过就是三四百文。” 有一就有二。 另一位穿着普通的年轻学子也跟起来道:“在我们那里,赎瑶役大概五两银子,兵役的话不等,高的时候可能会到十两银子,话说我也算是生在了鱼米之乡,可饶是如此,我们那里的农家一年到头的总进项,也不过会超过五两银子,我说的还是在家中有三四个壮劳力的情况下。” 之后又有几位站了起来,他们的话,让一些身着锦袍的学子们多少有些尴尬。 这个场面对于他们而言,太过讽刺了! 二楼一间包厢内,一名中年男子捋着胡须道:“不知民间疾若,却偏偏要摆出一副要为苍生而活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些人何来这么大的脸!” 对面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 “先生说的是,若是不知百姓们到底需要多少银钱才能过上丰足的日子,又何谈为民请命呢!” 商户怎么了? 对于大治朝而言,商户也是这片国土上的子民呀,怎能什么都不清楚,开口就要说什么提高商税? 谢林倒是微微点头,对于谢修文的说法,更为认同。 “诸位兄台们也都听到了,因为地理位置不同,所以相关的赎银也是不同的。而且有的地方的瑶役是二十天,有的地方瑶役则是四十天,这都有所区别。我们不能因为商户顶着一个商籍的名头,所以就认准了他们一定不是好人,一定是赚了黑心钱。那些小商小贩们,一年到头奔忙,也不过勉强能让家人裹腹而已,他们何处得罪了诸位,竟想着让他们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里再添一道枷索?” 这话说地极重! 但是在场之人也无法反驳。 大治朝对于商籍的定义已经比之前朝好多了。 一般若是靠着手艺吃饭的,都会定为工籍。 比如说自家开个小饭馆,也不是什么大买卖,这等就不会入商籍。 但若是开个大酒楼,东西南北各处的大菜都能尝到,那就必然是属于商籍了。 也因着当年圣祖皇帝的这份仁心,所以几十年过去,大治朝便发展的生机勃勃,再也看不出先前的战乱模样。 总不至于人家在集市上摆个小摊子就给定个商籍吧? 那就有点儿欺负人了。 谢林此时站了出来,拱手道:“子成兄刚刚言之有理。不过愚弟尚有不解之处,还请兄台指教。” 谢修文还礼道:“指教不敢当,但凡子成所知,必然如实相告。” 谢林对他的印象就更好了。 “刚刚子成兄提到的那些难处,也都是一些普通的小商贩,可若是对上了大的商户,便不再存有这种问题,那先前几位兄台们所提的加税一事,似乎也算是合情合理。” 这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毕竟不是所有的商贩都是穷人。 “三公子所言甚是。只是大商户,也有仁商与奸商之别。旁人我不知晓,但是我也曾有幸随几位同窗游学几处地方,有些当地的大商户,在灾难之年,会免费为当地百姓们施粥布药,甚至还会提供一些庇护之所。若是些等仁商,难不成也要加税? 若是如此,那又岂非会寒了他们的心?在某看来,他们原本就是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只要不拖欠朝廷的税银,不做违法乱纪之事,与普通的良籍百姓又有何区别?” 谢修文言罢,又朝着诸位施礼道:“刚刚所言,不过是在下一时之想,在下并非是为商户说话,只是想说这天下之大,并非只是你我看到的这般模样。这世上之人好坏,又岂是因为是贵人或者是贱奴就能定论的?” 这个话题,好像一下子就升华了。 中年男人轻笑:“此人倒是个有趣的。” 少年好奇道:“先生,那您觉得这位学子可有解决目前父皇疑虑之道?” 男人摇摇头:“不好说,再看看吧。况且用不了多久就是春闱了,若他真有几分本事,到时候殿试上自会见真章。” 少年眉眼微动了动,先生未提会试,直接就说了殿试,可见对此人是十分看好的。 赵越哄着谢容昭又喝了一杯消食茶,这才问道:“刚刚你阿爹的话,你觉得对吗?” 谢容昭点头,一脸理所当然道:“我阿爹当然不会错的。就像是那个方员外,他就好坏,打人杀人,什么坏事都敢做。可是同为商户的宋阿叔和刘阿伯就很好。他们或许会有一些缺点,但是瑕不掩玉,总归是有仁心善举的好人。” 赵越挑挑眉:“就因为那个宋弈给你送了生辰礼,所以就是好人了?” 谢容昭瞪他:“当然不是了!我亲眼见过宋阿叔让人给善堂送米粮过去的。若是他只往寺里头捐钱,我倒不觉得他有多好心,可是他愿意拿出米粮来帮助那些苦难无依之人,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好人。” 这话让赵越觉得有趣极了。 “为何往寺里捐钱的就不一定是好心?” 谢容昭撇撇嘴,用怀疑的小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傻?去寺里头添香油钱的,都是为自己或者是家里人出的,那是对佛祖有所求,又不是拿钱去帮助别人,如何能肯定他们就一定是好心?” “可是这些银钱最终也会被僧人们用来施粥布斋呀。” “那可不一定!我听人说好多寺庙也不干净呢,有的和尚还喝酒吃肉的,听说还有什么花和尚。阿叔,什么叫花和尚?是指身上穿戴花的衣裳吗?” 赵越顿时满头黑线! 这都是什么话,哪个不长眼的胡乱教给小乖宝的? “你从何处听来的?小姑娘家家的,以后不许乱说话!” 谢容昭觉得委屈,小嘴一撇:“不说就不说,反正我觉得我刚刚说的有道理。你若是不认可,那就是你心眼儿小,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小孩儿比你想的通透!” 第164章 一鸣惊人 一旁的长风听了,不由得抽动嘴角,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见到自家主子吃瘪呢,而且怼他的还是一个小娃娃。 “行了,你说的有道理,好了吧?” 他们这边斗了几句嘴后,便又竖起耳朵听着下面学子们的各种论调。 说来说去,支持增加商户税收的,还是占了多数。 青衣书生道:“就算是你言之有理,你说的情况的确存在,又怎么样呢?这世上的商贩何其多,总是有钱的比没钱的更多,总是那奸商比之仁商更常见,诸位说是不是?” 他这番说一出来,支持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因为这实在是有点儿睁眼说瞎话的意思。 就好比京城,人人都知道有几位出了名的富商,可是这满大街都是为了生计不得不起早贪黑的小商贩,难不成,真的是有钱人比普通老百姓还要多? 这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嘛。 再说了,谁敢说奸商比仁商更常见? 你见过多少商户了,就敢说这种话? 别忘了圣祖皇帝开国之时,还是多亏了几位大仁商的襄助,难不成你这是在质疑圣祖皇帝的眼光? 青衣书生见无人附和他的话,心下多少有些着急,面上也更为尴尬。 谢林再道:“子成兄,那依你之见,如何方能既让大商户缴重税,又能避免一些小商贩被波及之责呢?” 谢修文笑道:“原也不难。朝廷官员有品级为证,学子书生们有各种的考试可见证各自的实力,那商户既然从商,能证明他们实力的,便只有财帛。” 谢林眼睛一亮,茅塞顿开。 “子成兄的意思,可以按照他们的货物价值来区分?” 谢修文点点头:“然也!比如千钱货物,走商纳税二十,坐商纳税三十。而万钱货物呢?若是走商纳税五百钱,坐商纳税八百钱,岂非是可以将一些小商贩给略过去?当然,只是在下一时之言,打个比方,具体如何操作,还得看朝中诸位大人们的高见,更得听从圣上的旨意。” 中年男子频频点头,面上笑意不断:“妙呀!妙!本次春闱,圣上必然能再得一贤臣呀!” 对面的少年此时也是眉开眼笑,这个课题先前也是困扰了他许久,就连他父亲也曾考校过一次,只是可惜自己拿出来的答案未能让父亲满意。 如今,倒是让他听到了更贴合老百姓的一种说法。 赵越这厢也是颇为震惊,他以为谢修文只是因为出身寒微,再加上又曾游学,见识到了更多百姓的苦难之处,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也曾冥想过应对之策。 这样的书生,方能成为朝中栋梁。 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打倒一大片人,此人堪为良臣! 谢修文可不知道他此番言论,已被多方人马给盯上了。 今日来此文会的,要么就是各州府的举人,要么就是京城的监生或者是高门公子,如今听得他一席话,自然对他另眼相看。 得知他竟是一府之解元时,便都又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难怪人家能成为解元呢! 不仅书读得好,这各方面的学识也是更丰富。 中年男人又道:“来年春闱,此子必定高中,确有一甲之才呀!” 少年不懂,以眼神询问。 中年男人笑道:“公子不知,春闱取仕,自然是要看才能才华。甲榜治人,取的是治国经纶。乙榜治事,取的却是治事为人。” 话点到即止,徒留少年一人冥思苦想。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番言论,在文会未散之时,便已经有人递进了宫里。 谢林少有才名,虽是外城谢家之子,但是小小年纪就能通过乡试晋为京城解元郎,可见其才学横溢。 他出面办的文会,各处势力自然是会有人派着盯一盯。 景文帝看到这上面所写,顿时来了兴趣。 总管是位有眼力见儿的,见主子高兴,自然是要多说两句。 “圣上,可要歇一歇?您已经连续批了近两个时辰的折子了,先前皇后娘娘也曾派人来问过呢。” “嗯。” 景文帝不甚在意地随口应一句,然后起身在殿内走了几步。 “将人叫过来,朕要仔细问问。” “是,皇上。” 总管自然知道皇上要见的是从文会上回来的人,也明白这位谢举人怕是入了皇上的眼了。 文会一散,谢林又拉住谢修文一起多说了近一刻钟的话,谢辰与其它的几位好友就在不远处坐着,心中多少有些不忿。 谢修文拱手告辞:“多谢贤弟告知,愚兄来日必定拜读几位先生的大作。” “子成兄不怪我多事才好。” 他们二人倒是相谈甚欢,待谢修文走后,谢林还迟迟不愿意回身。 想不到一次文会,倒是让他发现了有着惊世之才的谢子成! 正所谓惺惺相惜,大约如此。 谢辰有些吃味儿地走过来:“三哥,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谢林回头对他笑道:“你说的对,走了。咱们也回去吧,为兄今日感悟良多,回去必得好好地记录一下,相信四弟也是一样的,咱们也不好再浪费时间了。” 话落,谢林自己先摇头失笑:“我是真怕自己写得晚了,那些个感悟会记得不能更详尽。” 谢辰见他急急离开,自己则是颇为气恼。 到底谁才是喊他一声三哥的人? 不过是一个区区谢修文,竟然也敢妄想在天子脚下来争一争才子之名,莫不是嫌命长了! 谢林回到家中,便直接钻进了书房。 小厮几次来劝他用膳,都被他给赶出去了。 直到天色黑透,屋内已燃了六七盏油灯,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久未动了。 “还真是有些累了。” 谢林起身活动了一下,小厮再次进门,这回手上多了托盘,里面都是膳食。 “公子这回可以用膳了?” “嗯,摆在外间吧。” “公子,今日文会,您与谢解元相谈甚欢,那位谢解元也当真是有真才实学,不过,小的听闻他与咱们谢家也是颇有渊源的,只是二十几年前,与主家这边彻底断了,已经是另立炉灶。您如今与他走得近了,不知道会不会惹主家那边不高兴。” 第165章 早做打算 当年旧事,谢林也是知道一些的。 要是严格说起来,当年谢修文的祖父也算是被主家坑了,相当于是替主家顶了罪,但是主家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多年来,也未曾见主家对那一支有所帮扶,可见是人走茶凉的典型了。 这种将人弃若弊履的做法,还当真是让人寒心。 谢林虽然替谢修文这一支抱不平,但也不至于因此去得罪主家,但是这让他对于自家的一些事情,多少有些不一样的看法。 他早年就曾屡次劝说祖父,还是要与主家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谢林想到了一个消息,脸色微沉,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去找祖父说话了。 谢二爷如今在外为官,官职虽然不高,但多少也算是有个实缺,总比担个虚职要受人敬重。 谢明此时还未休息,自打老妻过世之后,他也一直精神不济。 “这么晚了,怎么想着过来陪我说话?” 谢林行礼道:“祖父,孙儿今晚过来,也是有些话想要与您交交心。” 谢明随手一点,示意他坐下聊。 “听闻主家阿爷那边有意来年送女入宫参加选秀,而且主家那边也给咱们这里送了贴子,想要让咱们家的姑娘们也都去参加宴会,不知这其中,是否有深意?” 谢明转头,对这个孙儿当真是多了几分的满意。 他们这一支,一直不见有什么起色,直到这个孙儿少年中了秀才,才让他看到一丝希望。 若非是当初老妻过世,害得这孩子错过了科举,也不至于如今二十四岁才中了举人。 “你倒是敏锐,可惜了,你大伯和你三叔四叔都未曾察觉到其中之凶险。” 听他提到凶险一词,谢林就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来对了。 “祖父,孙儿说句不敬之言,那主家未必可靠,且看当年高阳县那一支,便知道他们做事远不及先祖。” 谢明叹口气,他能不知道主支这一脉如今已经是越来越落没了吗? 可问题是,知道是一回事,眼下万丝千缕的关系是另外一回事。 “你不想让你的妹妹们参加选秀?” 谢林摇头:“谢家原本是有祖训,不得送女入宫的。主家那边想要送人入宫,那是他们的事,咱们还是不掺和的好。” 谢明有些为难,他们旁支想要在京城立足,还是得需要依靠主家才行。 如今老二在外为官,老三又只是个流外,他们二人还得需要人帮衬才是。 所以这个节骨眼儿上,谢明并不是很想得罪谢怀义。 “祖父,我知道您有顾虑。来年春闱,孙儿必不负厚望,榜上有名。届时,我留京,父亲在外,总比以前的日子要好过。” 谢明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三郎,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官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孙儿不怕。祖父,只是依靠咱们自己,便是无法大富大贵,至少能活得安心一些。若是事事依赖主家,怕是高阳县一支,就是我们日后的下场。” 谢明心头一震,他岂能未曾想过这种可能? 只是为了儿孙们的前程,他也总想着能搏一搏。 “此事我会再慎重考虑。不过你说的对,我不会让咱们家的姑娘入宫,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那位堂兄也是脑子糊涂了才想起这种法子。” 若是正经的与皇子们结亲也就罢了。 如今圣上尚不到而立之年,后宫一后四妃皆是满位,此时便是送个女子入宫又能如何? 还不是得从低阶一步步往上爬? 还不如个妾呢! 几日后,安和街谢家主宅这边,热热闹闹地开始了宴会。 谢怀义和谢明以及其它的几位老者一起在书房说话,不由得便提到了入京的一些学子们。 谢明一直没怎么说话,主要就是喝茶,直到听人提到了谢修文,他才微微扬了一下眼角。 谢怀义自然也知道了这位谢修文的大名。 “明弟,你可听说过这位谢解元?” “倒是听说过一二,不过未曾见过。听我那孙儿说,此子颇有才华。后来我命人一查,才知道他也算是与我们谢家有旧。” 这叫有旧吗? 要是从祖上论,该是有仇吧? 谢修文的祖父,不就是被你们给坑出京的? 当然,这话不会有人挑明了说,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 谢怀义倒是并不在意一个小小的举人,便是中了进士又能如何? 这里是京城,入了朝堂,单打独斗永远成不了气候! 正是因为谢怀义的不屑,所以对于谢修文不过是一带而过,并没有当回事。 直到午后,谢怀义身边的小厮过来禀报,他才肃起脸交待了几句。 宴会已经结束,大部分客人都已散去,谢怀义原本想在书房里歇一会儿的,没想到还有小辈执意过来请安,还说有要紧的事情要禀报,那他就不能不重视了。 谢辰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谢怀义脸色不佳,显然是有一种被打扰到的不悦。 “至孙谢辰参见堂祖父。” 谢怀义瞧了他两眼,对这个堂侄孙是真没有半分印象。 谢明的孙子之中,也就只有一个谢林还能让他多上心几分,余下的几个,皆是不成器的。 更何况得知他是三房的儿子,便知道他是被过继进门的那个了。 “下人说你有要事禀报?” “是,堂祖父。” 谢辰是第一次这样单独与这位堂祖父见面,自然是有些紧张,哪怕谢怀义离开朝堂几年,那身上的威压也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住的。 “谢修文是高阳县一支,此次乡试中了解元,来年春闱必然榜上有名,堂祖父还当早做打算才是。” 谢怀义不解:“他便是中了进士又如何?况且,他们一支已经与我们主家断了关系,再不是一家,他不过一介书生,你为何如此在意他?” 谢辰心里咯噔一下子,吓得汗都出来了。 “回堂祖父,侄孙知道您和秦大人一直相互扶持,可是这个谢修文却是徐远卿的弟子,他的来历可不一般,一旦入了朝堂,日后必将受到圣上重用。” 谢辰没敢把话说全,但是他相信,谢怀义都听懂了。 第166章 何仇何怨? 谢怀义和秦阁老是一派,他们在政见上一直与郑阁老不和,而徐远卿,正是郑阁老的同门。 谢辰故意将这一层关系说出来,就是想要借着谢怀义的手来整治谢修文,不过是一个农家子,就该乖乖地缩在高阳县那芝麻大的地方待着才对,竟然还敢肖想入京入朝,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另一边的谢修文回家之后,就让方虎去打听外城谢三爷过继继子的事,尤其是当年的一些细节,越详细越好。 同时,谢修文又让远在高阳县的谢老三去打听一下高阳谢氏,哪一家的孩子被人过继了。 他将谢辰的年龄以及目前得知的他进京的年龄都写下来,就是希望谢老三能尽快地查到一些线索。 他有一种直觉,这个谢辰对自己有着十分强烈的恶意,虽然他并不知道这股恶意来自于何处。 谢修文自认并不认得这位谢辰,难不成是幼时曾见过? 同住高阳县,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谢修文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谢辰的那张脸,以及他无意中看到的对他满是怨恨的眼神,这让他颇为不解。 二人早前甚至是不认识的,所以他们的仇怨到底来自于何处? 谢修文又将今日之感悟一一记下,谢林倒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可惜了,若是他与谢氏主家亲近,那早晚他们都会成为仇敌。 这倒不是因为谢修文还惦记着祖父那一辈的恩怨,主要是因为谢怀义的政治主张与他不同。 谢怀义到底是世族出身,所以更多的时候,考虑的还是宗族的利益。 在谢怀义心中,宗族的利益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莫说是老百姓了,就连皇权在他的眼中都不及宗族利益。 若是前朝,他这种思想倒也无隘,毕竟前朝皇族也看重世族高门。 可是如今不同了。 自打圣祖皇帝开国以来,一直都是推祟科举取仕,当然,也会有举荐这条官路。 只是这几十年的推行新政的后果就是,推举为官的人,再有才华,百人中也不见得有一位能升高位。 大多数都是在五品官以下徘徊,或者是干脆就在地方上干一辈子的父母官。 有些人不贪心,哪怕是当一任县令,能让他平安到老他也愿意。 可是有些人则不满足,总觉得自己才华无双,可是又科举不过,偏想要剑走偏锋,却又得不到重用,郁郁寡欢之余,免不得就会积累怨气。 谢怀义是维护高门世族的利益代表,自先帝始,便已经开始了皇权与勋贵的较量。 这种较量,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也不是单纯地谁胜了谁输了那么好看明白。 几十年的较量下来,双方都是各有输赢。 要说略占优势的,应该还是皇权。 圣祖皇帝开朝立国,那是民心所向,当初他就凭借的更多的平民百姓的力量,时至今日,那些武将们往上数三四代,都是普通的农人出身,甚至还有的人家祖上曾是贱籍。 只要兵权在手,那么就永远是更有底气的。 谢修文换上一身崭新的棉袍,让豆子和方虎陪他一同出门。 早在出发来京城前,徐远卿就给了他两个地址,并且一再提醒他要第一时间前往拜会。 今日是腊八,是谢修文第二次去王府。 王翰林并未归京,谢修文此次去的就是他的家,更准确地说,谢修文要拜访的是王翰林的父亲王勤山。 王勤山如今官拜户部尚书,且是阁臣,在百官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谢修文是以学子兼晚辈的身份前来拜见的,王勤山对这个后生倒是有几分期待,毕竟能让他那个师兄和儿子都赞不绝口的,必然是有着过人之处。 自那日文会之后,谢修文的大名也在京城勋贵之中传扬起来,也都知道了他并不认同先前秦大人所提的向商户加赋的政策,所以如今有不少人都盯着他呢。 有人是想着给他个教训,好让他出出丑,甚至是能彻底地远离官场。 有人同是想着将这位新晋的才子拉拔到自己这一派,指不定日后能有大用。 还有的人就是纯粹地看热闹了,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谢解元能不能在京城生存下去。 诸如此类种种,谢修文只作不知。 王勤山见他能沉下心来,且一直深居简出,更是对他满意。 “今日是腊八,我们那边的规矩,是要给亲戚朋友家送一些腊八粥的,学生特意给先生送了一些过来,都是用热水温着的,先生可要尝尝?” 王勤山的兴致还挺高,他这样的门户,什么样的粥吃不着? 不过,倒是对他们家乡的腊八粥还是多了几分期待。 待取出来看过之后,便发现与自家府上吃的也差不了太多,心中的期待值就有些下降,但是尝了一口后,便觉得香甜可口之余,却不会让人生腻,而且这里面再细品,似乎是还有着药材的味道。 “你这里面可是放了陈皮?” “回先生,的确是加了陈皮,这陈皮需得提前泡发一个时辰,然后再将上面的一些白茸刮掉,然后再熬粥用,而且这里面的一些食材,也要根据火候的不同,分先后顺序放的。” 这话没错,王勤山还吃到了一枚莲子,舀进勺子里时是完整的一颗,但是入口一抿即软烂,可见是用了心的。 “不错,这粥是何人熬的?” “能得先生喜欢就好。这粥是学生内子熬的,因着家有两个幼童,所以内子时常会将粥熬得更软烂一些。” “哈哈,不错,不错。你娶了一位贤妻呀!” 这也不过是客套话,听一听就罢了。 王勤山在书房里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了,早膳本就用得不多,这会儿也的确是有几分饿了。 最重要的,还是这腊八粥做的对了他的胃口。 若是谢修文有意讨好他,就不会带如此寻常食材熬粥的腊八粥过来了。 “你老师曾在信中屡次对你称赞不已,今日可带了文章过来?” 这正是谢修文此行的目的,连忙作揖道:“带了,还请先生指正。” 第167章 年礼1 王勤山看过文章之后,还算满意,直接就让他改口唤自己师叔了。 王勤山原本就是徐远卿的同门师弟,如今再亲口一说,也就等于是认可了谢修文,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关系。 腊月十六,谢修文又去向王勤山请教,还被留下来用了午饭。 腊月二十一,谢修文又亲自往王府这里送了一些年礼,纵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这份心意还是让王勤山很满意。 “你的精力当放在做学问上,还有两个多月就要会试了,莫要让其它的闲杂之事误了你的心思。” “是,师叔,学生谨记。” 腊月二十二,赵越和曹新一同到了三杏胡同。 “二位大人请上座。” “不必如此客气,我们是来看看小乖宝的,年节要到了,小爷特意给小乖宝准备了年礼,看看她可还喜欢。” 谢修文连忙行礼道:“不敢,都是小女让二位大人费心了。” 赵越并不在意地挥挥手:“小爷也是喜欢小乖宝,这丫头胆子大,而且又聪慧得很。” 曹新点点头:“是呀,这孩子真是有灵气,长得就看着像个小福娃,真是越瞧越喜欢。” 谢修文低头:哼,再瞧着喜欢那也是我闺女! 谢容昭被王嬷嬷陪着一起过来的,也就是之前一直服侍刘若兰的那位王嫂子。 “嬷嬷你先回去吧,外头冷。” 王嬷嬷笑道:“小姐快进去吧,奴婢在一旁的偏厅里等着您。” 谢容昭从后院到前厅,其实也没有多远,毕竟总共也就是处二进的宅院,她刚感觉身上的斗篷都还没有热乎呢,进屋就又得脱了。 “乖宝给阿伯阿叔阿爹请安。” 谢容昭行了一个万福礼,刚刚起身,就被赵越给叫到身前来。 “我瞧瞧,怎么瞅着瘦了些,这几日可是没好好吃东西?” 谢容昭笑得一脸乖巧:“没有瘦呀,是不是我长个子了?” 赵越还真就拿手在她头顶上比划了几下,摇摇头道:“还真没瞧出来,我瞧着这眼睛倒是更大了。” 一旁的曹新接话道:“这眼睛瞧着大了,就说明是脸上瘦了。” 谢容昭嘻嘻笑道:“阿叔,我给你准备了年礼的,原本我阿爹说要代我送过去的,正好你来了,那我直接给你好不好?” 赵越挑眉,显然是心情极好:“那你说说看,给我准备了何物?” 谢容昭转头看向谢修文,见他点头,这才道:“我准备的自然是好东西,你且等等,我这就去后院取过来。” “不急,先看看这些东西可还合你的心意,若是合心意,就一并带去后院。” 谢容昭想着先前已经收了他们一次礼物了,大部分都是自己用的,也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 谢修文也在一旁看着,见谢容昭拿出一个盒子来,里面放的竟然是燕窝,这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这东西可贵着呢! 要是做熟了的,一小碗就得卖上几十两银子呢,可不敢随便要。 “世子,这也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赵越只是斜睨他一眼:“这是我给小乖宝的,你瞧瞧这丫头都瘦了多少呀,这北方的天气跟南方不同,天儿冷就得好好补一补,她年纪小,大补的东西也不能用,吃这个正好。” 谢修文在一旁微抽了一下嘴角,说的好像这燕窝就不是什么补品一样。 谢容昭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便笑呵呵地冲着赵越道谢:“都是好东西呀!我都很喜欢,谢谢阿叔。只是这是不是要花很多银子呀,如果太贵了,我给阿叔准备的礼物可能就显得太廉价。阿爹说如果送的礼物互相不对等,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赵越和曹新都颇为惊讶地看向了谢修文,完全没想到这人竟然连这些都会教给小乖宝。 “乖宝,礼物的价值并非只是由银钱来判断的,等你一会儿取了给我准备的礼物,我们再做评判如何?” 谢容昭十分痛快地点点头,随后又犹豫地看了一眼另一个小匣子:“这个是单独放的,是阿伯送我的吗?” 曹新的心跳都加速了,这么半天了,小乖宝可算是知道跟他说句话了。 “嗯,这是你伯娘挑的,看看喜不喜欢。” 谢容昭打开一瞧,是一整套的黄金铃铛首饰,有两个小金镯,一对金耳铛,两根红丝绸的发带,两端各坠着两个金铃铛,稍微一晃,丁丁当当的,还真是清脆好听。 “好漂亮,谢谢阿伯,也代我谢谢伯娘。” “好,你喜欢就好。” 谢容昭给他们准备的年礼的确是瞧着有些单薄。 谢容昭给赵越准备的是几把木剑,剑柄雕的很细致,而且上面还缠了红色的剑穗,另外还准备了几个女子用的暖手,但是比较小,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用的。 “阿叔,这些你拿回去给家里的哥哥弟弟们玩,这些给姐姐妹妹们用,这暖手可是我亲手做的,里面放了兔毛,暖绒绒的,一点儿也不凉。” 赵越看过她准备的这些东西,心里便有了猜测,但还是想着多问一句。 “乖宝不是说送我礼物吗?怎么全是给我的孩子们准备的?” “这些给他们,他们肯定会高兴,也会更喜欢阿叔的,那阿叔应该就高兴了呀!” 赵越一愣,这逻辑,没毛病! “再说了,我知道阿叔不差银钱,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银钱呀,这兔毛是先前在山里抓的兔子再硝制好的,这可是我阿爹和方虎一起弄的。不值钱,也就是我们的一份儿心意。” 谢修文没说话,这丫头倒是把他也给算进去了。 “嗯,阿叔很喜欢。” 赵越不仅想着,孩子长这么大,自己可曾亲手给孩子们准备过什么物件? 一想到孩子们惧怕他,便一直淡了和孩子们亲近的念头。 如今再被这些个小东西们一刺激,倒是真想着回去看看那些小崽子们收到礼物会是什么表情了。 谢容昭给曹新准备的是一个漂亮的锦锻香囊。 “阿伯,这里面放了一些提神的药材,我问过大夫的,对身体好,听说年底衙门里也到处忙,阿伯白天可以戴在身上,上衙的时候有它,就不会犯困了。” 第168章 年礼2 圣上还没有封印,底下各处的衙门也就不敢封印,不仅不敢懈怠,反倒是因为年底下的事情多,比平时更忙碌。 这几天,曹新的确是被一些个卷宗给弄得头昏眼胀的,可偏偏他如今的地位有些尴尬,正五品,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除了安分做事,可不敢闹什么幺蛾子。 这阵子事情太多,曹新也不敢大意,越是年底,上头下来巡查的官员也会越频繁,他宁愿狠掐自己几下子,也不愿意在衙门里坐着打瞌睡。 谢容昭这份小礼物,倒是真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除此之外,谢容昭还备了几个暖手和护膝。 “这是给府上的哥哥姐姐们准备的,还请阿伯不要嫌弃。” 谢修文当然不可能就真地只让女儿回这么几份礼就行,还是让方虎看着采买了一些东西,然后分别给威信侯府和曹府送去了。 而曹新在收到香囊的次日便带上了,没想到却是成功地让他避免被上官责难,甚至还连带着被大理寺卿看重了几分,年底的评定考核上,给了他个优。 大治朝大理寺卿是从三品,品级上较六部尚书低了一级,但是大理寺卿可是手握实权的,而且往往是直接听命于圣上,所以能在大理寺做事,还是无人敢轻视的。 曹新当时正在整理卷宗,同班房的人大部分不是在打瞌睡,就是直接趴在桌子上睡得香,要不然就是干脆没来上衙。 也是巧了,大理寺卿原本是想着体恤一下下属呢,结果好巧不巧地看到这一幕,当场就发飙了。 曹新暗暗擦汗,手还不自主地摸了摸那个香囊,这还真的是走好运了。 要不是自己一刻钟前还拿着这东西在鼻子前嗅了嗅,只怕这会儿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大理寺卿虽然发了通火,但是也没有太过分的处罚这些人,只是年底的考核上就要看出不同了。 等到曹新给上官送年礼时,才得知他来年有可能会往上走一走,而且还是大理寺卿那头发的话,这就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了。 曹新思来想去,觉得都是自己沾了这香囊的光,是借了谢乖宝的好运气。 再说赵越拿了那一堆孩子们的东西回府后,便干脆将人都叫到了正屋来说话。 高氏就在一旁陪着,眼底带着浅浅的笑。 她知道自家夫君在意什么,别说是这些孩子们了,她见着夫君威严的模样都害怕。 二人成婚多年,嫡子都有了,可高氏仍然是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就怕这位再拔剑挥刀的。 赵越将东西拿出来,然后让人给他们各自分了分。 几个庶女都是得了好看精致的暖手,因着是父亲赏的,自然是格外欢喜,但也只是敢偷偷的欢喜,并不太敢往前凑。 还是高氏生的两个嫡子胆子大,得了木剑,别提多高兴了,一蹦三尺高后,就往赵越身边冲。 “阿爹,我是不是可以练剑了?我之前见您练过剑,好厉害,我也要向阿爹一样厉害!” 说这话的是嫡次子,今年才五岁,叫赵恒。 赵越看这个儿子竟然主动跑过来跟他亲近,别提多意外了,这一双大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恒哥儿喜欢练剑?哈哈!好,回头阿爹找人教你,不过恒哥儿可想好了,你真能坚持得下来?” “能的,儿子不怕苦,只要能像阿爹那样厉害就成。” 高氏看得有些着急,又有几分欣慰。 高氏是书香门第出身,自然更希望孩子们以后走文官的路子。 长子性子稳重踏实,如今读书也已经算是开了窍,往后就算是纯走科举也定然能有一番作为。 可是这个次子却一直让她很头疼。 如今倒是好了,得了赵越的首肯,这日后怕是要不消停了。 因着这些小礼物,赵越难得的看到了几个孩子脸上,竟然还有除了畏惧之外的其它小表情。 腊月二十八,外头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走动的商队了。 方虎一开门,就看到外头有一威武大汉,手上还捏着封信,身后跟着一辆马车,旁的看不清楚。 “这位壮士是?” “此处可是高阳县谢举人家?” “正是。” “我们是高阳县出来的商队,程家三公子托我们给谢举人家送了年礼过来。” “原来是老乡,快快请进。” 谢容昭睡得迷迷瞪瞪的,被王嬷嬷给叫起来了。 “小姐可不能再睡了,您晌午顶多睡一个时辰就行了,再睡晚上可就要精神了。” 谢容昭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揉揉眼,这厢王嬷嬷已经拿着热帕子过来了。 等到谢容昭穿戴好到前头的时候,商队的人已经走了。 “乖宝醒了?快过来看看,这是景舟托人给你送来的,瞧瞧喜不喜欢。” 谢容昭没急着看东西:“景舟哥哥可有写信给我?” 刘若兰笑着拿帕子捂嘴:“瞧瞧,夫君,我就说吧,还得是咱们乖宝最了解三郎。” 谢修文眼中也带着笑意,将信递过去:“看看这上面的字可能认全。” 谢容昭接过来,哦,好厚的一沓信。 程景舟的信上写了很多事,有他最近的功课进度,还有程媛媛被罚以及程夫人总爱念叨小乖宝等等。 谢容昭越看,越想回老家了。 “阿爹,我们先前给送到高阳县的东西他收到了,还说伯娘很喜欢呢。” 谢修文点头,程景舟给他的信上也写了。 程景舟给送过来的年礼有很多,大部分都是比较方便带的。 有一些腊肉、布料,还有特意给谢容昭买的一些小物件。 “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的,一会儿让你阿州哥帮忙送过去,你可以回屋慢慢看。” “谢谢阿爹,谢谢阿州哥。” 年底了,因为四处走动年礼的事情,谢修文也没怎么时间静下心来读书,干脆就由着几个孩子们也胡闹几天。 反正要过年了,一直紧绷着也没个孩子样了。 “阿爹,我想吃炸年糕。” 谢修文皱眉:“你阿娘她们忙着呢,怕是顾不上。” 谢容昭嘴一撇,还没出声呢,谢州就忙哄道:“乖宝不哭哦,一会儿我给你做。” 谢荣琅连忙伸手喊着:“我来帮忙烧火。” 谢修文:……所以我就是一个恶爹爹吗? 第169章 王自珍 来到京都的第一个年,就这么过了。 谢修文和刘若兰都没有多思念家乡的心思,主要是二人都忙,哪里顾得上在那里思这个想那个的? 可是谢容昭就不同了。 她人小,也没有什么派给她的活计去做,再加上爹娘都忙碌起来,无暇顾及她,便开始想念程景舟,想四哥,想几位表哥了。 正月初五之前,谢修文基本上都是一天只能看半天的书,要么陪陪妻女,要么就是要出去会友。 谢荣琅则是趁着这几天不用写功课,天天跟在谢容昭后头跑,就跟她的小奴才似的,指哪儿打哪儿,让干啥就干啥。 王嫂子瞧着就高兴,不干活的时候,就在一旁瞅着两个小娃娃玩闹。 刘若兰和谢修文商量了一下,王嫂子如今的责任主要是顾着灶房,再就是照顾两个孩子,其实主要就是照顾乖宝,眼下家里头还没有什么进项,所以还得先让她辛苦着,等回头家里头宽裕了,再买几个下人进来。 不过之后这王嫂子的称谓就得变了。 这里不像乡下规矩少,处处都得小心着。 不知情的人,若是听到他们唤一个下人叫嫂子,还以为是主家心毒,拿着亲戚当下人使唤。 当然,也有人可能会觉得他们主仆不分,不讲规矩。 王嫂子本名叫王二妞,乡下人,原本就不受重视,随便唤个名使唤着就是。 王嫂子是奴籍,还是个寡妇,这身份可以说是相当地卑微了。 当初买人的时候,刘家老太太也是打听过的,王氏的丈夫是为主家做事遭了难,但是王氏的公婆一家子心狠,硬是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后来还冤枉她偷钱,变着法子把她赶出来。 原本一家子人都是做奴婢的,但是王氏的男人在时,在主家还算是体面,是个小管事,后来王氏被作践,主要还是因为她一直没能给男人生个孩子。 刘若兰每每看到她,就想到自己不能再生的事,可好歹自己生了个闺女,可王氏却是连个女儿都没有,这才是真的可怜。 王氏这样的人,好些个主家也是不愿意用的,总觉得用一个寡妇有些晦气,谁知道是不是克亲命呢? 但是谢修文和刘若兰都不在乎这个,真要是在乎,也就不可能把谢荣琅过继到名下了。 刘若兰干脆就给王氏重新取了个名,叫王自珍。 “命是自己的,你的那些个亲人们不珍视你,但是你不能轻看了自己,咱们自己得珍视这条命,不能真把自己当草芥给随意打发了。” “谢谢夫人。” “行了,以后我就唤你阿珍,日后院子里的事还得你多操心呢。” “谢夫人,奴婢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您的善心。” 就这样,被叫了二十多年的王氏,总算是一个正经的名字了。 为啥说王二妞不叫正经名字? 在乡下,尤其是那种宗族们都在一处的,像是二妞三妮四丫这样的名字,你随便喊一个,能叫来一大群。 可见对女儿家的不重视。 王自珍也知道自己如今算是老爷夫人信得过的人了,往后若是老爷再中了进士,那就是官家老爷了,日后定然还要再招仆从买奴婢的,那她这个进门早的,自然而然就得升一升管事,这么一寻思,觉得自己被主家和婆母联手赶出来倒是转运了。 刘若兰来往的女眷并不多,虽然也去了侯府一次,但毕竟是身份差别太大,而且她也有些拘谨,主要也是多听多看,不怎么说话。 刘若兰虽然也读过几年书,但是自觉跟那位世子夫人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除了侯府那边之外,刘若兰就是跟王家这边走动地频繁一些,主要也是以小辈的姿态去的,王家女眷待她倒是很亲和。 不过刘若兰还是最喜欢跟王进的娘子许如意一起说话。 许如意娘家日子还行,小富,祖上也出过进士,和刘若兰差不多,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但又不是特别富贵,所以二人在一起就没有那么多的隔阂。 再加上二人的夫君是好友,所以她们两人也就常来往。 王进膝下如今是二子一女,其中女儿是庶出的,两个嫡子都是从许如意肚子里出来的。 刘若兰还是很佩服许如意这一点的,能如此大度,她是做不来的。 “哪里是我大度呀!那个丫头是王家老太太赏的,我能说什么?好在老太太前几年没了,我也不必再防着了。” 提起自家事,许如意话里难免就有几分苦涩。 刘若兰也不是那等爱打听别人家事的性子,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听说我家夫君外出游学时可没少麻烦你夫君,他回来后可跟你说了?” 许如意的注意力被转移,这脸上又有了笑模样。 王进的庶女今年八岁了,人长得倒是挺耐看,就是性子不怎么好。 谢容昭跟她一起玩了几次,就不怎么爱去找她了。 刘若兰回来问她,谢容昭抱怨道:“她说话奇奇怪怪的,有时候听着像是在夸人,可是回头再想又像是在骂人,反正我觉得不好。” 刘若兰倒是提起注意来了:“那你跟阿娘说说,你们都说什么了。” 谢容昭也没瞒着,把自己还记得的一些对话简单跟她说了。 “反正我觉得她说话阴阳怪气的,有时候觉得跟家里头的大姐姐似的,让人心里不舒服。她夸我的耳铛好看,偏还说自己有多羡慕,我就觉得别扭,明明他们家比我们家有钱呀。” 刘若兰听明白了,这个许家女是在拐着弯地骂主母苛待她呢。 可是仔细一琢磨,那小姑娘穿戴的也不差,而且瞧着面色也红润,不像是受了搓磨的样子。 明明就没缺了她的吃穿用度,却在外人面前如此编排自己的嫡母,这样的女娃品行不可靠。 “那行,以后就不跟她玩了。下回我再去的时候,就不带你了。” 刘若兰与许如意交好,自然还是暗示了几句。 许如意倒是没当回事。 “不过就是一个庶女,这小心思倒是不少,只不知道是她自己这般有本事,还是有人教的。” 第170章 找人 许如意如何管理内宅,刘若兰就没有再掺和了,毕竟王家跟他们家不一样,人家是底子里就有,想来这内宅的规矩也是很大的。 翻过年来了,谢修文就琢磨着得准备做些营生了。 他们如今手头上的银子可不怎么多了,不能总是吃老本儿,还得想法子进钱。 这里是天子脚下,谢修文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冒险。 以前在县里头,还能拿铺子是妻子的陪嫁说话,可这里是京城,总不能说妻子的陪嫁也在京城吧? 谢修文琢磨着可用之人,这头一个想到的,自然还是谢氏族人。 只是如果入商籍的话,那就不合适了。 以前在县里头小打小闹,一年折腾到头也不过就是一二百两银子,不会引人注意。 可这里是京城,他不敢大意。 而且他如今手头上的银钱不丰,就算是想要做营生,也只能是租铺子,买铺子可真是没钱。 谢修文想的很简单,就还卖那个香香卤肉就成。 谢修文想到了妻子的舅家如今日子落魄,虽说这几年有刘家的提携了,可刘家能做的有限,而且听闻那头的子翤多,也不是那么好帮的,若是选几个年纪小得用的收用在身边,倒也是可以,毕竟算是拐着弯的亲戚。 谢修文还提笔给刘老大写信提醒了一句,让他们先把铺子挂到亲戚或者是仆从的名下,免得日后再有人生事。 刘县丞如今也深谙官场之道了,知道有些人坑你的时候,那是分毫不会让你察觉到的。 谢修文这一提醒,也让他立马提高了警觉,干脆就将自家铺子挂到了家中仆从的名下。 反正是死契,这仆人名下的东西,都是主家的。 高阳县的卤菜馆那边暂时没动,还是挂在了刘若兰名下。 这是嫁妆,各种手续都齐全着呢,所以谁来查也不怕。 信送出去了,接下来就只管着等消息便是。 刘家这边收到信,就开始张罗着选几个得用的后生送到京城去。 刘老二不放心自己的那几位舅舅,干脆就自己亲跑了一趟,选几个伶俐又勤快的。 刘老大自信中也看出来了,若是本次会试不中,妹夫应该也是要留在京中苦读的。 这读书最是费银子,先不说给先生的束脩、三节两寿的礼物,只说是笔墨纸砚就不是小数目,又是在京城那样的富贵地,这开销只能是比以前更多,绝不会少。 所以,刘老二提出来亲自去选,他也没拦着。 “多选几个,若是到了京城那边儿,不得用的,再让他们回来就是。” 刘若兰的舅家姓方,早些年也算是殷实之家,只是后来也是得罪了镇上的方家,后来做小买卖被整治,再加上方家的几个长辈们都不成器,这日子也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到如今,方家连个读书人都供不起,更是有一房舅舅现在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刘老二按谢修文信中说的那样,到了方家就把态度摆了出来。 条件最差的那家,一听能白得银子的好事儿,立马就应下来,至于儿孙不能科考的事,对于他们来说,压根儿就不算什么。 这年头肚子都要吃不饱了,还有心思想别的? 况且,他们方家也不是什么读书人家,估计也没那个命数。 如此,刘老二就先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写了契书、委托书,让他按上手印,直接就能送到京城去了。 方家其它几房一看这么痛快就得了十两银子,那能不眼馋? 刘老二一见他们这样子,就知道挑人的事情好办了。 不到一个时辰,刘老二就挑了三个出来。 都是年轻的后生,最大的才十四,最小的十岁。 “等回头跟着商队一道去京城,你们先跟着我去县里,带好衣裳啥的,我先教教你们规矩,别到了京城再给咱们这边儿丢人。” “是,阿叔,我们一定好好干。” 这几个小子都是小一辈的,年纪太大的,刘老二也不敢用,怕是心思太多,到时候再坑了自家妹夫。 刘老二知道妹夫要科考,而妹妹又是个轻易不能在外头露面管铺子的,所以先紧着老实的选。 年纪小的,好教出来,而且胆子没那么大,不怕他们生旁的心思。 不过或许是因为乡下人不讲究,再加上方家日子不好过,所以几个小子都有些不体面,也就是一张脸还算是干净,瞧着还是刚洗的。 身上穿的衣裳脏污有补丁就不说了,那脖子上都是一层黑黑的泥。 刘老二看不过去,做吃食生意,最要紧的就是干净,可不能有这样的坏毛病。 “行了,你们四个先去好好地洗个澡,把身上的泥给我搓干净了,要不然,我也不能让你们跟着去了。” 刘老二心下说,这也实在是太埋汰了。 他都看不过去,更何况是当了举人的妹夫了。 刘老二又在村子里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这四人才算是洗脱干净,身上也换了干净的衣裳,虽然仍有补丁,但至少不会看着像乞丐了。 这还像个样子! 刘老二带人直接去了县城,先是带到了香香卤菜馆里头训练着干了几天活,又把一些要注意的事情都讲了,看着做事也有模有样了,这才放心。 刘老二还在这里训练几个小辈的时候,已经到了二月,京城的会试,也即将开始。 谢修文虽然自以为做足了准备,可是临到日子,也免不了有几分紧张。 谢容昭几乎是天天看到他就赖在他怀里黏糊一会儿,这倒是让谢修文心里踏实了不少。 想想妻女,总得好好拼一把的。 一大家子人送谢修文进了贡院,刘若兰还不舍得回去。 “阿娘,我们回去等吧。” 刘若兰这一转身,就看到了同样望着贡院门口的许如意,二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便走到一起说了会儿话。 谢容昭被谢荣琅牵着手,来贡院的人多,哪怕这会儿学子们都进去了,可是送考的人还有不少,谢荣琅怕她走丢了,所以一直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姐姐别动,大人们说话,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便好。” 谢荣琅瞧见王家的那个小姐了,私心里还是想要让姐姐远着那位事儿精。 谢州也不喜欢那个王小姐,闻言护在了她另一侧哄道:“要不你们先上马车?” 第171章 中了 会试同样是考三场,整个会试考完,谢修文都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 到底是最严格的一次大考了,不仅巡视的考官多,而且各方面也都把持得更严苛。 谢修文的运气不错,分到的号房算是比较好的,与他隔了两间的,便是谢林。 而谢辰这次则是被分到了臭号,尤其是一到了饭点儿时,他这里的味道就格外显眼,也因此,谢辰一直没有什么食欲,如此身上的力气也便少一些,再加上心浮气燥,这答出来的卷子自然是可想而知。 会试考完,谢修文一连在家里睡了六个时辰才清醒过来。 没办法,在那里压根儿就不能放松,真是生怕自己睡过头了再耽误答题,更不愿意给考官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到了这一步,处处都得小心,哪怕是一个送饭的小吏都不能得罪,指不定哪里就会出岔子。 正是因为谢修文的这份谨慎,在一众考官那里倒是落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七日后,会试成绩出来。 不用谢修文交待,方虎一大早就打发豆子去守着了。 谢修文这边正握着谢容昭的小手教她练字呢,小豆子跑得飞快直接闯进来。 “老爷,老爷中了!中了!” 饶是谢修文再怎么冷静,也被这一嗓子给惊着了,手一抖,得,一张纸被废掉了。 不仅如此,还换来了谢容昭的一顿嘲笑,捂嘴咯咯乐了半天。 谢修文的成绩不错,会试第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殿试后二甲就算是妥了。 谢修文又连忙让人去打听王进的成绩。 同是从铭山书院里来参加应考的其它几位同窗,也都要去打听一下。 豆子这回去的时间久一些,不过带回来的消息倒是挺全,而且还挺值得庆贺的。 “回老爷,王举人进了四十六名,安举人中了十七,丁举人中了六十二,还有两位老爷也都榜上有名,只是名次小人记不得了。” 谢修文的心情很激动,他们这次从铭山书院过来的举子,总共有九人,如今上榜的有六人,这个高中率已然是相当可观了! “不错,赏!” 不过,大家也都还保持着理智,毕竟马上就要到殿试了。 会试是在二月进行,殿试则是在三月。 如今放榜了,再有三天便是殿试。 殿试是由皇上亲自坐镇主考,景文帝还年轻,而且是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帝王,如今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自然就盼着能多得一些有识之士。 谢修文早在之前就已经入了景文帝的眼,如今殿试之上,又见他沉着冷静,更觉得是个可用之材。 收了卷子之后,景文帝又单独叫了一些考生们问话,这其中就问到了谢怀义的孙辈,以及谢林等人。 谢明的孙子只有谢林一人会试中了贡生,谢辰的卷子据说是被批惨不忍睹,还被礼部尚书痛骂了一通,事后传出来,可说是让谢明觉得丢尽了脸面。 景文帝身为帝王,自然是要深知平衡之术的,除了北方学子,南方学子也要照顾到,而被他点到的南方学子的代表,就是谢修文。 景文帝也没有特别地关照他,如同前几个一样,问了他的籍贯以及一些简单的问题。 如此,景文帝在大殿上总共点了十余人来问话,跟先帝殿试时比起来,算是点的比较多的了。 殿试的结果一般是次日就会出来,但是正式张榜要等到第三日。 一般而言,阁臣们基本上第二日就会知道结果,除非是圣上又临时有了变动,否则,一般不会出差错。 谢林被点了探花郎,可以说让谢明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总算是有一个孙子争气! 安和街谢家那边,也有一个被点了进士,名次不太高,但至少是个二甲进士。 状元郎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太原府举子,学问扎实且系出名门,圣上点他为状元,倒也让人心服口服。 谢修文因着在殿上被圣上问了几个问题,算是在御前露了脸,再加上策论写的的确不错,所以被钦点为榜眼。 比之会试时,谢修文的名次前进了两名。 礼部尚书当时在判卷的时候,也是将谢修文的卷子放进了前三。 虽说是殿试,可圣上精力有限,不可能把所有人的卷子都看一遍,所以一般都是由主考先过一遍,然后挑出好的,再呈给圣上御览。 结果,景文帝就相中了谢修文的策论,干练简洁,不拖泥带水,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辞藻,反倒是能让人看得更透彻更清楚。 谢修文中了榜眼,这可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景文帝高兴,直接给一甲三人各赏了二百两银子,又赐了五石米,然后打马游街。 谢修文和谢林都被皇上给点到了翰林院办差,二人同为编修,从六品,而状元郎则是正六品的编撰。 王进这次发挥的很稳定,二甲进士,不过后面还要再参加朝考。 大治朝的规矩,除一甲三人和传胪外,可直接入翰林院,无需再次考核。其余进士在殿试后,仍需参加由朝廷派大臣亲自监考批阅的朝考。 通过朝考,进士们可以获得庶吉士身份,入翰林院学习。在这个过程中,二甲进士会比三甲的同进士,更容易通过考核。 二甲出身的进士,他们在殿试时,便已获得五分,只需在朝考中,只需要一次获得二等,分数便可达标。 而三甲出身的同进士,则需要两次都获得一等,难度更高。 翰林院是朝廷储备高级人才的地方,历来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 一甲出身的进士,较高,也最为稳定。 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的是,真正能有能力升到阁臣这个位置的,往往是二甲进士多于一甲,或许是因为做学问跟办差还是有着实质差别的缘故吧。 不管怎么说,谢修文中了榜眼,这都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于情于理都当通知族里庆贺一番的。 谢修文中了榜眼,景文帝也给了两个月的探亲假,这也是只有一甲进士才能有的待遇。 “原本是没有回去的打算的,没想到运气好,竟然能中了榜眼。如此那便回乡一趟,正好有些事情也得料理一下。” 第172章 谢修宁&谢辰 这次回乡是以榜眼的身份回去,景文帝给一甲进士都赐了仪仗和护卫一同回乡。 谢修文去年十月才到京,今年三月又要归乡了。 谢容昭似乎是忘了先前坐船的无聊,还直蹦跶着叫好,她想景舟哥哥了,也想四哥了。 王进于三月底已经顺利地通过选馆,考上了庶吉士,需得在翰林院再学习三年,但是可享七品官员的俸禄补贴。 谢修文还有三位同窗未能顺利考上庶吉士,都谋了个外放的官儿,二人差别不大,都是县令,只是一个是上县,一个是中县。 上县人口多,而且也较为富饶,中县则是稍次之,而下县则是最差。 王进没有回乡,反正他的家眷也都在京里,还是想着踏踏实实地再好好学习几年,日后方能大展拳脚。 而谢修文此次回乡,还带了皇上亲赐的仪仗,自然是风光无限。 谢修文现在已经是从六品的编修,官阶比当地县令还要高一级,更何况他入的是翰林,是京官儿,按不成文的规矩,即便是同品级,也是京官高于地方官的。 谢修文的仪仗热热闹闹的回了高阳县,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当地的县令以及诸多乡绅名士。 程学正和县令一起去了谢家庄,除了恭喜之外,自然是要一起说说话的。 放眼整个高阳县,现在还能跟谢修文一起坐下聊聊天的,估计也没几位了。 一番应酬过去,次日谢修文便让人在外头将门守了,然后开始跟他的好母亲算总帐了。 “父亲可知道这几年我为何一直应试困难?” 谢阿爷被问懵了,他哪儿知道呀! 谢修然心里咯噔一下子,求饶般看向谢修文,不是说好了不跟父亲提起此事嘛。 “母亲,还请您实话实说,这些年前前后后从谢辰那里得了多少银钱好处?” 谢阿奶也被吓了一眺,眼神闪烁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是我说错了名字,他当年在高阳县,应该是叫谢修宁,严格来说,他应该是我的一位族弟,这回,母亲应该想起来了吧?” 谢阿奶听得满面惊慌之色,显然没想到这件事情也会被他给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些年您在高阳县一直与谢修宁在暗中有来往,而且一直听他的话来压制我。这也让儿子很费解,毕竟我才是您的亲生子,就算是您再不喜我,也没道理偏帮着外人来害自己儿子的道理吧?” 谢修然这会儿听明白了,二弟这是将京城的那个贵人给找出来了。 “二弟,你说的谢修宁,与谢辰是同一个?” “正是。约莫十年前吧,谢明一支里的人过来高阳县,正好与我高阳谢氏的几位族亲见过面,想必父亲也是知道的。” 谢阿爷这才仔细地回想一番:“不错,此事我是知晓的。” “那当年他们带走了一个少年郎,父亲应该也不会忘记。” 提及此事,谢阿爷便是一脸复杂道:“当年那个谢三原本看中的是你,只是我不愿意。我谢家哪怕是落魄了,也做不出卖孩子这样的事来。我原本就不答应,当场拒了。” “您是拒绝了,只怕谢修宁的家人却是未必这般想的。母亲,这些年一直与您送信的,便是县里头谢修宁双亲派来的吧?” 此事可大可小,只是若要细查,证据兴许也能找到,但是实际上做了阻碍谢修文前程事情的,却是谢阿奶自己,所以,谢修文思来想去,也知道此事不宜闹大,至少,不能报官。 谢阿爷此时还有些迷糊,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那位谢三爷原本是相中了我,因为得知我在高阳县也算是小有才名,而他膝下无子,且家族也一直想要培养出能为家族增添荣耀的小辈,所以便看中了我。只是父亲不愿意将儿子让出去,于是此事便罢。但是谢修宁以及其家人却并不这样认为,他们担心我才名显露后,会让谢三爷改了心意,故而一直在暗中针对于我。” 谢修文也是根据方虎从京城中查出来的一些事,再加上谢修然这里发现的一些线索,前后一串联起来,很多事情自然就能顺下来了。 高阳谢氏这一支的老族长就在谢家庄里住着,至于县里头的那几户自然也是谢氏族人,哪怕是不在谢家庄住,也是要遵守族规的。 谢修文今日提出此事来,就是想要为自己当年落榜一事而讨要一个说法。 当然,谢修文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今天先把自家人叫到一起,最起码要有一个一致对外的说辞。 “母亲,先将这些好处都拿出来吧,明日便要开祠堂祭祖的,有些事情,也得在祖宗牌位面前说清楚了。” 谢阿奶这会儿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那个据说在京里头过得风生水起的贵人,竟然如此地不堪一击? “你,你说怎样便是怎样不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阿奶主要是不想承认,她觉得谢修文在诈她。 “母亲,谢辰如今不过是京城谢氏的一个旁支,而且谢辰此次并未中进士,哦,他甚至连乡试都不曾参加,只是家里使银钱捐了个监生的名额而已。您觉得他这样的身份,有何可尊贵的?” 谢阿奶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谢修然听明白了。 谢修宁顶天儿了也就是一个家里头有些薄产的,而且还是被过继到京城的,可谢修文是真正中了榜眼的,如今还得了从六品的官职,那论身份地位,自然是谢修文更高。 “阿娘,您还犹豫什么。当年那谢修宋一家子是如何逼迫于您的,您实话实说就是,何必再替他们遮掩?这些年您不是也一直在自责吗?” 谢修然先前得了谢修文的暗示,让他为母亲遮掩一二,当时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如今算是明白了。 谢修文笑得有几分凉薄:“大哥说的没错,这些年您被谢修宁逼迫,想来那些银两应该也是分文未动吧?母亲还是将这些都取来,明日的族会上自然要用。” 第173章 许诺 谢阿爷虽然听着有些糊涂,但是大概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看着这个跟了他大半辈子的老妻,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骂她还是应该休了她。 谢阿爷到底理智还是在的,“你们几个都出去吧,老大在外头守着,谁也不能靠近。老二你留下把话说清楚了。” 谢容兰等一些孙辈们原本就没在这里,谢阿爷其实也就只是把儿子儿媳给打发出去。 毕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屋里只余他们父子三人,谢阿爷的脸色难看至极。 “你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阿奶已知到了这一步,她也瞒不下去了,但是不敢说是自己先起了贪钱的心思,干脆就顺着先前两个儿子的说法,只说是谢修宁的父母几番逼迫自己,这才不得不出手打压自己的亲生儿子。 “是,是谢六斤逼我的,我真的没法子。他们的儿子被接到了京城,听说光是伺候他儿子的仆从就有四五人,若是我不答应他们,他们就要对老二下狠手的。” 这谎话一旦开始编了,后头的自然就顺溜了。 谢阿奶也似乎是找到了为自己洗白的机会,越来越来劲。 “我也只是想法子让老二压一压他的才气罢了,可要是那谢六斤出手,那要的就是我们儿子的胳膊腿儿,甚至还有他的命呀!” 这话,谢阿爷信了三四分,可谢修文却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不说谢六斤那一家子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只说那谢明家敢不敢做这样的事,都是个问题。 再说了,虽然高阳谢氏已经跟京城谢氏彻底地分成两个谢氏家族,但是并不代表着京城谢氏就敢不顾各方耳目,对着曾经的同族下手了。 京城谢氏好歹也是以书香世家立住的,若真是传出对同族人心狠手辣的流言,那谢怀义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不过,眼下老太太这番话,倒是可以成功地将谢修宁一家子给拉下水,他正好也想看看,这件事情,京城谢氏打算如何处置。 谢阿奶与谢修宁通信并不多,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封,而且里面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人追究的言辞,甚至是连个落款都没有。 所以,谢阿奶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慌话被戳穿。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谢修文的亲娘,她的话和谢六斤的话比起来,自然是更可信得多了。 次日,要祭祖,自然就要开祠堂。 不需要谢修文费什么劲,谢六斤主动带着儿孙们过来了。 谢阿奶打压谢修文的事,谢六斤隐约知道一些,但是不多,儿子跟他通信的时候提过一嘴,让他记得暗地里头帮一把,绝对不能让谢修文出头。 可是谁能想到,到了还是谢修文给祖宗争了光,如今中了一个榜眼回来。 那可是在圣上面前露过脸的,而且一考完就能得从六品的官职,比县太爷的品级都高! 当着全族人的面儿,谢修宁威胁利诱谢阿奶来打压谢修文的事情摊开来讲,自然就让众人气愤不已。 特别是老族长。 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谢修宁的打压,他们族里兴许三年前就已经出了一位进士老爷了! 谢六斤当然不想承认,但是不管他是否承认,有几封书信为证,再加上谢阿奶也直接点出了两名小厮的名字,谢六斤一时间也没了章法。 人人都知道谢修文中了榜眼,而且现在已经是从六品的官老爷了,根本不需要谢修文再动什么心眼儿,只需要他坐在那里冷着脸一问,谢六斤家的管家就跪下老老实实地都招了。 谢六斤虽然没有真正出手打压过谢修文,但是给谢阿奶那里送过几次银子,而且也是听了谢修宁的话才送的。 自打谢修宁被京城接走之后,谢六斤手里头有了银钱,便在县里开了铺子,又买了田地,从一个庄稼汉一跃而成富贵老爷了。 有了产业,谢六斤家里头自然就不再发愁银钱的事,所以前前后后,给谢阿奶这里送了近一百两银子。 老族长气极之下,便提议要按族规,当着一众族人的面儿,罚谢六斤刑杖二十,再为宗祠打扫一年来赎罪。 至于先前谢修宁以及谢六斤送过来的这些银钱,既然都摆出来了,而且受害者又是谢修文本人,所以老族长的意思是将这些银钱都充给他。 谢修文却是摇头拒绝了。 “族长阿爷,村长阿叔,这些银子我谢修文是拿不得的。不过也不能便宜了他们。依小子之见,倒不如直接充入族中,由几位族老们做主或买些祭田,或是扶持族里优秀的子侄们读书科考,亦或是帮扶一下日子难过的族亲们。” 谢修文这个提议,深得老族长之心。 这才好呀! 说明谢修文出息了,也没忘了老家的这些个平头百姓的亲戚们。 谢修文喝了口茶后,又道:“州哥儿的学问已经精进了许多,若无意外,今年冬我会放他回来,以备明年的县试。” 村长听得眼睛一亮:“修文你说的可是真的?州哥儿真地可以下场了?” 谢修文点点头:“州哥儿的学问原本学得也很扎实,只是一没有经验,而且见识少了些。先前我在书院时,他亦受益匪浅。明年让他下场试试,若是中了秀才,阿叔还是要送他去县里的官学再学上几年,踏实读书,莫要心急才是。” “好好好!都听你的!” 谢州可是村长家的孙子,如今听说明年有望中秀才,自然是格外开怀。 只是此次回乡,谢州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谢修文留他在家读书,同时还拜托了王进得空多指点他一二。 有一个谢州,其它人自然也就动了心思。 不是说是读私塾不好,只是谢修文毕竟是十六岁就中了秀才的,当年也是有着神童的名声,如今又是中了榜眼,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那必然是前程大好的。 谢修文一看大家这热切的眼神,就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了。 “明年待谢州回来,到时候族里可以选两三个功课扎实且有读书天分的孩子出来,我会带在身边指点两三年。” 第174章 又见小竹马 有了谢修文的这番亲口承诺,族人们自然是高兴万分。 而好消息,远不止于此。 “这是我从京城的几家书斋里抄的书,有几本是谢州和荣琅抄的,正好给咱们谢家的孩子用,若是可以,阿爷不妨考虑一下在村里头建个族学。” 上次谢修文离开的时候,就跟族里提过这件事,只是一直搁置着,未能办成。 如今有了谢修文这个榜眼的名头在,谢家想要建族学请先生可就容易得多了。 正好,还有谢六斤那里缴来的银子呢。 谢阿奶攒了好几年银钱就这么没了,自然是心痛万分。 但是再怎么心痛,此时她也知道跟自己的名声比起来,那些钱财实在不过是身外之物了。 更何况她的亲儿子中了进士,当了官儿,这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不差这点儿银钱了。 谢修文这次回来并没有带太多的银两,毕竟家中现在也衣食无忧,他只需要顾好自己的小家就成。 “父亲,我如今已经入了翰林,日后的薪俸和禄米也都会由朝廷直接发到我手里,可是晖哥儿还在这里读书。” 谢修文的话并没有说完,谢阿爷就直接抬手道:“你不用担心晖哥儿,他就在这里踏实读书,而且因为你的缘故,咱们家的田地又不需要交税,丁税杂役也都免除了,老三在店里头帮忙,一个月的月钱也不少,供着他们几个读书还是没问题的。” 谢修文点点头,他就知道父亲会这么说。 毕竟,他现在是家里头的指望了,就算是父亲再偏心,也分得清轻重的。 “父亲这样说,儿子更是惶恐。我回来前与若兰也商量过了,她那处田庄每年的出息,都会安排葛二送到家里来。庄子上养的人不算多,我此行还要再带几个人去京城做事,到时候让人送粮或者是送银钱过来都成。” 谢阿爷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有个出息的儿子,就是不一样。 “至于县里头的铺子,那部分的收益暂时不能动。儿子在京里头现在也是艰难,虽说有了差事,但是月银有限,而且京城处处花销都大,一些面子上的功夫又不得不做。所以,还得请父亲母亲体谅。” 谢阿爷也想到了县里的那家卤菜馆,他也听说了,收益很不错,只是收益再好,那也是儿媳妇的嫁妆,他们家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哪里有脸来贪图儿媳的嫁妆? “那是你媳妇的,你们商量着办就是。” “是,若兰也说了,每年会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给到公中,算是供晖哥儿读书的钱。” 谢阿爷听他这么说,更觉得对不住这个儿子。 本来养育晖哥儿和烨哥儿就是谢修然的事,却因为出了一个高氏,而闹得如今父子不像父子,叔侄不像叔侄的。 “晖哥儿的事情,你们不必太操心,我还在呢,自然会把家里头都安排妥当,你只管在京里做你的差事,等到哪日你能做到四品大员的位置了,我就等着你来接我们去享清福。” 这话也算是谢阿爷的心声了。 谢修文也明白,他父亲这也是在记着当年被人灰溜溜地赶出京城的旧事,一心想着再满负荣光地重返京城,好让当年的那些人羡慕地看着他照样可以风光无限。 对于父亲的这种心思,谢修文只当是不知就是了。 反正他是没打算把二老接到京城里奉养,有必要吗? 安安心心地在乡下过日子不好吗? 真要是到了京城,以老太太那性子,还不知道要给他惹出来多少乱子呢。 荣归故里,谢修文自然要陪着妻女回一趟娘家的。 谢荣琅和谢州都被留在京城读书,谢容昭回来后在家里歇了两天,也总算是缓过来了。 刘深看着这个女婿,当真是越看越欢喜。 当初他能将女儿许给他,看重的也就是他的才气和人品。 如今小有所成,也算是证明了他没看走眼。 “修文,你看大郎如何?” 刘大郎也就是刘县丞的长子,是刘深的长孙,这些年来一直用功读书,只是可惜,目前也没有什么长进。 刘大郎下场过一次,但是没中。 谢修文瞬间明白了岳父的意思。 他想着自己带着一个谢州,再多带一个刘大郎,也多他一个不多了。 “我们打算停留半个月,之后就要返京,若是大郎与先生那边说好了,可以与我同行。” 刘深立马就笑着点头:“好好好!” 刘大郎也被叫过来给谢修文磕了个头。 次日,他们一家子又起身去拜访程家了。 程学正的官级低于谢修文,见面自然是要先行礼的。 谢修文身为他的好友兼亲家,还礼后才道:“程兄,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套?” 程夫人看着如今满面春风的刘若兰,也替她高兴。 当初谢修文艰难求学之时,刘若兰的日子也不好过。 还连累得乖宝不是生病就是受伤的。 “好妹妹,如今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往后的好日子且长着呢,如今你膝下有了琅哥儿,好好操持家务,日后只等着享福便是。” 刘若兰笑道:“多谢姐姐吉言了。不瞒您说,我这心里头还一直不踏实呢。就感觉跟做梦似的。” 程夫人明白她的这种感觉,当年她的夫君中举时,她也是这般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当年夫君无意于官场,且自觉天赋有限,所以才没有再往上考。 虽然功名上差了些,但是这日子可是高阳县绝大多数人比不了的。 “我瞧着乖宝和三郎定是有许多话要说,不如就让他们两个小的去外头玩儿吧。” 程夫人早看出来儿子的视线一直黏在谢容昭身上,哪能不知道这一对青梅竹马有话要说? 刘若兰也点头,推了谢容昭一下:“去吧,跟三郎好好玩,可不许欺负他呀。” 谢容昭险些要翻白眼儿了,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能欺负得了程三郎吗? 程景舟的心思就单纯多了,牵着她的小手就往外走,直奔前院。 “乖宝,你这一走要半年了,可有想我?” 谢容昭乖巧点头:“嗯,想的。” 程景舟满意了,“我也想你的,走,我跟你说说程媛媛的事。” 第175章 她脑子有病吧! 程学正跟谢修文一起闲聊几句后,便进入了正题。 “景舟这孩子聪慧,倒是我才疏学浅,竟是时常被他的问题所难住,说来真是惭愧。” 谢修文笑道:“程兄也是太过自谦了。不过我瞧着景舟这孩子胆大心细,若是好好教导,日后前程必然是不可限量。” “不怕贤弟笑话,家中近来波折不断。先前竟然还有小厮敢在景舟的饭食里头下药,幸好此事被长生先一步发现,要不然,怕是要出大事了。” 谢修文神色一凛:“怎会如此?那景舟如今的身子可有碍?我就说刚刚见他瞧着瘦了许多。” 这种内宅阴私,说多了都会觉得丢脸。 不过程学正也没拿他当外人,毕竟是亲家。 “此事已然查清楚了,竟是我三弟房中小人作祟。查清楚之后,我便想要做主送官,奈何后来那恶仆竟然供出了内贼。” 说到此处,程学正一脸悲伤。 “我家中尚有高堂,她素来宠爱那个混帐东西,得知消息后,自然是不遗余力地想要维护她,明面儿上却说什么是为了维护家族名声。” 程学正不由得苦笑,在自己家里头,他竟然还护不住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那此事究竟如何处置的?” “那几个恶仆被打了板子,灌了哑药,然后再被打发到了庄子上。” 谢修文不傻,一听如此处置,便知道这是不想主子的事情被曝出来,所以说对程景舟下手的应该就是自家人。 “程兄,你要去官学,景舟年幼,他住在前院,嫂夫人也不好总是去前院看他。你若是放心,不若将他交给我。” 程学正一听这话,立马双手作揖,一脸感激:“我正有此意!不瞒贤弟,我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先前夫人的意思是要将他送到外家那边去,可我膝下只此一子,怎好让他去外家度日?况且我夫人的性子向来刚强,若是真让她带着儿子回了外家,怕是想要再接回来就难了。” 这一点也是顾虑到了家族名声。他原本就有心将程景舟送到外头去读书,这样至少可以避过家中的黑手,但是去外家,他却是更不放心。 毕竟,程景舟是程家人,到了外家,那边的表兄弟姐妹们更多,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程兄放心,有我在,必然会好好盯着他读书上进,而且京城的好私塾也不少,待让他再读几年书,回来也好考取功名。” “好,有贤弟这句话,为兄就放心了。景舟也是你的小辈,他若是犯了错,你只管罚,我定然不会护短。” 谢修文则是心情颇好:“程兄,若是换了别人,我倒是未必会尽心,可换了景舟,我的确是得好好地教导他。” 明显是话里有话呀! 程学正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程景舟可是谢修文的未来女婿,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调教他的机会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容昭刚被程景舟按在榻上坐下,就一脸心疼道:“景舟哥哥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读书太辛苦了?你看看你的下巴都尖尖的,我第一眼都要认不出你了。” 程景舟听她关心自己,心里头跟吃了蜜一样甜。 “乖宝,我不辛苦,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阿爹说能待半个月左右吧。景舟哥哥,要不你跟阿伯说一说,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吧。” 程景舟笑了,他的确是有这个心思。 京城的学馆更多,而且能跟在谢阿叔身边,学到的东西可不是普通的先生能教给自己的。 最要紧的是,这样一来他就能跟乖宝天天在一起了。 “嗯,我阿爹阿娘也是这个意思。” 谢容昭察觉出了不对劲:“景舟哥哥可是有事情瞒着我?” 程景舟不想让乖宝为他担心,可是也知道她的性子,若是自己一直瞒着,她定然也有法子从别处知道,再想到现在与父亲一起说话的谢阿叔,程景舟就知道自己隐瞒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分析清楚利弊,程景舟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这个程媛媛是不是疯了?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还有,你之前不是说程媛媛在家中已经失宠了,老太太并不会再偏袒她了吗?” 程景舟叹口气,一脸无奈道:“也不知道祖母从何处听说了一位道人的神断,说程媛媛是她的福星,在她陪伴在身侧,便能无病无灾,还能让整个程家更旺达。” 谢容昭的嘴角一抽:“这种胡扯的话,你祖母竟也信了?” 程景舟不由得苦笑,听听,连小乖宝都知道这是胡扯的鬼话,可偏偏老太太就信了。 “一边是一位老道人虚无飘渺之言,一连是她想法子来下毒害你,这两相比较,任是谁都会更偏重于发生的事吧?她怎么能因此而护着一个凶手?” 谢容昭越想越气,情绪一激动,这嗓门儿自然也就更大了些。 “乖宝别气,咱们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动怒。乖呀。” 程景舟一边说,一边轻轻地给她顺着气。 谢容昭仍然是气不过,恨恨道:“那个程媛媛脑子有病吧?你是二房的公子,她是三房的小姐,你们两相也不挨着,她为何要害你?” 这话就不好说了。 程景舟心里有几种猜测,但是这种话都不太适合说给小孩子听,虽然他自己现在也只是个孩子。 “乖宝,咱们不气了。来,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呢,咱们好好说说话,那起子小人,不值得咱们太上心了。” 谢容昭气呼呼地吐了口气,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程景舟,这才半年不见,就瘦成这个麻秆样子了,显然是被那个可恶的程媛媛给害的。 不过,她也听出来了,毕竟没有实际的证据能证明这是程媛媛做的,她可能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底下人为了讨好她就自作主张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听起来很扯,但就是这样,谁让没有实证呢? 而且为了程家的名声,就算是老太太不出面,怕是程家的几位叔伯们也不会想要把事情闹大的。 “景舟哥哥,阿伯就没有想过要分家吗?” 第176章 一起走 提到这个,程景舟就更是无奈了。 程学正如何没有想过分家的事? 就连程夫人都想好了分出去单独住处宅院,总比在这里住着担惊受怕得好。 可问题是,老太太不答应,哪个敢忤逆她的意思? 不过,程夫人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敢给她的儿子下药,还想着把人全须全尾的保下来? 做梦呢! 程夫人平时看着好性儿,那是因为没人招惹她,如今都敢欺负到她儿子头上了,程夫人如何还能有好话给他们听? 程夫人当即就给自己的父兄去了信,若是此事处置地不满意,那程夫人有的是法子让程家不得安宁。 最终,程三爷和程三夫人不得不给程夫人跪下求情,这才让她消了消火。 而罪魁祸首程媛媛还想着再回到老太太身边儿服侍? 那更是不可能了! 程夫人给出的理由也很正当。 连堂兄都敢谋害的人,心思何其歹毒? 老夫人是信她是个福星,还是担忧她会在饮食里下毒,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去吧! 这刀子不捅到自己身上,永远不觉得疼。 老夫人一到了用饭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程媛媛指使人给程景舟下药的事,这饭菜自然就不香了,连夜里头睡觉都是噩梦连连的,哪里还有心思再去想着保下程媛媛? 如此一来,程夫人便做主,将程媛媛再度给禁足了。 这回一禁就是一年,不仅如此,还将她的一应用度都给削减了。 程夫人想的很简单,为了程家的声誉,她是不能将程媛媛送官法办,但是她有的是法子让程媛媛日子不好过。 不仅如此,连带着三房的人都跟着吃挂落。 无论是主子还是仆从,月钱全都削减了一半儿,偏还没有人敢跳出来说一句不公平的。 程夫人虽然是二房的夫人,但是外头人们喊一声程夫人,那自然就是指的程学舟的阿娘,可不是大房的夫人,更不可能是三房的,不就是因为家里头一切都是因为程学正才起来的吗? 如今程家地位更稳,是因为谢修文中了榜眼,而谢修文又与程学正交好,且结为了亲家,有这么一位能耐的亲家,程家在高阳县的地位自然是更上一层楼。 说来说去,程家最得力的还是程家二房,偏那个三房的丫头还不知道收敛,竟然妄图给程景舟下药。 “她给你下的是什么药?你可吃进去了多少?要不要紧?可有请大夫看过了?怎么说的?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呀?” 这一连串的问题,就跟蹦豆子似的从谢容昭的嘴里头蹦出来。 程景舟听着她这急促的声音,心里头别提有多熨贴了。 “没事了,不过就是给我下的一些个闹肚子的药,不是什么剧毒,要不然我母亲也不能轻易罢手。” 话虽如此,可谢容昭仍然不能安心。 “你才多大呀!便是闹肚子的药也定然会伤身体的。” 说着说着,谢容昭的眼泪就下来了。 她也不想哭的,可就是控制不住。 只要一想到她的景舟哥哥被人算计,难受的蜷缩在床上的情景,这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越想越难过。 “好了好了,乖宝不哭了哦,我没事的,大夫也给开了几天的苦药汤,我都喝了,一滴没剩,保管身体比以前还要更好。” 这话谢容昭却是不信的。 或许是想到了上辈子程景舟的凄惨下场,所以越想越难受,程景舟越劝她,她越想大哭一场,也不知道是前世的程景舟,还是哭先前被人算计让程景舟受了遭罪。 谢容昭这么一哭,程景舟都乱了手脚,不知道怎么哄了。 最后没法子,还是他将人抱住,连连保证自己以后注意,绝对不会再掉以轻心了,这才作罢。 大哭了一场,谢容昭的眼睛都肿了。 等到中午饮宴的时候,顶着两个肿眼泡的谢容昭自然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乖宝,这是怎么了?” 刘若兰不问还好,一问,谢容昭就又想哭了。 “阿娘,景舟哥哥先前遭了好大的罪,喝了大半个月的苦药汤呢,阿娘我们带着景舟哥哥一起去京城好不好?先前我生病景舟哥哥都照顾我,哄着我。可是景舟哥哥病了我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这副模样,大房二房的人自然是脸色不太好,而程夫人却是也跟着红了眼眶。 程景舟可是她的独子,是她的心肝肉,她怎么能不心疼? 如今看着一个几岁的孩子都知道心疼她家三郎,偏那个老太太还要一心护着始作俑者,这心里头越发地不痛快了,可是对谢容昭这个未来儿媳,那也是更满意了。 谢修文瞧着他们俩感悟这样好,心里头高兴之余,又有几分的不得劲儿。 “乖宝不哭了,三郎如今无事了,再好好调养一阵子,定然能跟以前一样的。” 谢容昭抽抽答答地拽住谢修文的袖子:“阿爹,我们带景舟哥哥一起去京城吧,他可以跟阿州哥哥一起读书的。” 谢修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听乖宝的,带三郎走。” 原本程景舟去京城的事,程家老太太就不答应,总觉得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孤身一人算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没爹没娘的。 可是如今当着一众晚辈的面儿,阻拦的话却是说不出口的。 老太太原本就偏疼小儿子,前阵子又被那个道人给哄着说程媛媛是程家的大福星,能旺家,可是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呢! 谢修文想着这回要带走的孩子倒是多,除了刘大郎和程三郎之外,还有二舅兄给自己找的一些做工的人呢,也得去瞧瞧。 谢修文和刘若兰一起见了那三个孩子,年纪都不大,这会儿瞧着也是干干净净的, “正好赶上了,原本我还寻思着等把他们都教出来了,再跟着商队一道儿走呢,既然你们回来了,我就让他们再在这里干几天,然后跟你们一起走。” “可,多谢二舅兄了。” 刘老二摆摆手:“这算个啥!对了,我先前听人说高氏曾私底下找过晖哥儿两回,妹夫你们还得多上点儿心才是。” 第177章 父子 高氏被休,自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好歹也给谢家生了好几个子女的,就算是跟谢修然没感情,也一定是舍不得自己的几个儿女的。 高氏如今还在谢家庄住着,但是不敢去谢家,只好寻由头去县里找谢荣晖和谢荣烨说话。 高氏向来觉得自己两个儿子就是一辈子的依靠,哪成想到了这两个儿子竟然都不是她的了。 谢修文并不意外高氏的不死心,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已成定局,而且高氏做的那些个事儿,真要是闹开了,她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正好,他也借此机会看看晖哥儿的脾气秉性如何,若是真地知道是非对错,便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 大治朝的确是想孝道,可是对于一个处心积虑去害人的母亲而言,孝顺这样的人,就等于是将大是大非给抛之不顾,若是如此,那谢荣晖一辈子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更何况谢荣晖还是已经过继出去的,就算是高氏没有被休,也已经跟谢荣晖断了母子亲情,且看这个孩子如何选择吧。 其实,谢修文也觉得让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些残忍,可是没办法,当年高氏做下这些恶毒之事的时候,就该想到有朝一日要承受怎样的后果。 谢修文可不是什么善心大度的人,高氏不止一次谋害过他,他没有对其落井下石,就已经是相当仁慈了,若是还想要再从自己这里得到所谓的宽宥,那简直就是在做梦! 其实当初将谢荣晖过继到他名下,也是为了宗族的利益考虑,要不然,谢修文又怎么可能答应抚养自己仇人的儿子? 在族人们看来,谢荣晖是年轻一辈中最有天分的一个,而且他的人品也好,以前与谢容昭的兄妹关系也是十分亲近,所以族长才会冒险提出来让谢修文收为长子。 当然,族长为了让谢修文心里舒坦一些,还特意提了日后不会让谢荣晖继承他这一房的家产,其实就是不想让谢修文对谢荣晖心生怨气。 之后三四年内,父子二人应该是不会再有共同相处的机会,所以也就等同于只有父子名分,并无父子情分了。 饶是如此,谢阿爷也觉得亏欠了自己的这个二儿子,所以对谢荣晖好的同时,也没忘了督促谢修然改好,至少不能给谢家拖后腿。 谢荣晖再心生怯意,也避免不了这次父子相见。 谢修文仍然是一袭青袍坐在书桌后面,谢荣晖心中紧张之余,说话难免就有几分颤音。 “儿子给父亲请安。” 谢修文点点头:“嗯,说说你近来都学了什么?” 父子俩聊了差不多一刻钟的课业后,豆子给送茶点进来了。 “老爷,大公子,这是夫人吩咐小的送进来的,还说早上您二位进食都不多,先垫巴点,午饭准备了您二位爱吃的菜。” 谢修文知道,妻子这是故意提醒他,不要对谢荣晖太疏离了。 “嗯,知道了。” 豆子退下去,谢修文又道:“我看过你近两个月的文章,辞藻倒是华丽,可惜并无实质性的进展。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几本书,除却先生安排的课业之外,你要用心研读,之后再写成感悟出来。” 谢荣晖的眼睛一亮,得知父亲送书给他,便知道这是真心盼着他能早日考取功名的。 “是,儿子一定勤勉,多谢父亲教导。” “你也别急着谢我,等你考上秀才之后,可以考虑在高阳县的官学里读书,或者是为父给你安排去铭山书院读书,再或者是去京城也是可以的。只是你要清楚,读书不可读死书,要学会融会贯通,如此才会避免行事迂腐。” “是,父亲。” 谢荣晖心中是高兴的。 从父亲的这些安排就能听得出来,纵然是心中有隔阂,但是他是真心为了自己好,这就足够了。 “葛三顺跟在你身边如何?若是用着不顺手,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谢父亲关心,三顺很机灵,手脚也勤快,儿子很满意。” 谢修文点点头,当初也是故意找了一个大几岁的小子跟着他,万一跟人起个冲突什么的,还能帮着挨个打。 “回头我要去京城赴任,你我父子二人怕是要隔上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相见。这些日子你便暂且跟学堂那里请个假,我也尽量多指点你一些。还有,回头让三顺带你去庄子上熟悉熟悉,我和你母亲都远在京城,庄子上的一些大小事务,日后你也要学会料理,不能都只依靠着底下人。” 谢荣晖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如此信重他。 “是,父亲,儿子定然不会让父亲母亲失望。” 谢修文又叹了口气,多好的一个孩子呀,可偏偏托生在了那对心思恶毒的夫妻膝下。 好在这孩子的品性还不错,但愿日后能一直如此。 “你在学业上有何不解之处,或者是有何难处,都可以来找为父。另外,我跟你三叔说了,每个月,会让他从铺子那里直接过帐给你二两银子,这些银钱你可以用来买笔墨,也可以买些自己中意的小玩意儿,只是一样,不许沾赌,可记下了?” “是,父亲。” 谢荣晖又觉得喉头发堵,每个月还要再给自己二两月银,总觉得这银子拿着亏心。 “父亲,儿子离家近,缺了什么都会有阿爷阿叔帮忙置办,这月银就免了吧。” 谢修文皱眉,知道这孩子是过于小心翼翼了,心中有些满意的同时,又有几分心疼。 “给你的,便是你的。不仅你有,京城的琅哥儿也有,不过因为他年纪小,所以月银都被你母亲那里管着,实际上也用不到那么多。你不同,你年长一些,我和你母亲不在身边,少不得一些花用银钱的地方,总不好事事都寻你阿爷和三叔来做主。” 谢荣晖听明白了,这银子就是给他花用的,也算是变相地减轻了一下公中的负担。 “是,儿子记下了。” “这是我给你布置的功课,你自去做吧。晚饭前交给我,明早卯时初起来背书,为父早卯时末检查。” 第178章 我还怎么过? 谢荣晖的功课被安排地满满当当的。 学堂那边得知是谢榜眼回来了,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给谢荣晖准了假,有这样一位大人物亲自提点,总比他们这些个秀才先生要强。 外人可不知道,谢荣晖接下来几天要过的日子,比在学堂里还要辛苦得多。 至少,在学堂里不用卯时初就起床背书的。 谢荣晖没想到的是,他起来背书的时候,父亲书房的灯也亮起来,这让他意识到,他并非只有一人在努力。 谢荣晖每天的时间被安排得密不透风,直到用过晚饭之后,才算是有那么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而这一刻钟,基本上就被谢容昭给霸占了。 “大哥,你教我做草蚂蚱。” 谢荣晖拿到手里摆弄了几下,做出一个有些四不像的东西。 谢容昭一脸嫌弃:“大哥手好笨,四哥就能做得特别好看。” 谢荣晖看着自己做出来的丑东西,也觉得有些笨:“的确是不及四弟。乖宝可是想你四哥了?” 谢容昭小大人一般地手托腮叹气:“唉,四哥要跟着武师傅学武呢,我上回在程家见到四哥了,四哥比以前黑了,也瘦了,但是胳膊上的肉都紧实了,一摸上去硬硬的。” 谢荣晖轻笑:“你呀,长大子,不能再随便动手动脚了。” 谢容蓉哼了一声:“我再长大,那也是我四哥,四哥说了,他练得壮壮的,以后可以保护我。” 谢荣晖笑笑没说话。 他知道家里头就是四郎跟乖宝最是亲近,这是打小就培养起来的感情,别人嫉妒也没用。 “乖宝,琅哥儿在京里头可好?他在外头可知道护着你?” “嗯嗯。”谢容昭猛点头:“挺好的。而且小狼现在也开始早起了。阿娘原本还觉得有些早了,可是阿爹说小狼七岁就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散漫,还说有些习惯就是要从小养成的。” 这话没毛病,谢荣晖也很认可。 谢容昭却觉得自己一下子好像是失去了很多的乐趣。 因为七岁了,所以就不能再总是去外院黏着阿州哥和小狼弟弟了,阿娘说这是男女大防,她懂,可她就是觉得不高兴。 “大哥,阿爹说你过几年就能考秀才了,到时候你会来京城找我们吗?” 谢荣晖心头一动,摸摸她的头道:“乖宝希望我去吗?” “当然了呀!如果大哥去了,阿爹应该就不会那么辛苦了。他还要盯着阿州哥哥和小狼弟弟读书写字呢。” 谢荣晖眼神微闪,能得父亲亲自教导,这是多大的福气呀。 若是他的生母没有做出那些事,那他现在或许也是可以有这样的机会吧。 罢,莫要乱想了。 因为谢荣晖如今被谢修文圈在家里读书作功课,所以高氏也不敢再凑过来。 但是家里头其它人的一些小心思就开始压不住了。 谢阿奶早先的确是看不上老二,总觉得他生来就是克她的,当初在返乡的途中,那样艰难,偏偏这个孽障还要早产,害得她受了两天一夜的罪。 因为这个,谢阿奶一直很厌恶谢修文这个儿子。 再加上后来有人说谢修文克她,而且还和长子相冲,所以就总会有意无意地来打压他。 时日久了,她竟也将此当成习惯,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直到这回事情败露,她被老太爷关起来一番审问之后,才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想错了,也做错了。 若是谢修文真的克她,那如今又怎么会中了榜眼,给谢家带来了这么大的荣耀呢? 谢阿奶迷茫了好几天,再加上被老太爷连骂带训的,总算是有那么一点的清楚了。 谢修文如今中了进士,又当了官,谢宅这里自然也不能太不像样了。 好在宅院还可以,在谢家庄也算是最气派的,再加上有谢老三拿回来的银子,所以谢阿爷就做主又买了几个下人回来使唤。 至少面子上能过得去。 谢容兰身边虽然无人伺候,但是现在她的身份可不比往常了,她自以为是官家小姐了,以往的那些富贵人家,她可是又瞧不上了。 谢容兰可是个心大的,正想着借二叔回来的这个机会,琢磨着也跟去京城呢。 可惜,谢阿奶这一关,她就过不去。 谢阿奶不是不疼谢容兰,只是她很清楚,自己当初待刘氏不好,若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好些,若是去了京城,只怕刘氏不会善待兰姐儿的。 “你二婶娘心里头记恨着你阿娘,她不可能真心待你的。你看看晖哥儿,如今不是就在县里头读书,并没有跟去京城吗?你也歇了那份儿心思,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头过日子,回头我给你挑一户体面人家嫁过去,不会亏了你。” 谢容兰面上恭敬,心里却是十分不满。 就高阳县这样的小地方,能有什么体面人家? 以往她觉得程家就是相当好的去处了,又富贵又体面。 可是如今一想到自己二叔是从六品的官老爷了,比县太爷还大呢,她就又瞧不上程家了。 当然,如果她的未婚夫是程三郎的话,那倒是可以,毕竟程三郎可是有着神童的名声呢,日后定然也能高中进士。 只是她的这些想法,没办法摊开来说,所以才一直拐弯抹角,想为自己寻些好处。 “阿奶,您疼我我是知道的。二婶娘性子软,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听说二婶娘还得天天在京里头学一些个规矩呢,昭妹妹身边也不好让下人管教吧?” 这话说的有理。 可谢阿奶还是皱眉不应。 谢容兰又道:“阿奶,您向来疼兰儿,兰儿心里头什么都明白。只是我有那样一个生母,在高阳县又有哪样的好人家愿意再娶我过门?” 说到伤心处,谢容兰的眼圈也真红了。 谢阿奶叹口气,当初能为了孩子的前程将两个孙儿过继出去,可不能再把孙女也都给了别人,那成什么样子了! “你也别伤心,待过上一两年,这件事情也就淡了,就冲着你二叔的面子,也定然会给你挑一户好人家的。” 谢容兰却是哭道:“阿奶,就算是我能嫁出去了又怎样?少不得有人拿我阿娘的事情来戳我的心窝子,我这日子可怎么过!” 第179章 讨好 谢容兰的不断卖惨,还是让谢阿奶的心思活络了几分。 只是谢阿奶现如今也有自知之明,对于老二而言,她不再是以往那个有威严的母亲了,因为屡次算计他的事,她这个母亲也不过就只是顶着这么一个名头的摆设而已。 别说是让谢修文听她的话,怕是连过来瞅她一眼,谢修文都会觉得碍眼吧。 “行了,别哭了,这种事情你再怎么闹腾我也没用,你要是真觉得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倒不如去求你阿爷。” 现如今家里头在谢修文面前说话好使的,也就是谢阿爷和谢老三这爷儿俩了。 谢容兰抹把泪,她只知道阿奶做错了事,但是具体如何,也并非知道得那么详细,祭祖那天,她在外头,也隐约听到了一些,不过她并不觉得阿奶就有什么大罪过了。 都是让谢六斤和谢修宁给逼的! 谢容兰收拾好衣衫,又回屋琢磨一会儿,才挑着阿爷心情不错的时候过去送茶了。 谢容蓉如今也长大了,知道自己的阿娘被休,她们都是没娘的孩子了,但是阿爹对她们还是不错的,至少目前并没有急着再娶新妇进门。 没有后娘,谢容蓉觉得自己这日子跟以往的差别不大,甚至还更好过了。 因为家里头添了仆从,至少不用她再自己动手洗衣服做饭了。 谢容蓉对于如今的日子倒是很满意,她以前喜欢欺负谢容昭,那是因为她也懂得看脸色,知道爷奶不喜二房,所以她才会跟着踩一脚。 可是如今二房起来了,成了他们高不可攀的官老爷的存在,谢容蓉自然也就歇了再去招惹谢容昭的心思。 只不过,不能再欺负人了,不知道能不能捞点儿好处。 只是有些可惜,谢容昭回来之后,不是跟着大人们一起走亲访友,就是缩在屋里头不出来,谢容蓉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跟她说说话。 谢容兰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别人看不清楚,可谢容蓉却是看得分明,她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子。也就是仗着爷奶疼她,所以才能这么闹腾,要是在二叔三叔面前,她可不信谢容兰也敢这样闹。 谢阿爷将谢修文叫进堂屋里说话,先是问了他在京中的打算,之后自然就提到了谢容兰。 “我听说你让人从刘氏的外家那边寻了几个人手?” 谢修文也没瞒着,这种事情本来也无需隐瞒。 “因为可能要挂商籍,所以才寻了他家的人过来,咱们谢氏不太适合担一个商籍的名头。” 谢阿爷点头,一旦入了商籍,对于科举还是有影响的,即便是如今的圣上贤明,可是保不齐哪位帝王上来就又给将这条律法给改了。 前朝时是禁商籍入科举的,如今圣上治下,倒是对这个放松了许多,只是千百年来对商籍的歧视,又岂是一朝半会儿就能消除的? 况且,即便是真地商户能入朝为官,官职一般也不会太高,反倒是因为户籍的原因,极有可能被分到清水衙门里头。 “寻的人可还能用?” “几日前去看过了,都是年轻的后生们,主要就是勤快肯干就行。” 谢阿爷点点头:“那便好。你们一房在京里,为父也是有些不放心的,只是如今你才刚刚入仕,到底是根基浅薄,为父也不想去京里头给你们添麻烦。倒是兰姐儿,如今也十二了,到了议亲的年纪,可她有一个被休的母亲,名声到底是受些影响。” 谢修文没吭声,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我知道你心里头还恼着高氏,可兰姐儿毕竟是个孩子,当年的事情,她也不知情。你看能不能将她带去京城,在那边给她寻摸一个好人家?” 谢阿爷这话说地没甚底气。 毕竟谢修文又不是谢容兰的爹娘,人家父母尚在,他实在是没这个义务。 “父亲,此事不妥。” 谢阿爷皱眉,还真让兰姐儿说着了,老二这是恨上他们一家子了? “父亲,我祖籍高阳县,在京中并无什么熟识的人家,即便是有,日后也不能保证我一直留在京里。若是给兰姐儿寻一门贵亲,人家能看得起她?” 这话就差直接说,人家高门大户会娶一个白身家的女儿为妻? 这不是做梦呢! 谢阿爷一想这个,也是讪讪地点头:“你说的对,高门大户咱们也不指望,寻常一些的,配个举人老爷也是可以的。” 谢修文险些就要笑出声来。 就谢容兰那样的,还配个举人老爷? 就算是青年才俊,能中举少说也得是十七八岁了,可兰姐儿才多大? “还是不妥,这年纪上不合适呀。” 谢阿爷愣了一下,也想到这个问题:“我也不是说现在就给她相看,等两年也不迟,到时候兰丫头长到十四五,再跟年轻的举子也算是登对。” 谢修文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嫌弃极了。 登对个屁呀! 就谢容兰那种捧高踩低的主儿,人家能看上她? 先前在府城赖了那么久,不还是让人给赶回来了? “父亲,兰姐儿的事还是由大哥做主吧。我和三弟已经将晖哥儿和烨哥儿的事都揽下来了,若是连他女儿的事情也都管了,你让大哥怎么想?再说兰姐儿的性子还得再磨一磨,跟着我去京城并不合适。我要天天上衙当差,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多管教一个侄女了。” 谢阿爷一噎,有心说可以让你媳妇管,可是一想到他那个老实的媳妇,又觉得可能管不住兰姐儿。 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谢容兰没能等到自己心仪的消息,自然是万分不甘。 谢阿爷可不知道谢容兰心里头早已有了章程。 她都想好了,去了京城,她也不指望匹配年轻的勋贵公子,哪怕是与那些官老爷上门为妾,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她却从未想过,她的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是在贬低自己的二叔了。 正常人家出来的姑娘,谁会愿意与人为妾? 谢容兰心眼儿多,她知道二叔性子冷,便干脆去讨好二婶了。 “二婶娘,这是我亲手做的酥酪您尝尝,若是喜欢,以后我天天做给您吃。” 第180章 回京 毫无疑问,谢容兰现在就是想要讨好刘若兰,只为了能跟着他们一道去京城。 谢容兰虽然从未去过京城,但是不能阻止她的想像。 府城有多繁华,她是亲眼见识到的,而京城是一国之重地,那里是天子脚下,是全大治最繁华的地方,那里聚集了全国的勋贵才俊,在那里,她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不得不说,谢容兰是真地敢想。 但是她没有料到的是,刘若兰对她的态度。 刘若兰可以对两个侄儿和颜悦色,那是因为这两个侄儿对她的女儿一直不错,尤其是谢荣晖,只要他在家的时候,长房的人就没有办法来欺负她们母女俩。 就冲着这个,刘若兰也不会给谢荣晖甩脸色看。 可谢容兰不一样。 谢容兰虽然心眼儿多,会隐藏,但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在她幼时,看她们母女的那种轻蔑,是藏不住的。 “不用了,我并不怎么喜欢吃,你拿回去给你妹妹们吃吧。” 谢容兰脸色一僵,她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怎么可能不喜欢吃? “二婶娘可是在怪我?” 谢容兰这心眼儿不是一般的多,眉眼一沉,眼圈泛红,“我知道,先前是我母亲做错了事,可是如今她被父亲休弃,也算是受到了惩罚。二婶娘,不管怎么说,我们也都是一家人,我知道母债女偿的道理,您若是不嫌弃,日后我就在您身边服侍,为奴为婢,都绝无怨言!” 这话说地好听,但是她怎么可能真地为奴为婢? 就算是她想,谢修文和刘若兰也是不可能允许她真地如此低下卑微的,谢家的名声要不要了? 刘若兰虽然不喜她,可是嘴上较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绝她。 倒是一旁的王自珍笑了:“大小姐这话说哪里去了,您是长房的小姐,怎么能到二房来为奴为婢?若是被外人听到了,还以为是我们夫人在故意苛待你呢,这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我们老爷才刚刚得了封赏,还没正式到任呢,您可别害我们老爷。”刘若兰听到这话心里头就舒坦了,果然,她这张嘴就是不争气。 谢容兰没想到一个下人竟然生了这么一张利嘴,偏她还不能再跟人家硬杠。 “嬷嬷说的是,是我一时嘴快,往后定然不会了。我原本也是想着代我母亲赎罪,能在二婶娘身边伺候,顺带着再照顾一下昭妹妹。我知道昭妹妹聪明伶俐,只是听闻二婶娘在京城要料理的事情也多,我也担心昭妹妹无人照看,这才有此一说,还望二婶娘不要怪我。” 这话说地还真是好听。 只字未提她要去京城的事,但是又句句在暗示,她想跟着一起去京城,而且是为了替高氏赎罪。 啧啧,这个理由都找地如此光明正大的,生怕刘若兰再不答应,还在那里红着眼眶扮可怜。 王自珍笑了:“大小姐这话可莫要再说了,如今长房没有主母,您是长房的长女,自然是要想着帮衬大老爷来照顾家里。你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呢,再怎么说,也是她们更需要你这个长姐。我们小姐虽然年幼,但是有夫人和老爷管束着,就不劳大小姐费心了。” 谢容兰都要气出内伤来了。 这个王嬷嬷是故意来跟她作对的吗? 可是没法子,王嬷嬷是刘家那边送来的人,又不是谢家的仆妇,谢容兰还真不敢把她怎么样。 回到屋里的谢容兰气呼呼地摔打着床上的枕头,她恨王嬷嬷坏了自己的好事,也恨二叔二婶的冷漠无情。 谢容兰完全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她的父母做的太过分了,如果不是她自己以往对二房的态度不佳,又怎么会是如今这样一个结果? 就连被过继到二房的谢荣晖都不敢提跟着去京城的事,她一个隔房的侄女又是哪来的脸面呢? 谢修文又去庄子上挑了两户人家出来,他们原本是这里的长工,没有签卖身契,日子过地将就,饿不死,但是也别指望着能过太好。 谢修文跟他们两家签了二十年的活契,然后打算带他们到京城,之后再送到荒山那边。 这次再回京之后,京城里的铺子就得开起来,总得有一个赚钱的营生。 还有那处山头,也得好好地利用起来了。 除了那里有着老天爷赐给他的财富之外,他还跟乖宝商量了一下,在那里养一些鸡鸭,之后可以送到铺子里当食材。 除此之外,还要再养一些猪羊,至少自家吃肉的问题能解决一大半,而且年节送礼也省得再去外头转悠发愁了。 谢容昭的意思是自己可以去山庄上住着,然后再跟着一起养养家畜家禽,可惜她的小心思被阿爹看穿了,直接就给否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就是想天天玩乐了,哼,回京以后,该给你找的先生也得都找起来,不能再容着你散漫胡闹了。” 谢容昭一脸委屈地撇嘴,怎么还突然想起来给她请女先生了呀! 谢容兰后来又寻了二房几次,但是要么不是他们不得空,要么就是谢修文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总之,一直到他们返京这日,谢容兰也没能再求出口。 得知刘大郎和程景舟都要跟着他们一道去京城,谢容兰气得脸都要变形了。 “尽帮着外人,却不管亲侄女的死活,还说什么仁善,我看分明就是冷血无情!” 不管谢容兰怎么骂,谢修文一家子还是登船离开了。 程景舟这次去京城,身边带了长生和武师傅,而谢荣恩又一直跟着武师傅习武,所以干脆就跟着一道去了。 好在方虎租的院子不算太小,能住得下,要不然,真地是要再重新租宅子了。 一路上倒也平安,谢修文一行人才刚到城门口,就看到方虎驾车过来接了。 “老爷,夫人一路辛苦了。” 谢修文回家来不及换身衣服,就先问他可寻好了铺面。 “老爷放心,已经找好了,按您的吩咐,小的将十几棵白腊木的树皮和树干都是分开来卖的,总共得了一千零八十二两银子,目前打听了两处铺面较为合适,价格也都不高,一处九百二十二两,另一处一千两整。只等着您回来拿主意呢。” 第181章 去山庄喽 方虎找的两处铺面,都在外城。 内城的铺面这个价格可是拿不到的。 谢修文听完之后,就让他明日让牙人上门一趟,铺面的事情,由夫人和小姐做主即可。 山庄那边已经修整好了,不仅如此,还在原来的宅院基础上又加修了一处跨院,前后两进,正好可以给几位公子们当学舍用。 谢修文将刘大郎和程景舟接进京城,就没打算亲自动手教,他还得上值呢,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呀! 但是他五天一休沐,倒是可以过去指点一二,正好也可以带着妻女过去一起放松一下。 余下的事情,都是由刘若兰做主,方虎配合着去办的。 谢修文身为朝廷官员,不可能一直将心思放在这些琐事上,所幸谢容昭这个女儿倒是学了不少的东西,偶尔还能起到一个帮衬的作用了。 刘若兰以前可没管过这么多事,更没想过自己张罗着弄起一间铺面,亦或是安排一处庄子的事了。 这一回,饶是有方虎和古氏帮着,她也仍然是做得有几分吃力。 不过晚上谢修文会过问几句,之后每每夸她做的好,还说官眷大多如此,不可能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其它事情样样不操心,那岂不是神仙日子了? 刘若兰得了夫君的夸赞,自然也就干得更有劲了。 不仅将谢修文带过来的两家仆从都给安置到了庄子上,还额外又买了几个奴籍的下人。 “琅哥儿,你明日就要去山庄读书了,先生也是你父亲亲自去请的有名望的举人老爷,每个月你父亲也会抽时间过去指点你们的功课,你可要好好学,莫要让你父亲失望。” “是,母亲,儿子记住了。” 谢荣琅心里头是激动的,如果不是因为被过继到了父亲名下,他现在只怕是已经饿得只剩一层皮包骨了,哪里还敢想什么读书的事? 说到底,都是乖宝待他好,要不是乖宝喜欢他,父亲母亲也不可能答应要将他过继到名下。 “母亲,儿子这一去,平时也不好回来,不能在您身边尽孝,您可一定要多保重身体,还有姐姐若是不喜欢那些琴棋书画,母亲也莫要为难她了。” 刘若兰扑哧一笑:“你这个小豆丁,倒是先维护她了!放心吧,有你父亲瞧着呢,谁还能欺负了乖宝?” 这话倒不是虚的。 就算是谢修文不护着她,还有一个赵越呢! 当然,就以谢修文那护女如命的架势,可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 “明日我和乖宝都会过去,正好陪着你们在那里住上几日,等你父亲休沐的时候再一起回来。方平是方管家的儿子,我和你父亲都信得过他,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就记得跟他说。” “是,儿子知道的。” “平时若是不讲课的时候,你多跟几位哥哥们学学,尤其是三郎,他的学问应该是最好的,别看他年纪比你大不了几岁,但是三郎开蒙早,而且又素有神童的名号,学业上你有不懂的,都尽可去问他。” “嗯,我会的。” 刘若兰瞧着如此懂事的谢荣琅,倒是有点儿舍不得了。 “你过来。” 谢荣琅上前几步,刘若兰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琅哥儿,我知道你以前日子过得苦,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有好日子了,就得想法子保住这份儿平安康泰,可懂?” 谢荣琅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自己又说不清楚,只能点头。 “你是晖哥儿都过继到了我们名下,你虽年幼,却是最早过继成我儿子的,你与晖哥儿不同,你父亲只管着让他能好好读书,日后考取功名奔个前程就是。我和你父亲是真心拿你当亲儿子疼的,日后还指望着你能多护佑乖宝,所以你更得多努力,将来有出息了,才能在这繁华的京城护住你姐姐。” “嗯,我会的。” 这一回,谢荣琅重重地点了头,他是真地想要保护乖宝的。 次日用过早饭,刘若兰送谢修文上衙之后,就安排人张罗起来了。 方虎特意去雇了几辆马车,谢容昭一番撒娇卖萌之后,还是跟程景舟挤上了同一辆马车。 当然,除了程景舟,还有谢荣琅、谢州和刘大郎。 等到了山脚下,大家伙一下马车,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大不一样了。 谢荣琅、谢州和谢容昭以前是来过的,看到这里的变化,自然是一脸惊讶,随后又是激动的欢呼着漂亮! 而程景舟几人是头回来,看到这里将山门处也弄得像模像样,倒是真觉得不错。 特别是旁侧一小片的竹林,瞧着就带有几分的宁静氛围。 山路是特意修过的,还加宽了,因为这座山的前面坡势较缓,所以马车也是可以上去的。 不过除了刘若兰和古氏之外,其它人都下来了,一边走一边玩,等他们到了山庄时,刘若兰和古氏都已经进去整理衣裳了。 山庄大门上悬一牌匾:福源山庄。 看到这个名字,谢容昭还有一点小嘚瑟呢,特意跟几位哥哥们炫耀,说这名字还是她想出来的。 如此接地气的名字,想也不会是什么文人雅士取的。 程景舟一脸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又问:“可累了?” “不累。” 谢容昭是真不累,上山时,她几乎全程都是被程景舟和谢荣琅牵着上来的,能借力,自然就不会辛苦。 刘若兰这边已经指挥着人开始干活了。 程景舟他们要住的就是新修起来的西跨院儿,前后两进,前面主要就是上课、用饭的地方,后院则是主要用来休息。 西跨院儿前后的正屋都是三间,东西各有两间耳房,再加上东西厢房、倒座等等,这住处倒是不少。 谢荣恩跟着武师傅一道来的,不过他一直都是坐在外面的车辕上,这会儿到了地方,眼睛都不够使了。 “这里真是二伯家的庄子?这么气派呢?” 谢州也是觉得这里建的好,这么多的屋舍,便是谢家老宅也没这么气派。 “四郎,你和武师傅就住在前院儿,正好前院的地方也大,你们早上还能照旧起来练练拳脚功夫,互不耽误。” 第182章 山大王谢容昭 武师傅和谢荣恩对于这样的安排都很满意,他们要练武,打木桩,动静肯定是大的。 早上几位书生都在后院背书,他们就在前院练练拳脚功夫,还真是互不耽误。 等到了正晌时,书生们来前院读书听讲,他们师徒二人就可以在山上随意练功,若是可以,还能顺带着打打猎。 朱翁带着小孙子朱小狗一大早就过来给主子请安,也是想着要将几位新来的公子们都记清楚,免得再冲撞了。 跟着谢修文过来的两家老小们加起来有十余人,分成了两拨,一户就在山脚下,平时主要就是帮着守守山,还要再开出十余亩的荒地来。 这十余亩荒地跟那些良田正好是相反的方向,只因为这边离山脚近,而且到处都有碎石,所以一直荒着。 谢修文让他们将这里整理出来,再由他们这些庄稼把式看着,若是能种粮就种粮,不能种粮就种菜种树,反正不能让这些土地闲着。 谢修文带回来的这两家,祖籍都是北方的,要不然也不会愿意跟着过来。 他们熟悉北方的气候,也知道北方什么季节种什么粮,而且他们现在来了京城,离他们的老家也不过相隔二三百里,已经是特别近了。 另位一户被刘若兰安排到山上了。 山庄的管事就定了朱翁,新来的一家子人大大小小七口,活计也好安排。 如今刘若兰也会当主子了,将人叫过来,然后给朱翁看过后,让他来安排具体的差事。 朱翁其实年纪也不算是特别大,早先是日子过得潦倒,饥寒交迫之下,又哪里还有心思打理仪容? 如今吃饱穿暖了,再把自己这么一修整,瞧着倒是一个挺利索的老汉。 其实年纪还不到五十呢。 “夫人,小的瞧着他家里头有一老二小,不如就让他们跟着养养鸡鸭、喂喂羊,这活不累,就是有些繁琐,一般农家的小娃子们也都做的。” 刘若兰觉得可以,庄子上不养闲人,但是这老幼的确还是要考虑一下,不能做太重的活。 “余下的两个汉子,主要就是做一些山里头的零碎活计,等这山上的事情都料理完了,可以再具体安排,您说呢?” 这山上的细活们还有不少呢,比如说有些地方已经辟出来可以种些豆子或者是番薯了,再比如说山脚下有的地方还得再扎些篱笆,如今有正经主子了,可不能让外人再随意上山了。 除了本村的一些个住户可以沿着山路上来捡些柴、挖些野菜,外人是不能再纵容的。 这活不能细细算计,要不然,就会觉得怎么也干不完了。 所以,还得慢慢来。 “那就有劳朱管事了,你看着安排就好。对了,这对婆媳做饭还可以,干活也爽利,我原本打算着让她们来负责厨房这边的事务,你觉得可否?” 朱翁连忙低头:“既然是夫人安排的,那定然是没问题。” 他们这边主仆说着这些个事务,谢容昭则是将注意力放到了朱小狗的身上。 朱小狗就是朱翁的小孙子,上回来的时候,这孩子饿得两眼放绿光,别的什么也没看清楚。 这回瞧着倒是长得挺精神个小子,脸颊上也有了一些肉,就是瞧着有些黑,没别的毛病。 “乖宝,你瞧什么呢?” 谢容昭回过神来,甜甜道:“阿娘,这位小哥哥好像没有大名呢,怎么说也是管事的孙子,总不能一直管他叫小狗吧?” 这话还真是说着了。 朱管事一激动,拍了孙子后背一下,扑通,朱小狗就跪那儿了。 “还请夫人小姐给他赐个名儿。” 这让刘若兰犯了难,她能支使这么多的下人还是头一遭呢,取名字可真不是她的强项。 倒是谢容昭积极得很:“我来我来!” 话落,她扬着小脸儿问:“阿娘,我想给他起个名,成不?” 刘若兰扑哧一声就笑了:“那你说说,想给他换个什么名?” 谢容昭眨眨眼,再瞧瞧朱小狗道:“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孝顺得很,我还记得他上回将吃食都让给朱阿爷吃呢。要不,就叫朱孝?” 朱管事听得这话心头一动,听别人说自己孙子孝顺,跟自己心里头认定孙子孝顺,这可是两回事。 如今小姐当着夫人的面儿再一提,更显得他们爷孙俩的人品好,日后做事也能更踏实些。 刘若兰想了想:“单名孝字不太好,我瞧着他双目炯炯有神,而且上山时动作飞快,腿脚灵活,倒不如叫啸云,呼啸的啸,白云的云,乖宝以为如何?” “朱啸云?这个名字好!不过我咋总觉得听到了武将的名字?” 这番话引得众人一笑,这般大气的名字,的确不像是给下人取的,更像是一位威风的将军。 而朱翁想到自己在战场上杀敌致残,再看看如今强壮起来的小孙子,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 “谢夫人赐名,小的以后就叫朱啸云了。” 至于这个名字日后会如何威风,那就是后话了。 将事情都定下来,便开始各自司其职。 朱啸云年纪还小,以前在山庄就是跟着阿爷打下手,什么都干。 如今庄子里人手也多了,朱翁就成了正经的管事,除了天天看顾一下那些家禽和猪羊,基本上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山庄候着。 朱啸云被安排的轻省活计,负责守着西跨院的那道门,偶尔也会帮着公子们跑跑腿儿。 这些家禽都才开始养,想要吃怎么着也得再等上三四个月,谢容昭倒是天天往外头跑,撵鸡赶鸭的,一天不知道要把鸡群鸭群吓散多少回,活像是一个山大王。 谢容昭往外跑的时候,还没忘了自己上回来时感受到的那种不同。 这会儿安静下来,就开始琢磨着,到底是什么宝贝呀,而且还能动? 谢容昭说不上来那种玄妙感,反正就是来过几次,好像每次感知到的位置都不一样,而且她每回往感知到的位置走上一段路,就发现这东西好像又不在原地了。 这让谢容昭很郁闷。 她想要宝贝呀! 第183章 铺子开张了 谢容昭没能如愿找到自己想要的宝贝,但是收获也还不错,最后摘了一筐的药材回去。 当然,负责背药材的不是她,是被朱管事派过来的孙子朱啸云背着。 “这山真地是有几分荒凉,转了好几天,也没瞧见几只野鸡。” 朱啸云不解:“小姐想吃鸡肉了?咱们自己养的鸡还有些小,要不我去村子里淘换两只?” 谢容昭翻个白眼儿,这孩子到底能不能听懂重点呀! “不是,我没想吃,我就是觉得这山上荒凉,不像我们老家的山上,有兔子野鸡,可热闹了。” 朱啸云不说话了,他们这处山头的确是有些荒。 这一片大大小小有五六个山头,都是连着的,基本上都一样,可能是因为这山上的植被没有那么茂盛,所以一些小动物也不乐意在这里安家吧。 没能抓到兔子或者是野鸡,谢容昭还有几分沮丧,不过一想到可以去看看养的几只羊,她这兴奋劲儿就又起来了。 山上养了两只奶羊,还有几只小羊崽,可是把谢容昭给稀罕坏了。 以前在谢家的时候,家里也有养着奶羊的,只是她不敢接近奶羊,老太太总以为她想偷羊奶。 实际上,她一个小奶娃子,哪里会挤羊奶呀! 如今长大了些,七岁了,但是对于这些小动物还是很好奇,还是不敢接近奶羊,但是喜欢摸摸小羊崽。 谢修文是晚上到的,明天休沐,可以在这里放松一下。 这山上的白蜡树可是好东西,所以谢修文还是特意转了一圈,确定山脚下的一些守卫工作得做好。 以前无人知道这山上的树值钱,自然也就没有人会费尽力气上山来砍。 可是之后他还会再卖树,早晚会有人知道的。 不仅仅是树,那白蜡树的果子也都是可以卖的,说是全身上下都是宝也不为过。 底下除了篱笆桩之外,如今有一户仆从在底下守着,再加上山脚下还有几户是他们的佃农,山上又有人照看,谢修文才能放心。 这里离京城近,老百姓们大都是安居乐业,偷盗一类的案子发生的还是比较少的。 回到三杏巷这边,刘若兰又开始安排铺子的事。 铺子那边基本上都修整好了,桌椅以及灶房的相关用具也都准备妥当,接下来就要先试几天,看看这几个孩子干活是否麻利。 谢容昭知道家里头要做生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毕竟这里是京城,到处都是权贵,可不敢大意。 “阿叔,你能不能借给我一个人?” 赵越看着这个机灵的小丫头,捏捏她的脸蛋儿:“说吧,何事?” 谢容昭一撅嘴,不满道:“别总是捏我的脸,人家说总捏的话,以后脸就会胖胖的,不好看了。” 赵越哂笑一声:“你个小丫头倒是会臭美了!” 谢容昭气呼呼地瞪他,赵越可受不住这个:“好好好,是阿叔错了。你刚刚说要借人,可是因为铺子的事?” 谢容昭眼睛一亮,敢情他什么都知道! “是我阿娘的表侄来京城做些小买卖,可是他们年纪小,而且我阿娘也不方便总是到外头去,所以才想着找您借个人,主要就是帮忙当个掌柜的就好。” 赵越笑了笑,正要伸手去捏她的脸,看到她一脸防备的样子,又改为摸头了。 “行,这个好办。我给你们拨两个人过去吧。” “一个就够了。” “铺子刚开张,又是新人,指定手忙脚乱的,先给你们送两个过去用着,等回头你们自己捋顺了,我再撤一个回来。” 谢容昭喜笑颜开:“成,谢谢阿叔。” “谢什么!你帮了我的大忙,还救过我的命,不过就是借个人手过去,不算什么。” 谢修文带来的那几个半大小子,以前在村子里不受重视,因为家里头日子苦,所以长辈们都是觉得给口吃的饿不死就成。 这三个里头,只有一个读过两年书,还是跟着人家屁股后面当拎包的,这才能混着上了两年学堂。 谢修文在高阳县的时候,就给他们都改了名字。 不改不行,这名字一听就没法儿在铺子里干活,驴蛋、粪球,这样的名字能在卖吃食的地方叫? 再说了,也不知道这父母是咋想的,这名字叫的时候都不觉得恶心吗? 如今这三个半大小子都有了新名字,分别叫方家和、方家睦、方家欢。 方家和年纪最大,今年也才十三,许是因为吃的跟不上,所以个子还是有些小,而且瘦得很。会写字的就是这个方家和。 谢修文让方家和试着当帐房,正好谢容昭给他借了一个掌柜过来,就让他跟着多学学。 在京城开卤菜馆,有些东西就不好做了。 比如说一些民间百姓们都爱吃的卤下水,就不太适合在这里卖。 而且谢修文这大半年在京城里逛了无数次,做卤菜的商户没几家,而且大部分都是做的猪蹄或者是大肘子。 刘若兰和他商量过之后,就决定先做卤鸡卤鸭卤猪蹄,其它的,都等以后再慢慢上。 这方子原本就是谢容昭拿出来的,谢修文为了不把方子泄露出去,还特意让人去了几处药铺分开买。 当然,即便如此,也有一些料是从他们老家那边运过来的,还特意托了商队,每回北上的时候都给他们捎上。 香香卤菜馆开张头一天,就卖出去了六十只卤鸡、七十多只卤鸭,卤猪蹄做的不多,总共做了三十多个,一个也没剩。 刘若兰也没想到能卖得这么好,和掌柜的一商量,决定明天再多做一些,另外,也没忘了让人明天给她留出几只来。 其实这头一天的生意好,主要还是因为铺子刚开张,这价钱定得便宜。 一整只卤鸡才卖五十文,这价格的确是不高,在乡下,二十多文钱就能买一只活鸡了,但是你还得杀鸡、加工,费火费料的,卖五十文一只,还真不怎么挣钱。 铺子开张头三天,这价格都比较低,到第四天的时候,这价格就要浮动上去了。 刘若兰有些担心,高阳县的铺子她可没有经过手,真不知道这价格会不会定得太高了。 “乖宝,真能行?之前卖五十文一只呢,现在一下子卖九十文一只,是不是太贵了?万一卖不掉怎么办?” 第184章 中秋礼盒 谢容昭看着揪心的母亲,不由得叹口气,若是按她说的来,这一只卤鸡得卖一百二十文往上才更符合他们的东西。 可是刘若兰胆子小,总觉得那样是在坑人,就是卖九十文,这赚头也已经很多了。 “阿娘放心吧,九十文还是很好卖的,而且方管家不是也说过了,他去外头打听过的,不能卖得太便宜,要不然别人家的生意也没法做的。” 酒楼里头的一道盐水鸡要卖一百多文,主要是人家那里能吃饭喝酒。 他们开的是卤肉铺子,只往外卖,不能在店里头吃东西,所以才勉强定了个九十文。 要是再便宜,可能会引起其它商户的不满。 “阿娘就安心在家里等着吧,方管家一会儿指定会带消息回来的。” 前三天刘若兰都是亲自去铺子里待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回来,今天就不好再去,到底是官眷,还得顾着谢修文的名声呢。 等到家里头要摆上午饭了,方虎也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夫人安心,今天铺子里头备的那些食材都卖光了,掌柜的考虑到这价格升回去了,所以今天做的量都不多,跟开张那天一样,但还是卖光了,他还说让我回来跟您禀报一声,明天鸡鸭都要再加十只呢。” “行,就按他说的办。” 刘若兰一听东西都卖光了,顿时满脸喜气。 只要不让她亏钱就行呀。 经过几天的反复调试,最终把每天的卤鸡卤鸭定在了七十只,卤猪蹄则是定了三十只。 除此之外,后续还要加上其它的卤菜,如果只卖这几样,虽然能赚钱,但是店里太轻闲,而且时间长了,也容易让客人吃腻,慢慢地就会减少客流量了。 目前一天的毛利润就是在十三、四两银子左右,一个月下来,总计毛利润大概就是四百两银子。 这其中还要去掉店里头四个人的工钱、还有一些卤料的成本,杂七杂八的这样一去,一个月净赚三百六十八两。 这个数字在京城其实不算多扎眼,刘若兰反复地看着帐本,欢喜得都要合不拢嘴了。 先前夫君给她的二百两家用她才花了一半呢,如今又有了三百多两的进项,她怎能不高兴? 不过,想到先前买铺子还投入了不少,这欢喜的劲儿总算是消下去一些。 谢修文也知道铺子的生意不错,头一个月,也没有再推新的卤菜出来,主要就是还要再等一等。 “阿爹,我托你找人弄的盒子弄到了吗?” 谢修文抬头,谢容昭迈着小短腿儿进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长个子晚,总感觉她这一年没怎么长。 “嗯,这是样品,你瞧瞧,如果可以,后面的几百个盒子就按这个做了。” “哇,好漂亮,这上面的画是阿爹画的吗?” 谢修文笑了笑,他其实也只是随手勾勒几笔,没想到做出来以后这个效果还挺好。 这是一个木制的双层食盒,食盒最顶上是匠人手工雕刻出来的祥云图案,再远看,便是一个粗浅的福字,而食盒的盒身上则是用几个简单漆色绘了花卉或者是月亮出来。 原本谢容昭是想着都用雕刻的,但是太麻烦了,这得需要多少匠人多少时间才能弄出来呀,她可等不了。 “阿爹,这食盒一天能做出来多少个?” “倒是不慢,只是这头一个打样用的时间长一些,后头再做就会快许多,这盒盖子上的雕刻也不慢,两个匠人,一天能做二十来个。” 谢容昭满意地点点头:“离中秋还有二十多天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先在铺子里打个样儿?” 谢修文歪头看她:“你不怕太早准备,反倒是让人抄了去?” 这倒也是。 谢容昭认真想了想:“那我们先做出几套来,给赵阿叔和曹阿伯都各送一个,还有王阿伯那里也送,阿爹以为如何?” “我的乖宝就是聪明。” 谢修文如今在翰林院当值,一般晌午都是在翰林院吃饭,不需要掏钱,每日也都有一两道的荤菜。 这天王进过来寻他:“走吧,一起去用饭。” 两人刚要出门,就看到谢林也过来了。 谢修文虽然不喜谢修宁,也就是谢辰,但是对这个谢林的感官还是很不错的。 “真是巧了,我远远地瞧见王兄的背影了,还怕自己过来时你们都走了。” 谢修文笑了笑,三人一起去用饭。 刚走几步,豆子拎着食盒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给二位大人请安,老爷,这是刚刚安睦让人送来的,说是小姐吩咐的,今儿新出的卤菜,过来给您和几位叔伯添道菜。” 谢林拂掌大笑:“我可算是有口福了。” 王进也知道谢修文开了一家卤菜馆,以前也吃过几次,味道确实不错。 “走吧。” 食盒一打开,自然就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先不说里头的东西如何,只说这食盒的精致漂亮,就足以让人多看两眼了。 “哟,这是什么盘子,还真是好看!” “回王大人,这是店里头特制的盘子,数量不多,都是准备在中秋节前往外推的礼盒。” “礼盒?” 谢林也来了兴致,瞧着这最上层的都是一种精致的三连格小盘,里面有各色的卤菜,量很小,跟吃饺子蘸醋用的碟子大一圈的样子。 “哟,这是九样?” “正是,这是取了个吉数。您瞧瞧可有中意的?” 王进笑呵呵地拿起筷子,真有几分迫不及待了。 这头一层的盘子里装的卤菜都比较新奇:鹌鹑蛋、海带结、藕片、香菇、豆腐等等,正好九样,这摆盘也十分用心,搭配得漂亮。 底下那层端上来,都是大盘子,但是明眼一瞧,就知道跟上面的是一套餐盘。 鸡、鸭、鱼,而且瞧着那鱼外面还裹着一层东西,像是怕这鱼再散了。 谢林直接就问出来了,豆子笑道:“谢大人好眼力,这鱼是炖煮时间最长的,连里头的鱼刺都是软的,可以直接吃的。这是特意给一些老人家们准备的,鱼肉软且入味,而且还不用担心卡喉咙。” 王进催着谢修文赶紧动筷子,他也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片卤藕入口。 “嗯,这味道真是不错。豆子,去跟掌柜的说一声,这礼盒我来十套!” 第185章 大赚一笔 王进不差钱,而且快要中秋了,总要给长辈亲戚们准备一些节礼,这食盒倒是真不赖,瞧着还新鲜,总比那万年如一日的各种精贵补品们看着稀罕一些。 谢林也生起了几分好奇心,他尝了一块鱼肉,入口用舌头轻轻一抿就烂了,而且他能感觉到一根小刺,也没用牙齿咬,那鱼刺便断了,再用舌头一抿,竟然都是软的了。 “这鱼果然是不错,难怪要用这种网兜着,这是怕鱼会碎掉吧?” 豆子嘻嘻笑道:“谢大人好眼力,这些菜里头,就属这道鱼最费心思了,小的不知道怎么做,便是听说得熬煮十个时辰,之后还要再用小火慢炖十个时辰,要不然,这鱼刺也不可能如此软烂。” 谢林点点头,他自小到大吃过的鱼肉可不少,还是头一回吃到这种如此入味的鱼。 大多数的蒸鱼或者是炖鱼,若是夹到里面的白肉,总是无味的,要么蘸点汁水,要么就是当成馒头一样入喉,可是今天这个,却是让他大开眼界。 “麻烦豆子带我的小厮去一趟吧,我也要定十盒,不,我得定二十盒才能够分了。” 豆子不急着走,又道:“二位大人,这种食盒是有讲究的,像是我拎的这种,价格要高一些,这盘子和食盒都是归客人的,要三两八钱一份。还有一种就是用的不是这种盘子,但是食材是一样的,价格稍低一些,要二两八钱一份。您二位要是交待下人去买,得提前说好了要哪一种才是。” 这盘子精美,而且两层食盒里用到了不少盘子,才折钱一两银子,不算多。 “都要这种,所有的盘子都是这种图案?” “那不是,小的听说好像是有六套吧,有花开富贵、荷塘夜色、嫦娥奔月、吉祥如意、平安康泰、前程锦绣六种花样子,看您喜欢哪一种。” 谢林摸着额头笑了:“谢兄,这般巧思,可是出自于嫂夫人之手?” 谢修文笑了笑,不语。 吃饭的不仅仅只有他们几位,周围的一些大人们看到自然也都过来瞧个新鲜,再听到豆子这么一通吹捧,也都起了心思,当下便都掏银子吩咐下人跟着先去预定。 其实这种销售模式,还是谢容昭上辈子从方家那里偷学来的。 严格来说,这也不是方员外家首创,而是那本书上所定的女主所发明的法子。 如今谢容昭拿来一用,倒是丝毫不觉得心虚。 这种食盒,卖三两八钱银子,也就是等同于三千八百文铜钱,而其真正的成本,连一两银子都不到。 余下的,都是赚头。 这食盒要是在外头买,这种品相的,至少要五百文一个,可香香卤菜馆是直接批量定的,所以这价格自然不同。 而且这上面的花样子也都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他们只是暂时找匠人定做,等到过完中秋节之后,这些花样子他们匠人可以拿来自己接生意做,所以内心是对香香卤菜馆颇为感激的。 所以,这食盒到了谢容昭手里头,价格也不过才二百多文。 那家手艺人为了做这几百个食盒,投入了十几口子人,要不然,一天也不可能出二十多个的量。 再说这盘子,瞧着漂亮,主要还是因为稀罕少见。 像是这种三格连为一体的盘子,功能性还是很强的,而且瞧着又精致,所以定然会得一些贵人们的喜欢。 谢容昭没想到的是,她这一推出,还真地就是大受欢迎。 就这一天,豆子给谢修文送顿饭亮了亮相,当天就接到了八十多笔订单。 第二天谢容昭又让管家分别给赵越和曹新各送了一份食盒过去,于是接下来三天,铺子里光是接订单就忙得停不下来。 到八月初九时,铺子里已经接了五百多个礼盒的订单,大部分的官家老爷们都是十盒起定,所以这量才会起来得特别快。 三两八钱,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可能挺多的,一年的花销,但是对于那些富贵人家来说,可能连一顿饭钱都不够。 就这样,过一个中秋节,让香香卤菜馆赚了个盆满钵满! 或许是受到了威信侯府的影响,内城大半的权贵都来找他们预定礼盒,量一大,自然就忙不过来了。 好在掌柜的早有准备,食盒原本就是提前开始攒下的,如今已经有攒了四百多个食盒,后面还在继续做,应该耽误不了,只是这后厨实在是忙,四个锅灶都忙得不可开交,还是又找夫人借了两个人手过来,这才能勉强供得上。 到了八月十七,中秋节的热闹劲儿一过,刘若兰这里一盘帐,这个月已经赚了一千五百多两银子,光是中秋礼盒就净赚一千二百多两,这个数字着实有些吓人。 中秋节他们总共接了礼盒六百多单,后来还是掌柜的又寻了一批匠人参与进来打造食盒,要不然,这单子根本就接不过来。 内城权贵家定的都是三两八钱的食盒,而外城有些体面人家定的则是二两八钱的,当然,更多的还是买九十文一只卤鸡或者是卤鸭的普通老百姓们。 有了中秋节这么一遭,抵得上铺子好几个月的利润了。 刘若兰欢喜地放下帐本,随后又叹息道:“唉,这法子妙是妙,可惜了,不能天天这么弄。咱们也得知足,大家伙前前后后忙了快一个月才能有这个收益,都得赏!” 刘若兰大手一挥,铺子里掌柜的赏五两银子,余下的三个小子一人得一两银子的赏钱,另外还给他们都各分了一只卤鸡。 除此之外,刘若兰给自己家的仆从们也都发了赏钱,毕竟那几天也都是轮换着过去帮忙,都辛苦了。 因为不放心铺子里的生意,所以中秋节谢修文和刘若兰都没有去山庄那边,但是差人给送了好些个吃食过去,特别是月饼,送了好几种馅的。 “夫君,我没想到咱们乖宝这么聪明,还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太聪明了?” 谢修文听出她语气中的担忧:“怎么了?” 刘若兰略有些忧心:“人都说慧极必伤,我这是担心乖宝会不会……” 第186章 蓄力待发 刘若兰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谢修文自然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谢修文得知乖宝有那种神奇的好运气之后,也是时常会忧心,他就是担心孩子年纪太小,承受不了这么大的福气。 但是这两年看下来还好,至少乖宝没有再生过太重的病,而且她吃的香睡的好,应该不会有事。 谢修文也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时常提醒女儿,让她注意一些,不要太过频繁的便用自己的好运气,万一哪天惹了老天爷不高兴,可怎么办? “无妨,你也不必太担心,咱们乖宝聪明,也是因为开蒙早,而且经常跟在赵世子和曹大人身边,有些早慧也是正常的。” 谢修文也不知道安慰的话是否起了作用,他现在还在想着到底什么时候对谢辰出手才是最合适的时机。 高阳谢氏与京城谢氏早已分宗多年,严格来说已经不是一个谢氏了。 而谢六斤做的那些事,他们也只能是在宗族内部来处理,真要是闹到公堂上去,也只会损坏了自家的名声。 而谢辰如今已经过继到了别家,高阳谢氏自然也没有办法再拿宗族力量来惩罚他。 谢修文回京已有三个月,一直都在想办法来回击谢辰。 好在今年的会试谢辰并没有上榜,要不然,对付他定然更费力。 当然,这三个月他也不是在空等,方虎已经打听到了不少关于谢辰以及谢三爷的事,想要出奇不意,那必然就得对对手的一切都很了解。 谢辰的养父在京城名声不赖,只冲着他膝下无子,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休妻一事来说,就是个值得相交之人。 谢三爷除了正妻之外,还有一房妾室,三个通房丫头,这些人都是谢三夫人安排的。 成亲多年,一直无所出,所以谢三夫人也是着急的,但是给他安排了好几个女人,一直没能生出孩子来,大家自然就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谢三爷出了问题。 可是他们夫妻二人也没少看大夫,但是都得不出一个结果来,如此几年过去后,谢三爷也便歇了生孩子的心思,打起了过继的主意。 谢三爷自己不是长子,所以将来若是谢明过世了,他能分到的财产也有限,而且支撑门楣这种事情,也落不到他身上,所以,他想要过继外人的孩子进门,也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更何况过继的还是高阳谢氏的孩子,几百年前也是一家人的。 谢辰十年前被接入京城,之后就一直受着谢家的良好教养,谢明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子,也并没有太排斥,当然,也说不上多喜欢,只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谢修文通过这些日子与谢林的接触,也知道谢林与谢辰之间的关系一般,如此,他倒是更多了几分把握。 要说以前谢辰敢暗中打压谢修文,那是因为他自以为是京城官宦子弟,而谢修文不过是一个乡下小子,就算是祖辈风光过又如何? 如今势态则是颠倒过来了。 谢修文中了进士,而且还是榜眼,又得圣上看重,不仅赐了编修的官职,而且听说还有意让他入上书房给皇子们做侍讲。 当然,目前也只是一些小道消息,到底能不能成,谁也不知道。 谢辰如今名落孙山,已经是泄了几分心气,如今再接到老家的来信,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的一切都被谢修文看穿,他担心谢修文会突然跳出来揭穿这一切,他自然是惊恐万分。 可是谢修文回京之后,一直没有对他有什么报复的行为,更是不曾对外宣扬过那些旧事,难不成他是惧怕祖父的势力,所以才怂了? 这个认知让谢辰曾经心安了几日,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有些害怕了。 谢修文手上的那些证据,就像是一把刀悬在了自己的头顶之上,他真怕哪一日谢修文想起他来了,直接就给他一刀子,那他又岂能甘心? 谢辰因为心中有事,平时读书自然就无法集中精力,三番两次被先生叫起来训斥,自然让他更为窘迫。 谢修文看着下人打听回来的这些消息,只觉得这个谢辰当真是胆小如鼠。 也不知道当年他是怎么能狠下心来让人对他做那些事的,现在自己都还未曾出手,他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也不知道能再撑上几日。 谢修文和刘若兰商量了一下铺子的事,这中秋节人人都知道他们家的礼盒卖得好,接下来就消停一阵子,也免得太惹眼了。 如果只是因为过节而盈利可观,那自然不算什么,这原本就是大家伙的机会。 可如果铺子生意天天好到爆,那可是真容易给自己招祸的。 中秋节过完,铺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且在卤菜上虽然添了几样新品,但是并没有中秋礼盒里那么齐全。 首先,这鹌鹑蛋就已经没了,或者说是已经改成了不定期供应,这东西可不如鸡蛋易得呀。 除此之外,那个酥鱼也并非是天天都有,这个太耗功夫了,但是利润也是真地大,一条酥鱼的定价在一百六十文,可是比鸡鸭都贵得多! 但是没办法,大家伙就是爱吃这一口,主要是别人家做不出这个味道来,而且这火候也掌握不好。 炖的时间太短了,达不到那种刺都软烂的效果;时间太长了,那鱼肉可能就要碎掉,哪怕是有草绳兜着都容易掉碎肉。 所以,这道酥鱼在被不少人自己尝试着做了几回之后,就都放弃了。 偏偏这店家还不是每日供应酥鱼,倒是不知道多少人心里头痒痒得慌。 这天刘若兰带着谢容昭去威信侯府赴宴,其实参加宴会的人并不算多,是赵越的次子赵恒过生,邀请的基本上都是亲戚,再就是赵恒玩的好的一些小伙伴们。 这是谢容昭第一次见赵恒,看着这个活泼好动又满脸纯真的赵恒,她实在是很难与书中所描述的阴狠歹毒联系起来。 “你就是昭姐姐吧?我听阿爹说过,年前的那支木剑就是你托他送给我们的,我还未曾谢过昭妹妹呢。” 赵恒说着,就作了一揖,随后抬头一脸俏皮道:“昭姐姐,你想不想看戏?” 第187章 又出幺蛾子 赵恒说的看戏,就是真的只是看戏,不过不是大人们喜欢看的那种戏班子里演的戏,而是小孩子们特别喜欢的皮影戏。 谢容昭刚答应,赵恒就一点儿不见外的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了。 赵恒虽然比谢容昭小两岁,可赵恒丝毫不比谢容昭矮,许是因为出身富贵,打小就吃的比较好的缘故吧。 赵越没有嫡女,只有几个庶女。 赵越的夫人高氏待人宽和,对府中的妾室和庶子庶女们也都并无苛扣,所以世子后院儿的氛围还是很和谐的。 “这是我二姐姐,比我长一岁,昭昭姐,你们两个谁大?” 赵樱连忙过来福身道:“昭昭姐,我是赵樱,先前得了你送的礼物,一直没机会当面谢谢你呢。” 谢容昭也还了礼:“我今年七岁,你既然叫我姐姐,那定然是比我小了。” 赵樱笑道:“我六岁了。恒弟带你过来可是要一起看皮影戏的?快走吧,最好的位置都留着呢。” 今天是赵恒过生,一帮孩子之中,自然是他最大。 最靠前的那张桌子自然就是留给他的。 原先赵越就提过要让谢容昭到侯府来跟着女先生学一些课程,除了礼仪规矩之外,就是琴棋书画。 谢修文觉得不妥,便推了。 谢容昭自己也不喜欢整日被人拘着,更何况她有自知之明,她父亲如今也就是个芝麻小官儿,而侯府这样的门第,可不是寻常人能高攀得起的。 虽然谢容昭没有来侯府跟着学,但是平时古氏在家里也会教她规矩,从寻常的一些小事上便能看出来,古氏以前是在高门做事的。 谢容昭和赵樱认识之后,两个女孩子一聊起来,这话就多了,等到刘若兰告辞时,赵樱还有些舍不得这个姐姐了。 晚上,刘若兰就跟谢修文商量着,该给乖宝请个女先生了。 “我打听过了,侯府里的几位女先生,要么是宫里头出来的女官,要么就是大儒之后,在那里上课的也并非都是侯府的姑娘们,听说还有亲戚家的孩子,什么表小姐堂小姐的好几个,我觉得咱们乖宝过去不合适。” 这事以前也提过,谢修文自然是不愿意让女儿去外头受委屈的。 那些个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们,自视甚高,若是乖宝真去了,就算是人家不欺负她,那气氛定然也不会好,就是这穿着上的差别就极大,很容易伤了孩子的自尊心。 “这事我一直上心呢,之前听说城西住着一位女先生,她父亲原是举人出身,夫君也是秀才郎,只是后来家门不幸,她夫君过世,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先前也曾给一些个商户家的小姐授课,如今赋闲在家呢。” 刘若兰的眼神微亮:“那位女先生人品如何?” “尚可。她夫家姓王,所以人们都唤她一声王夫人。她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了,儿子就在书院读书,平时也不怎么回来。” “那若是能成的话,是要将咱们乖宝送过去,还是她过来?” 谢修文对旁人的事情不上心,对亲闺女的事情可是看得十分紧的。 “自然是让她每日过来,若是她愿意,也可以在咱们家里头住下,这样倒是更方便。不过她的琴艺一般,倒是画技十分出名。” “那就再托人打听打听,只要人品无碍,咱们就将人请到家里来。只是不知道这位王夫人要多少的聘金才行。” “不会太多,一个月十两银子顶天儿了。” 刘若兰听罢倒是松口气,如今他们在京城有了自己的产业,每日都有进项,十两银子也的确不算是什么了。 谢修文如今除了月俸之外,还有禄米。 只是禄米一般都是在年底时发放,一次性发放一年的量。 别看谢修文刚刚说起十两银子好像轻飘飘的,可是实际上他一个从六品的官月俸都没有十两银子,就冲着他那点儿俸禄,还真养不起这么多的仆从。 没等女先生的事情定下来,谢修文就先收到了来自谢老三的家书。 看完信,谢修文的眉心都拧到一起,气得一拳就砸在了书案上。“岂有此理!” 谢修文借着想要请女先生的事情,单独跟谢林坐在一起。 “子成兄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弟帮忙?” 谢修文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将几封信推了过去。 谢林一时间有些疑惑,但还是当着他的面打开仔细看过。 这上面的内容,着实令人惊诧,而更令谢林惊诧的是,这笔迹他十分眼熟,正是他的那位好堂弟谢林的。 “子成兄,这?” “贤弟不必惊讶,这都是真的,而且先前我回乡祭祖,也将这件事情做了处置,族长当着全族的面儿,责罚了谢六斤,哦,也就是谢辰的生父,只是我高阳谢氏不愿意多生事端,所以此事并未上报到衙门去,否则……” 否则,事情可不是这么好收场的了。 谢林皱眉,他早知道谢辰性子有些阴险,但从未想过,他竟然能如此害人。 只是为了不让谢修文冒头,便能想出这等下三烂的招数,委实令人气愤。 “子成兄恕罪,此事小弟的确是不知。你放心,此事我定会禀明家中长辈,给子成兄一个交待。” 谢修文抬抬手,示意他先莫急。 “不瞒贤弟,原本此事我也不打算再追究了,毕竟这里是京城,谢辰又是你的堂弟,我谢修文初来乍到,根基浅薄,并无以卵击石的打自。可偏偏事与愿违,谢辰竟然派人回我老家挑事,这着实是令人恼火。” 谢林微诧,显然没想到谢辰竟然还敢对谢修文动手。 “谢辰日前派人去了高阳县,他竟然许以厚利给我的前大嫂高氏,然后想法子让我的两个侄女到京中投奔我。贤弟不知道我家中琐事,那高氏曾出手谋害我妻,还曾险些将我的女儿卖掉,也正是因为她做的恶,所以我大哥才会将其休弃。 可我万万没想到,谢辰竟然能找到她,挑拨我们叔侄之间的关系,甚至是偷偷安排了两个侄女进京。若非是昨日收到我三弟的家书,只怕到时我谢修文的声名扫地,要落得一个冷血无情的名头了!” 第188章 戳破 谢林听得一脸糊涂样儿,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修文气得胸口发堵,端起茶盏来连灌了两大口。 一旁的豆子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站一旁把话给说全了。 原来谢修然来信,并不仅仅只是告知他谢容兰带着谢容蓉上京了,而是告诉他,他将高氏给绑了,然后从她那里套了话出来,顺道着又从谢六斤家的一个小厮身上搜出一封信来,如此,事情才真相大白。 原来谢辰故意让高氏撺掇谢容兰两姐妹上京,但是又怕谢修文不肯收留她们,所以就故意给她们出主意,让她们在进京前把自己收拾得破烂一些,好让人以为她们吃尽了苦头才来京,如此,谢修文若是再赶她们回去,那必然就要顶着重重压力了。 不仅如此,谢修文如今都是从六品的官员了,而且谢家日子也还过得去,若是真让两个姑娘家家的不远千里找上京来,还一身破烂样子,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谢老三这回脑子算是转得快的了,但是再快,也没能追得上谢容兰姐妹俩,所以赶忙安排人给他送信,只盼着能在她们抵京前拦一拦。 谢林这才听明白了,暗骂谢辰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这是不想看着谢修文好,但是也别总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呀。 而且是两个姑娘家,就算是年纪小,那名声不要紧吗? “子成兄勿恼,此事我即刻回去禀明家父,若当真是谢辰所为,我们必不饶他。” 然而谢修文却并没有表现得多轻松,反而是肃着脸将豆子赶到了门外。 见此情景,谢林也将自己的小厮打发到外头去了。 “此事可大可小,人人皆知我是徐山长的弟子,而郑阁老又是我的师伯。” 说到此处,谢修文微顿,又轻叩手指道:“听闻谢大人一直与秦阁老走得近,而且两家亦是亲戚。” 后面的话,无需多说,谢林已然都明白。 秦阁老与郑阁老二人不说是死对头,也差不多了。 现在谢辰出手对付谢修文,往小了说,这是因为嫉妒谢修文有才华,比他先一步入了仕途。 可往大了说,那就是谢家看不惯徐远卿的弟子在京城扎根,所以才会指使谢辰出手对付谢修文,以此来打击郑阁老一派!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的确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了。 若谢修文只是一个寻常进士,寻常小官,也便罢了,可他偏偏顶着徐远卿嫡传弟子的名头,那他受委屈,有的时候就不单单只是他这一个人受了委屈。 要知道,人言可畏! 原本芝麻大点的事,若是再被有心人利用,那可就要惹大麻烦了。 谢林想明白这一点,脸上血色褪尽,眼底闪现出一抹愤怒。 谢修文见他想明白了,也便不再多言。 他现在虽然还没有跟郑阁老多亲近,但是明眼人都会认定了他是郑阁老这一派的,所以,有些事情,不需要非得多明白,只需要让旁人多心,就可以了。 晚上谢林把这事儿跟谢明原原本本说了,末了还不忘提一句,谢修文这次着实是气狠了,而且他手上有谢辰给高阳那边写信的证据,真要是闹到官府去,最终丢脸的还是他们这一大家子。 谢明也没想到,这个孙子竟然这么能折腾。 谢三爷正好也在家,谢明直接让人去将他们父子都叫过来,总得让他弄明白谢辰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呀! 谢三爷乍一听这事,也是吓一跳,谢修文没有将谢辰写的那些信给谢林,但是把谢六斤的悔过书给了他一份。 当初谢修文多了个心眼儿,谢六斤的悔过书可是写了好几份,都有谢六斤的签字画押,错不了。 “三叔,您瞧瞧,谢六斤将所有的事情都认下了,这上面也提到了辰弟,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装无辜就可以避过去的。” 谢三爷看着那份悔过书,好半天没说话。 谢辰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直接跪地:“祖父、父亲,我没有,这,这都是谢修文故意害我!” 谢明紧拧着眉心,一脸不解地看着这个孙子,他也想不明白,谢辰处心积虑地对付谢修文,到底是有什么仇怨呢? 谢辰还在哭着为自己辩解,只说自己不知,许是身边的下人所为。 这种一推四五六的说法,哪个能信? 好一会儿,谢三爷突然笑了一声。 屋子里原本就只能听到谢辰的呜咽声,这会儿谢三爷一笑,倒是显得十分突兀。 只见谢三爷身子后仰,一手还在桌上轻轻地拍着,另一只手则是抚上了额头,眼底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谢辰,谢修宁,你也不必再为自己辩解了。你祖父和三郎不知道你为何处心积虑地对付谢修文,我又如何会猜不到?” 闻言,谢辰的身子一软,显然被吓得不轻。 “当年我原本看中的就是谢修文,只是他拒绝了我,他不愿意因为荣华富贵就抛掉自己的生身父母,我虽然觉得可惜,但这种事情到底还是不能勉强。” 谢修文跟谢林提及旧事时,可没说过继这一段。 所以谢林也没想到,谢辰竟然是因为这个就处处打压谢修文。 谢明则是摇摇头,心胸如此狭窄,难成大器。 “我只是不明白,谢修文明白地拒绝了我,之后我也将你带走,而且也办了过继文书,你却为何还要对他出手呢?你是单纯地嫉妒他的才华,还是担心有朝一日我还要再将他接到京城来?” 谢辰的嘴角抖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辩解了。 他的确是有担心,有惶恐,有嫉妒,可是这些他不能认,否则,谢家就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谢明也意识到了这个孙子的归处会有些难办。 若只是个几岁的孩童,大不了送回原处便是。 可谢辰都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也已经成亲生子,这种时候若是再要将他退回高阳县,怕是就等于将他送上绝路。 可若是什么也不做,他们如何向谢修文交待? 一个谢修文他们倒是不担心,可问题是他背后还有徐远卿呢! 第189章 暴毙 谢老三信送出来的时候,人也已经骑上快马沿途去追了。 好在船行出不到一百里,就被谢老三给追上了,上得船来,二话不说就先给了这两个侄女一人一巴掌! 太能惹事了! 谢老三是个粗人,他平日虽没有打妇孺的恶习,但是此时已被气得头脑发昏,恨不能立时将这两个侄女给砍了,只是打两巴掌,已经是便宜她们了。 好在谢老三动作快,直接把姐妹二人带下船,然后又租了马车,一路遮遮掩掩地往回走。 这种事情,若是闹大了,丢的是谢家的脸面,谢家的姑娘们还要不要嫁出去了? 谢容兰在看到三叔出现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不妙,只是没想到自己一巴掌被打晕,再醒过来人已经被绑了手脚扔在马车里了。 谢老三一来一回折腾了三日,这才将人带回,又赶忙写信托人往京城送。 只是送信这种事,可遇不可求。 他们又并非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没有专门的小厮负责送信。 也因此,这信晚了几天才送出,彼时,谢明已经着手处置了谢辰。 毕竟是已经过继到了谢家的孩子,而且谢辰如今都是当爹的人了,谢明也做不出再把人送回去的举动,干脆就对外称病,接连几天请了十余位大夫后,对外只说是谢辰身染重疾,怕是将不久于人世。 谢明如今虽然未曾在官场上沉浮,但是见过的人和事却是不少。 这谢辰的品性坏了,好在他留了子翤下来,总不至于让老三日后无人送终便是。 谢修文收到谢老三的来信那天,谢辰死讯也被传出。 谢修文倒是震惊于谢明的手段。 竟然能舍弃这个孙子? 转念一想,反正也不是亲孙子,再者谢辰已经有了子翤,谢明怕是有心要培养下一代,所以并不把谢辰放在心上了。 若是谢辰此次高中进士,谢明怕是还舍不得。 只是可惜了,谢辰连会试都未曾通过,而且又不曾经过正经的路子科考,监生的名额也是花银子弄来的,所以他在谢明眼中,怕是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 谢三爷对这个继子还是很感悟的,他和夫人自认对继子十分上心,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琴棋书画都样样上心,万万没想到,竟是养了这样的一个祸害。 夫妻俩已然知道了谢辰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恶,针对一个读书人使的卑劣手段,简直就是毁人前程,这是要遭报应的呀! 好在谢修文的家人发现及时,早一步采取了行动,否则,事情怕是就要一发而不可收拾。 谢辰病逝,并没有给高阳县那边送消息,反正已经入了他们的族谱了,也没必要再与谢六斤等人联系。 谢修文见谢明出手痛快,自然也要承这一份情。 隔天谢修文被景文帝召见,命他讲经的时候,便顺道着提了一句谢宇。 谢宇正是谢林之父,谢明之嫡次子,如今在外任为官,官职不高,正五品。 也是巧了,正好景文帝在为了鸿胪寺少卿一职而犯愁。 如今京中想要这个职位的自然是不在少数,几方博弈之下,倒让景文帝犯了难。 一方是世族高门,一方是清流派第,还有一方则是皇亲,这才让他一时犹豫不定。 鸿胪寺少卿官职不算高,从四品,只是这差事轻闲之余,又有一定的权限,而且最要紧是有资格直接面圣的。 如此,才会引得多方争夺。 景文帝在谢修文停下来之时,便下意识将这件事给说了出来,正好也想听听这位新晋的榜眼有什么好主意。 “回圣上,鸿胪寺,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为九寺之一,亦是朝廷主管民族事务与外事接待活动及凶丧之仪的地方,政令仰承尚书省礼部,圣上若要择少卿一职的人选,自礼部中甄选自是最合适的。” 景文帝点点头:“朕岂能不知自礼部中选人最合适?只是如今翻了个遍,竟是无一人可用。” 谢修文不敢冒失,小心地抬了抬眉眼,见圣人并无不悦,这才道:“回圣上,微臣听闻谢探花的父亲谢宇之前曾在礼部任职,几年前被外放为官。微臣对京中大人们都不甚熟悉,唯与谢探花走地近了些,听闻其父曾是名家弟子,于礼法一事上颇有见解,并且这位谢大人还曾亲往边疆之地,熟悉民俗风情。” 再多的话,谢修文可不敢说了。 景文帝一想,不错,这个人选合适! 此次想要提一位鸿胪寺少卿,主要就是为今冬的各藩国使臣们的各方事宜做准备。 谢修文先前说的那些,景文帝都没听进去,唯这最后一句,倒是上了心。 “嗯,朕倒是想起来了,这个谢宇的确是于地方民俗事务上颇有了解。而且他还精通高丽语,哈哈,谢爱卿,你真是帮朕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呀。” 谢修文连忙弯腰:“微臣不敢,能为圣上分忧,是微臣分内之事。” 景文帝高兴,又与他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这才放他走。 走之前,景文帝干脆又让他帮着拟旨了。 拟旨原本就是翰林院的官员们常干的事儿,谢修文也不是头一回写了,倒是不那么紧张,只是想到这份旨意是由自己一手促成的,心中难免多了一些成就感。 谢修文走的时候,圣上还赏了他一篓桔子。 这是谢修文自上任以来,头一回收到皇上的赏赐,虽说不怎么值钱吧,但这好歹也是一份儿殊荣。 谢修文带了一篓桔子回到值间,笑了一下,便差豆子去将谢林请过来。 “适才圣上命我拟旨,着将谢大人调回京中任鸿胪寺少卿一职,估摸着如今旨意已经送出去了,景行不日便可与父亲团聚了,可喜可贺。” 谢林一愣,完全没想到谢修文找他过来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稍一动脑,便明白了这其中必然少不了他起到的作用。 “多谢子成兄,来日若是有什么需要小弟效力之处,还请直言。”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况且谢大人也是正好合适这个位置,若是换了其它地方,我也不敢跟圣上提。” 谢林心头一动,如此更是肯定父亲能回京且升职,是多亏谢修文的相助,不免又多了几分感动。 第190章 宅子 谢明也没想到,他们前脚处置了谢辰,谢修文后脚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鸿胪寺少卿这个职位不算太高,但是放眼京城,能做到四品官,也已经是十分体面了。 谢宇如今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能成为从四品的京官,也是他们这一支几十年来未曾有过的荣耀。 “真没想到,先前几方人马都想要谋这个职位,咱们没敢往这上头想,却反倒是落了实惠。” “谢修文的意思是他考虑到了父亲也正好适合这个职位,所以才在圣上提及时多了嘴,若是换成其它的职位,怕是他也不肯多言。” 谢明笑了笑:“如此就已经极好了。你父亲能调回来,无论官职高低,你们父子在朝中也总算是有个照应了。” “祖父说的是。再等上两年,若是三叔的考核能过关,那也就可以排个品,若是能得父亲从中走动,至少能捞个八品的差事了。” 如今谢三爷也不过是个流外三等的书令史,按正常流程下来,三年一考核可升一至二等,明年谢三爷就该着往上升一升了,最次也是个二等。 等到谢宇回来,再能多走动一些门路,那谢三爷就可以捞个正经有官职的差事。 最次也能在京兆府当一个从九品的录事,若是运作好了,得个从八品的主薄也是有希望的。 别看这官职不高,可好歹算是正经有品阶的了,那就是能正经拿着薪俸禄米,以后可以慢慢往上升迁的官员了。 谢明斟酌一番道:“此事咱们也不宜张扬,你往日与谢修文如何处的,便还是如何相处,亲近一些也无妨,左右都姓谢,你们又是同科,也不会引人注意。” “是,祖父。” 刚进了九月,宫里头就热闹了起来。 原本选秀是每隔三年的春天,一般是从正月开始,各地的官员们就会为了选秀一事而忙碌起来,到了三月,各地送上来的女子们入宫先学一番规矩,之后就是正经的选秀。 只是今年正月里头,皇后先是病了一场,无心操持此事,便交由了宫中的其余四妃来合力操办,后来三月时,太后又病了一场,此事便一推再推。 直至五月初,才算是有了结果。 安和巷的谢家也送了一位小姐入宫,选的还是嫡出的小姐,人长得貌美,且素有才名,初入宫时,便得了太后的欢心。 只是可惜了,因为景文帝一直忙着处理政务,所以一直到八月,今年选秀入宫的这些美人们,总共也就只有一位得了侍寢的机会,其余美人们现在还都是黄花大闺女呢。 中秋节宴时,景文帝召了谢美人侍寢,之后一连三日都是召她伴驾,但是位份一直没升。 谢美人的位分不算高,毕竟她出身谢家,好歹也算是名门之后。 谢明义对于这样一个结果是有些不满意的。 他如今虽然被圣上想起来,可也只是一个从三品的御史大夫,而他先前曾暗示的太府卿一职,则是被人捷足先登。 谢明义对于这个官职有所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丁忧前,他好歹也是正三品的一部尚书,如今却成了从三品的御史大夫,怎么看都觉得这如同儿戏一般。 要说谢明义失宠了吧,景文帝倒也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而且谢明义的一个孙子也成功地考中了庶吉士,怎么看好像这圣宠也没有太淡。 饶是如此,谢明义仍然是心慌慌。 他的孙儿还要三年才能正式入仕为官,难道他这三年就只当一个御史大夫? 总得为儿孙们多努一努劲儿才是。 御史大夫有谏言之责,但是手上却并无实权,不像是在六部,说话更有份量。 谢宇即将调回京城的消息,谢明义自然也听到了,心中虽然是有几分酸涩,但想到更多的还是家族利益。 而且谢明义并没有将谢宇放在眼里,毕竟外城谢氏那一支,可没有一个当过大官的,如今总算是出了一个从四品的鸿胪寺少卿,谢明估计正谢天谢地呢。 谢容昭如今有了正经的女先生,如今倒是不再总是去练女红了,更多时候还是练琴和画更多。 “阿娘,我明日休息,能不能去外面玩呀?” 刘若兰想到这阵子女儿乖巧懂事,而且也的确是连外院都不曾去过,便觉得委屈了她。 “好,明天阿娘带你出去玩。” 晚上,刘若兰跟谢修文商量。 “咱们这宅子也只是租住了一年,眼瞅着也快到日子了,我想着寻一处更合适的宅子,离翰林院近一些,你早上也能多睡一刻钟。” 谢修文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早上起的早,路上还能让脑子冷静一下。 “你看着办吧,只是若离翰林院近了,那便是要到内城了。这内城的宅子可不便宜。” 提到这个,刘若兰就叹口气。 同样大小的宅子,只是一个内城,一个外城,这价钱上就差了一倍不止! “虽说如今有了进项,咱们的银钱也还算是充裕,可要是买宅子的话,怕是没有三千两下不来的。” 刘若兰那叫一个心疼呀,若是一买宅子,这攒了几个月的银钱一下子就得花没了。 “那就再看看,不急。在外城买也是可以的,左右不过是几步路的事儿。” 刘若兰却觉得不妥。 若是在外城,他们能买下一处大宅子也行,像是谢家那样的,五进的大宅院而且还带着东西跨院,抵得上他们这一整条胡同了。 可这样的宅子在外城,价格也是相当高的,他们一样是买不起的。 “我再看看吧,明儿我带乖宝出去一趟,若是合适就再去牙行转一圈。” 寻常的官家夫人都不会亲自去牙行,一般都是叫他们上门说话的。 刘若兰也是觉得正好顺路,问一嘴也不碍什么事儿。 没想到却是有了好运道。 “夫人可真是来巧了。这不是嘛,您进门的空当,那位刘管家才刚走。这是他拿来的单子,内城有一处三进的宅子,城外还有一处五百亩的田庄要处置呢,您瞧瞧可能相中否?” 第191章 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刘若兰都傻眼了,内城的三进宅院? 内城可是寸土寸金的地儿,最主要若是没有身份地位,那也是没资格住的,所以说是哪位贵人要出手? 牙人将人请进屋里,小声解释道:“这内城刘侍郎家的夫人要处置这些产业,不光是这些,还有好几间铺面呢。” 谢容昭也听得一脸懵,没听说过哪位大人犯事儿呀,怎么好端端地要处置掉这些产业? “刘侍郎家人多,好几房人住在一起,林林总总加起来,光是主子就有几十位了。刘夫人要处置的这些产业,都是刘小姐自己赚来的。” 谢容昭来了兴趣:“不知这刘小姐年纪几何,竟然能赚这么多的产业?” 牙人笑道:“那位刘小姐年纪倒不是很大,今年才十六呢,要说这些产业都是她置办下的,倒也不全对,这其中有一些是刘小姐的未婚夫为了讨好好而给她置办的。” 牙人一番解释,刘若兰和谢容昭也算是听明白了。 那位刘侍郎府上闹着分家,因为好几房人呢,这分家自然就得把公中的财产都得拿出来一道分了。 也不知怎的,就有消息传出,说是三小姐名下有不少的田产铺子,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来这么多的产业?自然是要划归到公中的。 如此一来,三小姐这边自然就急了。 刘夫人觉得这是自己闺女有本事,不管是自己赚的,还是亲家那边送的,那都是属于自家闺女的,轮得到别人来掺一脚吗? 可问题是,刘三小姐一介平民女子,她名下的东西并非真的就是挂在她名下。 比如说这田庄,真挂到她名下,那则是需要交税的,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挂到了其父名下,如此一来,真要是细查,那这就是属于公中的财产了。 再比如说那处三进的院子,三小姐当时为了在衙门那里少支付一些税钱,也落到了父亲名下。 这会儿提及分家,刘夫人可不就想着法子来把这些东西套成现银,哪怕是折损一些,也好过跟其它几房来平分了。 “夫人,这处三进的宅院可真不小,还带着一个东跨院儿,这抵得上小一些的五进宅子了。而且如今这价钱可是便宜,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尽快付钱。” 刘若兰又细问了这处宅子的位置,觉得也还不错,离着翰林院不算太远,起码能让夫君多睡上一刻钟了。 “不知作价几何?” 牙人面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这单若成了,他们的好处也是少不了的,刚刚刘管家可是没少跟他们许诺好处。 “价钱绝对便宜。夫人,内城的一处三进宅子,最便宜的也得卖到一千五百两,而这处宅子不仅大,而且地理位置也好,这价钱嘛,才要八百两,您说是不是特划算?” 刘若兰微微吃惊,还真地是太便宜了。 便宜得都让人觉得这是骗子吧? 牙子又小声道:“现下卖了,这八百两银子都能进到刘夫人手里头,可若是卖了两千两银子,刘家除却老太太那一份儿,还有五房兄弟们来分,到了刘夫人手里能落五百两都得算是多的了。” 刘若兰一想也是,要不刚刚牙人说她们运道好呢。 “那要不先去看看?” “成!您二位请,小的前头带路。” 那位刘管家想着早日将主母吩咐的事情办好,自然也就回到了宅子里候着,就是等着买家来呢。 刘管家看是一位夫人带着女儿来看宅子,还有些失望,就怕她们再做不了主,白耽误功夫。 这处宅子还先新,看样子没住过人呢,而且主屋里头也没什么东西,倒是前院儿里头的东西不少,厅堂里的桌椅条案样样不缺。 “夫人意下如何?” 刘若兰还真地是挺满意的,这宅子位置好,而且又新,且是没住过人的,太合心意了。 不过,刘若兰也不是头一回买东西了,心里头再满意,面上也得端着。 “还成吧,就是我瞧着这东跨院儿好像也不太大,这下人房在何处?” 刘管家见她有意,立马也热络地介绍了起来。 “夫人,这下人房可是不少呢,都在这边。” 刘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来指,“下人房也是分了前后院儿的,安置四五十个下人绝对没问题。” 刘若兰心头一跳,这宅子是够大的。 他们家也没那么多下人需要安置。 “你可能做得了主?” 刘管家立马行礼道:“夫人放心,老奴今日将房契地契都带来了,只要您满意,咱们一手交钱,一手过户。” 刘若兰一个眼神,方虎就先凑过来看了他手中的文书。 确认无误之后,刘若兰就示意刘管家跟自己回去取银票,然后再由方虎跟着一起去跑腿办手续。 刘管家和牙人一路跟着来了三杏巷,这才知道竟然还是位官夫人。 刘管家心头一动,五百余亩的田地,普通老百姓自然是吃不下的,而如今夫人是私底下处置这些田产,又不能大张旗鼓地话与外人知,倒不如问问这位夫人是否有意买下。 刘若兰听罢,还真有几分犹豫。 “那庄子上有多少人?五百余亩的田地,种的都是什么?” “夫人放心,那可都是上等田。而且离着京城还近,出城不过十余里便是。按咱们京城的田价,一亩地卖上十五两银子那是妥妥的!不过我们夫人急着用钱,所以这价钱咱们好商量。” 刘管家也看出来了,这位夫人手上有银钱,但也不会太多了。 他都琢磨好了,若是真按十五两银子的价钱往外卖,只怕日内是别想着换成现银了,而且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万一让其它几房主子们知道了,这可有得闹腾了。 刘若兰其实是想买下来的,铺子生意再好,也不及有田地来得更让人心安。 “不怕您笑话,若是真按这个价,那我真是买不起的,您还是另寻买家吧。” 刘管家心里头这个急呀! 他还有好几家铺子没处置呢,夫人可是给下了令,最多两天就得都淘换成现银呀。 “夫人放心,我们是着急出手,看您面善,三千五百两,这庄子归您,如何?” 第192章 捡大便宜了 刘管家心里头也精明着呢。 这庄子要是能卖出七千两去,刘夫人顶多能分到一千五百两,他现在做主卖出三千五百两,绝对是能让夫人满意的。 只是刘若兰还是摇摇头。 这几个月铺子的确是赚了钱,但是她不能把赚来的钱都花了呀! 不说他们自己这一家子,就是福源山庄那里还有好几个小子在读书呢,手里头一定得留点儿余钱。 可是说实话,刘若兰又是十分心动。 三千五百两,买下一处五百余亩的田庄,怎么算都是占了大便宜呀。 刘若兰纠结再三,还是摇摇头道:“罢了,我如今手上的余钱也不多,这三千五百两,我实在是拿不出来。” 刘管家一愣,他在府里当差多年,迎来送往什么人没见过? 只是看她这个反应,就知道她是心动了,但是既然说不买,估计可能就是银钱真地不凑手了。 刘管家心一横,咬牙道:“三千两!夫人,不能再少了。” 刘管家自以为这是报出了最低价,可以说是相当地有诚意了,要不是他们着急换成银钱,谁会以这么低的价格往外卖? 而刘若兰则想的是,你可千万别再诱惑我了,我真地是太想占这个便宜了,可问题是我手上银钱不凑手呀! “夫人,三千两,五百余亩的上等田呀,而且离着京城还近,不仅如此,那庄子上还有一处三进的大宅院,比之内城的那处宅子也小不了多少。夫人,光是那处宅子的造价也得几百两银子了。” 刘若兰听得更心动了。 一旁的谢容昭转转眼珠子,脆生生道:“阿娘,要不我们就买下来吧,回头我也可以在庄子上养鸡鸭,不必非得跑到福源山庄去了。” 刘若兰嘴角扯了扯:“乖宝,可是阿娘手里头的银子是有用处的,不能都花了呀。” 谢容昭咬咬嘴唇:“我有金瓜子的,都给阿娘用。” 刘若兰一愣,这才想起来家里头还有一个小富婆呢。 先前赵越带着谢容昭去侯府玩,没少给她弄东西,这其中就有一些专门赏人用的金瓜子、银瓜子的。 当然,谢容昭可舍不得拿这么好的东西赏人,所以回家后就都收起来了,平时赏人,也只是用铜钱。 赵越得知后,还戏说她是个钱匣子,太抠门。 而谢容昭给出的理由则是十分合理且正当:我阿爹只是一个初入朝堂的小官,一个月的薪俸连十两银子都没有,我身为他的女儿,怎能用如此贵重之物来打赏下人?那也太过奢侈了。 这个理由,让赵越找不出反驳的角度,最终被说服了。 “乖宝,那些是你的,阿娘不能用的。” “能的能的,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旁的古氏听得一乐:“小姐说话越来越像个小大人了。” 刘若兰手上还有钱,铺子里赚的钱不少,他们平时的花用有限,而且她和谢修文也都不是那等喜欢奢靡之人,所以攒下的钱还真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先前二哥让商队给捎来的五百两银票,所以想要买下这处田庄,并不难。 “罢了,既然乖宝喜欢,那我们就买下了。只是不知道那庄子在何处,还得麻烦您带我们走一遭。” “这是应该的。” 一行人先去办了手续,之后刘管家就带着刘若兰和谢容昭一起往庄子去。 因为银钱都已经付清,庄子上的这处宅院其实也真是意外之喜,而刘管家还要着急去处理铺子,送到她们之后,便匆匆回去了。 牙人倒是没急着走,这桩买卖虽然是刘管家亲自谈的,但是他的好处可一文钱没少。 “夫人,您瞧瞧这地里的庄稼长的多好呀,这些佃农就不说了,庄子上没有管事,往年都是刘府派人来收缴租子,一年两回。这里的百姓老实本分,以后也必然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说是庄子,其实就是在村子里的一大片田地,另外就是在村子里有一处三进的大宅子。 乡下有一处这样的宅院,还是很显眼的。 他们一过来,就有村长过来询问,得知是那座大宅院的新主子之后,自然是连忙请安。 一番交待之后,村长也明白了接手这五百余亩田地的主子,仍然是官家老爷,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官家老爷做事,一般比普通乡绅更体面一些,说到底,也是要名声。 不得不说,乡下的这处三进大宅院倒是比内城的那处还要好,或许是因为在乡下建的,所以这占地更大,不受什么拘束,旁边还有闲着的空地,将来若是觉得院子小了,还可要再扩建,着实不错。 乡下的宅子并不如内城的宅院新,而且毕竟是乡下嘛,这里只留了两个奴仆看家护院,前院倒是瞧着还行,可是后院明显就有些荒芜,那杂草都长到成人的膝盖处了。 刘若兰只是转了一圈,也没想着再做什么安排,等日后得空了再说吧。 不过她没有吩咐,宅子的两个奴仆还是很有眼色的,老老实实地磕头认了主子,然后又把自己的身世来历都交待一遍,只等着新主子发话。 这二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奴籍,如今也一并都给了刘若兰。 “夫人放心,小的这两天一定将宅子内外都打扫干净。先前都是几位男主子过来,小的们又都是男子,不好进内院,所以才一直荒着。” 刘若兰淡淡应了,也没有敲打他们,只说自己过两日再来。 晚上,谢修文回来就见妻女都笑吟吟地等着他,心知定然是遇上了好事。 “夫君,我们今日可是捡了大便宜!” 谢容昭也凑上前:“阿爹,我们今天运气真地好极了!” 谢修文听完事情的始末后,倒是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等难得一遇的事情,竟然真就被他的妻女给遇上了,要说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他都不信。 “刘侍郎我倒是知道的,近来好像的确是听说在闹分家。倒是没想到那位刘三小姐手上有这么多的财产,如今淘换成现银,便宜了咱们。也是有趣,不知这位刘夫人与家中妯娌是有多不和,宁愿便宜了外人,也不愿意让她们沾光。” 第193章 祖宅 两天后,赵恒陪着高氏来三杏巷道谢。 “多亏了乖宝让人给我们送信儿,要不然我也不能拿下这么便宜的铺子,你是不知道,内城三家,外城两家,全都是好位置的铺面,不仅有铺面,这里头的一些货物也都折价给了我,可真是捡着大便宜了。” 五家铺面,光是店铺少说就得值一万五千两,更惶论是里头还带着货物呢? 可是实际上,高氏只用了不到八千两的价钱就拿下这几间铺子,再加上一些存货,可真是捡漏了。 刘若兰自谦道:“我家乖宝也不过是顺口一提罢了,还得是夫人您当机立断,没错过这次的好机会。” 高氏被捧得有几分飘飘然。 一下子拿出数千两的现银,便是京中贵妇们能有此魄力的确不多。 当日谢容昭得知刘家要出手的还有铺面之后,便想着卖个人情给高氏,虽说有着当初的恩情,可是严格来说,还是他们沾威信侯府的光良多,如此也算是回馈一二。 果然,高氏得了大便宜,便带着儿子上门来道谢了。 说来也巧,刘若兰买下的那处三进宅院,处在安平街上,与安和街一前一后,相距较近。 谢修文后来去看过一趟宅子,回来后这脸色就愈发地不对。 “可是那宅子有何不妥?” 谢修文摇摇头,好一会儿才道:“只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机缘,那宅子原是当年我祖父名下的,后来离京时,变卖了,再后来二十多年过去,那宅子经历了几番重盖、修葺,不曾想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咱们手上。” 刘若兰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当初只知道那宅子便宜,万没想到,竟然还是谢家的祖产又回来了。 “我今日仔细看过了,那处宅院又新加盖了东跨院,应该是将邻居家的宅子买下来,然后重新修整过的,这样的宅第,若是低于四千两卖出去,那是犯傻了。” 刘若兰嘴角微抽了抽,这么值钱呢? 若是在外城,这样的宅子可能要小两千了,没想到内城竟然还能再翻一番儿。 八百两银子在内城置了处三进的宅子,这说出去谁信? 可偏偏他们就是有这样的好运道,真真是让人不信乖宝的好福气都不行。 “夫君,咱们这里的宅子也快要到期了,可要请人选日子再搬家?” “可以先安排一部分人过去打扫归置,我瞧着宅子里缺的东西可不少,又是一处花项,咱们这边能带走的就都带走吧,如今你手里头也没有余钱了吧?” 刘若兰尴尬地笑了笑,林林总总加起来,可能还有几十两外加一箱子的铜钱。 谢修文倒是不觉得妻子做的有什么不对,这样的大便宜,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东跨院以后就当客院,主院这边的屋舍不少,足够住了。” “好,那回头我就着人去安排。” 要搬新家了,谢容昭自然是最高兴的。 他们现在住的是处二进宅院,谢容昭是跟父母在一个院子里头住着的,她住在西厢,以前谢荣琅住东厢。 这回要搬家了,刘若兰考虑到孩子们都大了,自然就要分开院子住了。 正院不必说,自然是由刘若兰和谢修文住的,谢容昭被安排住在了云湘院,而谢荣琅被安排在前头的宝辉院。 谢荣琅的院子比较大,刘若兰想的是以后可以让他在院子里练练拳脚功夫,而且想着日后让谢荣恩和谢州都暂住在宝辉院。 至于程景舟、谢州以及刘大郎,则是可以住在紧挨着宝辉院的清云院。 即便如此,这三进的大宅子也是显得空空当当的。 刘若兰就盼着日后孩子们都回来时,可以让家里头热闹一些。 刘若兰没发话,但是大家伙都知道,还有一处院子,应该是留给晖哥儿的,只是短时间内,他怕是住不进来的。 有了大宅子,以往家里头的仆从就显得有些少了。 不说别的,这二门处得有婆子守着,还有后门以及角门等等,都得安排人当差。 刘若兰心疼银子,想着暂时还够用,便让方虎辛苦一些,先寻一些看家护院的人过来,不拘是死契还是活契,主要是要对主家忠心即可。 对于刘若兰的安排,谢修文还是很满意的。 这等时候,当然是全家的安危最重要,其它享受上的事,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谢宇回京赴任,得知自己这个职位竟然还是由一个毛头小子推荐得来的,心中多少有一些别扭,不过想到此番回京,官升一级不说,还能与家人们相守在一起,也能多帮衬刚刚入仕的儿子,这心头便又欢喜了起来。 谢修文这日又被皇上钦点过去读书伴驾,途经一处抄手游廊时,听得有几位宫人在窃窍私语,眉心微拧,只作不知。 不过,哪怕他只是路过,也听到了谢美人、有孕等这样的字眼。 谢修文心里拼凑一番,便又摇头失笑。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而且膝下也并非无子,这种时候谢美人有孕的事情被人高调提及,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谢修文的书读了不到一半,总管太监就急匆匆地进来禀报。 “启禀圣上,刚刚灵犀阁过来报信儿,说是谢美人不知何故腹痛不止,已然请了太医过去,只不知现下如何了。” 景文帝一听,立马站起身来:“皇后可知道了?” “回圣上,听说已经有宫人去向娘娘禀告了。” 景文帝朝谢修文摆手示意,后者立马识趣退下,再留下去,听到的极有可能就是内宫秘闻,可不是他这个外臣可以入耳的。 “谢美人那里可还有别人在?” 总管太监心头咯噔一下子,圣人到底是圣人,果然是料事如神。 “回圣上,听闻是有婉嫔和苏修容过去探望谢美人,只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辰,这位谢美人便开始腹痛了。” 景文帝挑挑眉,这二人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了灵犀阁,想来动手脚的不可能是她们。 “去瞧瞧。” 不管怎么说,也是谢怀义的亲孙女,这位份没升上去,总不能让人在宫里头没了命。 第194章 编书小有所成 不等谢修文下衙呢,就听到小道消息,说是后宫谢美人的孩子没保住,小产了。 能不小产嘛! 总共怀孕才两个多月,早在半月前就嚷嚷得阖宫都知道了。 当然,谢修文寻思着谢美人才没有那么傻,十有八九是让人给算计了,故意当着几位娘娘的面儿着太医给她请了脉,这下子,有孕的事情瞒不住,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人人都觉得皇家有泼天的富贵,可是又有几人能享得了这么大的福气? 谢美人小产,景文帝不能不令人详查,这一查,倒是也查出了两位小主参与其中,景文帝将人给贬为庶人之后,又念在谢怀义的面子上,给谢美人赏了好些个东西下来,大多都是养身用的。 谢美人这会儿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原本圣上都许诺了她,只要顺利产下皇儿,无论男女,都会给她升位分,如今一切都没了。 谢美人哭了个透心凉,却也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家,好些话不能说,好些人也不能随意得罪,她深知害自己的绝非那么两个小虾米,可又能如何呢? 如今只能忍下这口气,盼着日后养好身子再怀上龙胎,这才是自己该走的路。 谢修文平时就是编编书,看看古籍,能抄的抄,能记的记,谢林与他越走越近,如今倒是时常凑到一起讨论学问了。 “兄长怎么了?” 自打谢宇被调职的旨意下来之后,谢林与谢修文的关系就愈发亲近,如今更是直呼兄长,比以前的称谓更为亲昵。 “这等好书,可惜只有咱们才能看到。贤弟也知我出身农家,自幼在乡野长大,深知那里的读书人想要出人投地是何等的艰难。如今瞧着这些古籍,有心编撰一二,却又不知是否会坏了规矩。” “这是好事!” 谢林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连忙道:“兄长这是为了天下寒门学子着想,愚弟不才,愿助兄长一臂之力。” 如此,二人除了正经的公事之外,便埋头开始编书了。 这里的书原本就并非是某一个人的,如今他们想着截取其中的一些片断或者是章节,自然也是无需担心会坏了某人的前程,不过这是大事,他们还是向上官请示一番。 此事也不知如何就传进了圣上耳中,召谢林来读书时,便问他编书一事详情。 谢林也没有隐瞒,将谢修文一心顾念着天下寒门学子一事说了。 “谢编修的意思是此书编撰完成之后,以低价外售,主要还是希望能让天下的读书人都能有缘拜读大儒们的先作。” “这是好事,你们二人只管编书即可,回头我让大皇子负责之后相关事宜。” “多谢陛下。” 既然是过了明面儿,而且还有圣上的关注,谢修文与谢林一商议,便又甄选了几篇景文帝的大作在里面,如此,也能让天下学子们知道,圣上是位文治武功盖世之君主。 因为不需要再操心后续的印刷及销售,所以二人的精力就能节省不少。 大皇子李铮来到翰林院,此时见二人已经将上册都编撰完成,他细细看过之后,不由得也对这二位新贵另眼相看。 他二人虽初入官场,但是于这学问一道上,也的确是颇有建树。 这上面不仅有那些大儒名家的文章,更有他们二人的一些解析注脚,果然是有大才之人。 “既然如此,那本殿就先将上册印出来,早一日面世,也好早一日让读书人受益。” “大殿下所言极是。” 谢修文又额外恳求道:“若是上册印出来,不知可否给微臣匀出十册来?殿下放心,这册子微臣可出钱买。” 李铮面有浅笑:“谢大人意欲何为?” “家乡离京城路远,即便是这书印出来,怕是今年也未必能在家乡买到,故而想着能早一日托人送到家乡同窗手中而已。” 李铮点点头:“可,这书乃是你二人费心编撰,何需银钱?届时,本殿自会派人送来。” “多谢殿下。” 李铮的动作快,没几天谢修文就拿到了十本《名学录》上册。 “豆子,将这两册送到福源山庄去,一册交与先生,一册交与景舟,让他们仔细拜读先贤之作。” “是,老爷。” 谢修文自己留了两册,余下的六册全都托人送到府城的铭山书院和高阳县,其中铭山书院两册。 程学正如今是高阳县的学正,这余下的四册书便都送到他手上,只是谢修文托他将其中一册送到谢家庄,交与谢父,然后再着人抄录,供日后谢氏学堂所用。 程学正虽然是举人出身,但是家学有限,也并非是所有的圣贤之作都读过。 尤其是如今拿到这册《名学录》中,更有数百年前的大儒所作之文章,心情自然是澎湃万分。 “子成人品之高洁,愚兄佩服呀!” 谢修文此举,自然是让他在一众读书人心中的地位一路攀升。 谢修文从不避讳谈及自己的出身,小富之家,不算穷,但是绝对不能说是出身富贵,毕竟他出生那年,祖父便已被罢官。 他自己入了朝堂,但并未忘记曾经的同窗同族,这让谢氏族人以及铭山书院的一众同窗们都万般感激。 这上册之所以出的快,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和谢林一早就在关注这一方面,二人都有收集摘录的习惯。 可是下册就要慢一些了,估计最快也要等到年底才能出来。 谢修文与谢林不同,于人情事故方面,更为通透一些。 就比如说这《名学录》最后的署名上,明明他们的直属上官以及几位大人都不曾参与,但他还是提议将几位大人的名字加上了,如此,也算是卖个好,毕竟在人家手底下做事,你就算是不承认,到圣上那里,这份功劳几位大人也是有的。 转眼便已入冬,天气愈发寒冷。 谢修文带着妻女以及一些物什,去福源山庄看望几个孩子们。 “山上怕是要更冷一些,夫君,咱们还是问问,要不就把几个孩子接到京里去住吧。在哪读书不都是一样的?” 第195章 青梅竹马 谢修文并没有答应,山中条件虽然艰苦一些,但是胜在清静,这里没有太多的纷扰,可以让孩子们更能静下心来读书。 事实上,谢修文是羡慕这几个孩子的。 若是他年幼时也能有这样的环境,那他必然会加倍努力,也定然是早日取得功名。 其实,要说艰苦,也不过是跟繁华的京城比。 实际上这里衣食住行样样不缺,还有下人伺候,比起寻常的百姓家已然是好太多了。 一行人到了山庄,朱管事便喊孙儿去帮着拴车,之后一起过来的古氏和王自珍也都陪着夫人小姐进入内院,没多久,王自珍便去了厨房做准备。 谢修文这次有三日的假期,主要是先前忙碌了一阵子,如今事情小有所成,上官看他和谢林辛苦,便都给放了几日的假。 白来的假期,不要才是蠢呢。 山庄不大,内院也只一处院子,刘若兰自然是住正屋的,谢容昭就被安排到了耳房,紧挨着他们的屋子,这样暖和而且还方便照顾孩子。 谢容昭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没想到来京城已经一年了。 刚来京城时,她心里有期盼,也有不安,那会儿一门心思就想着一定要让阿爹高中。 如今一年过去,他们一家四口在京城也算是安定下来了,有了自己的宅院,也有了田庄山庄,这小日子可以说是过得十分悠闲。 谢容昭想着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在方家被人搓磨使唤,狼狈不堪。 如今,她走出了高阳县,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应该与上辈子的命运彻底没有关联了吧? 谢容昭趴在炕上,又想着自己曾经在那一团混沌处看到的书,也不知那书中的男女主角,如今又是何境遇。 无论如何,自己摆脱了为人挡灾的命运,阿爹也已入朝为官,有这一身的官气护着,那些不好的东西应该不会再来纠缠他们了吧? 谢容昭越想,心思越重。 她下意识就去摸自己腕上的镯子,这镯子自戴上后,她从未取下,便是沐浴时也都会在腕上戴着。 眼下的生活,都是真实的吗? 若是没了这个镯子,是不是一切又将重回原点? 谢容昭觉得自己有些着相了,不该胡思乱想的。 她轻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感觉到疼,便弯了弯唇角,不是做梦,所以现在这幸福日子真的就是正在经历的。 真好! 谢修文来山庄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考校这几个孩子的功课。 其中谢州和程景舟的功课最好,刘大郎次之,谢荣琅最差。 倒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谢荣琅年纪最小,而且他读书的时间也是最短的。 用先生的话说,谢荣琅小小年纪能静下心来读书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谢修文在提及正事时,往往都是面无表情,这比他严肃起来还要吓人。 总算是在晚饭前结束了这次的问答,可是把几个孩子都紧张得不行。 这几人中,唯一淡定的,估计也就是程景舟了。 只是,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却是知道的,哪里是他淡定呀,只是单纯地适应了这种场面而已。 谢容昭用过晚饭后,就和几个哥哥一起在屋子里玩叶子牌。 其实谢容昭不太会,几个男孩子们平时也不怎么玩这个,都只是在家里头见长辈们玩过,这会儿拿到手里头只觉得新鲜,但是怎么玩,怎么才能赢,却是一点儿数没有。 玩了一会,便都干脆把牌扔掉,开始一起说话。 这屋里没有地龙,但是燃了炭火,几个孩子手里头也一人抱着一个小手炉,属谢容昭用的那个最精致,还是去岁时赵越送的呢。 “景舟哥哥,你是打算先下场考个童生,然后再读书几年再考秀才呢,还是想着一鼓作气,直接都考完呀?” 程景舟盘膝坐在榻上帮她剥粟子,头也不抬:“一鼓作气吧。我还是想着学问扎实一些才好,这样无论是考童生试还是秀才,都能更有底气些。” 话落,他递了一颗完整的粟仁过去,谢容昭也不含糊,直接就着他的手吃了。 刘大郎看着他二人的互动,嘴角微微动了动,随后又有几分不满地瞪了程景舟一眼,遂转头跟谢州说话。 谢荣琅则是姐姐的忠实拥趸者,剥粟子他不擅长,但是他可以给姐姐端茶递水的,时不时还要再凑过来接两句腔,再帮着清理一下掉到外面的粟子壳。 刘若兰在外头瞅了一会儿,便安心地回后院去了。 谢修文这会儿正在书房一张张地检查这些孩子们的大字呢,时不时地还要用笔圈出一些写得不好不认真的字。 古氏扶着刘若兰往回走:“夫人瞧一眼可就放心了?要奴婢看,小姐以后的福气长着呢,这么多的哥哥护着,程三郎也是个知道心疼人的,往后日子定然是错不了的。” 刘若兰对程景舟自来就是十分满意的。 以前他们家世不显,远不及程家,可饶是如此,程家也从未慢怠过他们。 如今夫君入朝为官,家里也算是起来了,可程景舟待乖宝仍然一如往昔,可见这青梅竹马的感情最是坚固,就好比她和夫君…… 不能想,越想,刘若兰就觉得脸越烫。 谢修文念着他们的功课都有进步,便慈悲心大开地放了一晌假,可把几个小子们给乐坏了。 不过现下已经是冬天,北方的冬天与南方不同,这里到处都荒凉得很,这会儿又没有下雪,也没有什么景致可看,干脆就窝在屋里头一起说说话,再玩一些幼年时的小游戏,比如说猜拳、玩石子,倒是欢快得很。 谢荣恩原本提议出去打猎的,但是被谢修文制止了,若是只有谢荣恩和武师傅,那他不拦着,可是有几个体能跟不上的孩子,显然不适合打猎。 “四哥,这山头上也没有啥好猎的,估计满山也就只有我们自己养的鸡鸭了。” 谢荣恩摸摸头,显然也搞不明白:“这山上的确是难得看到个猎物,先前瞧中了几只兔子,可惜我没能找到它们的窝,要不我多打几只,好给你做个兔毛的袄子穿。” 第196章 什么人? 谢荣恩向来与谢容昭这个妹妹亲厚,如今在京城,他父母兄长都不在身侧,自然就更爱与妹妹亲近。 “四哥,你说如果我们这山上富饶之后,是不是就能引来野兔和野鸡了?” 野鸡倒也不见得多好吃,对于小孩子们来说,就是单纯地觉得稀罕,而且瞧着那野鸡要比家养的鸡漂亮多了。 谢荣恩哪里知道这个,只是为了哄妹妹高兴,顺着她说道:“那肯定会有的,以后我带你去打猎。” 刘若兰听说山脚下有人家杀猪卖肉,便差王自珍去买,结果还没出门呢,就被谢荣恩几个听到了,他们凑到一起,热热闹闹地下山了。 王自珍手上的篮子也被谢荣恩给抢到手里,一蹦三跳地往外走。 王自珍笑着喊:“光拿篮子不拿钱可买不着肉!” “我们知道,我们先一步去排队,不然好肉都要没了。” 王自珍笑着跟上去,时不时还嘱咐他们慢一些。 程景舟往日可不爱这个热闹,但是来到京城这半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上苦读,如今听说能下山看个热闹,倒也觉得兴奋。 一路上,他牵着谢容昭的小手,丝毫不知避讳。 谢州的眼神闪了闪,想想又觉得此处不是京城,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便由着他们了。 刘大郎提醒了两句之后,没见他们有所收敛,干脆也装眼瞎了,谁让这两人感情好呢! 原是佃户宋家在杀猪,他们家这一年来日子过得不错,养了两头猪,如今杀一头,正好能卖些银钱,余下的一头则是要等到年前才会杀。 山脚下的庄户人家们都知道山上住着东家,这会儿瞧见几位小公子下山来,自然是少不得捧上两句。 “阿伯,这猪肉价几何?” “小公子若是想吃,只管指地方,想要哪处直接拿去便是,不要钱!” 这一年来,宋家可是得利最多的。 宋家小子轮换着打柴往京城送,起初隔一天送一回,后来又改为五日送一大车。 除此之外,宋家还有两个小子跟着一起在山上做工,一个月能得三百文,这可都是实打实的进项,两个小子就是六百文呢。 而且端午和中秋的时候,东家还给发了一些米粮下来,中秋时更是给发了一只卤鸡和两盒月饼,可是把大家都稀罕坏了。 程景舟则是回道:“若是不要钱,那我们倒不如去镇子上买了。” 宋老汉一怔,随即憨厚道:“那就依小公子所言,您瞧上哪块肉了?” 程景舟会吃肉,可不会买肉呀。 刘大郎站出来指了一块道:“我们要上五斤五花肉,再来一些排骨,若是这猪蹄无人要,我们也都要了。” 宋老汉一听可乐坏了。 原本还担心这猪肉卖不完,要让自家大儿子弄上半扇猪肉去镇上卖呢,这敢情好,省事了。 肉割完,王自珍也下来了。 “你们几个倒是跑得快,我瞧瞧都买了些什么。” 猪蹄还在剁,所以程景舟还没有给钱呢。 王自珍瞧了一眼之后,又道:“那块里脊肉我也要了,另外五花肉再来二十斤。这五斤哪够呀。排骨刚刚称了多少?余下的要是没人要,那我们就把排骨都要了。” 宋老汉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后头去了。 果然还是东家出手大方呀。 王自珍又额外要了几斤猪板油回去炼油用。 这一下子,一头猪卖了一半多了。 农家人不爱吃排骨,觉得不划算。 那骨头不能吃也不能炼油的,哪有肥肉香呀! 王自珍篮子里放的是里脊肉和几个猪蹄,宋老汉将一个干净的背篓拿出来给他们用,长生自觉地背上了。 方平没抢着这活,还有几分郁闷呢,自己在那嘀咕:“我才是主家的小厮吧,怎么干活还要被人抢了!” 长生是觉得自己大两岁,而且个子高有力气,所以才会自觉地将这个背了,这让谢荣恩都觉得自己一身力气没有用武之地了。 买完猪肉,想着今日不是镇上的赶集日,所以也没有再往外走的心思了。 村子里今日也热闹,宋家杀猪卖肉,还有一户人家是靠着做豆腐的手艺讨生活的,这会儿也在自家门口摆了摊子,前头排队的人也不少。 庄户人家日子过得节俭,二斤肉买回去,一大家子人能吃上好几顿,把肉跟豆腐一块儿炖,最后那豆腐吃着都是肉味,香得很。 因为宋家今天卖猪肉,所以这边的豆腐也特意多做了一板,就是想着能借着这个机会多挣钱。 王自珍也瞧见卖豆腐的了,想着大冬天若是吃锅子的话,里头可少不了豆腐。 他们正要去豆腐摊,这边宋老汉又给拿了一小捆葱塞到方平手里,顺带着往背篓里头扔了好几头蒜。 这也是乡亲们的一点儿心意,王自珍道了谢,然后带着孩子们去买豆腐。 王自珍知道主人一家都爱吃豆腐,况且冬天吃这个也挺好,按北方的做法,弄一锅白菜炖肉,里面加上豆腐,又香又暖身。 “这余下的豆腐我们全要了,你们可能给送到山上去?” 其实余下的豆腐已经不多了,连半板都没有。 王自珍还琢磨着这点豆腐能不能吃两顿呢。 毕竟人口多,而且半大小子们也都能吃。 “成,没问题,我这就喊我家大小子给你们送上山去。” 豆腐不好拿,若是一两块还好,这么多的豆腐,王自珍也怕再弄碎了。 这天晌午,山庄里从主到仆,都吃上了热气腾腾的白菜猪肉炖豆腐。 刘若兰觉得这豆腐不错,干脆让人明天再送一板上来,然后让王自珍她们帮忙把豆腐炸一大半出来,日后可以炖菜吃,也可以弄些葱丝凉拌来吃。 谢容昭傍晚时分和谢荣恩一起在外头冒险,反正就他们两个最闲,不用被押着读书写文章。 “四哥,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 这是直接从西边的山头上串过来的,难不成是上山打猎,所以跑远了? 谢荣恩可知道这山头如今是私人领地,立马拿上弓箭往前走,还示意乖宝躲到他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福源山庄的地界,你们莫要再往前了!” 第197章 男二来了 谢容昭有些紧张,小手紧紧地攥着四哥的衣角。 “有人了,公子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就能有地方落脚了。” 谢容昭瞧着这一行人行色匆匆,而且看着身上似乎还有血迹,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子,别是遇上强盗了? 好在,对方看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还是十分有礼地先自报家门。 “有劳小公子和小姐了,我们是定国公府的护卫,这是我家小公子,因为途中遇上刺客,受了伤,这才不得不寻求救助,还请二位能否告知,上面那处宅院可有主家?若是有,二位可知主家是何人?” 谢荣恩可不知道什么定国公不定国公的,但是谢容昭知道呀,这会儿的眼睛都要瞪圆了。 定国公府的小公子,而且看样子年岁和程景舟差不多,妥妥的原来书中男二呀! “你们如何能证明是定国公府的人?” 谢容昭从谢荣恩的身后露出一个头来,细声细气地询问。 领头的护卫连忙拿出一块令牌,随后又摘下小公子身上的一块玉佩,以证明身份。 兄妹俩虽然认得字,但是对于玉佩还是一窍不通的。 “你们先跟我来吧,伤得可严重?” “还好,小公子主要是被摔伤的,我还有几个属下受了剑伤和刀伤。” 听上去就很严重。 谢容昭一路小跑着去前头报信,谢荣恩领着他们上山。 其实这里离得也不远了。 谢容昭气喘吁吁地跑进东跨院,也顾不得阿爹是否在讲学,直接就喊:“阿爹,出事了。外面有人自称是定国公府的人,好几个受了伤,四哥正带着他们过来呢。” 院子里武师傅听见这一句,率先拿出自己的佩刀,然后全身戒备地往门口方向走去。 谢修文一听定国公府四个字,就知道事情可能有些严重,再听到受伤,直觉不妙。 谢修文不认得定国公府的小公子,但是他身上的玉佩,还是能看出其身份不凡的。 “这位老爷,我家小公子摔伤了,如今走不得路,还请您能帮忙寻一位大夫过来瞧瞧,若是能懂正骨的,那就更好了。” 谢修文拱手道:“这位壮士不必客气,在下翰林院编修谢修文,此处乃是我的庄子,几位先安心留下来养伤,我已差人去山下请大夫了。” 护卫一听是朝廷官员,眼睛一亮:“原来是谢榜眼,久仰久仰。不知贵庄可有马?或者是驴也行,在下需得尽快回京向主子禀明一切。” 现在受伤的人占了半数,而且小公子伤了腿,明显不易再长途奔袭,倒不如留在这里养伤,他先赶回去送信,顺便再请名医过来。 “谢大人放心,那些贼人都已被我等击杀,只是先前曾下山,但是被人误认作山贼起了冲突,所以这才不得已走山路至此。” “好,你且去吧。” 谢修文让朱翁领着他去牵马,然后又吩咐人去烧热水准备饭食等等。 除此之外,谢修文将武师傅叫过来,又让朱啸云去喊了几家的长工过来,让他们带上棍棒之物,今天晚上就留在庄子上看家护院。 且不说真有歹人来了,这些人能否抵抗得过,最起码能起到一个壮胆的作用。 谢容昭扯扯谢修文的衣裳,见他俯下身来,才小声道:“阿爹何不派人请当地县衙的人过来守着?定国公府的小公子,说来身份也尊贵着,而且那些衙役们身上都有佩刀,总比咱们的棍棒要强上许多。” 谢修文眼神一动,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还得是他的乖宝想的周到。 “嗯,听乖宝的。” 随后,他回屋手书一封,又取了一块受伤护卫的令牌,这才吩咐谢荣恩骑马去县里一趟,并叮嘱他毌必亲手交到县令手上。 谢修文这官也不是白当的,对于京城附近的一些大大小小官员的关系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此处县令可不是什么寒门子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县令应该还和威信侯府有拐着弯的亲戚。 有这层关系在,再加上他亲笔信,相信县令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一探究竟。 定国公府的小公子,看年纪,应该是孙辈。 “小公子勿怕,待会儿会有大夫过来给你瞧瞧,这腿暂且也不能动,我先帮你擦一下手脸。” 王宴清这会儿被放到了一个软炕上,摸着软和的褥子,再感觉到这里的热气,一颗心才放回到肚子里了。 “多谢谢大人,小子王宴清,家父乃定国公府世子王信,您唤晚辈一声宴清即可。” 谢修文点点头,心中对他的身份已然有了了解。 “也好,我让人去煮姜汤了,一会儿先喝一碗,驱驱寒气,我摸你手脚冰凉,怕是在外头冻的时间长了,除了腿上这处伤之外,其它地方可有伤着?” 王宴清摇摇头,他的头上有一处磕伤,并不严重,甚至都没有破皮,这会儿肿了个大包,估摸着也得青了或者是红了。 “别怕,咱们庄子上的人不少,而且这山脚下的庄户人家有半数都是我家的长工,只要我招呼一声,集齐五六十个汉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王宴清只觉得眼眶一热,点点头,一脸信服的表情,可见是真地放松下来了。 到底是个孩子,好哄。 谢修文当然也是夸大着说呢,能喊来二三十个汉子就不错了,而且还得付银子,哪能让人家来做白工呢? 王宴清和一众护卫们都喝了姜汤,豆子也领着大夫上来了。 好在王宴清伤地不是太重,而且腿骨也只是错位,只需要用夹板固定住即可。 大夫又给其它人分别看了伤,幸亏豆子提醒了一句,要不然这身上带的止血药可能都不够用的。 其实谢修文没指望着今天晚上能有定国公府的人赶来,这个时辰已经有些晚了,护卫骑马到京城,只怕已经关了城门,他想要报信都困难,更何况是从府里头带人出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县令这边的动作快,呼拉拉来了三十多号人,其中有穿着正式的衙役服饰的,也有只着了一个官方马甲的白役,因为这些人手上拿的是棍棒而非朝廷给配下来的佩刀,所以能判断出他们不是正式的衙役。 就连县令本尊都到了,谢修文自然得露面去招待一二。 第198章 养伤 有了官方的人在,谢修文这心里头才是真踏实了。 大治朝的治安还是很靠谱的,尤其这里离京城近,可以说是离京城百里之内,都没有山贼匪患。 越是如此,如今出了定国公府小公子被刺杀的事儿,才越是容易引起上面的重视。 县令也不傻,在他的地界儿上出现这种事,一个弄不好,可是要有连带责任的。 此时他无比庆幸,谢修文派人通知了他,如今至少可以带人守在此处,若是定国公府来人了,他也好有个交待。 “谢大人,下官还特意带了两位大夫,都是治疗外伤以及跌打的好手,不妨请他们去看看?” 谢修文点点头:“还是陈县令思虑周到,请。” 一番检查之后,确认王宴清的伤处理得很妥当,且日后好好修养,也不会落下后遗症,陈县令这里也算是放心了一大半。 定国公府的人是天将亮时赶到的。 谢修文有些意外,毕竟以他估算的时间来看,那名护卫不可能进得了城的。 等人到了,他才明白了这位护卫的忠心与护主。 看着这些人的穿戴,应该是从城外的庄子上临时抽调来的,穿的衣服并非是整齐划一的国公府的护卫服,而且这些人明显高矮胖瘦也有些差别。 谢修文自然是无心再睡,而且他家庄子也就这么大,这么多人,也的确是没办法安置,干脆,他大手一挥,让上来守夜的这些村民们都回去休息了,当然,没忘了告诉他们,天亮后会派人下山给他们结算报酬。 天朦朦亮后,王自珍和古氏二人都忙碌了起来,这会儿也没心思去伺候小主子了,赶紧地把饭菜预备起来才是正经。 至于定国公府的那些人,他们自称带了干粮,不过,刘若兰还是命人煮了一大锅粥让他们去盛,另外又做了一些热乎的馒头,搭配上咸菜,总比啃干瘪瘪的饼子要好。 王宴清的情况不是特别好,主要是现在还不宜挪动,大夫的意思,最好是在这里休养半个月以后再往山下走,而且还得稳着些。 如此,谢修文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护卫犯了难。 他不确定主子什么时候才会派人过来,只能在这里等了。 直等到晌午时,定国公府的马车才到了山脚下。 王信一路上行色匆匆,就怕自己最为看重的这个嫡长子再出什么事。 等确认儿子没事之后,这才想起来向人道谢。 陈县令自然是不敢当他这句谢的,连说不敢,随后见他并无责备之意,这才放心地带人回县衙了。 王信也知道最该谢的还是这位主人家,原本就曾多次听赵越夸赞这位谢榜眼,如今见着了,自然是少不得一番探究。 双方聊得不错,谢修文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不会为了所谓的清流之名就拒绝与达官贵人们交际,这一点也甚得王信的喜欢。 “如此就要劳烦谢编修了,我这孩子如今也不能挪动,暂且在此休养,待一月后,我再派人来接。” “可以。” 王信在朝中是有正经差事的,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住了一晚之后,觉得这庄子养伤是真不错,清静而且住的也挺好,吃食上虽不及国公府精细,但也算是荤素搭配,且看着儿子吃的喷香,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走之前,他特意又寻谢修文说话,留下护卫小厮若干人,又留了二百两银子,算是他们这些人一个月的吃住花销。 谢修文没有推托,大大方方地接了,倒是让王信高看一眼。 若是谢修文为了巴结定国公府而不收这笔银子,反倒是让王信觉得他有大的图谋。 这样则是刚刚好。 谢修文带着豆子回京了,没办法,假期有限,还得上值呢。 刘若兰不放心几个孩子,特别是有一位在这里养伤的小公子,更得上心,所以干脆就没有走。 谢修文原本也有让她留下来照顾的意思,如今这样倒是刚刚好。 谢容昭也能留下来,最高兴的就是程景舟了。 这两个孩子原本就是胳膊不离腿儿的,如今都在庄子上住着,闲来无事就爱凑到一起。 谢容昭想到书中女主还曾弄了一个叫啥壁炉的出来,最初就是因为跟王宴清结识,而王宴清睡不惯炕,所以才鼓捣出来的。 如今她倒是可以先弄出来,先便宜了自家人再说。 说干就干! 现在天气还不算是特别冷,土没有冻上,她跟朱翁几人一说,他们就开始张罗了。 没两天,一个崭新的壁炉就做成了。 这处壁炉就修在了东跨院的东厢房里,几个小子们天天在这里上课,如今有了壁炉,倒是不用再另燃炭盆了。 山庄原本就是建在了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柴。 有了这个,他们一年倒是能省下不少的炭钱来。 第一个修好了,第二个第三个就陆续都做出来了。 王宴清养伤的屋子里也弄了一个,刚开始试的时候,他还一脸好奇,等感受了一日之后,就觉得这东西好。 因为他要养伤,天气又有些冷,所以一早一晚,就会有人把王宴清睡的那个炕给烧一把柴。 王宴清实在是不习惯,总觉得浑身都燥得慌,嘴唇也有些干。 他可是金贵的国公府小公子,住的地儿都是有地龙的,哪里睡过这种东西? 可他本就是在此养伤,也不好意思嫌这嫌那的,没想到如今屋里多了个壁炉,倒是好很多了。 “宴清哥哥喝些蜂蜜水吧,我瞧你这两日的嘴唇都起皮了,往后有了这个壁炉,这炉也就不用烧了。” 王宴清这才明白,是眼前的小姑娘注意到自己的不适,所以才差人弄起来的,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了。 “谢谢昭妹妹,这东西叫壁炉?你是从何处看到的?” 谢容昭歪着头道:“我以前也没见过的,我在南方长大的。但是我有看到北方的炕和火墙呀,这跟火墙不是一样吗?咝,我一直以为这也是火墙的一种呢,不是吗?” 王宴清被她给带偏了。 他一个不事生产之人,自然就更不懂是不是火墙了。 谢容昭闲来无事就爱找王宴清说话,她想的是提前巴结好这位大权贵,日后自己和景舟哥哥也能沾沾他的光,至少不会再被人迫害。 可程景舟却觉得他的小乖宝要移情别恋了! 第199章 一笔小财 壁炉做出来之后,大家都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东西的好用,所以干脆就让人在京城的新宅里头也弄了几个。 谢修文的书房里就做了一个,因为有烟囱了,所以也不必担心烟雾的问题,而且以前用炭盆的话,还得注意窗户不能关严了,到底是要进一些冷气的。 如今这样倒是刚刚好,比他胳膊粗细差不多的几根柴添进去,也不需要一直看着,而且外面的灶口设计得有巧思,柴劈得又稍短一些,也不用担心再发生火灾。 自打有了这个壁炉,谢修文闲瑕之余,就喜欢坐到这壁炉前看书喝茶。 屋里有这个好呀,家里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主子在,平时也就干脆歇在书房了,屋里暖和而且也不会太燥的慌,反正是比睡炕好。 他们后来买的这处宅子,只有内院才有地龙,刘若兰和宝贝女儿都不在,他也就懒得到后院去住了。 倒是有同僚过来,相中了他这壁炉,头一个想要的就是王进,谢修文无奈,只说是自己家的还没有弄好,待弄好后再去给他弄,但是要付银钱,因为这都是一些佃农跟着一起干活的,总不能白干不挣钱。 王进自然是好说话的,他买的宅子在外城,内外院都没有地龙,如今瞧着这个壁炉好,美观而且又不会在睡觉的时候太燥得慌,一口气定了四个。 谢修文把领头的齐忠叫过来,吩咐一番之后,自然就由着他们去接活了,当然,银钱是需要上交的,毕竟这东西不是他们想出来的,真正的主子可是山庄里住着的大小姐。 十两银子一个壁炉,光是谢修文的同僚们就排着队来预定,后来朱翁又从山庄里拨出来十几个汉子跟着一起干,总算是在大雪来临前,把这些权贵们的定单给做完了。 只是修了一个壁炉,到手六百余两银子,可把刘若兰给惊得不轻。 “阿娘,这主意虽然是我出的,但是这实际干活的都是他们,而且真正鼓捣出来的,还是这些长工,要不就把这些银 钱给他们分了?” 下首等着示下的朱翁听了,只觉得不妥:“小姐心慈是好事,但是也不能让他们把这便宜全占了,得让他们知道主子的好,也得让他们知道这是多亏了主子才能有这般造化,可不能都给了他们。” 刘若兰让朱翁将名单递上来,数一遍有二十六个人都曾参与此事,就连朱翁的孙子朱啸云都出了力的。 “这样吧,按这单子上的人数,一人先赏五两银子,余下的按照他们干活的天数,再额外给。” 也就是说,只要是听从东家吩咐做事了的,无论干了多少天,先赏五两银子,这可把山脚下的村民们给乐坏了。 五两银子得买多少肉呀! 有了这五两银子,过年都不用愁了。 朱翁听命行事,先把这五两银子赏钱的事情安排下去,通知他们后晌过来领赏钱。 随后刘若兰又让齐忠把每个人干了多少天活都列了一个明细交上来了。 齐忠就是之前从高阳县跟着回来的一家长工之一,如今在谢修文身边当差,主要就是跑跑腿儿,打理一些府里头的杂务。 齐忠年纪大,而且有妻有子,比豆子要更知道一些人际往来方面的事,谢修文把他调到身边使唤了几个月,倒是觉得越用越顺手了。 干一天活,按三十个铜板算,最后总出来,要再付给这些佃农们差不多近二十两银子。 这份银钱不多,毕竟可是总入帐六百余两呢。 刘若兰觉得为难。 按乖宝的意思,是想着大头让这底下的人分了,可是如今她按了高工钱来结算,再加上赏银,如今也不过才发出去一百多两。 “阿娘,再拿出些银钱来给朱翁,让他去安排着在山下摆上一天宴席,就让那些跟着干活的人以及他们的家眷过来吃席,这样热闹还显得咱们大方。” 刘若兰觉得行,这样一来,连肉带菜带白米白面的,又折腾出去不少银钱。 不过,对于乡下老百姓们来说,银子实惠,这吃到嘴里头的肉就更实惠了。主要负责这次壁炉修造的,就是齐忠。 刘若兰觉得这人可用,便大手笔又额外多赏了他十两银子,如此也能将他的名分拔高了,更是给了他一份体面。 齐忠家的人果然高兴,只觉得一辈子都没想过只是干了一件差事,就能得十几两的银子,这下他们家日子可不用愁了。 别小看这个壁炉,好多手艺人围着修好的壁炉琢磨了好些个日子,回家自己弄,却是怎么都弄不对,不是烟囱不往上跑,就是这取暖的效果达不到,再不然就是这柴容易烧到外头来,这可是太危险了。 如此,人们试了几次后,便都歇脚不干,省得再祸祸这些青砖了。 谁家修壁炉,原材料都是主家出的,然后齐忠只是负责领着他们干活,如此,这一个壁炉十两银子,就等于是纯赚了。 当然,也不都是收银子的。 谢修文给王勤山大人府上以及郑阁老府上修了几个壁炉,自然是分文不取,只说是自己身为晚辈的孝敬。 他若是以臣下的身份去做,二位大人自然是不应的,可他搬出了徐远卿的身份,自己只是他们的晚辈,如此倒也顺理成章了。 而且也没多少银钱,不收便不收了。 王宴清在山上养了一个月的伤,大夫看过后,只说小孩子长的快,这夹板可以去掉了,骨头已经长正,但还是不能下地跑,但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走,但是受伤的那条腿最好是不要用力,能不挨地是最好的。 王宴清现在这样已经可以挪动,也可以坐马车了,但他不想走。 住在这里多好! 除了有几位年纪相仿的朋友之外,还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小乖宝能陪他说话,还会给他送好吃的。 最主要的是,这里简单,平和,不像是在府里头,总得多加几分小心,谁让他顶着一个嫡长孙的名头呢。 思及这次敢来刺杀自己的贼人,少年原本清澈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狠意。 他遇上了仁善的谢家人,不代表那些来暗害他的人就能轻饶了! 第200章 揣摩圣意 王宴清不想走,却是非走不可。 结果上马车的时候,人都哭得不成样子了。 谢容昭也难过,接触这么长时间,她觉得王宴清人挺好的。 程景舟连忙牵住她的手:“乖宝不哭哦,以后有我陪你呢。” 不想谢容昭接下来一句能让程景舟郁闷一个月。 “可是我也要走了呀,阿娘说我们留在这里这么久,主要就是照顾宴清哥哥,现在他回京城了,那我们也要回去了。” 程景舟的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乖宝,快过年了,要不跟你阿娘说说,你留在这里,让她回去府里主持事务?” 站在他们身后的刘大郎实在听不下去了,嘴角一扯:“程三郎,你是认真的吗?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呢!” 程景舟不说话了,看来是真不能不让人走了。 谢容昭抱了抱程景舟:“我会想景舟哥哥的,你们也要好好读书,还要锻炼好身体的,我阿爹说文人也要有一副好体魄才行。” 程景舟心头有些堵,不是说想他嘛,怎么又扯到锻炼身体上去了? 谢容昭和刘若兰一起回京了,天气越来越冷,而且一府主母总是不在家里也不像话。 谢容昭身边仍然只有一个王自珍照顾着,谢修文和刘若兰都觉得这样就挺好,平时若单独外出,还会有古氏陪着,总比带小丫环出去强。 刘若兰回府后次日,定国公府就派人送来了不少的谢礼。 刘若兰清点之后,再次感叹于这些高门世家的富贵,这么贵重的东西,便是她现在也不舍得买的。 燕窝就不必说了,单看那两匹的流光锻,她就觉得拿着烫手。 “听闻这流光锻是今年蜀地进献的,皇上赏了几位勋贵,这其中必然就有定国公府的。” 刘若兰也是今年才知道这东西竟然比银子还贵。 瞧着不起眼的一匹流光锻,这么一匹就能买下一处小宅院了,这哪里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便是看一眼都觉得是长见识了。 定国公府给送了两匹,颜色不一,但都是上等的流光锻。 “留着吧,等以后乖宝长大了再穿。” 这东西是可以放的,只要保存得当,放几十年也没问题。 谢修文得知定国公府送了如此贵重的谢礼,寻思了一会儿,还是让她收好了,因为是谢礼,所以他们不必准备回礼,只想着等年底的时候,再给定国公府准备一份儿年礼就是。 “我现在都愁呀,咱们哪里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若是往常,只送咱们铺子里自己做的东西就蛮好,可是如今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咱们怕是要在外头专门置办才行。” 要说定国公府的权势,未必就比威信侯府更大。 只是他们与赵越和高氏交好,而且又有先前赵越欠下的人情,所以他们两家来往也就越来越自然,丝毫不觉得是他们高攀了高门。 可定国公府不一样,虽然同样是有帮扶之恩,但是对方许以这般重礼,谢修文和刘若兰都还是觉得要适当地保持距离为好。 救下的是定国公府的长孙,又不是定国公或者是世子,这性质还是不一样的。 谢修文也是不想掺和进国公府的家事之中。 这日谢修文又奉命在御前伺候,御书房里头安静得很,除了圣人和他之外,还有一名起居舍人在一侧案前做着记录。 连平日里在此伺候的内侍都被景文帝给打发出去了。 “重农抑商一事再被提及,谢卿可有何良策?” 谢修文眼珠子一转,只听圣上这说法,便知道他是不同意此举的。 去岁他曾在一场文会中提及解决大商户的一些法子,但也过于笼统,而且朝中派系复杂,这件事情一直未能得到根本上的解决。 不过,听人说因着他去岁时的一番说辞流传开来,倒是让朝堂上消停了大半年。 只是没想到,如今秦阁老又再度提及此事,亦不知他为何如此固执。 “回圣上,微臣以为,农为国家之本,必然是不可撼动的。而商亦是不可或缺,若是商户被压制得过于厉害,受损的除了朝廷的税收之外,受害最大的就是那些农户了。” 景文帝不解:“谢卿此言何解?” “回圣上,微臣出身乡野,背靠大山,家有一些薄田,倒也可以温饱度日,但是大多数的老百姓,并非只需要种了粮食有饭吃就可以的,他们还有一些过日子的必需品,是离不开商户的。” 景文帝微微皱眉,示意他继续。 “民间百姓,大部分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是有些东西,他们必须依靠买卖。比如说,农户家里头产的粮食多了,卖掉一些换成银钱,可以买肉、买盐甚至是供儿孙读书。而这一个过程就离不开商户,无论是行商或是坐商,都很重要。” 景文帝听明白了,叹口气道:“如此简单的道理,你知道朕知道,但为何有些人就不知道呢?” 谢修文沉默一下:“回圣上,或许并非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是觉得离了这些商户并非是不可以的,又或者说,他们的目的只是在于打压那些大商户。” 景文帝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他身为帝王,自然也不愿意有富可敌国的商户出现,总归是觉得不安份。 “压制大商户,除了抽重税之外,可还有其它法子?” 景文帝没有直说,但是谢修文听明白了。 那些积累了几代人的大商户,根本就不在意朝中多抽的那些税。 就好比他们一年原本是赚十万两银子的,现在让他改成赚八万两,他们顶多有些不高兴,但是绝对不会伤筋动骨。 说到底,还是家族的底蕴够深厚。 谢修文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秦阁老等人此次再度提及重农抑商,或许是有圣上的首肯。 但是圣上又是位明君,不愿意殃及那些个小商户,所以才一直犯愁。 “圣上,若仅仅是抽重税不足以压制,兴许还可以从其它地方下手,比如说这些商户中是否有人在私下买卖了田地,这也是个法子。” 第201章 酸意 大治律,商籍不可大量囤田,而先帝在位时为了民生,允那些一年收入不足百两的小商户可置地十亩,大商户则是完全禁止囤田的。 虽然有律法约束,但仍然有人会想法子来为自己谋求其它的路子。 就像是之前谢修文的做法那样,找了方家的人来挂名,即使官府查下来,这铺子也是在别人名下,哪怕是人人皆知这铺子是属于谢家的,官府也只能承认是属于方家的。 而那些大商户自然就会有更多的法子了。 比如说可以让自己的家仆买地,或者是让自己的亲戚买地,总归都是有法子应付官府查验的。 景文帝拧眉深思,他不赞成重农抑商,但是也不喜欢商户做大。 商户越有银钱,那他们就越可能会依附于某一股势力,如今他的几个儿子已经陆续地长起来,虽说还未曾涉足朝堂,但是那些个皇亲国戚们可都已经开始下手了。 在景文帝看来,无论是兵权,还是朝堂上的政权,亦或者是天下钱粮,这都得由他这个圣人来做主才对。 如今听了谢修文一番话,倒是另有一些想法。 不能把大商人们压榨得太狠了,否则的确是容易逼得狗急跳墙了。 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做大。 先把这囤田一事清查,之后还要再想办法来杀鸡儆猴了。 谢修文心眼儿转地那叫一个快,看圣上这个意思,怕是要有大商人倒霉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户要先被圣上盯上,只盼着圣上这回能仁善一些,莫要再闹个血流成河就好。 之后的朝会,景文帝就安排了监察御史去各处清查关于田产商税等事务,刚刚进腊月,这头一个倒霉的人家就出来了。 离着京城倒是不算太远,太原府有名的商户,据说家财万贯,被查出来有囤田之行,同时还查到了与当地官府勾结一气的恶行。 折子一送到御前,景文帝就勃然大怒! 又快马加鞭派了重臣前往太原府落实,年前这家商户就被抄家入狱,好在,景文帝还算仁厚,未曾下旨诛连无辜,竟是只有商户家的两位主事人判了死刑,其家眷则是流放。 据谢修文从御前那里无意中窥探到的消息,竟是抄出来白银四十余万两,不仅如此,还有不少的田产铺子等等,这一回,国库可是又丰厚了不少。 腊月初八,谢修文又照便给王勤书家送了八宝粥,陪着他下了一局棋才告辞。 等到掌灯时谢修文回来,发现门外多了一辆马车,门房说是定国公府的小公子过来了。 王宴清的腿还没有好全,拄着拐杖出来的。 谢容昭燃了前厅的壁炉,又差人多弄了一个炭盆,这屋子里才暖和起来的。 “昭妹妹,你家这个壁炉做的真好,我家也做了,不过总觉得没有你家这个做得漂亮,好像也没有你家做的大。” “应该是差不多吧。我只是觉得这上面闲着也是闲着,所以爱在上面摆个花瓶之类的。” 王宴清是纯粹的那种自家鸡鸭鱼肉不好吃,别人家咸菜疙瘩吃得喷香的那种。 而谢容昭则是单纯地以为王宴清在夸她将这壁炉上头装饰得好看,两人就这么诡异地达成了共识。 王宴清见谢修文进来,连忙站起来行礼。 “快坐吧,你的腿如今可好些了?不过这天气寒冷,你还是在家静养得好,免得再摔了。” “是,多谢谢叔父关心,小侄这腿已经好多了。” 王宴清在福源山庄住了一个月,倒是与谢家亲近得跟亲戚似的,说话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阿爹,你可回来了,那我去告诉阿娘可以摆饭了,阿娘知道宴清哥哥过来,还特意亲自下厨做了他最喜欢的牛腩羹呢。” 牛肉不好买,那只是针对于普通老百姓。 对于权贵之家来说,牛羊肉几乎是必不可少的。 谢修文也听出来,这是妻子留客,所以王宴清才会待到这么晚了。 几十里地外的福源山庄内,程景舟吃了一口菜,又叹口气。 坐他对面的谢州摇摇头,面无表情道:“第三十八次了,三郎,你到底还吃不吃了?” 程景舟回神,眼中竟然还带着几分委屈:“乖宝自打走后都不曾差人给我带过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以前乖宝时常会让宋家的小郎君给捎信过来的。 谢荣琅则是一脸理所当然道:“如今阿爹在京郊有了庄子,也不需要山庄这边再送那么频繁的柴了,如今一个月才送一次呢,而且阿姐如今被阿娘押着学规矩呢,恐怕也见不到宋二郎的。” 程景舟还是有些伤心:“那以前是怎么见到的?” 谢荣恩一撇嘴道:“笨!以前昭妹妹爱玩,我阿叔阿婶管得也松,如今看她长大些,自然是要拘着的。” 谢州也是连连点头:“正是如此,而且三郎也是出身名门,这大家小姐们不是都被管得很严苛吗?如今昭妹妹才刚刚开始学规矩,只怕会被管得更严。” 程景舟越听,越觉得眼前的饭菜不香了。 这几人没有一个提及王宴清的,分明就是商量好的! 越是不提这个王宴清,就越是说明那小子的心思不单纯! 不过,他眼下在这里读书,再怎么着急生气都没用,只等着放假后回京城,再跟乖宝好好说话了。 谢容昭可不知道程景舟竟然脑补了这么多,她陪着阿爹将王宴清送上马车,转身回院子时,就打起了哈欠。 谢修文拢了拢她的斗篷:“困了?” 谢容昭因为打哈欠而导致眼睛有些生理上的泪水充满了眼眶,这会儿看着水润润的,更可爱了。 “阿爹,我还在发愁给赵阿叔、恒阿弟和宴清哥哥的年礼呢。” 谢修文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无所谓,你看着准备就好,爹娘会再额外准备的。” 谢容昭就知道会是如此。 “宴清哥哥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过年也是不能出来玩的,我想着能不能做些好玩的东西,让他在屋子里也一样能高高兴兴的。” 第202章 节礼 谢容昭其实并不知道太多可以玩乐的东西,上辈子在方家,她几年都不曾出二门一步,她知道方家少爷小姐们都有很多玩乐的东西,但是她后来并不被允许进入主子屋内,最后那几年,更是连主人家的院子都不得入内。 不过,她记得当年状元郎带着妻子进京后,鼓捣出来了一个叫华容道的东西,听说引得很多达官贵人们抢购,而且这东西只是有一个巧思,并不难做,而且越是聪明的孩子们越是喜欢玩,但她也只是听过一个大概,并不知道具体是如何做出来的。 谢容昭将脑子里能回忆起来的东西都回忆起来了,可仍然是没有头绪。 思来想去,她也只得求助于她无所不能的美人阿爹了。 谢修文其实也并不知道多少关于小孩子们的玩具,但是宝贝女儿提出来了,他总得想法子让女儿高兴。 几天后,谢修文将华容道给鼓捣出来了。 谢修文不知道划了多少张图纸,又浪费了多少颜料,总算是出了成品。 谢修文在画图纸的过程中,就知道这东西定然是能大卖的,他也不贪心,手底下并没有这方面的能工巧匠,干脆就去了威信侯府下面的一家铺子,托匠人将一尺见方的棋盘给弄出来了。 谢容昭拿到这东西,别提多高兴了。 “阿爹,这上面的小人儿画地真生动,这位黑脸的阿叔就是张飞大将军吗?” “嗯,对。” 为了区分这些人物,谢修文也是拼了。 谢容昭只觉得她阿爹简直太能干了,她记得上辈子那两人鼓捣出来的,也只是在上面写了名字,没想到她阿爹弄出来的这还有头像,厉害! 谢修文托人做出来了十个,既然是好东西,那家里头的孩子们也不能少了,虽然不确定谢州那样的少年是否还喜欢玩这个,但是送一个出去,总归是没错的。 如此,威信侯府的赵家兄妹们也都各得了一个。 赵樱拿到这华容道的时候,还一直嚷嚷着画的头像真好看。 王宴清看着谢容昭亲自送来的东西,心里头熨贴极了。 他是公子哥儿,没有旁的手艺,只能送一些个财帛金银的俗物,可是瞧瞧昭妹妹,这是多牛的巧思呀,做地这般好看不说,最主要的还是她的心思。 谢修文找的那家铺子在高氏名下,是她的嫁妆。 还未做成时,掌柜的便请示到高氏跟前,说着这东西必然是能风靡京城的。 而且谢修文做的也只是一个名人华容道,他们可以由此延伸出来旁的,比如说女儿家喜欢的花卉集,再比如说弄出一些公子哥儿们喜欢的美人集等等都是可以的。 如此,高氏自然是允了,只是一再叮嘱掌柜的,不可强取,要征得谢家同意才成。 谢修文如今是官身,高氏不提,掌柜的也不敢慢怠了他。 于是,铺子将东西做好之后,便由掌柜的亲自送到府上,并且提了想要买下这东西的制作法子和巧思。 谢修文是想着结一个善缘的,他如今也有了固定的进项,总不好再一门心思去赚银子。 “掌柜的想做便做。说来这东西是我家小女想出来的,我是从旁辅助才画出来的。原本也是想着年节前给她的哥哥姐姐们送礼物,其它的倒是没多想。” 掌柜的一听就明白了,这里头定然也是有往威信侯府送的,当下就更小心了。 “谢大人大方,但是我们做这一行的也不能昧了良心。这东西的确是巧思,但是做法并不难,想要仿制怕也用不了太久,所以我们也就是赚头一笔,图个新鲜。您看,这巧思我们给谢小姐五百两银子,您觉得可成?” 谢修文皱眉:“不必提银钱的事,你们该如何做便如何做吧,赵夫人向来待小女亲厚,你是她的手下,也没必要太见外了。” 掌柜的一听,知道谢大人这里是不肯要银钱的,当下心里转了几个弯又道:“那也成,只日后若是府上公子小姐们想要什么稀罕物了,直接跟小人知会一声便是,我们定当奉上。” 这意思,日后来他们铺子里买东西或者是订做东西都不要银钱了。 谢修文也没太在意,本来这东西就只是一个巧思,正如掌柜的所说,若是由人仿制,还是太容易了。 他这里不肯收银钱,高氏却不能真地就白拿了人家的法子来赚钱的。 况且掌柜的也在这里跟他通了气儿,说了这东西不光是在京城,他们打算批量地做出几车来,然后往周边的府城去卖,那可不是几百两银子的事儿了。 高氏觉得谢家人大方,既然买巧思的银钱他们不要,那就改成节礼吧,就以送给小乖宝的理由给,反正赵越喜欢这个丫头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谢家应该也不会多心。 于是,这年威信侯府给谢府送的节礼就很丰厚,特别是给谢容昭准备的那些礼物,竟是拉了整整一车。 高氏心思聪慧,知道有些东西是刘若兰有钱也买不到的,所以干脆就大大方方地当成礼物送过来。 比如说那薄如蝉翼的轻纱、还有湖州进献的锦锻、几块成色上佳的玉佩、手镯等等。 这礼物送的比五百两银子可多多了! 刘若兰也看了那几块玉佩,个头都不是很大,可以女子佩戴,也可以让少年郎佩戴。 谢容昭大方地分了一块给谢荣琅,又将锦锻给了她的爹娘。 “这么漂亮的料子,乖宝怎么这么大方都给我们了?你自己不要吗?” 谢容昭很肯定地摇头:“这东西一瞧就名贵,我一个小孩子,穿得如此奢华不甚好,倒是爹娘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可以穿戴起来。” 谢修文听罢哈哈大笑,这是女儿在想着给他们撑门面呢。 “好孩子,不过是一些布料,就算是再贵,也不及我们的乖宝贵重的!” 高氏很会送东西,知道谢家还有两位公子在读书,特意送了两整套的文房四宝。 谢修文看过这东西之后,便想到了远在高阳县的谢荣晖。 这般名贵之物,真让高阳县的晖哥儿去用,只怕会生出事端来。 “也罢,这两套先留着吧,晖哥儿现在不适合用,琅哥儿那学问也配不上这东西,等几年再说。” 第203章 礼盒 谢修然给谢修文下绝子药的事,其实谢修文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他吃了半年多的中药,如今调理得当,几位大夫都给他诊过脉,说没有问题。 如果谢修文愿意,大可以找上几个女人给他生儿子。 可谢修文没有这么做,一来是他觉得如今的日子就挺好,有没有亲生儿子于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而且就算是有儿子了,他觉得也一定没有他的乖宝好。 二来,谢修文本身也不好女色,若是真是那等喜好美人之流,早在高阳县时,他也就纳妾了,何苦要惹得老太太不悦? 第三嘛,谢修文是真觉得再有几个儿子也比不上他的乖宝,无论是乖宝的福气,还是乖宝的懂事,都不是说生几个小子就能比的。相较于子翤而言,他还是更看重自己的前程。 换言之,他可以没有儿子,但是不可以没有前程。 华容道这种益智类的小玩具,让高氏大赚一笔。 高氏出身名门,产业并非都在京城,而且高氏会用人,手底下的几个管事勤书又脑子灵活,只华容道这一项,就让她在年前进帐数千两银子,待到年后再推到更远的地方,那可就是一笔巨款了。 也因此,高氏送礼送的既大方又痛快,她自己也舒心。 有些东西看着名贵,对高氏和赵越来说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但是放到谢修文这里,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自己有钱也是舍不得买的。 一套文房四宝几百两银子,谁能舍得? 太原府那边的事情一出之后,很多大商户就开始找门路来打听了。 谢修文这里也收到了不少询问的信件,其中就有高阳县刘学义的信。 谢修文觉得二人间的同窗情谊还是有的,所以信中也隐晦地提醒了几句。 还没进腊月的时候,香香卤菜馆就已经先打出去一波广告,说是会推出新年礼盒,跟之前的中秋礼盒稍有不同,菜色更丰富,当然,价钱也更贵了。 除了鸡、鸭、鱼之外,这荤菜中还加了一道酱肘子以及肉焖子。这肉焖子是古氏家祖传的手艺,刘若兰以前可没吃过这东西,觉得稀罕,待一尝过之后,一个劲儿地夸赞,干脆就将这道菜也加进了礼盒中。 素菜的变化不大,只是又加了卤豆排、鸡蛋。 这回没弄鹌鹑蛋,这东西收拾起来太麻烦,所以干脆就用鸡蛋代替了。 除此之外,每个礼盒里还会给六个咸鸭蛋,就是一切会流出油来的那种,蛋黄也是带着沙的,口感极佳,早上配着咸鸭蛋喝完稠稠的白粥,那叫一个美呀! 咸鸭蛋不算是多难做,以前在老家时,也常有人会做,只是这东西有人做的不出油,有人做的味道淡,而谢容昭以前在方家时没少琢磨这些东西,再加上又时常跟厨娘们打交道,所以做这个并不难。 咸鸭蛋在京城还真地是挺少见的,主要是这边富贵人家吃烤鸭卤鸭的多,而对于鸭蛋则没有什么新鲜吃法,再加上因为咸鸭蛋腌制好的概率很低,所以这个买卖一般没人做,不划算。 卖得便宜了,主家要亏钱。 可是卖得贵了,也没人乐意要,不就是个蛋嘛,你做出花来,它能值多少钱? 说到底,还是这咸鸭蛋腌成的概率低。 而谢容昭不一样,她可是有秘方的,再加上在福源山庄那边不远处能弄出来一些黄泥,用这个腌效果更好。 如今这咸鸭蛋还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所以每个礼盒里会送六枚咸鸭蛋,仅限于腊月十六以前预订的客人才有。 如此一来,倒是显得这咸鸭蛋身价不一般似的,只有预定客人才有,不预定的想买可且有得等呢。 腊月十七,掌柜的过来跟刘若兰报帐。 “这新年礼盒已经预定出去了四百八十盒,虽说已经过了十六,但是后头定然还会增加的。小的都做了登记,腊月二十二之前来取的礼盒有三百六十七盒,余下的都是过了二十二之后的。这咸鸭蛋的量,也不知是否能跟得上?” 刘若兰心里一盘算,给了掌柜一个安心的笑容:“供得上,放心吧。便是再来几个个礼盒,那咸鸭蛋也没问题。” 话是这样说,刘若兰却是不得不佩服乖宝的先见之明了。 早先在庄子上养了几百只的鸡鸭,除了这鸡蛋可以做成卤蛋卖之外,还供着京城以及山庄那边人平时吃,而这鸭蛋则是分了好几批来腌制的。 如今能开封的有三批,加起来有近两千颗鸭蛋,还有两批也是再有五六天就能开封了,除了这些礼盒之外,年前应该可以单独卖出去五六百个鸭蛋呢。 掌柜的主要就是担心这鸭蛋供应不上,如今夫人说有,那他自然也就不担心了。 “夫人,您看,小的是不是可以借几个人手去铺子里帮帮忙?又或者,请古氏或者是王氏帮着在府里头给做一些也是可以的。” 刘若兰眼睛一亮,这法子好! 他们如今住的是三进的大宅院了,要自家院子里做,也不必担心左邻右舍闻着味儿,就不会给夫君惹麻烦了。 “成,这酱肘子和酥鱼就在家里头做,我再拨给你两个人过去帮工,应该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二十开始就会有人陆续提礼盒了,咱们得明天就开始准备了,鸡鸭该杀的得杀一批,后天再卤上,正好大后天就能给客人拿走了。” 如此一顿安排,掌柜的乐呵呵走了。 能不乐嘛! 上回中秋节时,他可是得了不少的赏钱呢,这回的新年礼盒弄得更是好看大气,他敢肯定,后头就算是不送鸭蛋了,过来定礼盒的只多不少! 果然,从腊月二十开始有人提礼盒走了之后,二十一这天早上就有人过来下单子定礼盒,还有的则是派下人过来单独询问咸鸭蛋的事。 掌柜的心里头这叫一个高兴呀,也佩服夫人早有预料。 这咸鸭蛋是用了那种乡下的小竹篮来放的,一个礼盒里头有十八枚咸鸭蛋,还配了八枚的麻酱鸡蛋,这一篮子蛋,售价一两八钱银子,概不还价,而且也不分开卖! 掌柜的自己都觉得夫人没去做生意都是浪费她这个人才了! 第204章 越来越自信 这种捆绑销售的模式,也的确是刘若兰想出来的。 她也是受到了礼盒的启发,所以才让人这样安排的。 有个漂亮的小竹篮,上面再用红绳子绑了花,一瞧就喜庆,而且这蛋的数量也都是图个吉利,大过年的,不就是图个喜气洋洋嘛。 如此一来,这原本攒了几千颗的咸鸭蛋,也在年前一售而空。 当然,还有没开封的咸鸭蛋,差不多有大几百个,不过要等到二月才能开封。 这一环套一环的卖东西的法子,便是谢修文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夫人倒是有做生意的头脑,看来只是支腾一间铺子,倒是有些屈才了。” 面对夫君的打趣,刘若兰自然是小拳头轻轻捶了上去。 “夫君莫要笑话我了,我也是看了乖宝想出来的礼盒的法子才会有想法的,好在这法子不赖。不过还是乖宝最聪明,提前就买了那么多的鸭蛋来腌制,就这样,咱们的咸鸭蛋也得断一个月的货才能再续上。” 谢修文挑眉,那咸鸭蛋他吃过几次了,的确是比以前吃过的好吃,不光是咸,而且还香,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似乎是带有几分酒香的味道在。 最主要的是,他的几个都是带油的,寻常人很难将咸鸭蛋腌成这样。 “给定国公府和威信侯府的节礼里头应该也有这些礼盒吧?” “都有的,王大人以及谢大人两家的年礼我都差人送过去了,咱们的卤菜礼盒一份,这咸鸭蛋的礼盒一份,另外还有庄子上送来的活鸡活鸭各两只。” 这礼可以了,毕竟谢修文如今只是一个从六品的编修,职位不高,俸禄也在这里摆着呢,送出去十两银子的年礼,没人能挑出错来。 “王大人府上以前郑大人府上的都备出来,他们两府的人口多,这礼盒都按双数来,鸡鸭都各备上六只吧,另外,再备上一些咱们以前存的梨子送过去。威信侯府和定国公府的礼物也照这个标准来预备。” 若是以前,送这么厚的礼,刘若兰指定是要心疼的,毕竟这一份重礼就得三四十两银子了。 如今刘若兰不会再心疼了,她有钱,就爱让夫君可劲儿地花! 说是一样的礼物,其实谢修文又单独给赵越送了两份补品,都是他在外头的铺子里买的。 赵越是什么人呐,无需他交待,身边的人就过来禀报了。 “谢大人给定国公府、王府、郑府送的礼都是一样的,明面儿上瞧着跟咱们的也是一样,只是咱们的多了两个盒子,而且听说这是谢大人亲自去外头采买的。” 赵越虽然喜欢谢容昭,但是骨子里还是一个权贵,这种隐秘的捧人的方式,更让他觉得舒爽。 “嗯,谢修文倒是个会做人的。将东西都收起来,去夫人那里也禀报一声,让她知道咱们跟谢家的交情到底是不一样的。” “您说的是,其实谢大人也是多此一举了。就冲着咱们夫人连着两次得了谢家送来的信儿,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谢家跟主子更亲近。” 赵越面上不显,心里头却是很高兴:“就你话多,滚去办差!” “是,小的告退。” 赵越是真心喜欢谢容昭,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喜欢被谢修文捧着的感觉。 赵越觉得谢修文是个聪明人,识时务,会做人,而且又能在御前说得上话,这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现在与其交好,日后必然也不会吃亏。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赵越是真想把乖宝给拐到自己家来当个儿媳妇。 不过就长子那无趣的性子,怕是很难讨得乖宝欢心,倒是二郎阿恒瞧着倒是很会哄乖宝开心,也不知道乖宝日后介不介意嫁给比自己年纪小的。 赵越这天心情好,就把想法跟高氏说了。 高氏先是一愣,她喜欢乖宝是一回事,但是要结亲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她可不认为公婆能让谢家的姑娘进门,毕竟,谢修文家没有底子,出身还是差了些。 “孩子们还小呢,这话您可千万别跟孩子们说。现在孩子们年纪小,正是单纯又真诚的时候,就让他们无忧无虑地度过孩童时期不好吗?您可别在里头有什么算计,日后反倒是害了孩子。” 这也就是高氏,换了别人,可没一个敢这么跟赵越说话的。 “嗯,对,孩子还小呢,且看看吧,我是真喜欢乖宝这孩子。啧,不过可惜了,乖宝是有未婚夫的,而且谢修文那厮还很看重那小子,我瞧着怎么都不顺眼。” 高氏扑哧一笑,到底谁才是乖宝的亲生父亲呀! 不过高氏倒是反应过来了,乖宝有未婚夫的,只要不出意外,以后不可能再跟旁的男子有关系。 腊月二十六这天,武师傅带人一路护送着几位小公子们回京了,同时,后面还有宋家的几车柴和庄子上的一些产出。 香香卤菜馆也终于在二十七这天卖完最后的存货,歇业了。 一连忙碌了十多天,大家伙也都累坏了。 刘若兰做主给大家一人赏了一只卤鸡和一只卤鸭,同时又各发了赏钱。 方家几个孩子都被接到府里头过年,掌柜的领到二十两银子的赏钱,外加一大堆的年货赏赐,乐呵呵地回家过年了。 刘若兰晚上一盘帐,光是这些礼盒就赚了近两千两银子,再加上其它的七七八八的东西,腊月他们铺子总进帐两千三百多两银子。 刘若兰兴奋得都要睡不着觉了。 或许是如今远离了公婆,又开始执掌家业,刘若兰是越来越自信了。 谁能想到,一年多以前,刘若兰还是一个说话行事都畏畏缩缩,走路头都不敢抬的乡下女子作派? 谢修文没有因为他们散学了就放过他们,二十七一整天,都是专门抽查他们的课业,另外又给布置了功课,等过了正月初二就得交。 谢容昭可不管这个,要过年了,今年城里头还有舞狮子的,一定得去瞧瞧。 “三公子,老家来的信,还有一封是夫人差人送来的。” 程景舟接过两封信,逐一看过之后,眉心略有几分戾气。 “武师傅,劳烦您跟那边的人手吩咐一声,给程媛媛一个教训,便是打残了破相了都不碍事,一再地亮爪子,总得让她长长记性!” 第205章 出事 谢容昭这个新年过得很是快活,不仅有人陪着玩,还能跟哥哥们一起出去看舞狮,正月十五还逛了灯会。 谢荣琅送了一朵漂亮的木花给谢容昭。 “这上面的颜色是朱翁帮着我一起染的,这花是我自己雕的,阿姐可喜欢?” 谢容昭拿着花,爱不释手。 这么精致的花,也不知道要花多少的时间和精力在上头。 谢容昭下意识就去看谢荣琅的手,随后趁他不注意抓起来细看。 “这手上都有细口子了,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你可是要读书写字的,万一伤了手可怎么好?你以后不想读书考功名了吗?” 这是谢荣琅头一次见到她对自己这凶巴巴的样子,微怔之后,下意识道:“我,我有注意的,我不会弄伤手。” “既然说不会弄伤,那你手上这些个口子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简单的划痕也就罢了,你,你怎地如此不爱惜自己!” 说到最后一句时,谢容昭的声音竟有几分哽咽。 谢荣琅连忙过来抱住她:“阿姐不生气,都是我的错,阿姐想要怎样罚我都成,千万不要哭。” 谢容昭的眼泪原本快要掉下来了,被他这么一哄,顿时又收回去了。 “行了,你就只会口头上哄我。我知晓你的心意,以后莫要再如此了,若是被阿爹知道了,定然要训你的。” “嗯嗯,我听阿姐的。” “阿姐,过两日去逛灯会,咱们坐一辆马车能行吗?要不要跟阿娘说一下,提前多准备一辆?” “这还用你说?阿娘说那日她和阿爹也要去的,咱们府里头就只有两辆马车,若是都去,怕是坐不下。” “那我和阿姐跟爹娘一起坐,让其它哥哥们坐一辆,如何?” 谢容昭想想倒是觉得可以,反正几位哥哥们也都不重,一辆马车应该没问题。 不想等到晚些时候,赵恒来了。 “昭姐姐,我来找你了。” 人还没进门呢,这声音就已经传得满院子人都能听到。 刘若兰也喜欢这个赵恒,懂事知礼,而且还特别护着乖宝。 跟赵恒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庶姐赵樱。 “樱姐姐这边走,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也跟他一起出门了?” “天气再冷,也得出来走动的,正好是年节时,这京里头也热闹,平时可是瞧不见这般地景象,我又是个爱玩的,自然就想出来转一转。” 原来赵恒他们过来,就是想问问十五去看花灯是如何打算的,想着约上他们同去。 刘若兰当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而且有威信侯府的小公子同行,那他们的安全也更有保障。 “其实每年的花样也都差不多,不过我倒是可以先定一个好位置看烟火,临仙楼那里的位子就最好了,既能看到一条挂满了各色灯笼的街道美景,还是看烟花最好的地方。” “既然是好地方,怕是现下定位置也是来不及了,你们都是孩子,总不好都在大堂里头挤着,不像话。” 刘若兰真正想说的,你堂堂侯府的小公子,能让你跟那些普通百姓挤着一起玩? 就算是你乐意,你爹娘也是不乐意的。 不想赵恒直接来了一句:“阿婶放心,我早已请父亲在那里定了房间,咱们直接过去就是了。” 刘若兰一怔:“既然是赵世子定的房间,那想来他也是想要过去赏灯的,咱们还是另行定位置吧。” “不必不必!” 赵恒都有些着急了。 “阿婶放心,那房间就是为我们定的,我都跟父亲说好了,再说了,他那么忙,这年节时京城的治安还都是他来负责的,哪有心思去赏灯呀?” 这倒是实话。 赵越被景文帝委以重任,还真不是说玩乐就可以去玩乐的。 就这样,赏灯事宜也算是定下了。 程景舟看着赵恒自打来了之后就一直黏在乖宝身边,这心里头就有几分不舒服,尤其是听着他一口一个昭姐姐的叫着,这心底就不住地冒酸气。 可惜谢容昭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身上,所以一时间也没能发现自己的小竹马这会儿不高兴了。 他们这些孩子不知道,此时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正有几匹快马疾驰而来,出大事了。 京城年前下过一场雪,不太大,差不多有个六七天就化了个干净,年后初六又下了一场大雪,这次的雪就化得没那么快了,而且因为雪下得时间有些长,所以有些村子里的茅草屋被大雪给压塌了。 不算是很严重,京城这边的官员们很快就都安置好了。 而彼时,太原府的情况则比京城要严重得多。 正月十六早上,谢容昭还因为昨晚玩的太晚而赖床不肯起。 外面天冷,刘若兰也由着她的性子,连早饭都是在自己屋里头用的。 等她晌午时才去给阿娘请安,正好与刚刚从衙门里回来的谢修文遇上了。 “阿爹行色匆匆,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修文摸摸她的手,再牵起她的小手:“进去说。” 刘若兰只是简单听了几句,便立马开始和古氏一起给夫君整理行囊。 “夫君此去太原府,可要多带些人手?不若让方虎跟着一起吧,反正家里头也没什么事,他的身手好些,豆子虽然机灵,但到底是太小了。” 谢修文高声道:“你且放心,此去并非我一人,还有兵部的人陪同,另外,我已经同三郎也说了此事,他的意思是让我把武师傅和四郎都带上。” 谢容昭觉得这个可以有,武师傅的功夫好,而四哥哥一身的大力气,如今也是半大小子了,定然可以保护好阿爹的。 “乖宝,我此去太原,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在家里定要乖乖的,听你阿娘的话,尽量少出门,知道吗?” 谢容昭乖乖点头:“阿爹,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吧。我的运气好,指不定能早点帮你解决掉这些麻烦事呢。” 谢修文闻言一笑,摇头道:“不必。阿爹只是去赈灾,同行的人不少,乖宝只要在家里好好读书,吃好喝好就成。” 谢容昭一撅嘴:“说得我好像是一只会读书的猪一样!” 话音未落,被谢修文屈指轻叩了一下脑门:“尽是胡说!” 第206章 差事是被人坑了 谢修文此去太原府赈灾,说来也是被人给坑了。 谢怀义和秦阁老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谢宇能调回京城都是谢修文出的力,如此,这二人担心外城谢氏再被谢修文所用,自然就想着杀杀他的锐气。 正好昨夜太原府传来八百里加急,因为大雪灾,而导致十余万人口无家可归,这可不是小事。 赈灾的差事,历来是有好有坏。 好差事,自然指的就是干活轻松,还有好处可拿,比如说去南方赈灾,这就是很多人乐意去的。 而所谓的坏差事,其实就是指大灾大役,干活累不说,而且一般最后还达不到令圣上满意的效果,所谓费力不讨好,也不过如此了。 甚至于,若是一个处置不及时,还有可能引起反噬,因此被免官的可不在少数。 太原府多山,而且年前朝廷刚刚处置了那边的一位大商,今年就被大雪覆盖,这里头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太原府并不算是多富裕,而且据闻如今的太原刺史是大皇子那边的人,所以,去太原府赈灾,可不仅仅只是简单的送钱送粮而已。 这里头的门道多着呢,所以朝堂上自然是无人愿意去,秦阁老便借此机会将谢修文给推出来了。 他不是去年的榜眼吗? 他不是刚入翰林院就修书立功了吗? 而且最有力的一个原因,谢修文出身乡野,对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更为了解,由他前去赈灾,能更快更好地知道老百姓们需要什么。 原本景文帝就看好谢修文,觉得他才能不仅在于文章之上,如今被人一提,景文帝就更动心了。 旨意一下,便成了定局,谁也没法子再换人了。 赵越原本就在圣上跟前商量此事,得知圣上用谢修文,干脆就毛遂自荐,想着自己也去看一看。 不过可惜了,圣上没答应。 京城的好些事儿还没着落呢,你巴巴地跑去太原做什么? 赵越虽然没去成,但是他推荐了自己的下属过去,另外再带上一百名亲兵,如此谢修文在太原府 也就有人手可派了。 秦阁老没想到赵越会冒头出来,他能阻止赵越一回,却阻止不了第二回。 所以当赵越推荐军营的人同去之后,秦阁老也无可奈何了。 这一局,在御前算是打了个平手。 谢修文此时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秦阁老和谢怀义二人联手给坑了,只是一心想着雪灾的话,这粮食和御寒才是最要紧的,时间如此短,也不知道凑齐了多少。 “老爷,夫人,赵世子来了,如今在前厅坐着喝茶呢。” 谢修文不知发生在宫里头的事,所以一头雾水地过去招待。 “我手下的冯树,此人乃正五品羽林郎将,此番圣上也特命他带羽林军百人来配合你。谢兄,你切记住,他们一是为了赈灾,二是为了护你周全,若是遇到民乱等事,定要听冯树指挥,此子虽年轻,但曾多次平息乱事,定会护你平安。” “多谢世子费心,谢某感激不尽。” “你我之间,何需言谢?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太原府刺史不简单,无论他是否配合你,尽量勿要动他。此人背影深厚,远非你如今能撼动的。” 谢修文心下了然,能让赵越如此忌惮的人物,还真是少见,由此也更能看出,这位刺史背后的大人物必然是与朝中重臣,甚至是皇室有所牵扯。 “多谢世子提醒,谢某谨记。” “对了,圣上允你明日一早出去,今天后晌也不必再去翰林院当值了,若是可以,多带一些御寒之物,马车里也要做足了准备,此去太原府,怕是不易。” “是,我还想着此次户部能出多少的米粮以及棉衣被褥?” “目前看还未可知,除了你和冯数带的人手之外,兵部也会派人一路护送,且不说太原府如何,只是这一路上,谢兄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儿,莫要被人糊弄去了。” 谢修文心里头咯噔一下子,合着兵部的人也未必都是好的? “多谢,我定然会加倍小心。” 一番交待之后,赵越又匆匆离去,谢修文则是留在原地想着,兵部派人会是谁? 谢修文太清楚此次赈灾对他的意义了。 若是成功,差事办得好,回来后他必然是要被加官升职的,原本他就是正经的科举路子,又是翰林院出身,再升的话,至少也是到了从五品的实权位子。 可若是不成功,中间出了岔子,那就不一定了。 想想当年祖父替谢怀义那一支背的锅,他可是万万不敢掉以轻心的。 谢容昭得知父亲要去赈灾,自然是心急万分。 她想要同去,爹娘自然是都不答应的,可是她又担心,万一阿爹的命数未改,仍要被人害得身有残疾可如何是好? 算算年份,上辈子阿爹就是在今年出的事,不过是要半年后才会被车撞了,也不知这辈子是否还能躲过那场祸事。 谢容昭思来想去,灵光一闪,之前曹阿伯还特意谢过她,说她给配的药包起了大作用,让他免于一场责罚,指不定是因为自己动手做的东西,也能有福气? 说做就做! 谢容昭找出自己之前做的十来个荷包、香囊甚至还有袜子等。 她挑出几个自己觉得手工还说得过去的,然后哒哒地跑到了主院。 “阿娘,阿爹呢?” “你倒是来得快,他才刚刚回来坐下呢。” 谢容昭笑着扮个鬼脸,然后往谢修文怀里一扑,手上的东西也就被挤到了二人中间。 “这是什么?” “阿爹,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鞋袜,我做鞋子不行,王嬷嬷说我手上没有力道,不会纳鞋底,但是这双鞋的鞋面是我做的,最后是被王嬷嬷给缝到一起的。但这几双袜子都是我亲手做的,阿爹在外,一定要穿我亲手做的袜子。” 谢修文知道女儿这是不放心,点头应了。 “还有这几个荷包,阿爹也要随身带着,若是丢了一个,那便换一个戴,总之是不可离身的。” 谢修文笑着轻刮一下她的鼻尖:“小唠叨婆!” 谢容昭可没心思跟他计较这个,还在絮絮叨叨:“还有还有呢,阿爹等着,我回去拿,都是我亲手做的。” 第207章 筹备 谢修文一行人赶到太原府时,已经离京九日。 若是往常,就算是有车驾随行,也不过七日余便能到,可此行却是受大雪影响,颇为不顺。 尤其是将到太原府时,这路上积雪甚重,官道上都无人打理,不得已,他们只得暂停,然后又差人快速清理路面,如此,后面的上百辆马车才得以通过。 车上备的除了粮食之外,便是一些棉衣棉被,一想到有十余万人受灾,仅仅只是这些东西,远远不够。 奈何事发突然,景文帝也派了户部加紧筹备,只等他们到达太原府后,再发出第二批的物资。 谢修文沿途已经看到了如今老百姓们的惨状,甚至于还看到了路边有已经冻僵了的尸体,这让他大为恼火,也尤为着急。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若是不能将一些细节做好,那后续会给朝廷带来更多的麻烦,更会给老百姓们带来更多的灾难。 谢修文一行人投入到了忙碌的赈灾工作中,而京城的谢容昭也没闲着。 谢荣琅和程景舟等人都已经被送回到了山庄继续读书,谢容昭跟着一起去了,但是却并非是在山庄上闲着玩乐,而是让谢荣恩带她四处跑。 谢容昭深知一旦遇到了大灾,这物资银钱上的需求可不是一星半点,而且如果一切都仅凭着朝廷上的拨放,时间线长不说,就是这数量上也远远不够。 可是谢容昭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就算是如今家里头有进项了,那点儿银钱跟救灾来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谢容昭能做的事情有限,不过她聪明,特意管赵越要了一个人手过来帮忙。 说是一个,实际上是长风带了一队护卫过来听候差遣。 赵越虽然不知道谢容昭具体想要做什么,但是知道她定然是不放心谢修文远行,且看看她做什么再做打算。 谢修文之前走的时候,留出家中人的口粮,带走了十五石粮食。 谢容昭想到大雪覆盖之下,屋舍塌了,有些粮食即便是能挖出来,也未必能再吃了。 粮食一旦生霉,便不宜再入口,否则是要生病的,她听阿爹提过,有时候疫情可能就是这样来的。 谢容昭的想法,刘若兰是明白的,只是她一介妇人,不好抛头露面,而谢容昭还是个孩子,又有人护着,倒是可以去外头奔走。 刘若兰也不是那等短见之人,给了方虎五百两银子,让他专门去乡下收粮。 不是京城无粮,而是京城粮铺的粮食太贵了,而且刘若兰的意思是去多收一些粗粮,比如说高粱米或者是番薯之类的。 在乡下,几斤粗粮才能换得一斤细粮。 如此,这五百两银子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京城米价贵,若是要的量大了,这大米也得十五文钱一斤,高梁米也要八文钱一斤。 如今派方虎去乡下收粮,这里面的差价就出来了。 乡下的高梁米碾好了,顶多也就是六文钱一斤,有些地方五文钱就能收一斤。 若是在京城,五百两银子只能买三万三千多斤的大米,或者是买六万两千多斤的高梁米。 可是到乡下收粮,方虎带人连着收了七八日,竟是弄到了八万斤的高梁米、三万斤番薯、还有一万多斤的粟米。 刘若兰也是来了京城之后,才知道北方有粟米,而且冬天用这种粟米加入番薯熬煮,既能充饥,也能御寒,可谓是北方人家家必备。 这些粮食收集好了,总得想法子往外送,刘若兰不懂这个,只能去找高氏帮忙。 赵越也是在此时才知道了谢容昭的打算,且让高氏先等一等,看谢容昭那边应该还会再有一些物资要往太原府送。 赵越想了想,干脆吩咐道:“咱们家也捐出一千石粮食出来,另外再着人去买一些生姜一道送去。” 高氏觉得这法子甚好,他们侯府一直深受皇恩,如今能做些什么,也好让圣上看到他们的忠心。 “世子,既然如此,要不妾再想法子去弄一些驱疫的药材?” 赵越点头:“你看着办吧,要快一些。明天我就让人一路护送去太原府。” “是,世子。”高氏话落,又觉得不妥:“那人手方面?” 赵越摆摆手,边说边往外走:“我进宫一趟。” 高氏也只是微愣一下,随后即刻安排人去采购药材,不要多好的,能用就成。 赵越刚到府门口,就见长风骑马回来了。 “参见大人。” 赵越挑眉:“乖宝也回来了?” “回大人,谢小姐并没有回来,不过差小的带了十几车的东西暂且送到城外的庄子上了,想着跟谢夫人筹备的那些粮食一道送往太原府,还特意差小的回来跟大人禀报一声,请大人帮着安排。” 赵越这才笑了,这丫头有事知道找自己,这就好。 “可知她都筹备了些何物?” “回大人,谢小姐弄到了一些陈棉和疵布,这几日请托了大量的女子帮忙缝制,如今已得棉衣六百件,棉被一百二十床。” 赵越还真是有些吃惊,这丫头的能耐大了呀! “可知这些东西的来路?” “回大人,小的一直跟在谢小姐左右,这些疵布是从底下的几个县里头采购来的,就是当地的铺子,价格本就便宜,再加上又是疵布,更是不值一提。另外这陈棉的价格也比今年新棉的要低了一倍。” 长风顿了顿,又道:“谢小姐还将一些当地富人家不要的旧棉衣拆了,只要里面的棉絮,然后再用干净的旧布缝制成衣,这些成本也都很低。” “那些旧衣都是白得的?” “算是吧,谢小姐借用了侯府的威势,又言明了谢大人的身份,只说以后定然不会忘了他们的仁善之举,所以便有了当地乡绅们的捐粮捐物。” “还有粮食?” 长风点点头:“有的,不过粮食不多,只凑了三车,余下的都是棉衣棉被。” “成,爷知道了,你先去一趟谢府,就说我说的明天会安排人送粮送药,问清楚谢夫人那里有多少车。” “是,小的即刻去办。” 赵越心情颇好地进宫面圣了,这回总算是有一件能让圣上展颜的事了,太原府后续之事也算是有章程可依了。 第208章 升职加薪 景文帝一听一个小姑娘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帮助那些难民,自然是颇为感慨。 “不过是一个稚龄女童都能想到为国尽心,为那些难民尽力,可是朝中多少尸位素餐之人,朕每每思之,都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断。” “圣上,如今太原府的灾情要紧。微臣听闻户部筹备的第二批粮食也已经准备就绪,谢大人前往太原府已有十余日,咱们是否要将这批物资送过去?” “自然要送!就让谢夫人以及谢姑娘筹备的这些物资同行,当然,要与朝廷的赈灾物资分开,但是单子上要写明谢家出了多大的力。” “是,圣上。” 景文帝笑道:“你夫人也是个明事理的,此次捐出这么多的粮食,自己家可别断了顿。” 赵越笑得一脸轻松:“圣上放心,臣就算是真没粮食了,也断不会到您跟前儿讨吃的。” 景文帝心情极好地大笑数声:“去吧!” 大冬天去赈灾,原本就是一件苦差事,气候冷就不说了,对于救灾的展开也是困难重重。 谢修文在太原府待了不到半个月,人已经瘦了快十斤。 倒不是吃不好,只是单纯地太辛苦了,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基本上就是两个时辰多一点,哪怕是下人照顾地再仔细,谢修文也一样是生病了。 主要还是急的。 谢修文的嘴角上都长了泡,各种物资在源源不断地往灾区运,可是面对十几万的灾民,这些物资是又根本不够瞧的,仅仅是如何分配这些物资就是一个大难题。 好在一同过来的冯数愿意配合他,如今已经将这些灾民分成了几个区域来安置,最起码可以保证大家伙一天能吃上两顿热乎的。 若是其它季节,也不需要再操心御寒的事,可是如今不行。 大冬天,总不能让这些人在冰天雪地里头睡觉,一旦不注意,一晚上过去,这人就没气了。 可是北方的冬天也不适合盖房子,地下的土冻得梆梆硬,挖都挖不动的。 谢修文只能想尽法子租借房子、搭简易帐篷等,就连城外十里亭都被他命人在外头围上一些旧粗布,做了临时的救济所。 实在是没法子了。 饶是如此,仍然有大量的难民无处可去,有的直接就缩在墙根儿底下,白天还好一些,有太阳照着还不觉得冷,可是一到了晚上,这些人冻得手脚都是僵的。 眼瞅着每天都死人,谢修文哪里还能坐得住? 冯数也只能劝:“谢大人,您也别太着急了。就目前来看,死亡人数在下降,咱们的赈灾还是初见成效的。” 谢修文无奈摇头,他如今只是在太原府这里赈灾,他知道还有好多人压根儿就来不了府城,而是缩在了地方的庇护所。 这些日子他也去下头看过了,有两个县的处置还是不错的,至少死人的数量也在下降,而且也保证了每天至少两顿的热食,那粥虽说达不到立筷不倒的地步,但是至少喝一碗能让人肚子里暖烘烘的,吃不饱,但是绝对能让肚子里有食儿,只要缩着不动,能撑上几个时辰。 不是太原府的官都是好人,而是年前圣上刚处置了一批勾结商户的贪官,余下的这些,可不敢造次了。 赈灾一直进行到了三月初,大多数的流民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故地,谢修文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跟着谢修文一直忙前忙后的武师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谢大人也太实诚了,而且事情也是安排得方方面面都十分周到。 该说不说的,反正做为老百姓的武师傅看来,要是多几位这样的好官,那大家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三月底,谢修文顺利返京。 此去太原府两月有余,赈灾事宜也都安排妥当,回京就等于是立功了。 谢修文这回回来,还带了一对兄妹。 这兄妹二人的长辈兄弟都没了,只余下一些远亲,但是没人愿意要他们。 谢修文也没法说那些亲戚们心狠,毕竟都是刚刚经历了大灾,他们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得再管得了旁人? 这对兄妹是在半路上拦住谢修文的,两人又瘦又黑,跪在冰冷的地上不肯起来。 最终,谢修文只得将二人买下,原本不愿意让他们签死契,可是兄妹二人铁了心要跟着,只为了报答他的恩情,谢修文无奈,也只能由着他们了。 其实,谢修文主要还是不放心这兄妹俩,年纪太小,若是他不收下,这兄妹俩怕是没有活路了。 哥哥叫陈爽,妹妹叫陈夏,谢修文赶到太原府的第三天,便救下陈夏的小命。 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这孩子高热不止,这会儿陈夏的小命早没了。 这年头,一场高热要掉一个孩子的命,再常见不过。 陈夏年纪小,现在才五岁,谢修文就想着干脆带回去了,让她跟在乖宝身边做个小丫环也是好的。 谢修文功成身退,太原府再度恢复如常。 他这一走,太原刺史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没想过打那些赈灾款的主意,但是实在不敢。 年前圣上下旨杀了一批官员的事,他还没忘呢,那血自手下脖子里喷出来的一幕,他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刺史不敢打赈灾款的主意,反而还要担心会不会再被他给查到自己的一些尾巴,所以做人更加地小心谨慎。 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 谢修文回京交旨,景文帝留他说了一刻钟的话,之后吩咐他回府歇息,准他七日的假期。 谢修文如今瘦的快要脱相了,刘若兰给他缝制的那些衣裳,如今套在身上都是空荡荡的。 景文帝看到他如此形象,自然也更是觉得此人可用,能愿意真心办实事的臣子,原本就不多,更何况这位还是有才华有能耐的年轻臣子呢! 谢修文回府后简单梳洗,倒头就睡,再醒过来,还是被谢容昭给挠醒的。 “阿爹快快起来,宫里头有旨意下来,您得穿戴好官服去接旨呢。” 谢修文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睡了一夜又半日。 谢修文被擢升为正五品给事中,这个消息一出来,可以说是震惊朝野。 第209章 三年 给事中这们一个官职并不高,但问题是谢修文是从一个从六品的编修,直接一跃而至正五品的给事中,这就等于是连升三级了! 在大治朝中,能连升三级的官员,着实不多。 要么就是世族皇亲之流才能有此机会,再或者就是受祖荫恩庇,比如说父辈或者是祖辈立下大功,已无物可赏之时,才会破格提携他们的家族后辈。 像谢修文这样的,在京城一无根基,二无背景,一下子被圣上如此看重的,还真是近二十年来的头一个。 给事中这个职位品级不高,但胜在可以常伴圣驾。 换言之,就是哪怕你一个正四品的边缘官吏,也及不上人家这个能时常在御前晃悠的五品官的。 能在御前伴驾,那就是有机会进言,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能,更是有机会得重用。 因此,安和街谢家的几位老爷们可以说是大发雷霆。 谁能想到,他们一直瞧不起的谢修文竟然还能有这等福份。 谢容昭不知给事中这样的官是大是小,但是从大家的喜悦之情中,就能看出来父亲升官了。 如今已是春日,谢修文也歇息好了,大手一挥,便决定一大家子人都去福源山庄看望几个读书郎去。 春去秋来,一晃已是三年。 谢荣晖于去岁中了秀才,但是因其资质有限,所以铭山书院那里只读了半年,便于上个月被谢修文派人接来京城。 到底是他名下的长子,总不好一直不闻不问。 去岁同样中了秀才的,还有谢州,如今在县学里头读书,有程学正看着,谢家人也放心。 当然,更让高阳县令高兴的是还有十三岁的程景舟,这对高阳县来说也是一件大喜事。 毕竟十三岁的秀才郎,而且还是一位小三元,可以说是相当地给地方上长脸了。 这于县令大人来说,也等于是他的功绩。 程学正脸上的笑也是一日多过一日,原本还担心儿子受几年前家中事务影响,不得已将儿子远送京城,如今回来一举中了秀才,也让他的脸上有光。 少年秀才,一举成名。 程景舟在中秀才之后,便入了铭山书院读书,徐远卿得知他是谢修文的未来女婿,自然就愿意多照料几分,而程景舟也凭借着自己的厚脸皮,唤山长一声:师爷! 刘家如今也是银钱颇丰,干脆也将一同中秀才的刘大郎送入铭山书院,如此两个少年郎还有个伴。 刘大郎觉得自己能跟程景舟一起读书,那必然是要沾光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于读书做学问上,是远不及这位未来妹夫有天分的。 今天是谢荣晖抵京的日子,几年的时光过去,刘若兰对高氏的恨意未消,但是对谢荣晖这个‘长子’的芥蒂倒是不那么明显了。 如今她自己儿女双全,儿子读书刻苦用功,女儿乖巧懂事又孝顺,她很知足。 “阿娘,宝辉院您都来了三趟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瞧瞧,无论是下人还是摆件儿,样样都没疏漏,您就安心在屋子里坐着等大哥回来跟您磕头吧。” 谢容昭今年已经十一了,个子高了许多,胳膊腿儿也都是纤细许多,只是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长辈们瞧见她,都觉得这孩子有福气。 “乖宝,你与晖哥儿有四年未见了吧?” “嗯,大哥中了秀才,日后还要苦读考举人呢。只是我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让他来京城读书?铭山书院不好吗?” 刘若兰叹口气,这件事情她也是刚知道的。 “我听你阿爹说,这孩子心里头存着事,性子有些憋闷,许是因为身世之故,总会有几分自卑,且这几年你父亲一直未曾与他见面,也只是每月书信不断,然这些外人是瞧不见的,只怕是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反倒是让这孩子性情郁郁,你阿爷也是担心他再出事,才想着让你阿爹接到京中来照顾。”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谢荣晖与刘大郎同年,如今已是十六岁,也该相看人家了。 以前一直不想这事,那是因为想要让他考取一个功名,这亲事才好说项。 如今既然已中了秀才,那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谢阿爷的意思很简单,如今谢修文当了京官,而谢荣晖也中了秀才,若是能娶一个京中官家女子为妻,那才能抬高身份。 总之,就是不想让谢荣晖再娶乡野女子为妻了。 对此,谢修文和刘若兰都没有什么意见。 虽然谢修文现在还是一个正五品的给事中,但是如今京中也无人敢小看于他。 除了得圣上信重之外,谁不知道谢修文与威信侯会以及定国公府的关系匪浅? 所以,若是他的长子想要娶妻,求娶一个官家女子还是很容易的。 谢修文还在宫中当值,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原本谢荣琅和谢荣恩都在福源山庄,这几年谢荣恩也被谢修文强压着读了不少书,虽说考功名不成,但至少把字练得像个样子了。 因为今天谢荣晖要回来,所以刘若兰两天前就派人去将他们都接回来,除了他二人,还有谢氏族人于去岁又送来的一位族亲谢宽,以及谢荣恩的亲哥哥谢荣彻。 谢宽是老族长家的重孙辈,与谢州谢荣琅平辈,比谢荣琅年长两岁,自他来了,谢荣琅总算又觉得有伴了。 另一边,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瞧着不甚起眼的马车正跑得急切。 马车上坐着一位驾车的中年汉子,还有一位身穿裋褐的少年。 “大公子,咱们再有二里地便能抵京了,您将身份文书准备一下,三顺的也一并拿出来,进城时要用。” 谢荣晖此时还有几分恍惚,置于膝上的双手微蜷,面上也闪过一抹不安,可见此时心底有几分的忐忑。 谢荣晖早知道当年亲生父母对这位二叔做的事,他不知道再见到自己,二叔二婶会不会对他恶言相向,又或者是冷漠如霜。 心底里,他觉得二叔,呃,应该是父亲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坚持这么多年与自己通了数十封的书信,还教导他如何作文章。 若无他的教导,自己想要中秀才,怕是还要再晚上两年。 “大公子,城门口到了,咱们得排队进城,还得请您下来核查身份。” 第210章 谢荣晖回府 负责接谢荣晖进京的少年,正是朱翁的孙子朱啸云。 别看朱啸云年纪不大,但是本事不小,这几年跟着宋家二郎到处走,后来又跟在方虎身边历练,小少年一看就机灵得很。 待马车刚进城门,就见方虎带了几名仆役等候。 “小人方虎见过大公子。” 谢荣晖是知道此人的,当初他中秀才时,这位方管家还特意奉命回了一趟高阳县。 “方叔快快免礼,有劳方叔在此久候了。” “不敢当,大公子上车吧,小人在前面带路。” “有劳方叔。” 谢家几个小主子们早就都翘首以盼了,要不是碍着身份,谢容昭也想亲自去大门口迎接。 陈夏提裙一路小跑着过来,喘着气道:“小姐,大公子的车已经拐到安平街上了,奴婢刚刚都看到方叔了。” 谢容昭身为女子,不便到门口露脸,所以便打发陈夏去前头听消息。 “那好,快,去跟阿娘报个信儿,我去前头院子里头等。” 谢荣晖心中忐忑地下了马车,刚站稳抬头,就见几张熟悉的笑脸。 “大哥!” 谢荣晖看着最中间的,个子最矮的那个小少年道:“可是琅哥儿?竟长地这般高了。” 谢荣琅一脸得意道:“还是大哥眼光好。不像他们总挤兑我。大哥快快,咱们赶紧进去,母亲和阿姐都等急了。” 谢荣晖却道:“我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是否不妥?” 谢荣彻笑道:“不急,先去给二伯娘磕个头,然后再回你院子里梳洗,一切都已经置办妥当了。主要是二伯娘和乖宝都等得急了,你若是再耽搁,怕她们心焦。” 正说着,就见谢容昭从二门出来朝他们走过来,谢荣彻隔空点了点:“瞧吧,我没说错,乖宝果然是坐不住了。” 谢宽也跟着附和道:“早先我就见她身边的陈夏过来探消息呢,定然是得了信儿,所以才急急地出来见大哥了。” 谢荣晖见到已经长到自己胸口处的小姑娘,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这般精致可爱的人儿,真是他妹妹? 谢容昭后来看清楚对面的人,干脆就提裙小跑,然后想也不想地直接冲进了谢荣晖的怀里。 “大哥,我好想你!” 谢荣晖的身体僵住,两只手悬在半空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何处放了。 还是谢荣琅走过来拽着谢容昭的衣袖道:“阿姐,快松开,小心一会儿阿娘要训你了。” 谢容昭都十一了,哪怕是自己的亲哥哥,也得有所顾忌,更何况谢荣晖原本只是她的堂哥。 谢容昭撅着嘴松开,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可见是真地很激动。 “乖宝,好久不见。” 谢荣晖终于出声,随后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发梢。 谢容昭的眼泪立马就憋了回去,扑哧一声笑,随后挽住他的胳膊,带着人往内院走。 “快走快走,阿娘都等急了。” 刘若兰也是有些激动的,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长子,而且一晃四年未见,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也越发地复杂起来。 谢荣晖如今已经长高,比谢修文也矮不了多少,一进门,便二话不说地跪下磕头了。 待他磕了三个头,刘若兰才道:“快起来吧,礼数到了就行,没必要折腾自己的身体。” 刚刚谢荣晖磕头的声音她可是听着了,原本地上铺了毯子,可仍然能听到他头触地面的砰砰声,可见这孩子的头磕得有多实诚。 “回来就好,往后就在一起住着,也省得你父亲总是惦记着你的课业了。都坐吧,古妈妈亲手做了点心,正好一起尝尝。” “谢二伯娘。” “谢过阿娘。” “谢过婶娘。” 谢荣晖歇了会,就被谢荣琅带着去了他的宝辉院,只听这名字,谢荣晖心里头就有几分激动。 院子里还有一处小池塘,里面养着十来条的鲤鱼,还养着荷花,抄手游廊将所有的屋舍都连接起来,更显得这院子贵气。 “大哥,阿爹阿娘说了,你快到成亲的年纪了,所以单独住这里,日后成亲也就在这里,大哥可有想好要找一位怎样的嫂嫂?” 谢荣琅还是孩子心性,想起一出是一出。 谢荣晖只是笑笑,这种事情,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可不敢乱说话。 他站在廊下,正好就能看到池塘里的鱼游来游去,随后转身四处打量。 这里有正房三间,东西各有两间耳房,也就等于是正房加起来有七间了,绝对是很气派的院子,倒也符合他这个长子的身份。 东西厢房以及倒座一应俱全,日后就算是新娘子进门,也是住着宽敞的。 “大公子回来了,刚刚方管家特意过来吩咐了小的一声,这是院子里给您安排的人,说是等您过来训话呢,若是有瞧着不顺眼的,可以直接打发到方管家那里,他再另外带人来供您挑选。” 谢荣晖虽然是少年郎,可是刘若兰想着他还要埋头苦读的,所以这院子里并没有安排漂亮的丫环,只有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和一位三十几岁的嬷嬷照顾他平时的起居。 另外,又给他院子里配了两个小厮,负责院内的一些洒扫差事,至于三顺,仍然在他跟前听差,至于他这院子里头要谁来做管事,一切听凭他自己做主。 谢荣晖对这院子可以说是相当满意了,而且他还听到谢荣琅说,羡慕他有一处这样大的院子。 “琅哥儿院子比这里要小一些吗?” 谢荣琅叹口气:“还行吧,只是没有池塘,阿娘说是担心我年纪小爱乱跑,万一掉进池塘里就不好了。而且我那里屋子比大哥这里要少,不过三哥四哥都跟我一起住,还是住得开的。” 谢荣晖点点头,如此看来,自己这院子的确是挑不出毛病了。 等他终于坐到了正屋的椅子上,先前的担忧也一扫而空。 父亲和母亲还是很看重他的。 晚上谢修文归家,在花厅摆了两桌,都是自己家人,也不分男女席了,也不曾设屏风,只是让谢容昭和刘若兰都在主桌上,如此倒也显得更亲昵一些。 “后日有一个宴请,晖哥儿记得收拾一番随我前去,缺了什么,就找你母亲。” 第211章 还是当官好 谢修文膝下有一长子中了秀才早已不是新鲜事。 谢修文也无意隐瞒这个长子是过继而来的,对外只说是谢荣晖与其生父的命格相克,这才过继给了他这个亲叔叔,如此也仍是一家人,倒也是两厢欢喜。 谢荣晖虽是过继而来,但他占了一个长字,而且如今又中了秀才,再埋头苦读几年,想必中举有望,故而谢荣晖露面的地方,这些长辈或者是公子们都对他和悦颜色。 谢修文在给事中这个位置上待了三年,他自己不急,但是他的对家急了。 去岁谢修文被派往泰安府详查官员贪腐一案,可以说是牵连出了不少的京官。 而且那次公干,是谢修文与赵越一同前往,二人在泰安府待了近五个月才得以回转,最终算是幸不辱命,圆满交差。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谢修文又要升官了,只是没想到圣上只是赏赐了一大堆的东西下来,并没有提给他升职一事,这让吏部官员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谢修文如今是享正五品俸禄,月俸五千六百钱,年禄米二百石。 听起来一个月的薪水不多,合成银钱尚不到六两银子,但是实际上发到手里头的,却远超这个数,因为朝廷每个季度都会有不同的补贴,再加上差事办得好了,上官那里一报,也会另外有赏。 这月银还有一个收入,叫做月杂,也就是朝廷专门给官员们发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之所以叫月杂,那就是这东西的确是相当杂乱,只不定发什么,又或者说,上头什么东西多了,那就开始往官员这里发了。包括但不限于:羊肉、鱼肉、蔬菜、水果、盐、酒、酱、笔墨纸砚等等。 说地直白些,就是官员的基本生活、上衙需要的都是朝廷供给。 当然,有时候也不发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会直接改成发钱,一般而言,五品官的月杂就是三千六百钱左右。 其实无论是发东西,还是发钱,谢修文都没有什么意见,反正都差不多,若是发了东西,倒是省得再去外头买了。 除此之外,真正值钱的,还是朝廷给的职田。 职田也即是朝廷发给官员的土地,谢修文有职田六百亩。 这些可以自己种,也可以租借给别人,收入归自己,没有任何的税赋。 因为地方闲置耕地多,所以禄米这一项京官比同级别地方官多,职田是地方官比同级别的京官多,但基本上都不是良田,兴许这也是为什么好多人都愿意做个低品的京官,也不愿意去做地方官的缘由吧。 职田都是有规定的,而且一旦官员被免官或者是告老还乡,这部分田地是要收回的,朝廷可不管你地上长没长着粮食,都得立马交接归还朝廷。 若谢修文只是一个五品的地方官,那他能分到的职田估计不会超过七百亩,估计这产出都不及京城这边六百亩的多,月杂这一项也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可得的,禄米估计就是在一百五十石左右。 其实坦白来说,就是谢修文不再买田地,刘若兰也不做生意了,仅凭着朝廷的这些俸禄恩赏,他们一家子也能过得宽裕。 毕竟六百亩田地的出息,他除了佃农的那一部分之外,其它的都可以直接换成银钱,朝廷二百石的禄米,他们一家子也是吃不完的。 二百石禄米,那可是两万多斤的粮食,一个人一个月顶多就是吃上二十斤,一年也才二百多斤了。 谢荣晖来京后,谢修文带他去参加了两次宴请,之后就让他先在自己院子里读书,每日亲自给他布置课业。 “你这文章仍显稚嫩,还是见识少了些。我将你接回京来,不急着让你去书院读书,就是想要先开阔一下你的眼界。你也曾在铭山书院读书,觉得以你的水准,在书院能排个什么名次?” 谢荣晖一脸羞愧道:“儿子无能,要属末流。” 谢修文对于他这份自知之明还是很满意的。 他不怕这个长子蠢,就怕蠢到无可救药。 如此还好,尚有救治的余地。 “我在京城下辖的丰县有一处山庄,丰县的陈县令与我也算是有几分情面,我有意送你到他那里学习一阵子,你可愿意?” 谢荣晖自然明白这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寻常百姓哪来的这等机会? “但凭父亲做主。” 谢修文点点头,又道:“陈县令为官清廉且勤勉,你跟在他身边除了要好好揣摩他的为官之道外,还要注意县衙六房是如何运作的,特别是涉及到了与百姓打交待的事宜上,切莫大意,定要多看多听多学。” “是,父亲,儿子谨记。” 谢修文又与他说了几句话之后,想到了山庄的几个孩子。 “你到了丰县后,每到休沐日,也回山庄住一晚,顺便指点一下你几个弟弟的功课,你是他们的长兄,定要以身做则,切不可纵容他们惫懒。” “是,父亲。” 谢荣晖内里便升起来一种果然还得是我来担负起这个重担的感觉,一下子干劲儿满满的。 谢容昭得知大哥要去福源山庄,自然也是坐不住,想要一同前往,但被谢修文给否了。 “阿爹,我都快闷死了,您上个月就说过的,我要是能将那支《山水乐》弹熟了,便允我一个愿望的。” 谢修文被她缠得头疼。 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点儿野,他真怕哪一日程三郎再不要这个未婚妻了,那他找谁说理去! 当然,更多的时候,谢修文还是觉得自己的乖宝哪儿哪儿都好,什么人都配不上他的小乖宝。 “你呀,都多大了,还总想着往外跑?你的兄长和弟弟都是在那里苦读呢,你去了之后,怕是又要带着他们满山乱蹿,你是存心来跟我作对是不是?” 谢容昭可不怕他板脸,直接过去开始晃他的胳膊了。 “阿爹呀,女儿真地想去山庄嘛,女儿想吃荠菜馅的饺子包子了,您就让我去吧。” 谢修文失笑道:“咱们府里头就吃不上了?那城外的庄子上没送各种的野菜过来?” “那不一样!阿爹就应了女儿吧,最多我答应你,不会待太久就是了。” 谢修文直接冷笑转头,“这话你自己信吗?” 第212章 一大串人出发了 最终,谢修文还是没能拗过女儿,点头应了。 “去可以,但是人手一定不能带少了。还有,想要玩就在山上玩,还得带着人手,不能给你的兄弟们添乱,知道吗?” “知道了,阿爹。不过我觉得带上三四个人就可以了吧?毕竟阿爹每日还要当值呢,而且阿娘有时候也要外出去的,再说家里头也不能没人守着。” 谢修文都被她这无理的样子给气笑了。 他们家现在缺人手吗? 不说他们自己买来的下人了,只说是朝廷给分配下来的力课,那就不少了。 所谓力课,简单说就是朝廷配发给官员的免费劳动力。可以看家护院、站岗、随身保镖、开道等等。 谢修文享正五品的配置,所以朝廷拨给了他二十四人,而且这二十四个人都不需要他们谢家出月钱,当然,做为主家,还是要象征性的给些赏钱的,要不然人家做事也不乐意卖力。 “你这丫头,别想东想西的,我回头给你们安排好人手,你与晖哥儿一同去,路上要听你长兄的话,到了山庄要听你三哥四哥的,遇事不许自作主张。” 谢容昭知道只能是这样了,吐吐舌头,心道让出门就好。 谢修文原本是想着给他们安排十二名护院同行的,结果没想到临时又出了变化。 原是赵恒和王宴清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知道谢容昭要去山庄,自然也都惦记上了。 赵恒多聪明呀,他跟赵樱一商量,姐弟二人一个去找谢容昭说项,一个去找谢荣晖套关系,如此一来,这去山庄的队伍一下子就扩大了。 而且,谢家连护院都不用带了。 一个是定国公府的小公子,一个是威信侯府的小公子,随便哪一个人出行,这排场都是小不了的。 赵樱是谢容昭这几年玩儿得最好的手帕交之一,或许是因为赵越的关系,赵樱也总觉得谢容昭就是一个小福星,而且每回跟她一起出门,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丰县走,谢荣晖一路上较为沉默,他实在是没想到如今的妹妹竟然与这些高门公子们成为了好友。 这多少是有点儿颠覆他的人生观的。 一行人刚刚走到村口,就看到有一串小孩子们奔跑着回家去找爹娘了。 “阿爹,小姐来了,就要上山了!” “阿娘,谢小姐过来了,咱们家还有山货不?赶紧收拾一下送上山吧!” “阿奶,谢小姐来了,还有几位贵公子一起的,咱们家明天再多做一板豆腐吧!” …… 如此种种,可见谢容昭在此处的受欢迎程度。 这里的村民们当然高兴呀。 自打这处荒山被谢家买下之后,他们这些村民们的日子也开始好过了起来。 有的是直接做了山庄的长工,每个月都有固定的进项。 还有的则是做一些个杂活,一月里头大概有二十天也是能做工拿钱的。 就比如说做豆腐的那家,每个月都会固定往山上送几十斤豆腐,别小看这些豆腐,对于农家人来说,就是多了额外的进项,有了这个,家里头孩子就能吃上几块糖,家人们也能吃上几两肉了。 得利最多的几户人家,如今都盖起了青砖瓦房。 因为有新房子,又有固定的差事,连娶媳妇都是由着自家小子们挑拣着来,这日子别提过得多舒心了! 宋二郎便是福源山庄上有正经差事的,如今管着山上林子的差事,还有收租等等。 以前宋二郎是给谢府送柴的,如今已经是指挥着别人给主家送各种供应了。 当然,因为路途远,如今他们也就是在深秋时会连着送上十几车去谢府,余下的时候都不再管着柴火的事了。 宋二郎正在家里头对帐呢,所有长工们的工钱也都是由他来发的,这会儿听到外头闹哄哄的声音,也顾不上看帐本了,急匆匆地往外走。 总算是在村中截住了马车。 “是小姐来了,这位是?” “这是我大哥,特意送我们过来的。” 宋二郎也知道谢老爷有一位大公子在原籍读书,如今一瞧,这大公子生得好相貌,而且瞧着文质彬彬的,一脸文人相。 “小的给大公子请安,这是所有人都要上山吗?晌午可以多备一些饭食?” 谢容昭探出头来看了一下身后这一大串的护卫,嘿嘿笑道:“有劳二郎哥哥了,估摸着这么多人,山庄上的厨房也忙不过来,还得劳烦你家嫂子上山做个帮手。” “应该的应该的。” 如此,一大串人又浩浩荡荡地上了山,只是一路上不敢闹出大动静来,可不敢误了里头几位公子们读书的正事。 谢荣晖站在半山腰,想着如今父亲能置办下这般丰厚的家产,能有这般风光,尚不知是费了多少的心血。 “大哥,咱们进去吧,估摸着一会儿三哥他们就要下课了。” 朱翁帮着安排了那些护卫们,然后又立马着人开了库房,一袋百斤的大米直接被拎出来,又立马差人去捉上十只鸡回来。 王宴清和赵恒都是来惯了的,到了此处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事实上,谢修文也没拿他们当外人,甚至在这里给他们安排了固定的屋子,里头常年都是他们的东西备着,寻常人来了也是不许住的。 别看只是小事一桩,但王宴清和赵恒却是觉得格外舒心。 赵樱来山庄也是爱跟谢容昭住一起的,后院里也就是她们两个人,外加几位嬷嬷丫头们,跟前院一比,可是有些冷清了。 谢荣晖在山庄上待了两日后,便带着三顺和两名小厮去了县城。 朱啸云早安排人在县城里头租了院子,他们主仆四人也好安置。 赵樱吃了一口点心,然后神秘兮兮道:“乖宝,你可知道安和街谢家的新鲜事?” 谢容昭白她一眼:“没大没小,叫姐姐!” 赵樱不理她这一茬,自顾自道:“几年前谢家送了一位嫡女入宫,封了美人,只是可惜后来失了宠,听闻谢家人正想着要不要再送一位庶女进宫呢。” 谢容昭这会真有些好奇了:“我听阿爹说,圣上并非是好色之人,且谢家原本是百年世家,怎地如今要靠着裙带关系维持家族荣耀了吗?” 第213章 不速之客 赵樱也不懂,提起这个,只是单纯地为谢春华鸣不平而已。 “春华姐姐今年才十三呢,这么小的年纪就要送到宫里头去,也不知道能活几日。” 谢容昭连忙捂了她的嘴,然后左右看看,用气声道:“你疯了不成?这种话也敢往外说?” 赵樱翻个白眼儿,拍下她的手:“此处就咱们姐妹二人,有何不能说的?” 谢容昭还是心有余悸,瞪圆了眼睛:“小心隔墙有耳,再说了,无论宫里好坏,都不是咱们能说的。你也莫要仗着赵阿叔的身份就胡乱说话,免得给家中招祸。” “知道了,我的好姐姐。我还在为春华姐姐发愁呢,也不知道她这回是否能避过。” 谢容昭嘴角微抽了抽,这种事情,她们就算是日夜担心又有何用? 要送谢春华进宫的是她的父母,旁人一句话也是插不上的。 “唉,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婚事却是最不由己的。我还好一些,如今父亲威名赫赫,又有侯府做靠山,嫡母仁厚也没有想要将我卖出去为侯府讨好处的想法。可是春华姐姐……” 谢容昭明白她的想法,谢春华年幼,又赶上了如今家族不盛,要不然谢怀义也不会起了利用女眷得圣宠的心思。 “像你这样也好,早早地定下了亲事,若是有旁人来打探,总有一句可以挡回去的。唉,也不知道我母亲要给我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谢容昭瞪圆了眼睛:“你才十岁吧?想这个还太早了!” 赵樱的确只是单纯地好奇,并未开窍。 她之所以如此,应该也是受了谢春华事情的影响。 “昭姐姐,那咱们明日要去寻山蘑吗?” 几年过去,如今的福源山与之前可是大大不同了。 或许是因为开始散养家禽的缘故,这山上的植被比以往茂盛了不少,偶尔还会遇到野鸡或者是一些漂亮的鸟儿。 这山上有些地方还被种了番薯、芋头等等。 前年谢修文从一番邦商人那里寻得了苜蓿的种子,干脆就在山上试了试,这一试倒是真不赖,苜蓿的长势好,一片接一片的,庄子上用不完,也会允许山下的村民们来割草回去喂猪羊。 别小看这么一些个苜蓿,却是让山脚下的村民们感恩戴德的。 毕竟这东西是白给的,那些鲜嫩的,人也是可以吃的,加上肉做馅,包成饺子或者包子,美味得很! 这苜蓿弄下来切了也可以直接给猪羊,长了肉也是自家得利,所以村民们都直呼有一位好东家。 有时候想要繁华一片地界,可能就是如此简单。 如今山上不仅有山蘑,偶尔还会有木耳。 不过这里到底不是南方,这山蘑的种类少,目前谢容昭发现的,也不过就是两三种,味道也无法与老家那边的比,只是胜在一个新鲜稀罕罢了。 福源山庄上养了六七只的狗,自打那回王宴清被救后不久,朱翁便起了这个心思,请示过东家之后,便将小狗崽子们抱回来养着,如今都壮实得很。 谢荣恩和朱啸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带上这几只威风凛凛的大狗去打猎,可爽快了! 王宴清和赵恒也都是惦记着这份快活才会来得这般痛快呢。 几个孩子在山庄里头倒是玩的痛快了,可是把谢荣琅几人给馋坏了。 先生也是个心软的,干脆大手一挥,放了他们一天假,这下子山庄就更热闹了,不说鸡飞狗跳,也差不多了。 朱翁倒是很乐意看着山庄里头热闹,这才有人气儿嘛,而且都是半大的少年,就该活泼一些,总是被拘在屋子里头念书,也是怪枯燥的。 “小姐,小公子,山脚下来了两辆马车,说是您二位的朋友,得知你们在此,特意寻你们玩耍的。您看?” 谢容昭一愣,她离京前可没跟别人说呀。 谢荣琅就更是觉得奇怪了,他也转头来看阿姐,这下子姐弟二人视线对上,好像是明白了。 “他们可有自报家门?” 仆从回道:“他们自称是姓谢,说是谢翰林的侄子侄女。” 谢容昭皱眉,若是年纪与他们相仿,又是谢林侄子辈的,那极有可能是谢辰的儿女。 当年旧事,谢容昭也是知道的,只是碍于谢林的情面,再加上她深知父亲为官之不易,所以不愿意与人为敌。 可偏偏,这兄妹二人总爱凑上来。 “罢了,应该是认识的,请他们上来吧。” “是,小姐。” 谢荣琅已经绕到她身边:“阿姐?” “我猜是已故谢辰的子女,谢清和谢芳,只是不知他二人所来何事。” 谢荣琅小手握上她的,语气自信道:“不怕,这是咱们的地盘。” 谢容昭笑了笑:“对,这里是咱们自己家,不怕!” 谢辰与谢修文年纪相仿,但是成亲较早,主要还是因为他在京城中一直心生不安,担心自己无法立足,所以早早地便设计让母亲帮他寻了一门亲事,十六岁成亲,十七岁便做了父亲,如此,他才觉得自己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不再诚惶诚恐了。 只是可惜,到底是心术不正,未曾真地入仕让谢家看到他的价值,便早早地送了命。 谢容昭知道内情,却在猜测着这对兄妹是否也知道内情? 若是他们兄妹二人因此而恨上了自己一家,那才是会后续麻烦不断了。 谢清年长,礼数周到,而谢芳年幼,又因为一直觉得自己出身好,所以历来看不起谢容昭,其实她也不想想看,你一个生父早亡,且还只是一名草民,又何来的高贵之说? 说到底,还是觉得是生在了京城的谢家,而且生母又是京官之女,这才能有几分的傲气。 可惜就是脑子不好使,时到今日,还分不清楚高低。 “原来樱姐姐也在呀,我是随兄长过来查看一下田产铺子的,听闻福源山庄的大名,便想着过来一探究竟,不想你们竟然都在。” 这话谢容昭可不信。 她觉得这对兄妹分明就是闻着味儿来的。 果然,谢清的关注也一直都在王宴清和赵恒身上,压根儿就不曾与谢荣琅多话。 很明显,二人来此,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214章 烤鸡烤羊腿嗨起来 以谢明家的实力,想要与威信侯府以及定国公府搭上关系,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谢家如今最得力的,也不过是谢林的父亲谢宇,饶是如此,如今的官职也不过才是一个从四品,而且谢宇是谢林的父亲,可不是谢辰的养父。 所以,谢清和谢芳二人想要与这两家的公子小姐们一起玩闹,那就只有做跟班甚至是仆从的份儿。 饶是如此,王宴清和赵恒也不是他们能有机会见着的。 这回也是谢清多了个心眼儿,差人买通了威信侯府的一个小厮,这才得知赵恒要跟谢修文家的公子小姐一起出门,便寻了个机会,带着谢芳一起出来了。 谢容昭有些厌恶这样的行径的。 才多大呀,就有这么多的心眼儿,累不累呀! 再不喜欢,人来了也总是客,自然得照顾一二。 “旁的倒也是罢了,只是如今山庄上已没有空余的房间,谢公子和谢小姐还得早做安排,免得天色晚了再不好落脚。” 谢清笑道:“多谢昭妹妹提醒,我们一会儿就去镇上投宿。” “听闻这山上颇有桃源之乐趣,也不知我和妹妹是否能有幸打扰几日?” 谢容昭笑得很是敷衍:“来者是客,二位不嫌山庄简陋,食山肴野蔌,我们自然也是欢迎之至。” 如此,谢清和谢芳都满意了。 他们此行,自然不是冲着谢容昭来的。 事实上,他二人都自觉是在京城长大,高人一等,瞧不上乡野出身的谢容昭。 他们虽然没了生父,但是祖父健在,而且他们自认叔伯、堂祖都在朝中做事,自己母亲又是官家之女,这出身不比谢容昭要好多了吗? 有些人便是如此,看不到自己身上的缺点,总觉得旁人都是样样不如己。 谢容昭瞧出来王宴清有几分不高兴了,扭头跟陈夏嘀咕了几句,不大会儿,王宴清身边的小厮又低语几句,王宴清听完,这表情就不一样了,还小心地往谢容昭这里瞟了一眼,见对方对她微微点头,这才有了笑模样。 因为要下山,还要去镇子上投宿,所以谢清兄妹俩并没有待太长时间,申时中便带着下人离开了。 王宴清没等着这些人出大门呢,便直接到谢容昭身边来找安慰了。 “还能去打猎吗?” “放心吧,有四哥在,错不了的。就算是你们猎不着什么,我晚上的安排也定然让你满意。” 王宴清这才一脸大度道:“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谢四郎呢?走走走,别一会儿又来人,真是麻烦。” 经他这么一招呼,屋子里头的少年基本上都跟着出去了。 赵樱和谢容昭则是一起折枝摘花。 山上种了几棵果树,估摸着今年就能结出好果了,去年是头一年结果,果子酸涩难吃,倒是那杏花开的时候,好看得紧。 二人带上丫环护卫,提上篮子,不紧不慢地出门,边走边说笑,还真地是挺放松的。 如今杏花开得正好,陈夏几人拿着剪子,还得听着果农的指点才敢剪花枝,就怕剪错了,再少结果子了。 二人收获满满地回去,紧接着就开始插花瓶了。 杏花颜色好,置于各色的瓶中,更显得俏丽。 二人插花上了瘾,竟是一连插了七八瓶。 “去,将这几个瓶子分明安置到几位公子的屋里,里面倒了水的,不需要再额外加了。” “是,小姐。” 谢容昭已经差人在院子里头忙碌起来了,她自己也换了一身衣裳,就跟农家小姑娘一样。 不仅如此,她还撺掇着赵樱也换上,“你若是觉得不雅,那便用上襻膊也是可以的。” 赵樱看了看,衣裳都是干净的,也没有什么雅不雅的,又没有露胳膊露腿的,谁敢说什么? “我看成,我去换上,这么一身衣裳当真是束手束脚的,你该早拿出来的,这样咱们去外头玩也能更尽兴一些。” 赵樱是真觉得这种衣裳好,先前她去折杏枝的时候,还担心再挂破了衣裳,若是早换了,她肯定能玩地更高兴。 谢荣恩他们一直到戌时初才回来,连主子带仆从,浩浩荡荡二十几个人,外加几条狗,才猎了几只野鸡,而且瞧着个头也不大,没什么肉。 谢容昭看他们一身狼藉,便不厚道得咯咯直笑。 “快去洗漱一番,我既应了你们会有好东西吃,自然不会诓你们,动作快些,晚了可就真没了。” 王宴清和赵恒都是一脸不信,毕竟这院子里头也就只燃了一堆篝火,旁的可是什么也瞧不见的。 春日的戌时初已经很晚了,天都黑透了。 几个少年再换衣服这么一耽误,就更晚了。 好在先生免了这些少年们明日早上的晨读,要不然估计要慌。 等他们都再回到院子里,才发现这篝火的位置好像有些不太对,似乎是挪了挪,再瞧地上的那些痕迹,就更笃定了。 “好了,啸云你们把坑刨开吧,小心些,别弄坏了里面的东西。” “小姐放心,我们下手有轻重。” 谢容昭见几位公子都伸长了脖子等,便吩咐陈夏:“去跟厨房那边说,把那两只羊腿弄上来吧。” 不大会儿,朱啸云将底下埋着的几只鸡给弄出来了,先是敲碎了外面的一层泥巴,露出里面的油纸,一连剥了两层,又露出里面的叶子。 原本翠绿的叶子,此时也已经成了枯黄色,还带着一种子泥土的颜色,待将这几层叶子也去净了,里面完好的烤鸡也就露出来了。 “咝,好香!” 王宴清还是头一回吃这种做法的鸡肉。 谢荣琅和谢荣恩倒是都不觉得新鲜,他们以前在老家时也这样做过的,不过他们那会儿条件有限,味道好像也没有这会儿的更浓郁。 总共在底下烤了四只鸡,弄出来后又分了一下,谢容昭和赵樱一人分到了一个鸡腿和一个鸡翅。 鸡肉吃的差不多时,正好从厨房里弄出来烤了七八成熟的羊腿也差不多了,再由朱啸云拿匕首将最外面的肉削下来装盘子,一行人可以说是大快朵颐。 谢容昭又道:“长辈们不在,咱们可不兴吃酒的,这是用山上的野果做出来的果子露,酸酸甜甜,最是解腻,你们尝尝。” 王宴清一脸嫌弃,他可是大人了,怎能喝这种女人家喝的玩意儿? 一杯过后…… 打脸了,我还想喝! 第215章 赶人 谢清和谢芳一连三天都来山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想要搭上威信侯府和定国公府的两位小公子。 可惜了,王宴清的眼睛里压根儿就看不到他们两兄妹,而且谢芳只要一凑过去,王宴清就会主动回避,美其名曰:男女有别。 谢芳气得都要吐血了,见鬼的男女有别! 真要是这般注重礼法,那晚上跟谢容昭一起吃烤肉的又是哪个? 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说,无论如何,现在还是在谢容昭的地盘儿上呢。 谢荣琅是个护短的性子,几次看到谢芳对阿姐言语不敬,这心里头的怒火如何还压得住? 谢荣琅行事向来不羁,他与谢荣晖不同,自小经历坎坷,再加上后来在京城常和赵恒、王宴清玩到一处,自然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 谢荣琅跟身边的方平交待几句,等后晌谢清兄妹俩离开的时候,半路上马车就坏掉了,不仅如此,就连他们下榻的客栈也出了事,大半夜把人都叫起来说是县衙要搜查贼人。 如此这般一折腾,谢清谢芳自然是不可能休息好,次日醒得晚了,若是这会儿赶过去怕是谢容昭等人正在用午饭,不合时宜,可要是等到后晌再去,又觉得相处的时间太短。 犹豫不决之际,谢清的小厮脸色苍白地过来禀报,说是他们身上带的银钱被盗,付清了店里的银钱,已是所剩无几,还是尽快返回京城才好。 谢清气得又是摔东西,又是踢人的,可还是改变不了结局。 丢失银两不算太多,毕竟他们兄妹还是半大孩子,母亲再等他们也不会给大量的银钱携带。 要是因此而在丰县停留,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倒叫外人以为他们家已是落魄了一般。 谢清谢芳二人一番发泄,到底还是听仆从的话回京了。 谢荣琅早就派人在那里盯着他们的行踪了,确定他们离开,乐颠颠地回来复命讨赏了。 谢荣琅也大方,赏了小厮几十个铜板外加一只烧鸡,然后兴致勃勃地就去找阿姐卖乖。谢容昭虽然心里头觉得痛快,还是虎着脸斥了他几句。 “你也是读书人,阿爹还指望着你日后能高中入仕呢,似这般的下作行为,日后不可再有。” “是,阿姐,弟弟记住了。” “嗯,此次的事情做的可干净?可曾留下了尾巴?” “阿姐放心,原本就不是什么大钱,而且我让他们出手也只是为了将人撵走,若是阿姐不放心,那我回头再将这银钱送还?” 这说的是人话不? 还有上赶着去告诉人家你是小偷的? 谢容昭白他一眼:“行了,以后不可再犯。这次我帮你瞒下,若有下次,看阿爹怎么罚你!” “是是是,多谢阿姐护我。” 虽然谢清谢芳都走了,可是他们能留在山庄的日子也不多了,就算是谢修文同意,赵越和定国公也不会答应的。 都正是上进的年纪,可不能玩物丧志。 又停留两日,他们一行人又不得不返京了。 当然,走之前,他们还是特意去了一趟县城,谢容昭去跟大哥告别,还叮嘱他记得休沐时回山庄住两日,而且也要回京城去看看她。 不得不说,谢容昭这样的态度,还是让谢荣晖很有安全感的。 他如今中了秀才,又跟在陈县令身边学习,深知走仕途一道之不易。 先不说要耗费多少的钱财,只说是在人脉上,若是无人扶持无人举荐,哪怕他将来中了进士,怕是一个七品县令就能让他做一辈子。 可想而知,当年父亲是何其不易,才堪堪走到了这一步。 如今正五品的官职,听起来不算高,可他入仕不过几年,又深得陛下信重,日后前程自是不可估量。 能得这样一位父亲的教导,谢荣晖深觉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谢荣晖因为之前亲父亲母做下的一些事而惶惶不可终日,后来父亲书信中指点他的课业,且这书信一来往就是几年,让他深觉父亲人品之高洁。 如今这个妹妹又对他很是依赖,谢荣晖觉得自己哪怕这辈子只是一个秀才身份,也算是无憾了。 谢容昭刚回到家,王自珍便笑着拿了一封信过来:“昨儿送到的,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差人给您送过去,没成想今日您就回来了。” 谢容昭眼前一亮:“可是景舟哥哥的来信?” “是从铭山书院捎来的,应该是错不了,不止信,还有一个包裹呢,不过在夫人那里,小姐看完信了再过去吧。” 谢容昭三两下看完,之后稍做梳洗做去给母亲请安,当然,主要还是拿景舟哥哥给她送的礼物。 “阿娘,我回来了!” 刘若兰早知她回来,刚刚还在跟古氏打赌,想着这丫头能过多久才来取东西呢。 谢容昭在自家母亲面前,可没有遮掩的习惯,哄着说了几句吉利话之后,就管她要东西了。 “就知道你是冲这个来的。让你古妈妈拿给你。不过,你还是先跟我说说,外城谢家那里又是怎么回事?” “啊?”谢容昭愣了愣:“您说谢清和谢芳吗?” 刘若兰点头,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听说他们在丰县遇到难事,还听说他们跟你们一起玩耍了几日?” “嗯,的确是连着去了几趟。” 刘若兰这下脸色庄重了起来:“既是如此,那为何你们不伸出援手呢?” 谢容昭被问懵了,随后反应过来,那谢清兄妹俩定然是又在胡说八道了。 “阿娘,他们先来山庄找我玩,之后突然有一天就不来了,也没打招呼,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是后来托了宋二郎去镇上打问,这才得知他们的银钱被盗,不过他们自己未曾告官,又未来寻我帮忙,这怎地还要埋怨上我了?” 刘若兰见她表情不似作假,当下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 “这个谢芳,说话故意不清不楚的,倒是让人以为咱们谢家是冷血无情的人一样。” 谢容昭此时哪里还不知道是谢芳又从中胡搅蛮缠了? “阿娘,您不知道,他们哪里是去寻我玩呀,分明就是奔着宴清哥哥和阿恒去的。连去三天,跟我说过的话都没几句!” 第216章 谢芳算计落空 谢容昭三言两语,便让刘若兰弄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那兄妹二人去找乖宝玩是假,想要巴结权贵才是真。 刘若兰心中自然不悦,她知道那对兄妹的身世,原本就不喜,没想到这二人竟然还敢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女儿身上,更是敢在外头胡言乱语,这莫不是想要坏了自家乖宝的名声? 刘若兰猜想的还真没错,谢芳故意在自己的手帕交以及一些长辈前提及此事,就是想要坏谢容昭的名声,好让她离几位贵公子远一些。 谢容昭拿了程景舟给自己的东西,转身就乐呵呵地回自己院子,而刘若兰则琢磨着如何将事情真相抖出来,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乖宝的名声被毁。 只是没等到刘若兰出手,赵樱和赵恒就先帮着谢容昭洗清污名了。 “二公子说的可是真的?那谢芳小姐当真如此粗鄙?” 赵恒轻嗤道:“我与昭姐姐是多年的情份了,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我父亲与谢阿伯一直以兄弟相称,我和樱姐姐去福源山庄也不是头一回了,这京里头谁不知道我们两家关系好?偏这谢芳是个会钻营的,可山庄的确是没屋子住了,难不成让他们兄妹俩睡在院子里?” 跟班的几位小公子们也都来了兴致,纷纷凑过来听他细说。 “原本昭姐姐这话说地就委婉,可是奈何人家假装听不懂呀,一连三天跑到山庄来凑热闹,可是偏又玩不到一处去,结果第四天没来,也没派个人来知会一声,昭姐姐还特意打发人去镇上询问呢,一问才知道他们兄妹俩因为丢了银钱,不得已先一步回京了。” 有个小胖子立时瞪圆了眼睛:“不是吧?便是出事了,也不妨碍他们派人去山庄知会一声呀?头一日约好了,次日不去,总得给个说法呀。” “就是,这谢家兄妹也着实是不会做事。” 赵恒一听急了:“诶诶,说清楚了,是谢清和谢芳,别一竿子下去把所有的谢家人都给算上了。” 小胖子乐得直拍大腿:“恒二哥,你这么关心昭姐姐,可是相中她了?” 赵恒一翻白眼儿:“你知道个什么?昭姐姐是有未婚夫的,而且以前我们也都是见过的,我就是单纯觉得昭姐姐人好,再说了,往年你们可没少从我这里得好东西,那可都是我昭姐姐弄来的。” 小胖子刚刚也不过就是玩笑话,大家都处得熟悉了,自然知道谢容昭是有未婚夫的,而且那位程三郎跟威信侯府的关系也不错。 有一就有二,赵樱那边自然也是这样一套说辞。 如此,不过半日,先前谢芳故意言语不清,想要污蔑谢容昭冷漠无情的事情就败落了。 若只是赵恒几人随便说两句,倒也不会如此好用。 主要是丰县离此不远,有心人一打听,很快就知道赵恒和赵樱说的才是事实,那谢芳显然是故意隐瞒了部分真相,又颠倒了时序,这才引人对谢容昭不满。 如今真相大白,谢芳被吓得门都不敢出了。 此事被谢宇知晓后,自然就去寻自己的弟弟说教一通。 隔了房的小辈,谢宇无心亲自管教,也不合适。 谢明得知此事后,自然也是狠狠训斥了儿子一番,小辈若是教不好,只会在外头污了家族名声。 谢辰的妻子张氏,原是京中一五品官之女,多年来也一直无寸进,但张家家底还算是殷实,所以日子一直过得不错。 张氏自嫁与谢辰后,也一直相夫教子,行事也算是周到小心。 直到谢辰出事,张氏才惊觉自己以为的美满生活不过是一场空。 谢辰去世时,张氏已有一双儿女,而且女子名声向来重要,家中还有侄子侄女,所以娘家一直不愿意让她改嫁,况且谢家生活也算富足,她又有儿女傍身,日后也有依靠。 张氏无奈,年轻轻便守寡,心中虽有不甘,却也只得如此。 她想要改嫁,婆家不应,娘家不允,那便是说破大天去都没用。 其实谢家并没有拦着她改嫁,只是张氏自己想要个好名声,所以主动说要先为夫君守孝三年再说。 而守完孝之后,她有一次出言试探,得知婆母不拦她,却是不允她带走一双儿女的,张氏为人母,自然是舍不得,再加上娘家不允,她也便歇了改嫁的心思。 张氏并不知道谢辰曾经针对谢修文做过什么,但是对于当初丈夫突然卧床不起,也是心生疑惑的。 谢辰不是没起过想要告诉妻子一些事,好让她日后给自己报仇,但是一想到了养父跟自己说的话,他便再也提不起那个精神来。 谢辰若是敢透露不利于谢家的一个字,他的那双儿女就别想讨着好了。 如此,谢辰没过几日就病逝,而张氏对于真相却是一无所知。 张氏不知道,谢清和谢芳自然也就不知情了。 不过这两年,他们母子三人偶尔也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无非就是说谢辰做错了事,所以才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张氏头一回听到这话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冻上了。 谢辰已死,张氏也没那个胆子去公爹前讨个说法,还是后来到婆母跟前哭了一场,才被劝说一通,随后又有几个家仆被罚后发卖,这谢府内宅才清静许多。 “芳儿,你跟我说实话,为何要针对谢容昭?” 谢芳是个犟脾气,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只是眼圈微红,让人一眼就心疼。 “你这孩子,如今我也问不得了吗?” 谢芳吸吸鼻子,然后泪眼汪汪地抬头道:“阿娘,人们都说我阿爹与谢容昭的爹才是亲堂兄弟,我阿爹是被过继到了京城,所以才会娶了您。他们还说我阿爹文采上不及谢修文,为人处事亦是差之远矣。这等辱没我阿爹之言,我如何能忍?” 张氏一怔,原本挺直的上半身,此时也弯下去不少。 张氏觉得自己在谢府一直底气不足,主要原因之一,便是谢辰并非这个家里头真正的骨血,虽是过继上了族谱,可总有一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如今再听到女儿提及这些,张氏心中又怎能好受? “阿娘,那谢容昭的母亲不过是乡野村妇,教导出来的谢容昭也是个野丫头,她凭什么事事都要强过我!” 第217章 济善堂 刘若兰的确只是一个秀才之女,跟京城的这些贵妇们相比,身份的确是不够瞧的。 但是奈何她嫁了一个好男人,又生了一个好女儿呀! 谢修文和谢容昭都是极招贵人眼缘的体质,也因此,刘若兰很得几位贵夫人的喜欢,便是威侯府的世子夫人,也是三不五时地差人过来请她过去赴宴赏花的。 就冲着这个,也无人敢小瞧刘若兰。 偏偏谢芳心里头就不服气。 她是真觉得自己生来就高贵,至少比那个谢容昭要高贵得多。 可是实际上呢? 张氏长叹一声,拉女儿坐下,劝道:“你也莫要总是再与她作对,严格说起来,你的身份才是更低一些的。谢容昭的母亲再粗鄙,可她有一个好父亲。你呢?你生父未曾考取功名便过世了,如今咱们不过都是仗着你祖父的庇护在谢家过活,你怎地就看不清楚呢?” 谢芳哭地很伤心。 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她也知道,无论她是否接受,她都没有办法再选择自己的出身。 她恨谢容昭的好运气,恨赵樱竟然愿意跟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来往,甚至恨上了自己的生父,为何要早早地病逝了呢? 谢芳这样的性子,就是自私自利,但凡是未能让她如愿,那一切便都是别人的过错。 张氏连哄带吓的,总算是让谢芳低头认了错,但她深知此事定然不会就此罢休,只怕婆母那里还要过问的。 果然,之后几日去请安,婆母的脸色都不好,更是直接下令禁了谢芳的足。 谢清是谢家男儿,因为还要读书,所以并没有受此牵连,只是因为此事,他在谢家一众堂兄弟们之中也是落了下风。 谢林不愿意把孩子们想地太坏,但是出了事,也不能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带着夫人亲自去了一趟谢修文家,代替自己的侄女向谢容昭道歉。 谢修文并非真地就要让谢林低下身段来,主要还是看他们家的一个态度就好。 二人留几位女眷去了内堂,然后去书房说话。 “听闻安和街那边打算再送一位庶女进宫?” 谢林见他提及此事,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他不是本家人,就算是同为京城谢氏一族,但终归不是嫡系,很多事情,宗族里的资源也不会向他们这一支倾斜,甚至他们都不会有过问的权利。 “此事我听祖父提过一句,当初他们送了一位嫡女入宫,没想到几年过去,并不见多受宠,自然也无法为谢家谋取更大的利益,我原以为堂祖父会歇了这份儿心思,万没想到,他竟然又打起了再送一位女子入宫的主意。” 谢修文是信他的。 况且这是主家嫡系的事情,谢林不知情才是正常的。 “圣上如今正值壮年,而且于女色一道上也并非多上心,也不知这位谢大人何故要在此事上如此坚持?” 谢林再度摇头,他又不是谢明义肚子里的蛔虫,哪里晓得这些。 “子成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自几年前,我便一直劝说祖父,莫要事事都顺从嫡脉,虽然为同族,但已隔了几辈,便是想要分宗,也是使得的。” 说到底,谢林也是看不惯近年来谢明义的一些个骚操作。 明明是书香门第,文人起家,怎么就非得想着借女眷起势呢? “你在翰林院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今年圣上应该会有一些动作,你可有想去的衙门?” 谢林沉默一瞬:“若是可以,我倒是宁愿外放。” 谢修文有些吃惊,谁人不知京官好? 这谢林倒是个爱剑走偏锋的。 “王进前年被外放,如今只是一七品县令,贤弟若是外放的话,至少也会是一六品官。” “呵呵,再说吧。若是没有什么好去处,我倒是宁愿还在翰林院里头待着,编编书,抄抄史,倒是也挺好的。” 翰林院的差事,倒是轻松,至少没有六部那般的争功夺利。 “令尊如今是鸿胪寺少卿,去岁接待番邦使臣也算是有功,圣上那里都记着呢。” 谢林明白他的暗示,只要父亲不犯大错,再等两年,还是可以更进一步的。 “多谢子成兄。” 谢修文倒没把一个谢芳放在眼里,不过是内宅小姑娘嫉妒心使然,既然谢宇那边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想来日后会好好教导。 况且谢容昭也并未在谢芳那里吃亏,她有几位公子护着,旁人想要伤她,也得看自家分量够不够! 谢容昭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心放在谢芳身上,知道她被禁足,也便不再理会。 “小姐,东西都备好了,咱们是现在去济善堂,还是要再等一等?” 京城东西两边都有济善堂,大多都是一些孩童。 济善堂其实相当于是官署办的,主要抚养的要么是一些烈士之后,要么是一些被遗弃至此的婴孩。 谢容昭和赵樱约好了要一起去给济善堂送东西,平时自己用不到的一些个小玩意儿、丫环小厮们的旧衣裳等等,都可以拿到济善堂去。 谢容昭先动身,之后去威信侯府接上赵樱,二人带着一干仆从护院直奔济善堂。 因为此处主要以孤儿为主,来此照顾的,大都是一些个女眷,有些是犯官之后被贬于此来做粗活,有些则是一些胥吏的亲眷在此做个小管事。 谢容昭和赵樱也不是头一次来了,守门的都认识她们。 “赵小姐,谢小姐来了,快里面请。” 守门的是一少了只胳膊的老汉,据说也是从军营里头退下来的。 谢容昭拎了一个食盒,陈夏几人也大包小包地拎起来往里走。 赵樱每每来此,内心都会受到一次震撼,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昭姐姐,我问过这里的嬷嬷了,男孩子过了十岁,就要被遣出去自己找活计,女孩子倒是可以养到十三岁,然后若是有合适的人家就嫁过去,没有合适的人家,就要想法子自己谋生。你说她们如何能养活自己呀?” “我听说先前有安和街谢府的人来此挑选丫头了,也不知挑走了几个。” 赵樱眼神微变:“难不成是给谢春华挑的预备进宫的丫环?” 第218章 细思极恐 是不是给谢春华挑的,谢容昭可不知道。 只是这里的女孩子们勉强能吃饱穿暖,头几年在这里长大,虽然日子苦一些,好歹是自由身,一旦被人挑走做了丫环,那就是奴籍,日后想要翻身可以说是痴心妄想了。 不过,总算也是一条出路,不至于流落到青楼楚馆那等低贱之地。 这里的孩子,每年也都会有人抱养走几个,不过都是年纪小的。 大人们也都知道孩子越小,记忆越少,越容易养出亲情来,故而只要过了五岁的孩子,一般就很少再有被抱养的机会了。 去年,谢容昭拿出吃串串的方子,由刘若兰过手,再由方家和出面做了掌柜的,新开的店就叫香香串串店。 这种吃食在京城少见,但是据说在蜀地常见,只是听说蜀地的串串又麻又辣,很多人都消受不了,所以后来谢容昭便改良了方子,弄出来几种口味的,倒是可以任客人自行选择。 去年串串店开张的时候,谢容昭就求了刘若兰,从济善堂这里接走了三个半大小子,一个十一,两个十岁,其实说白了,都是孩子呢。 可没法子,这些人没有父母,济善堂也不可能一直养着他们,所以他们就得自己想法子谋营生。 当初刘若兰一口气儿接走三个小子,可把济善堂的嬷嬷给乐坏了。 少了三张嘴,他们这里又能好好地盘算一下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这三个小子如今正是能吃的年纪,嬷嬷们可不得盼着他们赶紧出去找活干? 三人收拾齐整,除了瘦之外,也没别的毛病,而且因为年纪小,手脚麻利,干活倒是快。 这种小吃铺子,其实就是针对的普通老百姓,有些个达官贵人们也想吃的,也都是派个小厮过来买,自己断不会来这种地儿伤了自己的颜面的。 铺子不大,里头拢共摆了六张桌子,而且摆的还都是矮桌矮凳,铺子里不供应酒水,客人若是想喝了,隔一家店就是酒铺,可以在那里买了带过来,又或者是直接招呼那边的店家给送过来。 三个小子每天的活也简单,洗菜、切菜、串串儿。 每天的串都是现穿的,不能隔夜,如果没卖完,那就他们几个自己吃了,或者是送到济善堂去。 头一个月的时候,方家和摸不清楚分量,有时多,有时少,直到一月后,这才稳定下来,甚至上每天都是卖空,偶尔因为天气不好剩下来的,他们自己解决一部分,再送到济善堂一部分,倒也合适。 如今谢容昭又听到赵樱提及这些年纪到了的孩子们,她自己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儿。 她能帮的有限。 去年能说服阿娘从这里接走三个,已经不易了。 今年他们家委实是没地儿再安排人了。 每到此时,谢容昭就觉得这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她一己之力,又能帮扶到多少呢? 晚上,因为此事而闷闷不乐的谢容昭,被美人阿爹给点名了。 “吃饭都心不在焉的,出了何事?” 谢容昭提不起精神来,蔫蔫地提了济善堂的事。 “我家乖宝善良,只是你一己之力终究是有限的。阿爹不反对你做善事,只是咱们还要量力而行。” 谢容昭点点头,她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头难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谢修文不忍心见她这般消沉,补救道:“你说的几个合适的姑娘是多大了?她们可有手艺?” 谢容昭的眼睛亮了亮:“她们的女红都极好的。” 谢修文的嘴角微抽,女红?这不是所有女孩子们都会的吗? 这也能叫手艺? 一旁的刘若兰乐坏了。 “行了,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回头我问问赵夫人或者是王夫人那边,看看谁家还想要手脚麻利的丫环,推荐她们便是。” 谢容昭欲言又止,只能是做丫环了吗? 她原以为可以做个绣娘的,这样日子虽然辛苦一些,但好歹是自由身。 谢修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安慰道:“也不必去跟那几位夫人说了,济善堂其实也是有为这些女子们安排出路的,有些会入户部下辖的织造局,可以专门给官员们制做官服,或者是给将士们做军服。” 谢容昭的眼睛一亮,又有几分埋怨道:“阿爹之前怎么不说?” “阿爹之前忘记了。不过想要入织造局,也不是谁都可以的,得看她们自己的手艺。” “那阿爹可否帮帮忙?” 谢修文笑道:“放心,我会跟那边的同僚打声招呼的。尽量让他们优先录用济善堂的姑娘就是了。” 其实,济善堂住着的一些小姑娘们,原本也会每日接一些绣活回来做的,这也算是最好的一条出路了。 谢容昭一时没忍住,将安和街谢家去济善堂买丫环的事情也说了。 谢修文皱眉,若是为谢春华准备的,显然不正常。 因为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寻常秀女入宫,是不允州私带婢女的。 除非是已经有了位分的娘娘们,才会被圣上特允,由娘家送几个下人进来服侍,不过数量上也是有限制的。 正常而言,若是为了拿捏这些下人,自然是会选择家生子,或者是另有家人在宫外的女子入宫服侍,又怎会选择几个孤女入宫伺候? 很明显,谢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怕是另有所图。 果然,几日后,谢修文派人打探到谢夫人入宫请安,进宫的时候,带的是三个丫环,出宫的时候,身边只余两个丫环了。 少的那个去了何处? 谢修文不由得想到了先前听到的传言,莫非谢美人当真是无法再孕育子翤,这才想了借腹生子之计?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谢修文觉得脊背发凉。 这是头一回真正意义上的触碰到了皇室秘辛。 他不确定此事谢美人是否要瞒着皇上进行,只是想想,他都觉得心惊肉跳! 谢家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这等大事,谢修文也不敢再话与别人知,只能是小心藏起来,琢磨着日后得加倍提防谢明义一家子了。 数日后,先前传得沸沸扬扬的谢春华要进宫一事,也被谢夫人言辞凿凿地给否了。 如此,谢修文更是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这谢明义一家,必须得远着! 第219章 婚事 不说宫里头了,只说是一些大户人家,若是正妻生不出儿子,也会找一个没有身份的女人给家主生儿子,一旦儿子出生,也就是那个女人的死期。 这种事情在民间都时有发生,更何况是争宠夺利激烈的后宫了。 这原本也不是多见不得人的事,只是谢修文担心的就是他们偷偷将人带进宫,打的就是想要欺瞒圣上的主意。 若是如此,那日后可就精彩了。 谢修文微微摇头,圣上并不缺儿子,而且皇后贤德,如今后宫中数位皇子也都好好的,一般而言过了八岁的孩童也就算是立住了。 如今宫中年过八岁的皇子有四五位,所以皇上本人对于生儿子一事已经并不执着了,着急的,也就是一些无子的妃嫔。 谢修文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但愿谢美人不要自己作死才好。 谢宅,安家和带着帐册和银钱过来对帐,谈完正事之后,刘若兰便问他是否有了心仪的姑娘。 安家和脸色通和,说话也有些结巴。 刘若兰轻笑:“你也莫害羞,都是大小伙子了,也该成亲生子,我与你父母都通了信,言明会在这里帮你寻一房合适的媳妇,你若是有相中的,只管跟我说,我来找人上门提亲。” 安家和的月钱不少,但是大半儿都托人捎回了老家。 刘若兰借着谢修文的名声,跟商队也打好了关系,每隔半年,就会让几个孩子将银钱捎回去。 这几年,方家的日子眼看着也好了起来,最起码有钱盖房子,也能娶得上媳妇了。 安家和不同,他人在京城,而且见识了京城的繁华之后,他自然也不愿意再回老家了,之前他就跟姑父提了想要留在京城的想法,谢修文也应了。 安家和如今住在谢宅,若是成亲,可以仍然住在宅子里,也可以搬出去租个小院子,也不讲究多大,哪怕是与人混住的大杂院,那也是可以的。 “多谢姑姑为我的事情操心了,我,我的确是有一个相中的姑娘,只是我如今还在凑聘礼,女方那边说了,旁的也不要求太多,只要求能给出三十两的聘礼,另外还要再给他们家买一头驴便是。” 刘若兰还真有些意外了,这方家和平时也不怎么跟女眷多说话,没想到竟然早就有了目标。 “哪家的姑娘?” “他家是做豆腐的,离咱们卤菜馆不远,我相中的就是他家的三姑娘。” 刘若兰很高兴,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就成。 “那好,你且等着,我请媒人去提亲。你年纪到了,也该着考虑婚事了。” 方家和连忙道:“不急,姑姑,我聘礼钱还没攒够呢,我,我才攒了十两银子,还得再等等。” 刘若兰一愣,好奇道:“这几年下来,你就攒了十两银子?” 方家和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头两年挣的钱都捎回去了,家里头日子不好过,我在这里好歹有吃有喝的,冬天也冻不着,所以就没想着给自己留。” 刘若兰一听,也是无语。 跟着过来的三个方家少年郎,都是白吃白喝的,平时的确是没有什么花用,就连穿的衣裳,都是铺子里头统一做的。 只凭这一样,刘若兰就觉得这孩子实诚。 不过有些事,她还是得先跟方家和说清楚了。 “若是成亲了呢?你挣的工钱还要都送回老家?” 方家和摇头:“那不能,我总得留出养娘子和孩子的银钱来。而且姑父以前也跟我说过,还得给自己留点儿应付意外之事的银钱,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总不至于两手空空的。” 刘若兰见他脑子还开窍,这才点头。 “嗯,聘礼的事情你不用愁,我先帮你垫着,以后就从你月钱里头扣,这事儿回头我给你爹娘写信的时候也会都一并写进去的,到时候你可以跟你未来的娘子商量好,一年给老家多少的养老钱。” “这,这不太好吧。二十两银子呢,我可能要欠您好久的。” “你呀,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说你太实在!你也知道二十两银子不好攒,若是我不借给你,就不怕那姑娘再跟别人好了?” 方家和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闪烁之后,还是有几分坚持:“那不能,她应了要等我的。” 刘若兰扑哧一笑,这孩子真地是老实得不像话! “行了,就这么着吧,你先回去。买驴的事情回头我还得让方管家帮着去办,你手里头那十两银子就先留着,成亲后哪能一点儿银钱也没有?反正都是借给你,到时候一并从工钱里头扣。” 方家和心头欣喜,立马就给她磕了个头。 “多谢姑姑,您的大恩大德,侄儿记一辈子。” 刘若兰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好好做事就行,你们都还年轻呢,我想着先不着急在外头租院子住,就先住在府里头,反正也有地方住,你既然叫我一声姑姑,你父母又不在跟前,侄儿娶妻在我家里也没什么毛病。” 如此一来,也省了他再出去赁房子的钱了。 刘若兰打发人去寻了媒人,将事情说清楚之后,就差了身边的古氏陪着一起走一趟。 方家和相中的是冯家豆腐的三女儿,叫冯满满,她爹冯老二,是出了名的憨厚老实,这做豆腐的手艺,还是从岳家学来的,正巧岳家没有儿子,只得了一女,后来干脆就将女儿许给了徒弟,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冯老二待妻子一直很好,前年岳父岳母都去了,冯老二就充当孝子给摔盆打幡的,也让岳家那边的亲戚们都没话说。 冯老二膝下二子三女,这冯满满是他最小的女儿,平时主要也就是接一些个绣活在家里做,有时候也会去豆腐铺子送个饭,如此才与方家和认识了。 冯老二对这门婚事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他妻子却是愁眉不展。 “方家和那小子不错,如今得他姑姑看重,自己管着一家铺子呢,月钱也都涨了,如今一年到头,连月钱带赏钱,少说能拿二十多两银子,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满满娘叹气道:“不是我不满意,是圆圆也相中了那个方家和,你说可怎么办?” 第220章 送聘礼 冯老二一听就傻眼了,这咋还是两个女儿都看上同一个了? 不过,也就只是呆了一会儿,便道:“今日提亲的人说的很清楚,人家就是相中满满了,而且咱们提出来的各项条件人家也都允了。这事儿咱们不能糊涂,不能只顾着圆圆的喜好胡来。” 满满娘再叹道:“我又岂能不知?可问题是圆圆比满满还要年长一岁,如今满满的婚事定了,圆圆却还没有人上门求娶,一旦满满嫁了,那圆圆的婚事只怕就更难了。” 这也是事实,要不然人们说亲时,也不会一直顾着一个长幼有序的规矩了。 “那就抓紧时间给圆圆相看便是了,这满京城的少年郎,还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说到这个,满满娘就更犯愁了。 她的性子好,可是冯圆圆这性子却是倔得很,只怕不能如她的意,此事就要闹腾不休。 冯老二却不管这么多,方家和可是难得的小伙子,干活勤快不说,还有一位官夫人的姑姑,总归是比普通老百姓要强一些的。 而且方家和又不是商籍,一年到头的银钱有着落,以后孩子考科举也是不受影响的。 原本是一桩喜事,却在冯家折腾得要翻了天去。 隔天,方家和就和媒人一起上门,送了一头三年的驴子上门,驴背上还驼了两匹棉布和一些米粮。 冯家是商籍,没有田地,所以方家和才想着送粮食是最实惠的。 一头驴子,再加上棉布、米粮,这加起来就得十几两银子了,可见这小子的诚意十足。 偏偏冯圆圆还有些不甘心,故意挑了冯满满不在的时候,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奉茶了。 “方掌柜,这是奴家刚沏的茶,你尝尝。” 冯圆圆长的并不丑,只是这人的面相却不及冯满满讨喜,且那一双眼睛中的精明算计着实明显。 方家和自以为不是一个心眼儿多的,所以压根儿就不敢招惹这样的女子。 “多谢二姑娘。” 方家和连忙起身施了半礼,然后退后两步,也不敢再坐了,而是一脸疑惑地看向了未来岳母。 满满娘也没想到这个女儿会露面,心中虽气,却也得先把眼前给圆过去。 “让你见笑了。圆圆,你先回去吧,我与方掌柜还有正事要商量。” 不想冯圆圆却是故意撒娇道:“阿娘,我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听的?” 一边说着,一边往方家和的身边凑:“方掌柜快坐吧。” 这屋里头还有媒人呢,这冯二姑娘的作派跟那楼里头的姑娘们有什么区别? 媒人重重地咳了一声,暗示道:“老姐姐,这二姑娘的婚事还没着落吧?姑娘家的名声可是顶紧要的,我瞧着这二姑娘的相貌也不差,日后也定能寻一位如意郎君。” 满满娘被这话给臊得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冯圆圆只觉得这话有些不顺耳,却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被她娘给狠瞪了一眼。 “回去!这里哪有你一个姑娘说话的份儿!” 冯圆圆吓了一跳,她自小便在家中得宠,何时见过阿娘对她这般严肃? 当着外人的面儿,冯圆圆还是识趣地先退下了。 媒人则是适时道:“方小子,刚刚那称呼可不对,你得唤她二姨姐,可不能再唤二姑娘了,得记得改口。” “是,还是妈妈说的对,是小子不周了。” 如此,也算是把局面给撑过去了。 聘银三十两,方家和也一并送来了,两家交换了庚贴,如此这婚事便定下。 因为冯老二想着先一步把冯圆圆嫁出去,所以这冯满满的婚事就定得比较靠后。 方家和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自然应了。 “对了,你们若是成亲后,住处是如何打算的?” 方家和此时也会说话了:“不敢欺瞒岳母,小婿原本是想着在外头租一处小院子的,但是姑姑不放心,说我们年轻,而且日后成婚,身边没个长辈照料着,有许多事都不方便,所以便让我们住在谢府,日后若是娘子怀孕生子,她也能帮忙照看着。” 媒人则是拍手直笑:“这可是好事呀!谢夫人心慈仁厚,方小子成婚后又自己单独住一处,平时不想打扰府里人,可以自角门出入,既自在,又安全,多好。” 这话说地在理。 满满娘也觉得住在谢府比在外头租院子要好,而且还能省下一笔银子,日后他们小两口攒足了银钱,也能在京城买一处属于自己的小院子。 只是,她还是有几分担忧。 “谢府在内城,按说这治安自是没得挑的。日后你可打算在京城买宅子?” “这是自然的。姑父和姑姑也都想着让我在京城落户,只是因为我去年的年岁才到了,而且我现在还没有买地,所以姑父就让我先搁置,待买了田地后,再申请京城户籍也便更容易一些。” 满满娘听到这里便松了一口气,主要是怕女儿出嫁后,这小子又想着要回老家,那可怎么办? 媒人则是说话更直接一些:“老姐姐放心,有一位当官的姑父,这京城户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满满娘一想也是,那位可是正五品呢,迁户籍不过是小事一桩,既然人家惦记着让方家和买地,那应该就是想着给他落农户,要不然没地没房子的,难道要落成商户不成? 满满娘心里头定了定,又道:“我听说你还有两个弟弟也在京城?” “是堂弟,他们日后要如何,一切但凭他们自己的心意。” “那成亲后,这养老一事?” “我姑姑已经给家父家母写信了,养老一事,我是绝不能推托的,只是路途远,送粮食不合适,所以姑姑建议可以一年给一、两回的银子,这样都方便。” 满满娘其实更想问的是,这一年的养老银子能给多少? 媒人笑着甩了甩红帕子:“乡下的养老钱嘛,没多少。我听说方小子的父母又在村子里置了地,这养老钱也不过就是他的一份儿孝心罢了,老姐姐不必担心。再怎么说,还有谢夫人护着方小子呢。” 第221章 冒籍 冯满满与安家和的婚事定下,刘若兰也自觉少了一桩心事。 刘若兰不是付不起几十两银子的聘礼,只是有些忙她能帮,有些却不能帮。 这几年除了时常被谢修文指点之外,她也从高氏以及许如意那里学到了不少持家的东西。 若是谢家老太太在此,只怕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位与贵人们谈笑风声,做事果决利落的女人,会是她以前一直打骂讥讽得头都不敢抬的儿媳妇。 与此同时,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治朝幅员辽阔,各地区的教育水平不一,为了让落后地区的人才也能被公平录取,从先祖开始,科举取士就采取了分区配额制度。 换言之,就是能入仕为官的,不能都是那些名门之后,也不能都是从富庶之地走出来的学子们。 由于刚刚立国时,籍贯管理不到位,为了科举迁户口简直不要太容易,这种科举移民行为,被称为“冒籍”,而冒籍也并非只是本朝才有,这是老病症了。 其实冒籍倒也不算是多大的过错,这就好比是现代人迁户口去高考录取分数线低的地方去参加高考一样,那些学子们也是为了能早日考中,以入仕好让自己的亲眷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只是,若只是普通的冒籍也就罢了。 偏偏此事经历几十年后,竟是愈演愈烈,从而引发了地方学子们的怒斥申诉,这成百上千人的联名请愿书,就这样送到了御前。 当然,这种请愿书,并非只有一本。 而引起这些学子们抗议的根本原因,竟然是只是因为院试。 院试是由各州府的学政来主持的考试,童生参加,由众考生中选取成绩上佳者为秀才。 大治朝的院试是三年两试,今年之所以会集中爆发,主要就是因为今年中了秀才的这些相公们,明年就可参加各州府的乡试了。 而明年没有院试,所以,今年的院试对于那些久考不中的童生们来说,就是眼前的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明年没有资格参加乡试。 最要紧的是,一旦中了秀才,可享受到的各种待遇自然也是不同的,哪怕不能做官,但是至少有免税田、免瑶役、见县官免跪等一众好处了。 今年集中爆发,主要还是因为有数地的才子明明之前童生试时都是榜首,如今院试却是榜上无名,而且上面的人也都是他们未曾听闻的学子,这才觉得其中有异,开始层层上该,意图引起朝廷的关注。 事情闹大了,就不是一州一府的官员可以压得下来的。 之所以闹到了御前,主要还是因为闹出了人命案! 湘州府大兴县,两名童生被地方官员收监入狱后不过三日,便暴毙于狱中,此事引起一众读书人的关注及热议,如此,几番周转,终于还是将请愿书、抗议书等都呈达天听。 文景帝盛怒! 此事除了礼部官员之外,就数吏部官员战战兢兢了。 小朝会上,文景帝将几位尚书、侍郎给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甚至一度跪下不敢起身。 发了一通邪火,这事情还得解决,两名童生冤死狱中,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小事。 总不能让那些读书人一直在外头吵吵嚷嚷的,时日久了,于朝廷的声望不利。 秦阁老进言道:“圣上,此事还需化小而非扩大。如今只是死了两个童生,只要朝廷派人安抚,另外将涉事官员拿下受审,给那些读书人一个交待也就罢了。圣上大动肝火与于龙体无益,还请圣上息怒。” 这话,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有人不服而不敢出言相怼。 谢修文只是一个五品官,小朝会时,他的位置自然不可能靠前的。 刚刚秦阁老一番话,看似有理,也是解决问题的快速之法,但是实际上,却并没有将此事当回事,这是明显想要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的意思。 若真是如此,朝廷声誉,也未必能挽回,反倒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郑阁老自来与秦阁老不睦,此时高声道:“启禀圣上,刚刚秦阁老所言有理,还请您保重龙体。至于有关冒籍一事,微臣觉得还当派重臣前往查处,一经查实,绝不姑息,不仅仅是一个大兴县,依微臣之见,整个湘州府都当严查。” 一个湘州府总共下辖有七个县,其中两个大县,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明眼人都能想得到。 秦阁老脸色一冷,怒道:“郑大人这是何意?如今不过是大兴县偶然间出了一桩案子罢了,何必要闹得人尽皆之?况且要查一府之诸县,又岂是说话般简单?若是一个不当,反倒是会让在外的官员心冷,还请圣上明鉴!” 这话说地倒是一脸大义。 真是心疼在外的那些官员? 自然不是! 谢修文听着,面色不变,心里头却早已有了一杆秤。 湘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不少,但是其中怕有六成都是秦阁老一系的。 如果他所记不差的话,如今的湘州府学政,便是秦阁老的门生,如此,也不怪他出言袒护了。 不止是学政,还有湘州刺史,也与秦阁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秦阁老这明显不想让自己派系的官员受损,只是不知他这一番悉心维护,是否能如愿了。 正在发呆,谢修文被文景帝点了名。 “谢爱卿,你来说说。” 谢修文被迫站到了殿中,还未开口,文景帝又朝他招招手:“上前来一些。” “是,圣上。” 谢修文不得不上前几步,此时左右两侧站立的官员,基本上都是三品左右的大员了。 “启禀圣上,微臣以为刚刚郑大人所言有理,此事若是不能彻查,只怕会引起读书人之间更大的恐慌甚至是怨怼。天下读书人之口,可非以兵士之力便能封的。若是处置不慎,有损于朝廷威信,还请圣裁。” 文景帝微微眯眼,他知道谢修文之所以如此说,绝非是因为郑阁老与他的关系,只怕是有更深的考量。 秦阁老则是回头怒斥道:“庶子无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院试,又怎会引得天下读书人不满?谢给事中莫不是故意要将此事闹大,好为自己谋取什么好处不成?” 第222章 胆大的谢修文 这个罪名太大,而且也来得莫名其妙,谢修文自然是不可能背负的。 “秦大人,卑职只是就事论事,并无为自己谋求好处之意,况且,此事发生在湘州府,卑职一不曾去过,二来也无好友同科在湘州府做事,不知您所说的好处,又是具体指哪些?” 谢修文不徐不疾将自己的情况直接坦白。 他对湘州府不熟,又没有同科好友在那里为官,所以,能谋求什么好处呢? 果然,此言一出,文景帝的脸色轻松不少,而秦阁老则是微微皱眉,显然是有被冒犯到。 在秦阁老看来,谢修文不过一小小的五品,便是连去他府上拜寿的资格都没有的一个小官,竟然敢当面来反问他,胆大妄为! “哼,年纪轻轻,倒是会争口舌之利!” 谢修文挑眉,这话他就更不敢认了。 如果不是你质疑我,我又何故要反驳? 合着您质疑我,给我扣什么帽子都成,但凡我要是为自己辩解一句,就成了只会争口舌之利的小人了? 这道理都您家的,您咋着都成呗? 谢修文那一幅明显不服气,又不愿意与一位长者较劲的表情,倒是在脸上表现得生动无疑,直把上位的文景帝都要逗乐了。 “咳!” 文景帝到底还是要顾着自己的威严,所以只得以咳嗽来掩饰自己的笑意。 “谢爱卿,你且仔细说来。若是彻查,因由为何,又当如何彻查!” “是,微臣以为,此次看似只是因院试不公而导致了许多学子错失秀才功名,而实际上,却是由小见大。圣上恕罪,微臣以为此次院试事件爆发出来,不仅无害,反而于朝廷有利。” 这话说地在场大臣们都有几分不解,文景帝不由自主地前倾上半身:“细细说来。” “微臣以为,此次院试之所以不公,无非就是因为‘冒籍’一事。而冒籍一说,其实从前朝就有了,当时也叫附贯,即指将自己的姓名附在别人的户籍上。 不过前朝没有分区配额,士子们冒籍的目的比较单纯,一般是将自己的父祖姓名改成望族大姓,或者花钱购买他人的门第资望,以此来抬高自己的家世身份,增加中第的概率。 在前朝天授年间,就曾有朝臣汇报过选举舞弊现象,直言有士子‘或冒籍以偷资’。故而微臣以为,这冒籍一事,古来有之,既然如此,那朝廷就当借此机会,将所有的漏洞补上。 微臣注意到,那请愿书上不仅有好些秀才、童生们的签名,更有当地的一些有名望的举人公签名,由此可见,若是这冒籍一事若不能解决,怕是乡试之公平、会试之公平都会遭人质疑。” 户部尚书王勤山也站出来禀报:“圣上,微臣以为谢给事中所言极是,由小见大,若是朝廷不能将这件某些人以为的小事处置妥善,后面的乡试、会试,皆会遭人质疑,长此以往,我大治必将失去天下读书人之心。” 有一人站出来赞同,后面就陆续会有人认同。 秦阁老的脸色阴沉,怒目扫了一遍这些朝臣,暗暗将他们的名字记住,只想着以后要找机会打击一二,方能解今日心头之恨。 文景帝摆摆手:“爱卿等所言极是,湘州府院试冒籍一事,必需彻查,此事容后再议,谢爱卿,朕需要你拿一个具体的章程出来。” “是,陛下。” 散朝之后,谢修文因为品级低,所以还站在原地,等那些高品级的大人们先动,他则是与旁边的同僚低声说着什么。 正聊得兴起,一双黑色朝靴在他面前停下,谢修文抬眸,正是秦阁老,只见他朝着自己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袖,大步离去。 谢修文挑眉,一脸恍惚道:“我这是得罪秦大人了?” 一旁的谢林强忍着笑,拍拍他的肩膀:“你说呢?” 都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了,难道还不是得罪? 谢修文却是微微歪头道:“我以为只是政见不同,再说我并未对秦大人不敬,实在不知何处得罪。” 谢林却是再也憋不住了,反正此时殿内的同僚们也不多了:“走吧,圣上还等着你更加详细的章程呢。” 谢修文收起一脸无辜的表情,想着又要卖命地干活,心里总归是有几分不太乐意的。 大治朝乃是三日一小朝会,一旬一次大朝会,所以谢修文哪怕是做了五品官,平时的休息时间也还是够用的,至少不是天天半夜起床。 文景帝退朝后,便回了御书房,等到后晌小憩过后,这心里头越发地急切,他迫切地想知道谢修文到底是如何想的,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地杜绝冒籍一事。 刚刚在值房趴了一会儿的谢修文这会儿刚洗了脸,折子写了还没一半呢,便有内侍过来传召了。 谢修文看着写了一半的折子,无奈,只得暂且搁笔,将这未写完的折子一并收入袖中。 “谢爱卿,你且说说,这冒籍一事到底有何法子可彻底地根绝。” “回圣上,要想解决这一弊端,必得先弄清楚这冒籍的由来以及相关好处。” 文景帝对于冒籍一事知晓不多,一旁的郑阁老则是催促道:“快快说来,莫要卖关子。” “是,微臣几日前在听闻有冒籍一事时,便曾翻阅了不少旧书。这其中,最为严重之时,便是前朝天授年间,因其乡试的日期不一致,秀才们就可以多处投考,在邻近州占一个户籍,寄希望于多试必有一得,甚至有的一次考三次乡试,那旧籍上有注:‘有司多端禁止,率不能革’。 不仅如此,还有人因为无法在外地弄到户籍,便会冒充自己兄弟姓名考试的,当然,一旦得中,那便等于是两兄弟二人彻底换了身份,也有的会直接由未曾参考白得一举人功名的兄弟,直接进京参加会试。” 文景帝面色冷肃:“简直胡闹!” 谢修文自然也认为这是胡闹。 “说到底,冒籍于学子们而言,有些人是为了能更早地考取功名,可为自己及家眷谋得一些利益。所以,自从有科考之后,这冒籍一事便一直屡禁不止。只是,此次湘州府的院试竟然也被冒籍渗透,着实令人费解。” 第223章 不去才是对的 刚刚谢修文就说了,前朝时这冒籍一事时有发生,更是被朝臣们提出上奏,但是基本上都是在乡试、会试时才会发生的。 如今在湘州府的院试竟然出现这等事情,委实有些蹊跷。 这也是郑阁老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所以,他才会在朝上力挺谢修文,湘州府的官员半数以上都与秦阁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总得弄清楚,湘州府到底发生了何事。 “圣上,自我大治开国之后,籍贯差异对科举影响更大了,因为我们采取了配额制,富庶地区的竞争十分激烈,反观云贵等边远之地,人才匮乏,甚至生员都不够。 江南地区的考生去了那边简直是力压,即使朝廷出台保勘制度打击冒籍,可科举及第的诱惑还是让无数人忍不住铤而走险。 再加上自先皇时便一直致力于打压世族的势力,大量任用一些寒门学子,所以很多世家都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子侄送去偏远之地考试,如此,便进一步形成了官宦世家。” 有权,自然就不愁钱粮。 大治朝开国后一直在打压世家门阀,但是上有政策,他们下有对策,总有一些人自以为是,觉得皇上再英明,也是一个人,手不可能伸到大治朝的每一片土地上。 湘州府不算是偏远之地,但是说实话,湘州府因为地广人多,所以朝廷给出的配额是较高的。 不仅仅是院试,尤其是乡试。 比如若太原府取举人六十人,则湘州府可能取举人就会高达八十人。 “微臣曾翻阅过湘州府的一些记录,先帝十二年,湘州府乡试最高时,曾取举人一百一十人,这在我朝乡试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数字。” 郑阁老也知道此事:“湘州府主要还是因为地广人多,而且当年先帝曾考虑到湘州府的才子也甚有名气,故而才下了圣旨广招人才。只是不想,湘州府竟也被有心人给盯上了。” 就是因为湘州府取才子多,所以才会容易考取,也这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 文景帝想到院试还是小事,不过是只得一个秀才功名罢了,都能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若是到了乡试时,还不知道会如此闹腾。 此事必须彻查! 文景帝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湘州府为所欲为,简直就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圣上,微臣斗胆有一猜测。” 文景帝面色威严:“讲。” “据微臣所知,上一届的乡试时,湘州府曾有人不服,并且质疑乡试的公平性,甚至还曾有人指出,好些个秀才都不是他们湘州府的,故而当时圣上也曾下令湘州府刺史彻查,据悉当年是革除了两名冒籍的举子功名,并且下令永不可再考。” 话未说尽,但是文景帝和郑阁老二人都听明白了。 正是因为曾经闹出过乱子,所以这回有些人就学精明了,直接在院试里动了手脚。 如此,等到乡试时,谁还敢说这秀才不是本府的? 没了因由,自然也就闹不起来了。 只是当地的学政没想到事情还真就闹起来了,甚至于还死了两名年轻的学子,更是引得当地有名望的举人老爷都联名上书了。 此事已不好再遮掩,所以秦阁老才会想着早早定案,息事宁人。 所以,这其中的好处,要说秦阁老没沾,谢修文可不信。 他不信,文景帝自然也是不信的。 “谢爱卿,若是朕派你前往彻查此事,可有把握?” 谢修文立马躬身:“微臣为圣上效力乃是分内之事,只是微臣职责并不在此,按例,圣上当派礼部及吏部官员前往彻查才是正理。” 郑阁老默默点头,就谢修文这不贪功不急燥的性子,绝对是个能臣的好苗子! 文景帝倒是想派有资格的大臣去,可问题是此事牵涉到了秦阁老,有些人他也不敢用呀。 “此事容朕再想想,你们且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出得殿来,谢修文只觉得自己的胸腔总算是能好好地吸一口气了。 “湘州府的水很深,你不去才是对的。”谢修文却是并不认同这种说法:“您说极是,只是若圣上指派,卑职也不得不从。我们身为臣子的,不就是为了替皇上分忧嘛。” 郑阁老笑了一声,虚点他两下:“你呀!为圣上排忧解难是没错的。只是湘州府刺史乃是正四品,你一介五品官,真去了湘州,到底谁听谁的还是两说呢。” 谢修文也是在为此事犯愁。 毕竟一府刺史才是当地父母官,真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他便是高出一个品级去,也不一定能压制得住刺史的威望。 所以,此事他才不敢轻易应下。 别因为一个案子,再没了自己这条命。 谢修文自认还是更爱重自己的,并没有达到为了给百姓平冤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高度。 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晰,好好做官,好好地保护家人。 谢修文对于权势是有欲望的一个人,正因为如此,他做事,不仅仅要从百姓以及朝廷的利益出发,还要看能为自己争取到什么,当然,他很清醒,时刻提醒着自己,他最大的靠山就是文景帝。 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文景帝的利益,都是高于一切的。 只有得到帝王的庇护,不说是他以后的官途了,只说他这一条小命,才能真正的有保障。 君威难测,他纵然是与郑阁老有拐着弯的师生情谊,可终归是不牢靠的。 谢修文想的多,主要还是因为他在朝中没有根基,又没有可以完全信赖依附的势力。 晚上,刘若兰兴致勃勃地提及方家和的婚事,还说谢荣晖的亲事也应该张罗起来了。 谢修文倒是不急,若是晖哥儿能在明年中举的话,那婚事自然就能拥有更多的主动权。 “再看吧,明年乡试后,若是晖哥儿中举,这亲事上也能更有底气一些。” 刘若兰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反正晖哥儿的年纪也不算大,等一等也无妨。 “我近期可能要离京办差,只怕到时候朝中可能要不太平,你和乖宝都要小心,无事便不要出门了。” 第224章 先升官后办事 次日,谢修文还在值房做事,被急匆匆地召入御书房。 “谢爱卿,朕欲派你前往湘州府查案,你可愿往?” 谢修文除了表忠心,还能如何? “圣上信重,实乃微臣之幸。微臣定然竭力查明真相,不辱圣恩。” 文景帝就喜欢听这种干脆话,比那些个老家伙们拐着弯的拒绝要舒坦多了。 “嗯,你既有胆色,朕也不会委屈你。来人,宣旨。” 谢修文闻言立马撩袍跪地,一旁的中书舍人开始宣旨。 “今敕封谢修文为尚书省左丞,明日赴湘州府查明‘冒籍’一案,朕钦赐便宜行事之权,钦此。” 谢修文连忙谢恩接旨。 如此,湘州府一行,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谢修文升任尚书左丞,也就是正四品的官员,在京城,为官能达到四品,方敢真正地自称一声本官了。 换言之,在京官里头,这四品官也不过才将将是一个开始,越到上头,这官位就越是难升了。 而谢修文入仕不过才短短五年,竟然已连升数级,很难不被人议论。 不过,谢修文身上是有实打实的功绩在的,所以就算是有人议论,也不能说他是靠了其它关系才上位的。 而且圣上信重他,这是显而易见之事。 大治朝如今实行的是三省六部官制,这三省分别就是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 尚书令为正二品,再往下便是左、右仆射,这是从二品的职官,再下面,便是尚书左、右丞了。 大治朝以左为尊,所以左丞的地位更高一些,属于正四品上,而尚书右丞则为正四品下。 尚书左丞,这个职位那可真是实权在握的,不仅要处理来自各地的一些奏报,还要辨明六部百官的礼仪,纠正省内的过失,弹劾御史的权力。 六部诸司文案均需送都省由左右丞勾检后,方下达到有关衙门。 因为规定尚书省内有大事才向仆射请示,其余细务均由左右丞处理。 长此以往,左右仆射渐渐被架空,尚书省省的实权自然落在左右丞手中了,所以左右丞也是执政官之一。 至于尚书令,也就是丞相,一般更不会过问一些繁琐小事,而且尚书令的工作重心一般都在政事堂。 因为三省的工作流程较为繁琐,时常出现审批的过程会被驳回又重新提交审批,流程比较麻烦,所以后来又设置了“政事堂”。 三省的掌权者在这里共同商议军国大事,能被称之为阁老的,基本上都在政事堂了。 不过,谢修文这位拥有实权的尚书左丞,还没能先搬值房,就得先去湘州府了。 其实一些老臣们对于谢修文的升职也是意料之中的。 毕竟去年谢修文再次立功后,他们就以为圣上会提拔他。 可是没想到圣上只是赏赐了不少东西,只字未提升官一事。 如今先升官,后办事,倒也有点儿像是文景帝的行事风格。 没办法,就谢修文先前的身份,的确是并不适宜去查办‘冒籍’一案。 而尚书左丞的身份就不同了,先不说这品级高了,只说尚书省下辖六部这一条,就足以说明了他的重要性。 而且朝中派出这样的官员查案,也能显示朝廷对于此事的看重,对于那些学子们也有一定的安抚作用。 谢修文要去湘州府,自然是要带足人手的。 朝中此次指派一路护送他,并且协同他办案的,还有冯树,羽林军中郎将。 他二人也算是熟悉,毕竟之前曾一道去太原府办过差。 冯树此行带了五十人同行,主要是沿途保护谢修文,并且听他调遣。 除此之外,谢修文还带上了自家的护院小厮六人,这一路上也是安全感满满的了。 谢修文身边如今得用的人,除了豆子和陈爽之外,还有两名护院,分别叫李山和李寺,他们是亲兄弟。 其实,李山和李寺,原本就没有大名,户籍上以前也一直写的就是李三、李四。 后来兄弟二人投了军,还是在军营里头由百户大人帮他们改的名。 兄弟二人后来退伍,朝廷给谢修文安排力课时,就将他们兄弟二人拨过来了。 李山李寺拿的都是朝廷的俸禄,不过谢家仁厚,除了吃住上一直厚待之外,每月还会再额外发二两的酒钱。 其实各府的力课们基本上都会有这样的赏钱,只不过是多少不定。 身为普通护院,一月能得二两的赏钱,这已经算是多的了。 若是那些高官们府中的护院,有些时常帮主子善后的,得的赏钱自然会更多一些,但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首先,你得是主子信任之人,否则,定然不会用你去扫尾。 一般而言,朝廷给安排过来的力课,都只是负责一些寻常的差事,所以真正辛苦又有好处的活计,也轮不到他们。 李山和李寺不同,他们兄弟二人原本就实诚,愿意出力,而谢修文家里也没有招惹是非的小辈,所以从不需要他们去做一些个见不得人的事儿。 谢修文对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尽力保护家宅平安。 他们兄弟二人到谢家做事差不多三年,对谢大人和谢夫人的为人也是相当钦佩,此番南下,他们二人自然是踊跃前往。 谢容昭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心情低落的同时,又注意到更为担忧的阿娘,所以还是不断给自己洗脑,不能表现得太难过了。 谢修文深知此行之危险,但是为了前程和家人,也得拼上一拼。 城外十里亭,谢林和王勤山已备上了薄酒相候。 谢修文早料到谢林会来此送他,但是没想到王尚书也会在。 “王大人,怎敢劳您相送。” 王勤山一脸不悦道:“又不在朝中,怎地还唤我王大人?” 谢修文一噎,随即无奈道:“师叔恕罪。” 谢林见谢修文吃瘪,自然是心情极好:“我算是看到子成兄也无可奈何的样子了。” 谢修文无奈地瞥他一眼,“你这是幸灾乐祸!” 一旁的王勤山不悦道:“你就这么不待见师叔?” 谢修文连连告罪,可不敢再乱说话了。 王勤山扶起他:“此去湘州府,只怕凶险万分,这封信你拿上,湘州都督府司马曾与我有同门之谊,遇到危险,可寻他庇护。” 第225章 绣庄 此次学子请愿,主要还是因为大兴县死了两名年轻的童生。 若非是闹出人命案来,也不会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所以谢修文与冯树商议之后,决定先去大兴县。 临近湘州府时,谢修文与冯树开了个小会,自己先一步带着护院小厮轻车简从,他要先去一趟此事的爆:大兴县。 谢修文换了一身布衣,头上也是戴了布巾做普通百姓打扮。 豆子和陈爽二人则是先一步去了客栈,李山和李寺随谢修文一同去了本地学子们常去的茶楼打探。 晚上,几人在客栈会合。 豆子定了三间上房,几人倒是住得挺宽敞。 “老爷,小的今日打探到死的两名童生,一个叫费起,一个董泰,二人都是大兴县有名的才子,尤其是董泰,据说是十三岁就考中了童生,去年他考秀才落榜,今年再试又落榜,这才心生疑惑,然后与费起一起想要弄清楚为何落榜。” “这个董泰的学问如何?” “小的没有直接去询问他的同窗和先生,但是从跟他接触过的一些贩夫走卒都有一些了解,据说当初教他的先生曾说他有考中榜首之才。” 言外之意,这秀才功名,他当是囊中之物。 可结果却是名落孙山,的确是出乎意料。 谢修文手里头拿着的是本次大兴县取的四十名秀才,总不能这四十人都是其它地方过来的吧? 而且既然这个董泰有着神童的名号,总不能至于连前四十名都考不中。 李山低声道:“老爷,小的特意去衙门那边走了一圈,今年取的这四十名秀才,至少有半数都是本地的童生。” 谢修文突然嗤笑:“这就更奇怪了。看来这董泰落榜一事当真是另有内情,只是不知道院试时的那些考卷是否还都保留完好。” 李山心头一动:“老爷是担心有人会从中作梗?” “我就怕对方的手段高超呀。明日你们想法子去拿到有董泰署名的一些文章或者是平时练的大字,府城那里肯定是要去的,不过反正都案发这么 久了,也不急于一时罢了。” “是,老爷。” 谢修文现在已经有了怀疑,只怕湘州府此次院试,不仅仅是有冒籍一事,更可怕的,还有科考舞弊! 若是如此,那湘州府学政这官可就做到头了! 事涉其前程性命,想必也早已做了各种准备。 谢修文现在将自己放在学政的身份上,若是自己主持的院试出了这等大事,当如何推责? 又或者,当如何善后呢? 打发其它人都回去休息,谢修文这才拿出自己在京城时就已罗列好的一张关系网。 从湘州刺史,到各级县令,谢修文都一一做了备注。 大兴县令与刺史并无亲眷关系,但是他查到这位县令有一个妹妹在几年前被送入京中,具体进了哪一位贵人的家门,还得再去细细打探才是。 谢修文苦笑一声,这水还真是浑哪! 他都还不曾真正地接触到冒籍一案的卷宗,就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极深的旋涡了。 但愿,没有他想像得那么糟糕,要不然,这差事他无论办得漂亮与否,回京后他可能随时性命不保了。 另一边的京城,谢容昭也没闲着。 这两年,刘若兰开始以给女儿攒嫁妆的名义,在京城买下了两间铺子,但是顾虑到了谢修文的官声,所以这两间铺子都是再租给别人做营生的。 因为地利位置好,所以这两间铺子每年的进项也有几百两。 谢容昭自己弄了一个绣庄,这绣庄就是落在她自己名下的,在官府备了案,外人也只以为是谢修文给女儿置办的嫁妆。 实际上,这都是谢容昭自己张罗的。 里面的绣娘都很普通,谢容昭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请多厉害的绣娘进来做事。 如果真要弄得那么高端,只怕她自己的投入也很很大,以她的财力还支撑不起。 况且,若是做达官贵人的生意,就算是她背后有威信侯府撑腰,也一样不易。 京城最不缺的,便是贵人。 谢容昭这绣庄,召的都是普通的农女农妇,做工用的布料大多都是以棉、麻为主,而且做的也都很简单的花样子,有些成衣做出来了,也不急着往外兜售,反而是放在柜子里锁着,待大主顾上门来,便拿出来做一番介绍,如此,便有了陆续不断的定单。 用谢容昭的话,这叫样衣。 谢容昭从一开始就不走寻常路,她这绣庄里头挣的还是富贵人家的银钱,但是这衣裳又并非是给那些贵人们穿的。 绣庄承接的大多都是富贵人家的订单,是专门给府里头的下人们做的。 各府有各府的规矩,基本上京城各官府的仆从们穿的都是棉衣,也有的会穿细葛布,这得看什么时候。 别小看这些仆从们,他们的衣裳虽然便宜,但是量大呀! 公子小姐们的一件衣裳钱,往往就能够阖府的下人们人手一件了。 有些府邸是因为下人的数量太大,有的仆从百来人,就算是自己府里头有针线房,也是做不过来的,再说了,那针线房主要服侍的是主子们,可不是专门给下人做衣裳的。 当初谢容昭就是瞧准了这个商机,再加上有高氏和定国公府那边的介绍,不出两个月,便将全京城八成的富贵人家的单子接下来了。 当然,主要就是接得下人衣衫。 别小看这些,一年四季,那可是都有讲究的。 各府与各府的仆从穿的衣裳不同,颜色、款式、布料、甚至是家徽等等,承接了这么多的单子,谢容昭这里的活计自然就多了。 绣庄干脆就在城外的庄子上也开了一处,不过不必非得让这些女子们来庄子上做工,可以领料回去在家做,但是一旦发现有偷工减料的,不仅要扣工钱,往后也就不会再和这样的人家有任何往来了。 没人知道,在京城名声不显的一处绣庄,竟然养活了上百人。 这上百人背后,又是多少个家庭? 绣庄的用处,显然不止于此。 “小姐,奴婢今儿去安和街宋家送衣裳去了,听宋家的下人们说,宋大人这两年专宠一房从湘州府来的小妾,听闻她兄长还是一位县令爷。” 第256章 消息 谢容昭收起帐册,细细问道:“可知具体地方?” “回小姐,听闻那位小妾姓许,原籍是湘州府庆县人,不过她的兄长在大兴县任职,哦,许县令是比咱们老爷晚一科的进士。” 晚一科的进士,那座师应该就是秦阁老了。 谢容昭自认没有父亲和景舟哥哥那样聪慧的头脑,但是她运气好,而且也深知如今有关湘州府的一切消息,都应该要及时地送到父亲那里。 “还打探到了什么?” “这位宋大人是门下省黄门侍郎,可以说是咱们老爷以前的顶头上司。” 谢容昭皱眉,跟随父亲在京几年,旁的不说,对于官职品级责任那是知晓得清清楚楚。 黄门侍郎乃是正四品,是门下省的副长官,掌管侍从,奏疏,批驳是非,通判省事务。参与门下省的日常管理以及对诏令和章节的批驳。 这个权利,不可谓不大。 黄门侍郎具有陪伴皇帝并参加祭祀、仪式和其他活动的侍从的性质,当门下省的长官侍中空缺时,黄门侍郎可以代替主持门下省的工作,包括处理外交和诏令的招募等事项。 谢容昭隐约记得父亲以前提过一嘴,曾说是关于哪处的奏报批复问题,好像就是被上官压下,莫不就是这一位宋大人? 若是如此,那父亲与其也算是有旧怨了。 晚间,王自珍端了一盅鸽子汤进来,小声回禀:“小姐,宋二郎托人带了口信过来,说是想见您一面,有些事情他做不了主,必须得请您示下。” “嗯,那便明日吧。” 王自珍见小姐开始喝汤,便动手将桌案上的东西一一整理归拢。 “小姐,安和街谢府的春华小姐又差人给您送了请贴过来,上次便推了,这次可还要再推?” 谢容昭摇头,“谢春华人品还算是可以,我们两家住的原本就近,又是同姓,若是我与其疏离地太明显了,反而容易给人可乘之机。” “那小姐要去?” “嗯,总不好一直不露面的,父亲离京已有十余日,我和母亲一直不曾出门,这次去谢府,有樱妹妹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次日用过早膳,谢容昭去前院见了宋二郎。 “小姐,小的奉命一直负责福源山庄对外的一些事宜,前天我们在村子里发现了两个晕倒的姑娘,所以就暂且收留了,她们只说是自己家里穷,想要将她们卖去青楼,姐妹二人这才逃离出来。原本村里人也是可怜她们,便想着拜托村长收留,只是昨儿小的给京中一大户人家送山珍的时候,听说宋家出了两个逃奴,正在大肆寻找。” 谢容昭脸色微肃,这么巧? “可知道那两个逃奴是何模样?” 宋二郎摇头:“只知道那两个逃奴都是女子,十三四岁的年纪。咱们村子里收留的两个姑娘,也差不多如此。小的心知不妙,也不敢自做主张,所以特意来请示小姐。” 谢容昭深吸一口气,两个妙龄少女,突然出现在乡下,这原本就不正常。 “你这样,回去的时候,先去一趟县衙,我大哥如今跟在陈县令身边,你将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回村后,一定要将那两位姑娘妥善安置,不要带去山庄,村子里可有寡居之人?” 宋二郎想了一圈:“有,王阿婶寡居十多年了,他儿子在县里头给人当帐房,平时只有她和两个女儿住在一起。” “那便将这两位姑娘安置在她家,还有,此事不宜声张,你回去后,单独将此事告知于村长,让他早做安排,真要是有人来害你们,总不能将整个村子的百姓都抓了。” “是,小的明白。” 这件事情谢容昭可没有一揭而过。 事实上,那两个姑娘也的确是宋府的逃奴。 后来官差带人上门的时候,当真是惊动了整个村子。 那两名姑娘原本的是目的是要上福源山庄的,这样她们就可以完成主子交待的任务,只说是她们被福源山庄的人强抢上来的,这样主子那里也能更好操作。 可是谁料想,她们二人莫说没有上山庄的机会,便是在村子里,也一直被男人们避讳着。 所以等官差找上门来以后,她们二人啥话也不敢乱说,乖乖地跟着回去了。 事情未能按昭预料的那样进行,宋大人自然十分生气,可再生气,这种事情也不好自己凭空捏造出证据来。 谢容昭听宋二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之后,便心有不安。 “这种事情,有一便有二,你回去后跟村长那里也要知会一声,让大家都多加小心。另外,你回山庄后跟朱翁和朱啸云都说清楚,山庄内外都要加紧巡逻,莫要让可疑之人入内,几位公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是,小姐。” “这事你跟我四哥和琅哥儿都禀报一下,也让他们戒备一些。” “成,小姐还有别的吩咐吗?” “丰县绣庄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小姐放心,地方都选好了,村长也应允,而且咱们自己村的女眷在那里做工的多,所以大家伙都特别感激您和夫人。” “绣庄盖好之后,我是要亲自去看看的,银钱可够用?” “还有剩的四十多两呢,再加上后期置办一些个家俱,应该是可以的。” “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我那里还有两匹棉布,你给村长家带一匹,余下一匹回去给几位嫂嫂。” “谢小姐赏。” 谢容昭这里又忙碌一番,转眼谢春华宴客的日子也到了。 赵樱平时很少出席这样的宴会,如今谢明义虽然还是担着一个从三品的官职,但影响力到底是不如从前。 而且谢美人在宫里头一般,由此可见出圣眷不显。 “咱们先前还替春华姐姐捏了一把汗,想着她才十三的年纪就要被送进宫中讨生活是何其艰难。没想到一转眼,这事儿就被谢夫人给否了。说起来也是好些日子没见过春华姐姐了,听说她得了一盆十分漂亮的牡丹,我可得开开眼。” 谢容昭似笑非笑道:“据说那牡丹乃是从洛阳运来的,一路上伺候得相当精细,也不知道在京城能不能养得活。” 第227章 求人 洛阳离京城并不近,只为了运送几盆牡丹给谢家,可见谢明义这一脉的人平时生活是有多奢侈。 谢春华今日设宴除了邀请诸多小姐们一起欣赏牡丹之外,还有私事想要跟谢容昭聊一聊。 “我听闻醉仙楼所占的地儿是昭妹妹的?” 谢容昭笑应道:“算是吧,那里是去年我阿娘给我买下来的,说是要给我当嫁妆,不过那酒楼可不是我开的,我那是租给了他们。” “这事我知晓,听闻醉香楼的老板是从扬州来的大商人,我原以为那酒楼整个儿都是他的,后来才知道铺面只是租的。” 谢容昭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及了醉仙楼。 醉仙楼如今可是全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酒楼,地方不仅大,而且装潢和摆件儿也都是样样讲究。 仅仅是占地,光铺面就抵得上二十多个香香卤菜馆了。 “那位老板原想着从我们手里头买下的,但是我阿娘不同意,如此,才签了租赁的契约。春华姐姐也是知道的,在内城,不是有钱就一定能买到铺子的。” 内城的铺面不仅贵,而且还得看买家的身份。 且不说那位商户是从扬州来的,只冲着他一介商户的身份,这铺面就不好拿下。 大治朝虽然对商户宽厚了许多,但是仍然要严防官商勾结的,所以基本上禁止朝廷官员甚至是他的亲眷们经商的。 当然,像是女子的嫁妆,这就别当别论了。 这也是为何刘若兰早早地就开始给谢容昭物色合适的铺面了。 醉仙楼所占的地儿,可以说是那条街上最大的商铺,不仅是两层楼,后面更是还有大两进的院子。 一整套宅子租办下来,谢容昭一年可得数百两银子。 当初买下这处铺面的时候,也不便宜,就算是有高氏帮忙牵线,最终也还是花了四千多两才买下来的。 谢容昭见她再提醉仙楼,只得迂回道:“春华姐姐可是想吃醉仙楼的饭菜了?那回头我请姐姐去尝尝,我出门不多,而且老板也是个心巧之人,定然不会给我们要高价的。” 如今都知道醉仙楼的饭菜酒水不便宜,特别是那醉仙酿,据说最贵的已经卖到了十两银子一坛酒,可真是天价了! 就那种小坛子,若是四五人相邀一起,怕是能喝上个十坛八坛的。 “这倒是不必。其实我也是有事相求。” “春华姐姐请说。” 谢春华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毕竟如今要求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小姑娘,还是家里人瞧不起的高阳谢氏的人,心里总归是有几分别扭。 “是这样,再过些日子,便是我祖父的寿辰,我母亲接下了筹办宴会的差事,如今人人皆知醉仙楼的酒水好,所以我母亲也想着请他们送些酒过来。” 话到这里,谢容昭也就听明白了。 醉仙楼的生意能做得这么好,不仅仅是因为菜好、酒好,更因为他们背后还有一位有力的主子。 醉仙楼一般是会往外送酒的,基本都是到酒楼自己来喝,如此还能让酒楼的人气更高些。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说前阵子永安侯府的老太君做寿,就是请他们送了两百坛的酒水到宴席上,这花费巨大不说,最主要就是讲一个排面儿! 也因此,永安侯可是在京城勋贵中得了不少的夸赞,都道他孝顺,舍得花钱。 如今谢春华能跟她提这醉仙酿,想必也是看中了这名头。 “春华姐姐可是想托我跟那位掌柜的说一声,让他们带着酒水过来府里头品试?这倒是无需如此的,谢大人位居三品,可是大人物,只要你们打发人去说一声,我想掌柜的必然也会乐呵呵地送酒过来的。” 谢春华一时间喉头发苦。 她岂能不知以谢家的家世,打发管家去一趟就行? 关键是,现在她母亲拿不出足够的银钱了,她是庶女,原本与她不相干,但她又不愿意父亲被其它的叔伯们埋怨,这才起了相助的心思。 “不瞒你说,我母亲手头上的银钱出了岔子,不然我也不会求到你跟前来。还得请妹妹帮我说几句好话,看能否便宜一二?” 谢容昭只觉得难以置信。 这种话,竟是堂堂的百年世家谢家小姐说出来的? 而且据她所知,谢家如今还有一位三品大员在,远没有到了连酒水钱都拿不出的地步吧? 谢春华面容尴尬,她又岂能不知这话说出来,会折了自家的颜面? 可若是不说,这寿宴上真闹出事来,怕是他们全家都不得安宁。 谢春华想着反正已开了口,也不差一两句话了,索性将话说地更明白了些。 “我母亲先前已经在公中支取了银两,只是我家兄长在外头惹了些祸事,母亲无奈,只得拿银钱平事。只是如此一来,手中的银钱便不足以支撑这场寿宴了,所以我才斗胆求到了妹妹头上。” 谢容昭拧眉,她与这边的人都不甚熟悉,顶多就是与谢春华一起玩过几回,而且她深知谢家的女眷们都是看不起她和她阿娘的。 既然如此,谢春华又为何要来求她? 若是银钱不够,直接去借便是了,何苦来求她一个小孩子? 再则,谢夫人手上的银钱不丰,也该是她的夫君儿子先着急,怎么这位庶出的姑娘反倒是想为嫡母出头了? “春华姐姐,这忙只怕我是帮不上的。且不说我只是一个小孩子,人言轻微,只说那老板做生意也是有讲究的,当初给永安侯的价格不降,到了谢府反而降了,只怕老板也不会应的。” 真降了低,那就等于是酒楼得罪了永安侯府,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谢春华面色发白,她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亲耳听到谢容昭说出来,还是有几分的挫败感。 “也罢,原就不该为难你的。况且你说的也对,店家又怎能因为我们谢家去得罪永安侯府?” “春华姐姐何故如此?那酒水又能有多少钱?我就不信谢夫人拿不出来。” 谢春华苦笑,摇头不语。 她当然知道嫡母能拿出钱来,可问题是嫡母不愿意,这才让她想法子的呀! 第228章 中毒 谢春华原本也不想管,可问题是她的婚事还在夫人那头捏着,就算是不入宫了,若是嫡母一个不高兴把她嫁给个鳏夫,那也是有得受的。 可这些话,谢春华可以想,却绝对不能对着外人说。 醉仙酿的事情,谢容昭这里帮不上忙,谢春华也是没旁的法子了,反正她按嫡母说的办了,余下的事情,便听天由命吧。 谢夫人让她将谢容昭请过来,当然不仅仅只是想着醉仙酿的事,她可是早有计算了。 由始至终,谢夫人都不曾露面儿,但是已经通过下人们的眼睛和耳朵得知了谢容昭的一个大概喜好。 又两日后,谢容昭正陪着母亲一起做绣活,抬头见,突然察觉母亲的嘴唇泛紫,一瞬间便生出惊恐之感。 “阿娘,你别动!” 刘若兰不知其意,看向她笑道:“怎么了?” 谢容昭表情却是十分惊诧,“来人,去请大夫,快!” 谢容昭又将古嬷嬷唤进来,二人合力将刘若兰扶到榻上躺好。 刘若兰被她这做法给惊着了:“怎么了?乖宝,我并无不适呀,为何要请大夫?” “阿娘,您先别说话。”谢容昭又转头问古氏:“我阿娘的唇色可是不对?” 古氏细细观察了片刻:“好像是有些发紫,不似以往红润。” 因为谢修文不在家,刘若兰又连二门都不出,所以平时在家也不上妆,只是洗完脸后再抹些雪花膏养肤便好。 唇上未涂唇脂,这颜色明显泛紫,任谁看了也会意识到不妥。 很快,大夫被请来,又是诊脉,又是扎指尖要血的,最终确定,夫人这是中毒了。 谢容昭惊得脸色一片苍白:“您可未说错?当真是中毒?” “正是,只是如今毒性尚浅,倒也好解,不过还得先弄清楚是中了何毒才是。” 谢容昭一番命令下去,古氏和王自珍的动作都很快,在厨房里头做事的,哪怕是个烧火丫头也都被叫过来问话了。 大夫将刘若兰屋里头摆着的几样点心和茶水都一一验了,最终确定是一盘点心出了问题。 “这点心里头加了蜂密,应该还加了杜娟花的花蕊,此物有毒,便是寻常的蜜蜂采蜜,也都会避着这杜娟花的,想不到竟然有人如此精于算计,将杜娟花的花蕊掺在这糕点之中,而且药量轻微,若是连续用这点心,大概要十日左右才能毒发。” 谢容昭心头大骇,万没想到已经有人将手伸进了他们家的内院。 “大夫,那如今我母亲?” “无碍,我观其症状,大概已食点心约莫两三日,中毒不深。” 刘若兰此时清醒着,自然将这些话都听了个清楚。 她无比庆幸有一个好女儿,若非是乖宝发觉她唇色有异,只怕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能解毒。 外面跪着一干人等,谢容昭确定刘若兰这里无甚大碍之后,便亲自去外头审问了。 别看她年纪小,但是她一直跟随在谢修文左右,将他身上的那股子官老爷的威严学了个十成十。 “你们倒是嘴巴都硬,我也不急着罚你们。这样,给你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谁能揭发出一人来,若被我查实,不仅不用受罚,还可以再得二两银子的赏钱。若是功劳够大,我甚至可以将卖身契发还于你们。如何?” 谢修文离京前,才刚得了正四品的官职。 按大治朝的规矩,谢修文如今禄米三百石,职田七百亩,月杂也涨到了四千两百贯,而力课则是由原来的二十四人,涨到了如今的三十二人。 谢容昭最先怀疑的,自然就是后进府的这八人了。 后进府的八人中,有六人为护院,还有两名仆妇。 其实一般而言,朝廷给分配的力课都以青壮年男子为主,有些府邸也会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许些好处给那里的胥吏,提一些私人的要求。 谢容昭知道父亲不会提这种额外的要求,而母亲也向来觉得内宅主子不多,没必要增派人手,所以,这两名仆妇的到来,本就有些问题。 谢容昭原以为问题就出在了这两名仆妇身上,但是她细一审问,才知道这二人之所以被指派到谢家,是赵越从中使了手段。 “小姐容禀,奴婢二人本是罪臣家眷,先前流放边关数载,直至去岁才得了机会重归故里,只是奴二人亲戚都不愿意再认我们,便是儿女也都嫌弃我们年老无力,奴二人本是想着投河自尽来着,好歹也算是回来一趟见到了亲人,死也无撼了,恰好被世子爷手下所救,如此被暂时安置在了城外。 半月前,世子爷差人来寻了奴二人,说是将奴二人的身世已查明,又怜我等老迈,只说是为我们准备了一条可以养老的路子,如此,奴二人才进了谢府。” 方虎适时地将二人的相关户籍证明都呈上来了。 这二人的确是奴籍。 然,在获罪之前,二人也都是有头脸的人物,其中一人更是自宫中出来的,若非是因为许配的夫家惹了祸事,也不至于流落至此。 谢容昭只觉得事情似乎是更棘手了。 若不是她们,那就只能是在府里头做了几年的老人儿了。 谢容昭很难想像,在府里做了几年差事的人,竟然会做出背主之事。 好在谢容昭先前想的法子甚妙,一番攀扯之后,还真是将那投毒之人给揪了出来。 方虎那头也不含糊,直接就去查了她的丈夫儿子,看看是否能有突破口。 不过那妇人一问三不知,一再否认自己用了杜娟花,还说自己一个下人,哪里有机会接触那等的好东西? 谢容昭的眉心跳了跳,若非是不合时宜,她真想直接将人给揪到衙门里去。 这人的住处已被搜捡一番,很快就找出来一包东西,经大夫确认过之后,的确就是杜娟药粉,然到了这个地步,那妇人仍不认罪,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被人陷害了。 “先将人捆了,堵上嘴,扔到柴房里关着,待母亲身体好些了再来处置。” 第229章 惊心 谢容昭心里也是乱得很,这是她两辈子以来头一回亲自处置这种事。 上辈子在方家,她没少见过方家主子们处置奴仆,有的甚至直接就乱棍打死了事。 谢容昭重生以来,最大的心结便在于方家,再之后就是自己父亲的前程被阻以及未婚夫被人害死这三件事。 自打前两件事情都被她改变之后,她身上的戾气便弱了许多,而且这几年悠闲舒适的生活,也让上辈子的噩梦远离她许久。 经此一事,她才意识到,哪怕是父亲如今成了官老爷,她也不能大意,甚至是还要比以前更为小心谨慎才是。 刘若兰此次中毒不深,想要拔除余毒也不难,吃上几服药也就没事了。 而对于那个下毒的恶仆,刘若兰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这是她成为官夫人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主事,毕竟以前,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等的恶仆背主之事。 好在,身边还有古氏。 “夫人,这恶仆定然是被人收买,而且她不敢认罪,也是怕咱们想要审问出她背后的主子。她有家人,也就有弱点。她的家人并非是咱们家的仆从,不受咱们的掌控,所以,她为了护住家人,便是死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刘若兰一时间有些沮丧:“所以,我们就算是将她拿到官府去也无济于事?” 古氏知道夫人此时的心情,还是很理智地点了点头。 “她跟咱们府上签的也不是死契,咱们能做的无非就是将她撵出府去,再或者就是直接押送到衙门里。不过,依我看,她就算是进了衙门,顶多就是喊上几声冤,最后若是在衙门里头自戕,再被有心人利用,反倒是于咱们府上的名声不利。” 刘若兰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更多的还是一股子无处发泄的怒气。 “难道就这么算了?” 古氏安抚道:“夫人莫气,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她给主子下毒是事实,哪怕她不认,自她屋子里头搜出了毒药是真的,而且还有人指证她,咱们可以赏她二十板子,然后再撵出府去,而且最好还是要尽量地让外人知道,是她背主在先,如此,日后若是有人提起,也省得主子再费心。” 先前被谢容昭审过的两个仆妇也被叫过来问话。 何氏原本是一个六品官家的妻子,因为受丈夫连累,这才被发配到了边疆数年,如今重归京城,已物是人非。 “既然曾经是官眷,又是赵世子送来的,想必人品是过得去的,日后你便在小姐院子里当差吧。” 何氏连忙磕头谢恩,还不忘了表一番忠心。 还有一个余氏,夫家原本姓王,但是夫家全都被砍了,余氏原本是王家的正妻,后来男人宠妾灭妻,在获罪前一个月便将余氏休了。 饶是如此,余氏也仍然是受到了王家的牵连,再加上有人从中作梗,余氏硬是被官差送到边疆待了几年才得以回转。 可回来了又怎么样呢? 余氏只生了两个女儿,这也是她不受夫家待见的主要原因。 如今两个女儿都已嫁人,但是都嫌弃她是犯妇,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与她来往,余氏悲愤之下,才想要投河自尽,幸而被赵越的人所救。 刘若兰怜其身世,再加上其实余氏出身不差,自小受到的都是良好教养,所以干脆就让她留在自己院儿里头做事,日后若是不出差错,再提拔成管事也是好的。 谢容昭将家里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在信中写明了,还将自己的怀疑也都写上,这个节骨眼儿上,想要对母亲动手,定然就是有人想要让父亲心神不宁,无法在外好好办差。 谢容昭在信中提到,自己已经想好,待母亲的毒解了之后,就带她去庄子上住着,希望能远离这京城的是是非非。 经此事之后,谢容昭基本上就是隔三天便给湘州府那里去封信,也不嫌麻烦,更不怕花钱,反正家里头现在有使唤的人,若是商队那里不好送信,她就干脆派家里的小厮去,反正一定要先让父亲放心,免得他再出什么错漏。谢修文远在湘州府,案子越查越是心惊。 不知不觉间,这案子竟然已经将当地近四十名官员尽数囊括其中! 这岂是他一个四品尚书左丞能审得了的案子? 谢修文深知自己身边的人都让人盯着呢,只得求助于冯数。 冯数此次带了百人前来助他,听起来人手不少,可是跟这里的地头蛇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够看的。 而且就算是谢修文得了圣上钦此的便宜行事之权,也并非就代表了他可以为所欲为,至少,在未曾危及自己性命的前提下,他还是调遣不动都督府的。 就算是他可以调动,在未知对方是敌是友的前提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谢修文不敢掉以轻心,自己身边带的人有数,总共就那么几个,一旦被刺史等人发现自己已经有所动作,只怕对方会狗急跳墙。 是以谢修文借着时常与家人通书信,甚至是送一些东西过来的机会,给谢容昭也备了一些当地有名的特产,让人带回京城。 谢修文前脚离开商船,后脚就有人脸色诡异地过来审问了。 商队一瞧是是官爷,自然是不敢与之相抗,乖乖地将所有货物都开箱,以便官爷查验。 “这是何物?” 那个小箱子便是谢修文托商队送到京城的特产,因着不是他们的货物,又是官老爷所托,所以商户连忙解释一番。 奈何官爷压根儿就不听这一套。 “把箱子打开!” 官爷将那箱子打开好一一翻检一番,确定并无其它可疑之物,这才哼了一声,退下船来。 “大人,小的已经派人查明了,那谢修文给京城送了一些咱们湘州府的特产,据说是给他妻女的。咱们的人便是连那木箱子都一一查验过,并无不妥。” 刺史则是仍不能放心:“他是正四品,为何不将东西送到驿站再转运呢?” “大人,小的差人打听过了,前儿谢修文才刚刚给威信侯府送了一堆土仪,驿站又并非是天天往京城运送物资,所以他这才找了商队帮忙。” 第230章 自请外放 朝廷公文传递靠的是驿站,驿站是供传递官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 自大治朝开国以来,这驿站还多了一项功能,便是运送物资。 以往,这驿站只负责朝廷的物资,比如说一些赈灾粮、军粮的转运等等,也是开国后,太祖皇帝便将这驿站也对商户之流开放,只是需要缴纳一定的银钱。 因为有驿站转运的话,这就会有官差负责押送,安全程度自然是得到了大大的提高,但是费用也不低。 很多人若只是送一些个小东西,或者是一两箱的东西,也会拜托到驿站这里,但驿站并非是天天往外派送,所以有时候日子不对,人们也只得再另想它法。 刺史想到自谢修文来湘州之后,也曾让驿站转送过几回东西和家书,所以也便没有再多想。 况且,他属下都说了,已经将东西检查了一遍,并无不妥,所以完全没必要太紧张。 他们没想到的是,谢修文根本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具体的相关证据,他早已经拜托冯数的手下秘密送往京城了。 当然,在此之前,谢修文故意安排了几份不同地方的差事,由冯数的手下去办。 湘州刺史等人盯了几回,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后,这戒备之心自然也就松懈,如此,才给了谢修文一个送信的机会。 谢修文原本也想着再等一等的,但是得知自己的妻子被人在暗中下毒,便如何也平静不了。 他不傻,仔细地站在了对手的立场上推演一番,便明白对方为何会对妻子下手了。 谢修文在京城数载,只有有位正妻,无妾无通房,而且名下只有女儿是亲女,其余二子皆为过继,此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想来对方是想着让他投鼠忌器,才会想出毒害他家人的恶计。 谢修文随证据附上的,还有请赵越多多看顾自己家人的请求,他可以为皇上冲锋陷阵,但是不能因此而失了他的妻女。 赵越那厢一得到这秘函和帐册,便急匆匆地进了宫。 君臣二人在御书房好一番地谋划,最终赵越离开的时候,眼角总算是带了几分喜色。 景文帝则是坐不住了。 他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刚刚他与赵越议事时,已经是尽力在压制怒火了。 身为帝王,他很清楚不能喜怒形于色。 如今再无旁人,景文帝恨不能将这殿里的物件都给砸了,当然,他更想砸的是那些贪官的脑袋! 简直就是疯了! 什么钱他们都敢拿。 只要一想到这几年从湘州府选拔出来的官员,景文帝就觉得跟吞了一颗苍蝇一般恶心。 他恨不能直接将那些官员直接全都斩杀了,可是他也清楚,并不能真这么做。 湘州府冒籍案,竟是前前后后牵扯到了朝中六十余位官员,这要是都斩了,朝廷机制运转也必将出现问题。 不过,湘州府的三十余名官员,那指定是得先绑了再说。 谢修文自己不敢办这么大的案子,所以才会请人秘密将证据带入京城,然后听凭圣上发落。 他这么做,一来是自己的权利的确是受限,二来也是因为担心自己一力主办的话,会给家人带来麻烦。 好在,赵越那边给回的消息也快,刘若兰中毒一事,已经在圣前过了明路。 所以说无论谢修文这案子办的怎么样,只冲着他的家眷因公被人暗害这一点,圣上就会待他多几分的宽和。 至于为何如此肯定刘若兰被下毒与牵绊谢修文有关,那就太好猜了,压根儿不需要什么证据,圣上那里就已经认定了。 赵越于次日秘密前往湘州,带的人手也分了三批进入湘州府,未曾惊动地方官员。 直至三日后,湘州都督府突然发难,将湘州刺史等一干官员全部缉拿,谢修文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来湘州府近两个月了,不能说每日都是提心吊胆吧,也差不多了。 他是真怕自己夜里睡着了就被刺史安排的人给杀了,毕竟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自赵越出现在湘州府后,谢修文总算是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赵大人,幸亏有你。” “谢大人客气了,其实皇上赐你便宜行事之权,你大可以调动都督府来协助的。” 谢修文摇头苦笑:“我初时也以为可以仰仗都督府,可是谁能想到这案子越查越惊人,到后头,我也不敢再信湘州府的任何一位官员了。所幸的是,圣上明鉴,派大人前来主审。” 赵越则是摇头道:“主审仍然是谢大人,我乃武将,并不适合审案。冒籍一事闹地太大,而且圣上有意让今年的学子们重考院试,这些诸多后续之事都得谢大人尽早安排。” “是,卑职一定竭尽全力。” 案子审起来不费什么事,就算是上刑,那些个官员们也深知不能攀扯的是一个字都不能提的。 就算是他们死了,他们的家眷还能有一条活路呢,一旦招了,只怕不等谢修文判下来,他们的家眷都得跟着送命。 谢修文也没指望着这个案子真能把京城的几位高官给拉下马,只是他需要给湘州府的学子们一个交待,也需要给圣上一个交待。 赵越深知陛下的圣意,案子不能轻轻放下,但是也不能闹得太过,否则,朝廷的颜面何存? 这个度还真是难以把握。 谢修文得了赵越的提醒,自然也更为小心。 除湘州本土官员之外,还牵扯到了京中官员六人,已经自湘州府擢升后调任到其它地方官员十九人,这是已经掌握了实证的。 至于没有实证的,那就只能是听从圣意了。 这是谢修文头一次经手如此大案,而且更要命的是,他一出手,这朝廷就有数十名官员落马,也不知道他回京后,要被多少人恨得牙痒痒。 府城以及下面各县衙都张贴了告示,今年的院试重考,这个消息足以令那些学子们振奋了。 “老爷,若是还要负责院试,那咱们是不是暂时就回不去了?” 谢修文头也不抬道:“尽速准备吧,吏部已经调派官员过来了,礼部也会有考功郎派过来,这么多的事,总不能真让我一个人去做。” 赵越大步进来,目光幽深:“谢林自请外放湘州府,此事你可知晓?” 第231章 刺杀 谢修文有些惊诧,但须臾便又恢复平静。 “之前听他说过,想要外放为官,好为一方百姓做些实事。没想到,此次竟然会想到外放湘州府。” 赵越对谢林此人的关注不是太多,毕竟他不是谢氏嫡脉,赵越盯地最紧的,还是安和街谢氏。 “圣上已经下旨,官封六品,一县之父母官。” 未说太多,但谢修文都明白了。 除非是大县,否则县令的品级是到不了正六品的。 谢修文沉默片刻道:“谢林当得起此重任。如今湘州府众官员涉事,百姓对朝廷威信已然有了几分动摇。他能在此时提出来外放,可见其心志之坚。” 赵越笑了笑:“你对他的评价倒是高。” 谢修文微微挑眉,不语。 十日后,谢修文与谢林在湘州府相遇。 二人约在了江边的茶楼一叙。 “再有几日,院试便要放榜,届时我将回京赴命,贤弟日后在湘州府若有任何难处,可来信告知于我。” “子成兄放心,小弟定然会时不时地叨扰的。” 一番谈笑,二人间的相处模式已经又恢复如常。 谢修文临走前,将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他,叮嘱到县衙后再看。 “不过是我的一些建议,兴许你能用的上,但愿湘州府的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待几年后,湘州府能出一些名振天下的学子。” “我愿亦如此。” 谢林此次外放,自然也是将家眷都带上了,回到书房看过这封信,心绪久久难平。 这可都是一些能解决百姓困苦的实际法子,谢修文未提条件,且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了他,谢林对于这位兄长的敬佩之情,已然是溢于言表。 谢修文这一次在湘州府一直待到了六月才得以回京赴命。 原本是查湘州府冒籍一案,没想到,又查出了几年的科举舞弊案。 谁能想到,不过是考中秀才,就能让湘州府数十名官员牵连其中。 不仅如此,在抄家时,还发现了各级官员贪没税银的实证,更是发现了大量的金银,这可实在是意外之喜。 直到湘州府所有官员均被赵越下狱之后,京中才听到了消息,谁能想到谢修文去一次湘州府,竟然直接干趴下了当地的所有官员? 这一回,可是让湘州府的官场出现了大地震。 损失最大的,自然就是秦阁老。 秦府,书房。 秦阁老歪坐在榻上,脸色有几分憔悴。 他已经请了两天病假,若是再歇下去,只怕朝中会有一些不好听的声音冒出来。 “秦阁老,您可千万要养好身子,您是咱们这些人中的主心骨呀!” 谢明义和吏部尚书刘青都来探病,一是想要摸摸阁老的底,看看是否真病了;二来也是想要从秦阁老这里得个准话,要不要对谢修文动手。 秦阁老无奈一笑:“我年纪大了,陛下想要做实事,想要成为千古一帝,那必然就要倚仗更多的年轻臣子。这也是必然的,咱们年纪大了,该给年轻人让路,也无可厚非。” 谢明义头一个不答应:“秦阁老这话从何说起?便是咱们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可是这些个经验难不成是自己凭白长出来的?老话说的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那谢修文胆子当真太大,此去湘州府,不声不响间就拿下了所有官员,这让其它地方官怎么看?往后咱们这差事还怎么办?” 刘青也是深以为然:“官员外放,大多不易。按咱们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回家乡任职,便是有些机遇好的,勉强能回到自己家乡相邻之地为官,可饶是如此,也是面临诸多问题。如今谢修文这一举动,着实是将朝臣们给吓得不轻呀。” 谢明义越想越气:“几年前,便是太原的贪腐案,圣上也只是砍了那么几个,大多数官员还是只训斥而未曾降罪。这说明了什么?咱们这些在京为官的,不能事事都想着出风头。连圣上都知道留几分余地,偏这个谢修文不知轻重。” 这话算是说到了秦阁老的心坎上。 只不过,他是老狐狸了,有些话,心知肚明,却绝对不会明讲的。 “谢大人也莫气,依我看,这谢修文回京后,只怕也是落不到好的。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怕他还是没有想明白。此事闹到这个地步,虽说咱们也派人过去接手了,但是还得看圣上的态度。” 刘青的意思是他不相信皇上真地会一力血洗整个湘州府官场,圣上总会给这些老臣们留一些余地的,而且湘州刺史在先帝时还曾受过褒奖,就冲这个,圣上总会从轻发落的。 秦阁老听了一会儿,才道:“这些罪臣都要押解回京的,届时,还得劳烦二位大人走动一下,大家同朝共事一场,看看能保下几个,便保下几个吧。” 言外之意,大家一起想法子,总不能真地让这些人全军覆没,否则传扬出去了,于他们几人也无好处。 这一点,谢明义和刘青自然也都是心中有数。 谢修文先一步回京,押解人犯一事不归他管,那是都督府的事儿。 他早料到此行不会太平,但是没想到某些人竟然已胆大到了如此地步。 李山解决掉一个黑衣人,扭头又去助李寺,豆子和陈爽二人虽然身手不及他们,但也是手持大刀,严阵以待的模样。 谢修文早料到会有人想要他的命,但是没想到对方如此急切,这才刚出湘州府的地界,便已经忍不住了。 “大人,您别出来,现在形势于我们有利,用不了多久,这些黑衣人就能伏诛。” 谢修文虽然害怕,但还是撩起帘子往外看,果然,地上倒了七八具尸体,还有几人正被李山他们围住,已然没有什么威胁了。 他微微眯眼,想到自己临行前,不仅刻意说了要走水路,而且还故意安排人虚晃一枪,但是没想到自己的行踪还是暴露了。 是自己身边人出了内鬼,还是在赵越那里泄漏的? 待最后一人被踢翻在地,谢修文连忙大喊:“留活口!” 第232章 刺青 可惜了,黑衣人得知任务不可能完成,竟然直接就引颈自尽了。 谢修文虽然觉得可惜,但也只能下去再看看是否还有其它线索。 李山在其中一人的左肩处发现了一处刺青,李寺和他对视一眼后,迅速开始在其它黑衣人的身上查找。 果然,每一个人的左肩处都有一处刺青,那刺青像是一个符咒,又像是一个图腾,无法辨认。 谢修文命豆子取来纸笔,然后将这个图案画下来。 等他画好收笔时,李寺也已经满手是血地站起来。 他把其中一人左肩上的皮给揭下来了。 谢修文一时间无语。 好吧,还是你厉害! 谢修文确认自己并不曾见过这个标记,只得回去后再求助于赵越了。 他猜测这应该是一个什么组织,要么是江湖上专司杀人越货之流,要么就是某个族群的标识。 经过此次刺杀,谢修文于次日登船,又开始走水路了。 他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人背叛了他,只能选择临时改变计划。 水路的船可不止一艘,对方若是能再精准地刺杀他,那这个内鬼就会被缩小到更容易查出来的范围之内了。 谢修文回京赴命,一身风尘仆仆的,回家也没来得及跟家人说上几句话,便又换上官服进宫了。 谢修文带回来的,除却一些帐册之外,还有当地一些胥吏的证词。 景文帝见他消瘦不少,走下台阶,亲自将他扶起来。 “谢爱卿一路辛苦了。听说你回程时还遭遇了刺杀?可受惊了?” “多谢陛下关怀,微臣无碍,多亏了冯中郎将的安全,微臣才能确保安全。” “嗯,他做的好要赏,你做的好,更要赏!” “能为陛下尽忠,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奢求赏赐,只求陛下明断。” 这是在提湘州府一众官员之事。 景文帝早收到了赵越发回来的密函,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牵涉甚广。 他当然不会饶了那些人,不仅收受贿赂,更是敢贪没朝廷税款,甚至还敢在外头私自买卖官位,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及! “你放心,朕不会让你白忙一场。既是回来了,也辛苦,朕特准你半个月的假,好好陪陪家人吧。” “多谢圣上。” 谢修文连忙叩谢圣恩,有假期当然是好事,可得好好歇一歇。 随着谢修文回府,还有圣上流水般的赏赐涌入谢府。 景文帝赏东西也赏出经验来了,知道谢修文宠妻宠女,所以赏下来的基本上都是女人家喜欢的东西。 金银各百两就不说了,那一斛斛的珍珠、一匹匹的锦锻、一块块的美玉…… 都是谢容昭喜欢的好东西。 谢修文如今已是正四品的尚书左丞,手中握有实权,而且还深得皇上宠信,自然也就被人们捧为朝廷新贵,无论是世家门阀,还是勋贵清流,都开始拉拢这个一出手就干翻几十个朝廷命官的谢左丞了。 有半月的假期,谢修文自然就忙不迭地带着妻女去福源山庄悠闲去了。 当然,走之前,他将自己绘制的那个图案交给了赵越,至于那些人的尸体,已经交由当地官府来处置,谢修文之前留了话,所以那些尸体都被搁置在义庄,赵越若是想要查验,直接派人过去即可。 谢修文到福源山庄,几个少年郎就开始战战兢兢了。 他们不怕严厉的先生,唯怕面上看不出喜怒之色的谢大人。 谢荣晖得知父亲公干回来,也特意跟陈县令那里告了罪,急匆匆地往山庄赶。 谢修文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干脆就每日给他们讲一个时辰的课,然后再亲自督促他们的策论,尤其是谢荣晖的,更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明年秋闱,你可想下场一试?” 谢荣晖表情有些激动:“回父亲,儿子的确是想要一试的。” “嗯,若你还是这个水平,那我就不赞同你下场。你这文章写的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不再只是花团锦簇的虚言,不过还是差了些火候。为父让你跟在陈县令身边历练,就是希望你能亲眼看到百姓的不易,也要看到官吏做事的章程。” “是,儿子明白。” 谢修文手指在膝上轻叩几下:“如今你的户籍已经随为父到了京城,明年若是参加秋闱,也不需要再回原籍了。你要记得,为父不会因为你而去做一些有辱名节之事。科考是天下学子间的公平竞争,为父才刚刚查实了‘冒籍’一案,必然是要以身作则的。” 谢荣晖听明白了,这是让他踏实学习,不要以为父亲是正四品的尚书左丞,就妄想走捷径。 “是,儿子都明白。儿子文章的确是尚有不足之处,儿子会努力,定不让父亲失望。” 谢修文歪头看着他,眯眼道:“你错了!” 谢荣晖心头一颤,抬头小心地看一眼父亲后,又迅速地垂眸。 不知何时起,他对父亲的敬重,是一日高过一日。 “还请父亲明示。” “你若是考不好,为父不会失望,因为那只能是说明你的学问没能学到家。你落榜,最难受的就是你自己,而非旁人。所以,为了你自己日后不受人冷眼,你当努力进学,奋力上游。” 谢荣晖只觉得心神一震,连忙行礼:“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去吧。” 谢修文再将将眼神挪到了桌面的文章上,微微摇头,叹息道:“若是这般水平,明年下场也是徒劳。” 他刚刚并非是有意打压,而是实话实说。 他看过程景舟的文章,很是惊艳。 谢荣晖的文章与程景舟的比较起来,差了一个档次都不止。 若无意外,明年的乡试,程景舟必定榜上有名! 只要一想到如此优秀的少年郎是他的未来女婿,谢修文的心情就很复杂。 既高兴,又有几分地嫌弃;既自豪,还带着几分地不满…… 谢修文又翻了两张,找出谢荣琅的课业。 刘若兰今日带着谢容昭一起去陈县令家中赴宴,谢容昭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知道这是去相看陈家小姐的。 “阿娘,陈家姐姐性子如何?你可问过大哥,他是否中意那位陈姐姐?” 第233章 定亲 刘若兰此去赴宴,其实也是想要亲眼看看那位陈小姐究竟如何。 按理说,陈县令如今只是一个从六品,他的女儿若是嫁给谢荣晖,那可是高嫁了。 只是旁人不知,刘若兰却是知道的,谢荣晖虽为长子,但是日后继承家产的却是谢荣琅,从这一点来讲,陈家女儿嫁过来,似乎也并没有占多大的便宜。 陈县令的女儿陈娇娇,人长得好看,性子瞧着也温婉大方,应该是随了陈夫人。 “娇娇,我这个女儿活泼好动,还得麻烦你带着她去外面走走,也省得她一会儿再来闹我。” 陈娇娇脸色微红,知道这是长辈们要说正经事了,福身告退,顺便把谢容昭也带走了。 没了小孩子,将下人也都打发到外头去了,刘若兰这才提及正事。 “不瞒陈夫人,晖哥儿虽是我的长子,但并非我和老爷所生,是从谢家长房那里过继来的,因着这孩子出生的命格与我那大伯兄相克,这才过继到了我们名下。” 陈夫人点点头,此事她也听说过,不足为奇。 “我膝下二子一女,唯有昭昭是我亲生的,至于琅哥儿,那是个苦命的孩子,小小的年纪便没了爹娘,他的亲人待他苛刻,后来才被族老做主过继给了我们。” “小公子年少俊朗,我也是见过的。” “不瞒陈夫人,我对娇娇是很满意的,而且我来之前也问过了晖哥儿,他的意思也是由咱们长辈做主便是。” 陈夫人心头一喜,能说出这种话来,那就表示谢荣晖也是满意的。 “我想着既然是要结秦晋之好,那有些事情自然是要说清楚的,我可不想日后再落了你们的埋怨。” “谢夫人请讲。” 刘若兰稍稍斟酌后,压低了声音:“因为晖哥儿是长房的嫡长子,所以日后他定然是要继承长房的家业的。而我们这一房,日后大部分的家业就要由小儿子继承。” 陈夫人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些个身外之物罢了,她并不在意。“我那大伯兄如今在家中侍奉二老,公爹和婆母的财产,日后大半都是要由长房继承的,换言之,也就是会由谢荣晖继承。谢家生活虽然还算是富足,但是到底不能跟京中贵人们相比。我提前将此事说清楚,也是希望陈夫人与陈大人商量之后,若无异议,咱们再商量定亲一事。” 陈夫人笑道:“谢夫人多虑了,我没什么异议,想来我家夫君也能明白。” “那好,儿女婚事也是大事,那我就等姐姐的好消息了。” 刘若兰看这位陈夫人性格爽利,这称谓都变得亲近了些。 陈夫人心情极好,又拉着她说了一些家常话,走时还备了不少的糕点给她们带回去。 陈娇娇亲自将人送上了马车,再回转时,便对上了母亲那笑盈盈的双眼。 “阿娘!”陈娇娇脸色羞红,嘴角却是往上翘着。 “乖女儿,来,咱们说说话。” 另一边,刘若兰在马车上也问女儿:“你觉得这个陈娇娇如何?” “陈姐姐很好呀,长的好,性子也好,若她做我长嫂,我们日后必然能和睦相处。” 刘若兰满意地笑了。她看上陈娇娇,一来是因为觉得这孩子的性情好,人品好;二来也是相中了陈家的家教,陈县令和陈夫人都不是那等爱算计之流,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儿女,才能是性子敞亮的。 说到底,刘若兰是担心日后女儿会受委屈。 外人看她膝下二子一女,日后必然享福。 可是实际上,她却是担心的。 谢容昭没有亲兄弟帮衬,日后若是他们走了,再有一个尖酸刻薄的嫂子,那女儿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刘若兰晚上将陈娇娇的事情与谢修文说了,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既然当初能决定将谢荣晖送到陈县令身边,就足以说明谢修文对陈县令的信任。 很快,趁着如今有空,两家就迅速地敲定了婚期以及相关事宜。 刘若兰与陈夫人说好了,等他们一行人回了京城,再专门请威信侯夫人来保媒,给足陈家姑娘脸面。 如今结亲都时兴小定礼。 其实这小定礼,就是定下婚期后,给女方的礼物。 彩礼的话,有些人家不讲究,早早地就得送,因为好些个人家嫁女儿就是指望着丰厚的彩礼来养家呢,所以一般都会在小定时便索要。 方家和和冯满满当初其实就应该是送小定礼的,但是满满娘刻意为难,所以便直接将彩礼啥的一并送了。 而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家,都会把这小定与彩礼分得清清楚楚的,不能让人说不懂规矩。 谢修文陪着一家子在福源山庄住了十来天,饶是再贪恋这里的舒适,也得回京城了。 谢修文也是此时才想起来,他换了地方办公,连官袍都换了,得早早地去跟左右仆射大人请个安才是。 谢荣晖的婚事,由刘若兰一手操办。 小定礼也准备地很齐全。 除了八十八两的小定银之外,还有一整套的首饰,其它的锦缎、棉布、糖果等等,自然是都不曾落下。 刘若兰也的确是请动了高氏来帮着保媒,为此特意去了一趟丰县县衙,当日的热闹场景,可是让县城的不少人都羡慕不已。 谢荣晖的婚事定下,自然是要写信回老家向老太爷禀报一声的。 谢修文大概能猜到父亲的心思,所以这信便是由他来写的。 信中不仅交待了陈娇娇父亲是从六品官员的事,还提到了今年陈娇娇的父亲应该会晋升,至于是正六品还是从五品,目前未定。 不仅如此,谢修文还将陈家的势力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比如说陈家老太爷如今是从三品的官员,陈娇娇还有一位在外任刺史的大伯等等。 说地如此详细,就是担心老太爷会对这门亲事不满。 谢修文所料不差,老家的太爷甫一接到信,刚看个开头,这眉头便皱起来,待看到后面,才慢慢地舒展开来。 “嗯,不错,我谢家的嫡长孙,合该娶一门这样的妻室,日后我谢家的兴盛,就看他们父子了。” 第234章 谢容兰的亲事 老太爷压根儿就没把谢荣琅当回事,就算是谢修文在信中提及谢荣琅聪颖等等,他都不在意。 老太爷在意的是,既然不是他们这一房的骨血,那根本就无需上心。 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儿,能吃饱喝足就该谢谢养父母的大恩,难不成还敢肖想谢家的财产不成? 没错! 老太爷从始至终,都认为谢修文日后的家业都该是谢荣晖来继承的。 就算是当年老大做了对不起谢修文的事又如何? 说到底,他们才是亲兄弟,谢荣晖才是他的亲孙子。 一个谢荣琅,呵呵,不过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哪里配继承他们谢家的家业? 老太爷想的挺好,但是从来没有考虑到,谢修文离家数载,他这一把年纪的老骨头,是否还能左右儿子的想法? 而且当年族里头的几位长辈都做了见证,也都言明了谢修文的家业,日后是不会由谢荣晖承袭的,就冲这个,老太爷也拿谢修文没办法。 不过老太爷不着急。 有的是时间。 如今谢荣晖中了秀才,日后再科考入仕,不仅在朝中可以父子齐力,而且一个如此有出息的长子,谢修文定然不会再把家业给一个外人的。 随信送过来的,还有一份礼单,是谢修文特意腾抄的,就是想让老父亲和谢修然都看看,他是否亏待了谢荣晖这个长子。 谢修然看到这长长的礼单,这还只是小定礼呢,待秋后再有聘礼送上,少说怕是也要消耗掉一千两银子。 谢修然心里头感慨万分,这个弟弟果然靠得住,若是换了自己,定然不会如此厚待侄儿的。 当然,谢修然又想到若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莫说是备上如此丰厚的聘礼了,便是这种亲事,他也是攀不上的。 果然,儿子过继到了谢修文名下,只会走得更远。 随信一道送来的,还有谢荣彻几人近期的文章,说是给老太爷看看,也让他心中有数。 谢修然再次感叹自己的无能。 如今想来,当年父亲说的是没错的。 他们这一房想要再起来,还得靠老二。 如今老二已经是正四品的官员了,这可真是妥妥的朝廷大员,每到逢年过节,便是县令都要送上节礼上,并且是亲自送来,由此便可看出,如今他们家在高阳县的地位有多高了。 如今谢家的老宅子又已经加盖,原来的三进院子,如今已经是四进了,而且还有了东跨院、西跨院,便是家里头看家护院的人手都多了。 看看这大宅院,谢修然觉得里头一砖一瓦,似乎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老三如今并不天天往县城里跑了,毕竟打着名义,那是刘若兰的陪嫁,他不好再过多的参与,而且刘二郎如今也去铺子里少了。 刘家给做主买下了几个死契的仆从,专门管着铺面,这一年里头,谢老三几乎是只需要每月过去走个过场,再翻翻帐本,每月就能拿十余两银钱,更别提年节时还有其它的好处。 自打谢荣晖被接走之后,刘家便替刘若兰做主,田庄里每年的出息都送到谢家来,由谢老三处置。 谢修文曾给谢老三写过信,让他自己留下三成,余下的七成再交到公中,也省得日后老太太再作妖,累得三房一无所获。谢老三原本想着都交到公中的,毕竟他们没分家,吃住都在一起。 可是想到自己那个偏心的老娘,还是选择听二哥的。 如今当家的是谢老太爷,家中的银钱房契地契等等,如今也都锁在老太爷手里头。 谢修文回不来,每年便将这田庄的出息送过来,另外铺子里每年会送一百两银子过来,只当是他给的孝敬。 如今老太爷也看开了,知道家里头还得指望着老二,老三是个孝顺的,而且踏实肯干,比老大强,所以平日里对老三一家也多有偏袒,谢修然就算是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毕竟他现在只有两个女儿,实在是不敢再作妖了。 谢荣晖的婚事定下,老太爷高兴,免不了就要多饮几杯。 谢容兰和谢容蓉二人东拼西凑,总算是弄明白了。 姐妹俩缩在房间里,小声抱怨:“二叔果然偏心,几位哥哥能被接到京中去享福,却不肯管咱们。如今咱们两个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你看看家里头可有人愿意为咱们操持?” 谢容蓉虽然长了岁数,但是心眼儿没长,跟大哥能娶官家千金的亲事一比,只觉得自己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儿。 “那能怎么办?咱们是女儿家,如今年纪也到了,只能等着父母之命,再说二叔不待见咱们,咱们去了也捞不着好果子吃。” 谢容蓉这一点上倒是想得挺明白的。 谢容兰哼了一声,怒道:“你怎就知道了?二叔如今是官身,咱们如果找过去,他还能把咱们赶出去?他的名声不要了?” 谢容蓉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思及几年前的事,谢容蓉真地是不敢再生出要偷跑的心思了。 谢容兰今年十五了,家里头给说了几门亲事,但她都不乐意。 她可是朝廷大官的亲侄女,那些个乡野村夫哪里能配得上自己? 前儿她去给老太太请安,偶然间得知,老太太正打算给她说一门县里头的亲事,只不过对方是商户,家里头银钱倒是足,能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但是别想有其它的前程了。 若是搁以前,谢容兰自然是愿意的。 只要是有钱花用,什么人家都无所谓。 可是如今她想明白了,商户身份低贱,如何能与官老爷相提并论? 别的不提,就算是县里头九品的差爷都比一些小商户有头脸。 谢容兰不愿意,在老太太跟前哭闹了一回,总算是让老太太歇了心思。 只是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她年纪到了,再不定亲,就要被人说闲话了。 谢容兰借口去村长家找婶婶说话,手里头还拿着一个针线筐,若不如此,她连家中的二门也是出不去的。 “呀,你这人怎么不看路!”谢容兰被撞了一下,立马气恼道。 来人一身长衫,见此连忙作揖:“原来是兰妹妹,是哥哥唐突了。” 谢容兰眼神有疑:“你认得我?你是何人?” 第235章 又想作妖? 转眼已是五月底,天气也热了起来。 谢修文这日兴冲冲地回来,一进门就吩咐人立马准备香案。 刘若兰一头雾水,直至宫里头有传旨太监上门,她才知道这是有喜事降临。 行礼谢恩后,刘若兰人都傻了。 还是谢修文亲自送传旨太监出门,也没忘了送上一个大红包。 “我,我这是得诰命了?” “嗯,你在京中走动,身上有个诰命也能更便宜一些,也省得某些人不开眼,总是小瞧了你。” 刘若兰心中欢喜,按规矩,女子的诰命是要比自家男人低上一阶的。 谢修文是正四品,那刘若兰就是从四品。 女人想要获得“诰命夫人”这样的荣耀,必须要先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就是成为官眷,第二则是正妻,小妾是根本没有资格被封为诰命夫人的。第三丈夫必须是朝中高品阶官员,并且为朝廷立了大功。 大治朝的规矩没有那么严苛,只要男子官至五品时,都可以为自己的家眷请封诰命。 当初他任给事中时,也曾想过给妻子讨个诰封,但是又觉得若是从五品的官夫人不够瞧的,倒不如自己努努力,争取弄到四品的诰命夫人给她。 谢修文知道自己这官职升得快,但是年内,他这个正四品的职位是别想再进一步了。 所以,这回才借着查案有功的名头,跟皇上那里讨了个赏。 谢修文就算是不立这样的功劳,上折子请封,景文帝也会允的。 只是不及如今来的痛快,而且还能更体面罢了。 景文帝不仅赐了诰命夫人,还命人送来了不少赏赐,基本上都是以绢帛为主。 刘若兰心中激动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她太知道这个诰命夫人的分量了。 寻常女人是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封赏的,必须依靠丈夫或者是儿子的光环才有机会被封为诰命夫人。 所以很多女性都鼓励丈夫、儿子考取功名,一来是希望改变一下穷苦的家庭环境,由穷转富;另一个就是想沾沾丈夫的光,要是丈夫为朝廷立了功,自己还能得到封赏,岂不乐哉。 刘若兰从来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觉得自己夫君是官爷,那她是官夫人,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如今得了诰封,简直是喜不自胜。 谢容昭也凑过来看了圣旨,觉得阿娘这辈子当真是苦尽甘来了。 得了诰封的好处,那简直就是太大了! 首先被皇帝赐封过后,是可以领取朝廷的俸禄的。 不需要做什么就能够领取俸禄,这就是朝廷对你的恩泽,同时也是笼络人心的一种方法。 当然,诰命夫人虽然能获得朝廷的俸禄,但是手上是没有任何实权的。 另外,还有一点特权就是能够入宫参加皇室庆典。 刘若兰来京也有几年,但却一次宫宴都未曾参加,其原因就是因为她身上并无品阶,没有资格入宫参宴。 越是地位高的女性越是不怎么出门的,很少抛头露面。 如果被封作了诰命夫人,就可以到皇宫中去参加宴会了。每当遇到庆典,皇后就会操办宴席,诰命夫人也在受邀之列。 最后,还有一个特权就是诰命夫人如果犯了事,普通的官员是无法进行定罪的。 这一点,也是谢容昭觉得最有用的一点,可以给阿娘一个保障了。 这一点,也是谢容昭觉得最有用的一点,可以给阿娘一个保障了。 虽然诰命夫人有这三个特权,但也有一个规定,就是丈夫去世之后不能再改嫁。一旦改嫁,朝廷就会将诰命夫人的封号夺回。 这一点,基本上无人在意。 原本女子二嫁的就极少,刘若兰又与谢修文自小的情谊,真出事了,她也不会改嫁的。 刘若兰如今成了从四品的诰命夫人,放眼京中外命妇们,她也算是有一定地位的了。 也因这一旨诰命,刘若兰日后的应酬会多很多。 这日,刘若兰带着古氏和一个小丫环去赴宴,谢容昭则是留在家中学琴。 十一岁的谢容昭,如今琴弹得还凑和,字却是练得相当漂亮,用高氏的话说,她这字有灵气,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 陈夏一路小跑着进院,连气儿都没喘匀呢就往屋里跑,王自珍瞧见还斥责了两句:“像什么样子!” 陈夏急促地喘着气,一手拍着胸脯,一手指着外头道:“小姐,有位自称是谢氏族人的男子拜访,还说带了您的堂姐一起来给老爷和夫人请安的。” 谢容昭的手指一划,得,这琴也跟着走调了。 “你说谁?” 陈夏这会儿总算是喘顺了气:“自称是高阳谢氏的族亲,哦,他说按辈份,您当唤他一声堂哥的。” 谢容昭有些奇怪了,自己的堂哥如今都在京城,又是打哪儿冒出来一堂哥? 还有堂姐? 莫名地,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就攀上来了。 谢容昭也没换衣裳,直接就命人随她一起去前厅看看。 “让人从角门进,莫要惊动旁人,我先看看来人是谁再说。” “是,小姐。只是有外男登门,您自己去待客是否不妥?” “不怕,有王嬷嬷和何嬷嬷在呢。” 谢容昭没再多说,外头那么多的护院在,哪个也不是吃素的。 再说有方叔在,谁敢欺负她? 很快,一男一女被请进来,谢容昭微微眯起眼,那个男子她并不认识,至于女子嘛,倒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跟几年前的差别不大,顶多就是个高了点儿,下巴尖了些。 “昭妹妹,我总算是见到你了。” 谢容兰说着话就要往谢容昭这里扑,结果被站在一旁的王自珍给拦下了。 “这位姑娘还请自重!” 谢容兰被拦住,表情一时有些僵硬,要哭不哭的样子瞧着也让人有几分的反感。 “你是何人?” 谢容昭这话是对着年轻男子说的。 “哦,你就是昭妹妹吧?按辈份,你当唤我一声堂兄的。我祖父是你的大堂祖父,我叫谢荣业,此次进京是为了家中庶务,正好兰姐儿说想要过来看望晖哥儿,所以我便带她一起来京了。” 解释地很坦然,而且听起来也没毛病。 但谢容昭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来人,请这位谢公子暂且委屈一下,方叔去一趟衙门,看看能否请父亲回来一趟,毕竟此人我并不认得,无法辨别是好是坏。”(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236章 如何安置? 谢荣业一愣,显然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昭妹妹,你这是何意?” “谢公子,在你身份未明之前,还请称呼我谢小姐。来人,请这位谢公子下去休息,不可慢怠。” “是,小姐。” 谢荣业还想着再为自己争取一下,眼见着四五个大汉都围上来了,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反正自己的身份又不是假的,等堂叔回来便是。 谢容兰见自己的帮手走了,此时也是心慌起来。 “昭妹妹,你不认得他,总不至于连我也不认得了吧?” 谢容昭上下打量她几眼:“你来京城,家中长辈可知晓?” 谢容兰脸色一白,若是家中长辈知道,她还能出得来? 谢容昭也没心思再问了,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先带堂小姐去客院洗漱吧,等母亲回来了再做安排。” “是,小姐。” 谢容兰还想跟谢容昭好好叙叙姐妹情呢,没想到人家压根儿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若是在老家,谢容昭兴许还会顾忌一二。 可这里是京城,是谢府,是她的地盘儿! 谢容昭可没有一忍再忍的良好习惯。 刘若兰回来后见到谢容兰也只是微微皱眉,对这个侄女,她自然是不喜的。 不过,碍于面子情,也不可能真地不闻不问。 谢容兰被暂时安置在客院,刘若兰得知还是谢容昭亲口吩咐的,安排在了一处最小的院子时,只觉得这个女儿的脾气有些大,不过,这样她才觉得好,日后女儿也不会受委屈。 晚上,谢修文回府,方虎亲自去衙门口接的,路上就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了,刚下马车,李寺就交过来一封信,说是一刻钟前才送到的,因为写了由老爷亲启,所以这信暂时还没往后院送。 信是谢老三写来的。 谢修文原本还不明白谢容兰怎么会如此胆大,看完信了,也就明白了。 谢老太太给谢容兰相看了一门亲事,就在县城里,而谢荣业一家子也都在县里住着,谢荣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干脆就将谢容兰接到家中去住,而且理由也很充分,就是想要帮堂妹细细打听一下男方的境况,免得再受骗。 自打谢修文中了榜眼之后,整个高阳县里头各路人物对谢家都是捧着敬着,谢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没想到会被这个堂孙子给摆了一道。 谢荣业把谢容兰接到谢家的第三天,就带着她一起上京了。 还是后来谢老三察觉不对,上门接人的时候,对方遮遮掩掩的,最后还是不得不将实情托盘而出。 谢老三一怒之下,把谢荣业的亲爹给痛揍了一顿,之后才回转立马写信让人快马加鞭地往京城送。 到底是顾着谢家儿女们的名声,所以事情没有闹大,但是谢老三回去后就把老太太给堵屋里头了。 谢荣业当初接人的说法虽然是有几分可信,可他不认为父亲会轻易答应,毕竟两家算不得和美,多少年都不怎么来往了,这会儿装什么好人? 果然,有谢老太太的默许,谢老三气得一棍子砸了她院子里的大缸。 这件事,也让老爷子对老妻失望至极,干脆发话不许她再出院子一步,就让她在屋里头好好反省,无事时多诵诵佛经吧。 这件事,也让老爷子对老妻失望至极,干脆发话不许她再出院子一步,就让她在屋里头好好反省,无事时多诵诵佛经吧。 谢修文看过信,心中有数,未换衣裳,让人把谢荣业叫到书房问话。 谢荣业对这位堂叔原本就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是一位很儒雅的人,结果乍一见到一身官袍的大人威严,只觉得膝下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谢修文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也未叫起。 谢荣业心知自己这是丢大人了,不过好在对方是自己的长辈,磕个头也不吃亏。 “叔父恕罪!” 谢修文冷笑:“哦?你何罪之有啊?” 谢荣业心头发虚,掌心的汗已经在拳头里打转了。 “小侄未曾请示便直接来京,此罪一;小侄不该耳根子软,便应下堂妹带她来京,此罪二。” 谢修文见他倒是脑子转的快,轻笑道:“说说吧,为何要带兰姐儿来京城。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否则,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处置一两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谢荣业这回是心头发寒了。 怎么这位堂叔不按常理出牌呀! 谢荣业不敢再胡思乱想,抬头偷瞄了一眼,见堂叔如今威风凛凛,听说已经是正四品了,比他们那里州府最大的官还要厉害,岂是他能随意糊弄的? 心下来回比较,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回叔父,小侄不敢欺瞒,是有人许了好处给家父,然后让我带着兰姐儿来京城寻求您的庇护。说我到京城定然能有一番作为,不该拘于一处小县,而兰姐儿相貌上佳,当能觅得京城良婿,所以,所以小侄才动了心思,然后带着兰姐儿来投奔。” 谢修文不做回应,只是将他全身上下都打量个遍,分析这话的真假。 “叔爷,小侄不敢撒谎!那人自称是京城陈家人,还说他们家的姑娘已经许给了谢荣晖,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他和兰姐儿都动了心思,也想在京城搏一个富贵? 谢修文眼神一动,陈家人? 晚上,刘若兰还是让人备了一桌席面,毕竟是两个小辈初来乍到的,不能失了体统。 谢容兰这会儿早已经被谢府的富贵给迷了眼,哪里还能顾得上其它的? 一顿晚饭,更让谢容兰坚定了留下来的决心,无论如何不能再回高阳县了。 她今天坐马车进城的时候,亲眼见识到了京城的繁华,是她从未见过的。 谢修文是她的亲叔父,她就该留在这里享受富贵才是。 刘若兰帮谢修文准备好了沐浴的东西,又去看看乖宝,她看得出来,乖宝不高兴了。 待刘若兰回来的时候,谢修文已经换了里衣正坐在外间的软榻上看书。 “夫君,兰姐儿和荣业二人当如何安置?” 谢修文朝她招招手,示意过来坐。 刘若兰红了一下脸,还是听话地靠过去。 “我想着先让他们住两日,回头再送回老家去,兰姐儿不懂规矩,又太心大,你且让人盯紧了,万不可让她出二门一步。”(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237章 绣帕 谢修文的担忧不无道理,要不然谢容兰也不可能跟着一个并不熟悉的堂兄一起来京城。 想想几年前,那会儿的谢容兰才多大,不是就被人撺掇着想来京城了嘛。 谢容兰若是没有见识过京城的繁华,兴许还能歇了在京城找门亲事的心思,可是一旦见识过了,又怎么会甘愿再回老家寻个普通百姓过日子? 事实上,谢老太太给她寻摸的几门亲事也都不差,还有两位是秀才郎。 奈何谢容兰嫌弃人家的家境差,总担心自己嫁过去了要干活受苦,贴补婆家,所以才不乐意。 谢修文原本就瞧不上这个侄女,比起谢容蓉一眼就能看穿的坏心思,这个侄女更令人生厌。 心思太深,不得不防。 谢容兰倒也安分了两日,只这日赵樱和赵恒二人带着不少好东西过来,还是让谢容兰起了小心思。 “嬷嬷,刚刚听到动静,好像是昭妹妹去前院了?不知道是来了什么贵客,又或者是亲戚?” 谢容兰这问的都是废话,他们谢家在京城有什么亲戚呀? 她就是想知道到底来的是什么大人物。 “兰小姐,这是主子们的事,小的可不敢多问。” 谢容兰碰了个软钉子,不仅没生气,反而笑道:“是我的不是了,来了京城两日,一直都待在院子里,原本今日想去寻昭妹妹说说话的,哪成想恰看到她去前院了,这才多嘴一问,嬷嬷就当我没提过。” 粗使婆子笑了笑,没回话。 谢容兰转身这脸色就变了。 不过就是一个守门的下人,也敢给她脸色看! 谢容兰这院子里有一个粗使婆子和一个小丫环伺候,别看只有两个仆从,但这院子小,而且吃穿用度样样不用她们操心,都是安排好的,所以两个下人在这里伺候,也是闲着的时候多。 谢容兰头一天来的时候,觉得还不错,毕竟在老家时,她和谢容蓉住一个院子,而且还共用一个小丫环。 来了京城,自己住一处,这院子比老家的还要宽敞一些,而且只她一人便能使唤两个下人,心里头别提多得意了,一门心思认定了自己来京城这事算是做对了。 但是当她昨晚上才无意中得知,谢容昭院子里头伺候的嬷嬷下人一溜算起来竟然有六个,她就觉得自己被慢怠了。 不过她也是能沉住气的,如今刚到京城,况且她又不得二叔二婶的亲闺女,也不好要求太过,所以这两日一直也安分守己。 今天前头有动静,让她的心里头痒痒的,就怕再错过了什么达官贵人。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谢容昭听着外头又有说笑的声音,便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裳,将早就准备好的几张绣帕拿在手里往外走。 守门婆子看了她一眼,没吱声,只要是不出二门,都不归她们管,而且瞧着这位兰小姐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要去巴结小姐,她自然更不会拦了。 谢容昭和赵樱刚到屋里坐下,热茶还没上,便听到谢容兰的声音由屋外传来。“昭妹妹,在屋里吗?我做了几方绣帕特意拿来给你瞧瞧。” 话音刚落,人便掀帘子进屋了。 此时谢容昭和赵樱二人都歪在软榻上,鞋子被整齐地放在脚凳上,两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刚进屋的谢容兰。 谢容兰一眼就扫到了那位穿戴很是讲究的陌生小姐身上,然后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妹妹有客人在,倒是我打扰了。” 谢容兰一边说着,一边福身,算是行礼了。 赵樱原本想着起来还礼的,被谢容昭按下了,“都是自家姐妹,樱妹妹不必多礼。” 谢容昭使个眼色,陈夏就将谢容兰请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兰姐姐刚刚说带了绣帕过来,是什么样儿的?快拿来我瞧瞧!” 谢容兰连忙将东西拿出来,陈夏转到了那边的炕桌上。 谢容昭和赵樱二人都只是粗粗看了一眼,这绣工也就一般,算不得多好,所以也并未在意。 谢容兰讨好道:“我知道妹寻法吗海棠花,所以特意绣了几朵,只不过姐姐这女红可能不那么精湛,倒是让妹妹见笑了。” 谢容兰这话原本是自谦的,她这女红在老家时,没少被人称赞,是以便有些飘飘然了起来,总以为自己的绣活做得有多好一样。 只是今日坐在这里的是谢容昭和赵樱,她想得到的反馈自然也就别指望了。 赵樱先出声道:“原来昭妹妹喜欢海棠花吗?我竟是头一回听说。那上次王家哥哥送你的那支金海棠步摇,你怎地说不喜欢?” 这话分明就是在打趣了。 谢容昭无奈瞥她一眼:“你又乱说话!那是送我的吗?那分明是他赢得彩头,又不愿意让人说他小气,才问我想不想要。再说我已经有未婚夫了,如何还能再接受其它外男送的东西?” 赵樱扑哧一笑:“昭妹妹就是爱瞎想,我瞧着王晏清可没那个心思,他就是单纯地想要对你好,这是不想被你那几个哥哥给比下去!” 王晏清一直以谢容昭的兄长自居,这事儿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几乎是人人知晓,偏偏谢容昭又有几个真正的血脉上的兄长,所以平时王晏清没少和他们明掐暗比的。 谢容昭白了赵樱一眼,再次将视线落到这几方绣帕上。 “兰姐姐做帕子也不易,我这里不缺这个,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再说了,我的女红像来不怎么样,真收了你的,也准备不出什么回礼来,反而要被阿娘骂我一句没规矩了。” 谢容昭这话说得漂亮,不说自己不喜欢,只说是不能收,还以自己女红差无法回礼来做因由,也算是给谢容兰留有几分面子了。 谢容兰果然没听出她这话里头的意思,还真以为自己的女红就比谢容昭强上许多一样,说出来的话没把赵樱的下巴给惊掉了。 “昭妹妹跟我还客气什么,哪需什么回礼了。若是昭妹妹的女红不好,姐姐教你便是,旁的不说,只是花鸟类的绣活,我还是自知有几分鲜活样的。”(本章完) 第238章 生辰礼 赵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人莫不是没见过谢容昭做的东西?又或者真地是太过自满了,所以才觉得别人自谦的话也能当真? 谢容昭也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好像是主动过来给做个女红师傅,还是委屈她了一样。 “兰姐姐不必如此费心,家里有针线房,而且我的女红如今也有人教,是我自己懒,不爱动手罢了。” 这回,谢容昭说的就没有那般隐晦了。 谢容兰的脸色僵了一下,果然听明白她的意思,便又立马一脸委屈道:“可是妹妹嫌弃我这帕子做的不好?倒是我疏忽了,如今叔父和婶婶都不再是普通老百姓了,妹妹能享受到的富贵,自然也不是我这个姐姐能比的。” 谢容昭的嘴角微抽,这人的脑子是有坑吗? 这都是什么话! 一旁的赵樱也有些缓不过来,以眼神示意谢容昭,这人怕不是个脑子有病的吧? 谢容昭到底还得顾着些自家姐妹的情面,只得清了清喉咙道:“兰姐姐多虑了。什么富贵不富贵的,你可一直都是祖母的掌上明珠,自我记事起,家中但凡是好东西,哪样不是先紧着你?罢了,我这里还有客人在,就不留你多说话了,待晚些时候我再去看你。” 谢容昭一使眼色,陈夏便主动凑上去:“兰小姐,奴婢送您回去吧,听说夫人今儿吩咐膳房做了新式样的莲子羹,估摸着这会儿也要往姑娘院子里送去了。” 谢容昭都开口撵客了,谢容兰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只能是端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向二位那边看了看,又欲言又止地垂下头,然后微微摇头,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拿帕子掩面出门了。 这全套动作看下来,赵樱的眼睛都直了。 “这,这人怕不是个唱戏的吧?” 谢容昭拿起一颗瓜子丢她:“胡说什么呢!这是我堂姐,刚刚从高县来的。” 赵樱这才哦了一声,想到人家是一家人,若说这谢容兰是唱戏的,那谢容昭成什么了? “是姐姐说错话了,不过,她怎么这副作派?我瞧着真有几分像是春华姐姐的那几个姐妹似的。” 谢容昭扑哧一笑,这作派可不就像嘛,专门作戏给外人看。 “你呀,亲眼见识过了,以后就多个心眼儿。我这个堂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我父亲都发话了,过几日要送她回老家的。” “嗯,我瞧着也是不是个安分的,还是送回老家安生。” 谢容兰走了这么一遭,也没探听出来对方是个什么来路,问身边的小丫环,小丫环只说自己也不知道,她才刚进府不久,所以并不熟悉。 谢容兰暗骂了一句没用,想想还是不甘,又转身去找二婶说话了。 刘若兰那里就没有这么多的防备心,主要是她觉得一个谢容兰若是没有她和谢修文的支持,一个小站并能做什么? 所以谢容兰很轻松地就得知了那位小姐的身份,竟然是威信侯府的二小姐! 谢容兰半天都平静不下来。 听听,这都是什么好运气呀! 就谢容昭那样的蠢笨之人,竟然还能跟侯府搭上关系,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 不说谢容兰又是嫉妒又是气愤地如何折腾,只说谢容昭和赵樱两人在那里说着赵恒生辰的事,自然就要讨论着送什么礼物了。 “我这个弟弟向来心气儿高,每回为了给他送生辰礼我都头疼,昭妹妹有什么好主意?”谢容昭也犯了难。 若是儿时还好些,送什么都不打紧,不会有人多想。 如今他们都长大了,赵恒九岁,也早就搬到了外院去住,若是再随意送礼物,实在不妥。 “听说他近来喜欢鼓捣一些个玉器?” “哪里呀!他那是想着给自己弄一个玉镇纸,结果没鼓捣成,反而弄坏了母亲的一块好玉,被父亲罚了月钱不算,又罚他抄书呢。” 谢容昭一听就乐了。 赵恒就不是个能坐下来好好读书的性子,让他抄书,比打他板子还让他难受。 “要不然,咱们就商量着送他文房四宝?我送方砚台,你送个镇纸,倒也全了他的心愿。” 赵樱一听就笑得前伏后仰的。 “你这丫头也太坏了!明知道让他读书写字跟上刑似的,还这般捉弄他,小心他记恨上你,待你过生辰的时候来坑你。” “不怕,我今年的生辰早过了,明年再过时,兴许他早忘了。” 两人这么一商量,还真就打算送这两样了。 谢容昭从库里头寻出一方砚台,上面雕了松竹,这是前年父亲过生辰时,底下人送来的贺礼,这会儿再转送出去,倒也不算是失礼。 谢容兰今日起了什么心思,谢容昭心里头明镜似的。 赵恒的生辰宴就快到了,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事。 谢容昭之后去正院请安,干脆就在那里用了午饭,午觉也在那里歇了。 睡醒时,刘若兰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帐册呢。 如今家中的产业,大部分都是她在打理,这一个月里头,总要对个两三回的帐,才能安心。 “醒了?” 谢容昭起身,由古氏服侍着洗脸抹香脂。 “阿娘,阿爹可有说何时送谢容兰回乡?” “快了。”刘若兰话落,察觉出女儿有心事,这才放下帐册,“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容昭想了想,还是将今天上午的事情说了。 刘若兰再不是以前那个不经事的乡下妇人了,从谢容兰这一番作派里,便知道这丫头在打什么主意。 “我会跟你父亲商量的,谢荣业这次来说是想着查一查合伙人的底细,今晚让你父亲问问他,实在不行,我就派人帮他查清楚了,好送他们尽快回乡。” 有了刘若兰这番话,谢容昭心里头总算是踏实一些了。 不是她小心眼儿,实在是这个谢容兰太能作妖了。 一个愿意为了富贵生活主动上门作妾,而且又不愿意理会日子没落的娘家的人,谢容昭是一点儿也不敢小看她,更不指望着这种人还有所谓的良知在!(本章完) 第239章 有两件差事 谢荣业这次上京,打的旗号是打听一位走商的底细,来京也有几日,他倒是天天都出去,谢修文不放心他,还是安排了一个小厮跟着,主要也是怕在外丢谢家的脸。 用过晚饭,谢荣业被谢修文叫到书房问话。 “事情可都办妥了?” 谢荣业连忙躬身道:“阿叔,侄儿此行的确是有着一件差事要办,但也不是非我不可。主要,主要还是堂妹的事。” “那人后来可又曾找过你?” “不曾,自来京后,便再没有见过那人。陈家也不曾派人来找过我。” “京城大得很,姓陈的人家不知道有多少家,仅是朝廷命官中,陈姓大人就有十余位,想要查实是哪一家,委实不易。” “阿叔,那您的意思是?” “此事我自会安排,你不必操心。你是我大伯的孙子,说实话也是多年不曾来往,初见你时,我甚至都想不起来还有你这么一位侄儿。” 谢荣业顿时面有羞愧之色,当初祖父祖母的一些做法,他也是知情的,也因此,更是觉得无颜留在谢府。 当初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只觉得自己一身本事,总不能一直窝在了小小的高阳县,所以从父亲那里得了命令,便上赶着要求自己来办。 如今想来,也是蠢得可以! 这几日谢修文一直派人跟着他,除了观察他的言行之外,也是想试试这小子的人品。 目前来看,倒是个可用之材,就是滑溜了些。 谢修文倒是不怕他滑,就怕他不成器。 “我听说你们家分家了?”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具体是父亲和几位叔伯之间起了争执,后来祖父便做主分了家。如今我们这一房搬到了谢家庄,新盖了一处二进的宅子,父亲是个一心求稳的,觉得名下有田地、镇上也有铺面,就此养老也挺好的。” 谢修文观他神色,不似作假。 “你可成亲了?” “回阿叔,成亲了。内子是镇上的姑娘,如今怀着身孕,也不知是儿是女。” “嗯,既是成亲了,日后做事就要稳妥一些。我再问你,那人是如何寻上你父亲的?” 谢荣业将过程又细细说了,说到底,是那人先说服了祖父,之后才将父亲叫过去办差的。 当时没想明白,这会儿再被堂叔一问,细细一琢磨,就觉出这事情的不对劲来。 祖父最宠爱的并不是父亲,若这差事真有这等好,又怎么会将事情派到父亲头上? 谢荣业原本就是个精明人,这会儿再一寻思,只觉得他和父亲都被祖父以及那几位叔伯给耍弄了。 这分明就是拿着他们父子俩来探路呢! 若是阿叔愿意念在亲戚的面子上扶持他,那祖父他们后面就可以继续来黏上阿叔,可是阿叔不愿意,甚至是因此起了怨念,那到时候他们可以一推四五六,说都是他们父子自己做下的事儿,所以丁点儿责任也不需担。 谢荣业这会儿咬着牙,恨声道:“倒是好算计!” 谢修文听到了,但是没问,他知道这个堂侄现在回过味来了,也无需他再添柴加火。 “我这里有两件差事要你去办,若是办好了,你日后自然也有一份前程,若是办不好……” 谢荣业一听阿叔愿意用他,当下迫不及待地开始表忠心。 “阿叔放心,侄儿一定尽心尽力去办,绝不敢诓骗阿叔。” “嗯,我瞧着你也是个聪明懂事的,读了几年书?” “回阿叔,读了六年,不怕您笑话,侄儿的确不是那读书的料,为此没少挨罚挨打。” 谢修文点头,如此他反倒是更放心了。 若是个有读书天分的,这差事他也不放心让这孩子去办,总不好毁了孩子的大好前程。 “第一件事,明日你带上谢容兰,送她回乡。” 谢荣业瞪直了眼睛,只以为这是阿叔不信他,不愿意用他了。 谢修文见他这表情,便抬抬手,示意他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 谢荣业也意识到自己丢丑了,连忙讪笑着抹了把脸。 “务必将她平安地送回老家,让她见到谢修然。能办到吗?” “阿叔放心,侄儿一定把事情办得漂亮!”“嗯,将人送到之后,你再帮我去办第二件事。” 谢荣业的眼睛亮了亮:“阿叔尽管吩咐。” “如今谢家庄附近的良田售价几何,你可知晓?” “谢家庄附近的良田不多,三堂祖父先前买了不少,要是远一些的话,差不多要七两银子一亩地。” “那你便先帮我买下八十亩良田,不拘于是否非在一处,当然,若是在一处那是最好的,若是不行,分开成两三处也是可以的。” “八十亩?” 谢修文点点头:“晖哥儿如今中了秀才,名下有八十亩的免税田地,就以他的名义买,然后在县衙登记好。对了,我的大舅兄在县衙门做事,你回去后可以找他帮忙,能省去一些麻烦。” “是,您说的是刘阿伯,侄儿知道,便是不请他帮忙,抬出您的名号,也是无人敢作妖的。” 谢修文笑了笑,这个侄子倒是会说话。 “田地买好之后,全都赁出去,一年只收四成的租子,你且记好了,都是高阳县人,你可莫要在此事上欺哄于我。” “是是是,小侄不敢,一定都按您说的做。” 八十亩良田,哪怕只收四成的租子,这一年下来也能得三四十两的银钱。 “那些田地的产出,日后都暂且交到我三弟那里,让他记好帐,银钱可一年往京城送一趟。将这一切都安排好之后,你再回京城来到晖哥儿身边做事。” 谢荣业的眼珠子亮得跟点了灯似的,“多谢阿叔提携。” “不必。对了,你回京时,将你小堂祖父家的小阿叔和成哥儿带来。” 谢荣业有点儿懵,“啊?” “我记得成哥儿大名叫谢荣成,你小堂叔你还不认得?” 谢荣业立马反应过来:“是,侄儿记下了。嗯,这是我给我小叔和小堂弟的信,你都一并带着,莫要丢了。” 谢荣业这会儿明白了,阿叔不仅是要提携他,还有小祖父那一房的人,他也都惦记着呢。(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240章 安排 次日一早,谢容兰打扮好后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用了早膳,没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把人迷晕再带走,这是谢修文下的令。 他对这个侄女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太有心计,也太冷血了。 谢修文给了谢荣业六百两的银票,让他回去办差事,等谢容兰醒过来的时候,她都已经被抱到船上了。 谢容兰都傻了。 她不是不想闹,可问题是和谢荣业一起负责送她回乡的,还有王自珍。 王自珍可不是那种好哄骗的主,而且按照老爷的命令,这几日也会在餐食茶水里给她用些药,让她要么昏睡,要么就是浑身无力。 只要谢容兰不想死,那就乖乖地配合。 打着思念大哥的名义来京城的谢容兰,自打住下后便没有再提过一句谢荣晖,因为她知道谢荣晖如今在郊县学习,她担心自己说想大哥了,就会被打发到小县城里去,她可不想离开如此富贵的谢府。 而远在丰县的谢荣晖,压根儿就不知道他的亲妹妹已经来京城溜达了一遭又回去了。 王自珍奉命将人送回谢家庄,一路上就只盯着她一个。 待到了谢家庄,都不需要王自珍和谢荣业说话,谢老太爷都恨不能将谢容兰给打个半死! 老太太见到这个孙女的时候,眼中的失望之色格外明显。 她没想到这个孙女如此地不中用,只不过去京城住了几天便被送回来了,而且还是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送回来的。 谢老太爷冷眼看着这个孙女,“尽快给她相看人家,今年务必将人嫁出去,省得再留下来给家里人添堵。” 老太太不敢反驳,也不想再管这个孙女了。 王自珍见他们自行有了主张,心里头好歹是舒服了一些。 “奴婢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夫人除了吩咐奴婢将兰小姐送回来之外,还让奴婢给您二位带了孝敬回来。” 刘若兰给老太爷准备的是字画,给老太太准备的是一只金手镯、一对金簪。 送的也都是二人的心头好。 当然,刘若兰还不忘给三房夫妻俩准备东西,还带来了谢荣恩几人的家书。 谢荣业一回到老家,就马不停蹄地四处奔走,开始张罗。 等事情办完,他要跟王嬷嬷一起回京的。 王自珍没在谢家住下,将差事都办完之后,就去了刘家。 刘若兰给公婆备了礼物,自然也不能忘了自己的爹娘。 刘家如今日子好过,也住进了三进的大宅院里,风光得很。 王自珍被刘老太太拉着住下,几乎是天天询问女儿和外孙女的一些日常。 王自珍知道老太太心疼女儿,也是真地想念她了,所以尽可能地挑拣着一些轻松有趣的事情说给她听。 谢荣业将田产都买下之后,就立马亲自去跟这些个乡邻们签佃田的契约,每年收四成租子,这个是绝对不含糊的。 谢荣晖名下的田地不需要缴税,又都是上等田,所以佃农们如果一家三四口佃上六七亩田地,除了交租之外,余下的产出也够养活一家子了。 谢荣业将这些都弄好,再去找了谢老三交差。 将这些都办妥之后,谢荣业又去了一趟谢荣成家。 谢荣业甫一回来时,便先去了他们家送信,如今差事办完了,他就是过来听信儿的。 谢荣成自然是乐意跟着一起去的,还有他小叔,也就是谢修文的小堂弟谢修齐,叔侄俩一道去京城。 谢荣业风风火火地将差事都办妥之后,又仔细核对一遍,并无遗漏,便去找王嬷嬷,然后准备一起回京。 谢荣业办事的利索程度,绝对是令人佩服的。 等到谢荣业的祖父听到消息找过来的时候,谢荣业已经带着人登船了。 可把他祖父给气得不轻! 谢修文此次也让谢荣业给谢阿爷带了信,信中除了写明如今在朝中的危机四伏之外,还提到有人在刻意打探高阳谢氏家族的一些隐秘,尤其是谢荣晖的身世,曾多次被人打探。 谢修文知道自己如此不给脸面地将人送回来,父母那里定然会不悦。 所以,他在信中特意提及谢荣晖,这就是在提醒双亲,莫要因为一时的贪心而坏了小辈的前程。 果然,在看到这封信之后,原本有几分不满的谢阿爷,也是彻底地熄了火。 谢容兰毕竟是谢荣晖的亲妹妹,若是在京城时日久了,谁能保证不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 万一再让谢荣晖因此而背上污点,那日后就算是参加科考,也会被考官不喜,就算是勉强得了功名,日后也难以得到重用。 谢阿爷这辈子最大的心气儿,就是指望着儿孙们能一雪前耻,将高阳谢氏这一支给带得昌盛起来。 所以,但凡是有一点于儿孙前程不利的事,他都得小心提防。 经此一事,谢阿爷自己也歇了要去京城的心思。 一来是年纪大了,长途跋涉委实辛苦。 二来他也知道老二一人在朝中为官,独木难支,他们这一大家子真去了,只怕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倒不如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养老。 谢阿爷一想到如今自己走出去,便是县太爷都得恭恭敬敬地唤他一声老太爷,这心里头就美得很! 谢修文在信中也提到了给刘若兰请封诰命一事,不过,他将事情说的与事实不太相符。 比如,他说刘若兰在他外出办差之时,被歹人下毒暗害,饶是如此,都不肯写信向他报信,如此才能让他安心替圣上做事,回京后,圣上也因此而褒奖了刘若兰,如此,才有了诰封一事。 谢修文就是担心家里头老太太再闹起来,所以才故意给刘若兰表功。 如此,二老也说不出什么不服气的话来,毕竟,刘若兰可是差点儿就没命了。 谢荣业一行人匆匆赶回京城,谢修文让他们先歇息两日,同时也将在丰县的谢荣晖给叫回来了。 谢修文如今已经有七百亩的职田,因为离京城近,而且田地又多,所以一直都想着找个自家人来帮忙看顾,如今正好,倒是可以让谢修齐管着。 至于谢荣业,当谢荣晖匆匆回府,得知父亲让这位堂兄跟在自己身边时,人都懵了。(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241章 谢修文教子 谢荣晖看到自己眼前八十亩良田的地契后,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儿子不该要这些。” “你既唤我一声父亲,那又为何不该要?原本为父去岁时便想给你购置这八十亩免税田的,只是奈何事务繁忙,正好你堂兄闲来无事,为父便差遣了他一遭,如今这八十亩田地与佃户的契约都在你三叔那里,我已同他说好,你若在京城,那便每年送一回便罢。” “多谢父亲。” 谢荣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按理,他一亩田地也不该拿的。 “你是我谢家长孙,日后你阿爷那里的家产,你一人便要继承大半,所以,日后我也不会为你置办太多的家业,此事你母亲也已与陈家说好。” “是,儿子知晓。” “这几年家中开销不小,除了你们几个之外,还有烨哥儿几人都在这里读书吃用,一应花费我也未曾问你阿爷要过。并非是因为我大方,而是因为为父如今有这个能力,所以对你们这些小辈好一些也是应该的。” 谢修文虽然不喜谢修然和前大嫂,但是对两个侄子还是很公平的,至少不会恨他们。 虽说谈不上多喜欢这两个侄儿,但是至少可以平淡地看着他们慢慢长大。 “你的亲事已经定下,便要学着做一个男人,该自己担负起来的责任也要尽快学着担负起来。平日的节礼家中自然会为你备下,但是陈小姐那里,你也得自己多有打算。” 谢荣晖的脸色微红,这等事情还要父亲来教他,实在是有几分难为情。 “你是要走仕途的人,日后自然不可与民争利,所以这经商一道你得远着,但也需知道变通一二。” 谢荣晖立马亮起眼睛:“还请父亲指教。” “去岁查抄了王侍郎府,我也托人走了关系,在京郊购置下两处田庄。一处较小,田产约八百亩左右。我已与你母亲商议过了,这处田产暂且交由你来打理。” 谢荣晖愣住,他还要科考呀! 谢修文看出他的茫然,又道:“为父已经将谢荣业从高阳县叫来,他是个机灵的,日后你有事便可差使他,在外的庶务可交由他来打理,但是你自己不可不闻不问。” “是,儿子明白了。” 八百亩的田庄,一年的出息刨去佃农们的那部分,少说也能入库五百两,若是经营得当,入库七八百两也是有可能的。 谢修文早就有了打算,谢荣晖不可能去打理田庄,他手上如今也并无合适的可用之人,所以去年接手这两处庄子后,一切都按旧主时那般操作,如今有了自己人,自然就得好好地整治一番。 谢荣业不必去庄子上当庄头,只是需要来回奔走,看似轻松,实则是个辛苦的差事,而且他要操心的远不止庄子上的这点儿事。 谢修文既然是有意用他,自然就要先历练他一番。 谢修文购置八十亩田产在谢荣晖名下,这事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刘若兰是一早就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晖哥儿都叫她一声母亲,如今都定亲了,也该手上攒些银子,要不然,连给未婚妻送个稀罕物件儿的银钱都没有。 刘若兰原本是想着直接给谢荣晖银子,但是谢修文说给多少都不合适,毕竟家里头如今有规矩,每个人都有月钱,若是单给了晖哥儿,那琅哥儿怎么办? 谢修文所以才想出了让他代为管理产业的事儿,实际上,也就是给他一个攒钱的机会。 他若是能自己昧下来不让人发现,那也是他的本事。 若是谢荣晖不起这等心思,那谢修文这里也有由头给他多拨一些月钱。总之,怎样都好处理。 谢修文这日刚刚到家,还没下马车呢,就被一小厮给围上来。 “谢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谢修文定睛一瞧,是王勤山府上的。 “可是王阁老有何吩咐?” “小的不知,只是奉命来请您过府一叙。” 谢修文略一犹豫,便吩咐豆子回府去传话,只说自己晚上不回来用饭了,然后由李山李寺一路陪着去王府。 王勤山这厢正是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听闻谢修文来了,这眉头立马舒展开来。 “子成呀,你可算是来了,快快进来。” 王勤山也没跟他绕弯子,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个明白。 王勤山有一学生,名叫房征,暂任吏部员外郎。 这员外郎职位较低,大权摸不着,但是一旦出了事情,上头问责下来,便是时常要被推出去顶缸的人。 “房征入吏部两年有余,一直兢兢业业,如今吏部自查,闹出了收受贿赂一事。房征今日被大理寺给拿了,到现在连个消息也没有。” 谢修文眉心微动,房进被拿一事,他倒是听了一耳朵,只不过没往王勤山这处想。 “师叔,您先别急。大理寺拿人必然是要讲究真凭实据的,您可托人打听了?” “大理寺那边儿嘴严的很,不过我的人得到消息,说是有些册子明显就是有被改动的痕迹,可偏又无法证明是有人在作假诬陷房征。” 这事的确是难办。 谢修文如今虽然实权在握,可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插上手的。 大理寺,那可不是他能伸手的地方。 一旦被圣上知晓,怕是要治罪的。 可此事又与师叔有所牵连,他又不能不闻不问。 “师叔莫急,我记得我手下有一小吏,与大理寺的一位狱丞倒是有些交情,我即刻去寻他打听一二,至少,咱们得先保证房征在狱内未曾受刑。” 王勤山点头:“你说的是,得先保证他不会被人屈打成招。不过,他好歹也是个五品官,只要一日未曾被下旨罢官,那便不该受刑才是。” 谢修文无奈叹气,这位师叔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怎地还如此天真? 那掌刑狱案件的地儿,岂是能讲这些道理的地方? 到时若发现房征身上有伤,只说是被狱内囚犯所伤,又能将狱卒如何? 谢修文不放心将此事交给别人,还是自己亲自跑了一趟。 谢修文前脚离开王府,秦阁老后脚便登门了。 (本章完) 第242章 小姐妹 房征的事情倒是不难弄清楚,关键是,怎么把人弄出来,这个就有些难办了。 谢修文目前已经知道了是吏部侍郎刘文涛在害他,可问题是,你有证据吗? 而且,他现在也不能确定,房征到底有没有收银子。 没有把握的事情,谢修文是不会做的。 他愿意帮着打听一些消息,已经是给出一个态度了,再往深里头掺和,那暂时是不可能的。 谢修文虽然唤王勤山一声师叔,但是并不代表了他就会站队。 别人以为他站队是一回事,圣上相信他没站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况且,要救一个五品的员外郎,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应该是他能插手的。 谢修文回到家时,院子里的灯大部分都熄了,只正院里给他留了灯,进屋一瞧,刘若兰还没睡呢。 “不是说了今晚有事?你怎么还不睡?” “担心夫君,你不回来,也没再送个信儿,我也睡不着。” 谢修文点点头,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刘若兰帮他宽衣,因为实在太晚了,便只洗了手脸和脚,匆匆躺下。 “夫君可是有为难之事?” 谢修文揽住她的肩:“没什么,只是不想掺和太多罢了。你这几日也注意着些,吏部出事了,暂时还不清楚会牵连进什么人去,你在外应酬时也稍加留意。” “是,夫君。” 没说太多,谢修文累极,没一会儿便睡过去了。 次日一早,刘若兰醒来时,屋里头只余她自己了。 “夫人醒了?来人,端热水过来。” 古氏扶着刘若兰坐好,笑道:“老爷走前还吩咐呢,说是您昨晚上歇得晚,早上莫要打扰您,便是小姐过来请安,也要一并给拦了。” 刘若兰脸色微红,这才想到今日是小朝会的日子,夫君半夜就要起来准备上早朝的。 “夫君可说晌午是否回来?” “老爷没提,奴婢们也没敢问。” “看着些时辰,待会儿让陈爽给带个食盒过去,别再饿出毛病了。” 大半夜就得起来参加朝会,早上顶多就是能吃个鸡蛋,谢修文那样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吃得饱? 刘若兰这厢都收拾好了,谢容昭也过来陪她一起用早膳了。 “阿娘晨安。” “乖宝快过来,今儿就咱们娘儿俩,自在些。” 刘若兰将吏部出事的事情都跟谢容昭说了,嘱咐她在外面也要多留心。 谢容昭今天约了赵樱一起去打马球,就在赵樱自己的庄子上弄了一个马球场,因为是新弄的,所以好些个东西不齐全,这次叫上谢容昭一起过去,也是为了能帮着提些意见。 除了她们两个之外,还有定国公府的王宜诺也一起过来了。 王宜诺是王宴清的姐姐,同样是庶出,但因为定国公世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王宜诺自小便受宠。 “宜诺姐,你这一身劲装可真好看,瞧着就是英姿飒爽的,待会儿若是骑起马来,定然是更加好看。”王宜诺快走两步,直接拿食指戳了戳谢容昭脸上的肉。 “就你会说话,惯会哄我。” 赵樱看谢容昭的小脸儿上软乎乎的肉,也有些眼馋,跟着上手戳了两下。 “哎呀,你们干嘛呀,戳得多了,我这脸上就要胖胖的,以后瘦不下来的。” “瘦下来作甚?这样才好看。”王宜诺说完,又将马鞭往后一扔:“你们两个怎么还没有换衣服?” “不着急,主要是想等着宜诺姐姐呢。” 王宜诺个子高,而且年纪也比她们两个大,所以骑的还算是一匹正常的马。 而赵樱和谢容昭骑的都是小马,真换成大马了,估计跟着服侍的这些下人们能吓得都跪求她们不要上马了。 三人换好衣装一起打了小半个时辰,个个都累得香汗淋淋的,这才罢手休息。 “这马球场倒是不错,若是平时不打马球,也可以当个跑马场。也就是樱妹妹才能有这个阔气,反正我是舍不得。” 谢容昭说完,顺手抓了一颗果子扔进嘴里,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无。 王宜诺也羡慕赵樱能有个这样的马场,这一大片地,谁能舍得? 若赵樱是男子或者是某家的夫人,那也就不算什么了,可问题是赵樱今年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呢,就能有这么大的一处马场,简直就是羡煞旁人。 赵樱的母亲没了,但是有一个有钱的亲舅舅。 因为商户的地位不高,所以多年来一直都是依附于侯府。 也因此,赵樱手里头的银钱总比其它人要宽裕一些。 这处马场,也是她亲舅舅送的。 “我听说谢春华在相看亲事,不过听说被她的一个堂姐给搅和了一桩,为这个,谢春华气得两天没吃饭,可最后还是没法子,只能硬生生地忍了。” 谢春华也是庶女,但是在家中的地位显然是没有办法跟赵樱和王宜诺这样的贵女来比的。 谢容昭近来一直在专心打理她的绣庄,所以对于这种琐事并不怎么上心。 这会儿乍一听说,对谢春华还是有几分同情的。 同为女子,只因环境不同,这命运的走向便大相径庭。 “对了,我前阵子听说你家来亲戚了,怎么没见她出来?” 王宜诺喝了一口果酒,咝哈了一声,然后看向谢容昭。 赵樱也听说谢家来亲戚了,但是一直也没见谢容昭领人出来,难不成是另有隐情? “哦,她是陪着我堂兄来京城办事的,她顺便看个大夫,病好了,自然就回乡了。” “生的什么病呀?为何还要到京城来看病?”赵樱是单纯地好奇。 而王宜诺到底是年长一些,听出来这里头应该是还有别的事,所以不曾追问,但也是一脸期待着她,想看看谢容昭能给出一个什么说法来。 “说是看病,也不过就是个幌子,她主要是好奇我大哥的未婚妻。为这个,还被我阿娘给说了一顿。对了,她是我大哥的亲妹妹,不过大哥的婚事,还是要由我阿爹阿娘做主才是的。” 王宜诺点头:“理当如此。而且既然已经过继,按理说便是应该与你更亲近才是。” 谢容昭笑道:“许是担心我阿娘再给大哥找一门不好的亲事吧。” 赵樱撇嘴道:“那你这个堂姐心计可有些多了。” (本章完) 第243章 反击 房征被大理寺带走已有三日,一直未有消息传出。 房家上上下下自然是惊慌一片,无论是男人们还是女眷,都过得胆战心惊的。 若房征的罪名查实,那么轻则是要被流放,重则要砍头的。 房夫人几乎是天天都要去王阁老的夫人求人,但是她再怎么求,也改变不了什么。 王阁老就算是再有权势,他也不能颠倒黑白,况且,如今没有证据证明房征是无辜的,同样,也没有实证可以证明一切都是房征做的。 这就是一个突破口。 王勤山和郑阁老二人商议许久之后,还是决定舍弃房征。 不是他们见死不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若是舍弃房征,其它人不会受到影响,可若是拼力救他,便会露出破绽,也会给秦阁老一派攻击他们的机会。 如今双方旗鼓相当,他们实在是不愿意冒险。 对此,谢修文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事实上,他是在大朝会上通过二位阁老的态度,才能确定,房征已经被他们放弃了。 最好的结果,房征被罢官遣返;最坏的结果,房征被斩首,房家一家被流放。 谢修文对此没有什么好感慨的,因为身处官场,既然享受了权力带来的好处,自然就要明白是要担当责任的。 房征的事情,怨不得别人。 房征并非是清白的,这一点,谢修文已经确定。 不过房征并非是大头,顶多就是人家吃了些肉,他跟着喝了汤。 所以这事儿圣上到底如何判,还真不好说。 晚上,李山回来后直接到书房禀事。 “老爷,已经查清楚了,派去怂恿谢家的人,的确是出自陈家,陈老爷是长房一脉,也就是嫡系,派去高阳县的人,是二房的。” 早先谢修文就对此有所怀疑,如今确定了,倒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可知是为何?” “陈家分家多年,如今嫡系一脉便是陈老爷的父亲这一房,也是他们在祖宅居住。而陈家二房的人都搬到了外城居住,时至今日,二房还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几年前捐了一个正九品的校书郎,如今在弘文馆当差。” “其它人呢?” “其它人大多都是闲人,二房的老太爷没了,如今主事的便是二房的长子,以前在家族中行三,所以人们都习惯于尊称他一声陈三爷。” 李山此行打听到的消息倒是不少。 “陈三爷看似就是个闲人的性子,可是实际上却没少针对内城陈家出手,另外,陈三爷有个儿子前年时曾想着送到陈老爷跟前请他指点一二,但是奈何去了不足一月便被送回来了,据说是好风月,陈老爷管束不了。只怕此事,陈三爷也是生了那边的气。” 谢修文呵呵一笑,自己儿子不争气,不说来严加管束自己的儿子,反倒是怪指出问题的人来,这陈三爷的脑子是真不好使。 “陈三爷的儿子如今可还在念书?” “在的,如今在京外的一处书院,名气不算太大,但是每次科考也能出一两个举子。” 谢修文点点头:“这么说他还是个秀才郎?” “听说当初这秀才考的也是相当不易,勉强上了榜。” 如此,谢修文也就心中有数了。 “那小子叫什么?” “回老爷,陈三爷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中了秀才,一个叫陈友,就是如今做校书郎的那个,还有一个叫陈兴,去年刚成了亲,听说他家娘子已经有了身孕。” “好,此事你去办,就按我说的……” 不过短短数日,外城一些茶楼、酒楼便热闹起来,连一些书院、私塾之地都未能幸免。 盖因秀才郎陈兴竟然逃课到京中的某家青楼里寻欢作乐,听闻次日早上从青楼里打着哈欠出来的时候,还被他的先生给撞见了。 如此,陈兴被先生怒斥,之后便被强行退了学。 在青楼那等人多眼杂之地,此事不足两日便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说陈兴是一连数日都眠花宿柳,这才惹恼了先生,将他赶出来。 总之,这流言是越传越广,也越传越夸张。 陈兴如今被禁足在家,陈三爷气得一连摔了两套的茶具,仍不能平复他此时的愤怒。 他不是没有儿子,但是在读书一道上争气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 也因此陈三爷一直对这个儿子期望颇高,只等着来年中个举人,好让他也高兴高兴,到时候有了举人的身份,便是捐个官做,使使银子,也能混个七品官做做。 结果倒是好! 举人还没中呢,先把自己的前途给砸了。 陈三爷这一脉,虽说有一个官身的儿子,但那是花钱捐的,而且便是考秀才,也是勉强考中了附生,这身份在同为秀才的一众学子里,算是比较尴尬的。 附生是秀才里头身份最低的,便普遍认为是学识最差的那一种。 也因此,陈三爷才会想着给陈友谋了一个差事,想着多培养陈兴,好歹也是个增生,日后苦读,还是有望能考上举人的。 结果弄成这样! 陈三爷杀了这个儿子的心都有了。 名声被败坏,此时若是再想给他捐个官当当都不成了。 无奈之下,陈三爷只得忍气将陈兴送走,特意送到偏远的庄子上,然后请了先生到庄子上去教。 陈三爷请的也是一位落魄的举人老爷,家道中落,所以才急需赚钱。 饶是如此,陈三爷也觉得丢尽了脸面,更觉得其它同族都在笑话他教子无方。 给陈三爷吃了一个教训,谢修文心里头这口闷气才觉得出了个七八分。 胆敢算计他谢修文,那还能指望着自己宽宏大量不成? 休沐这日,谢修文直接去了丰县。 “陈兄,今岁考核,兄必为上佳。今日我来,也是想问问陈兄,日后打算留京,还是外任?” 陈博一愣,没想到谢修文会说得这样直白。 陈家也并不差,他的亲兄长如今也是官居正五品的国子博士,这官职一听就知道是在国子监任职,属于清流,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在一众学子中,地位还算是可以,但要是想要给陈博铺路,难了些。 第244章 亲家 陈博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的陈老太爷,如今也只是一个担了虚职的三品散官。 听起来品级不低,但是没有实职实权,还不如一个五品官呢。 不过,陈老太爷也算是为大治朝立过功劳,所以圣上对他还是较为敬重的,但也仅此而已。 陈博若是能回京任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陈博很清楚,他这一辈,兄长能做到国子博士,也就意味着不会往权利中心走了,但是他还有机会。 “还请谢大人明示。” 陈博的姿态摆得很低,没办法,谢修文可是正四品的官员,比他高太多了。 “陈兄若是留京,这官职至少可以升至从五品,而且谢某也有能力助陈兄入职六部,若是外任,司马或者长史,或许可行,一切当由陈兄自行决断。” 陈博心中顿时踏实许多。 陈家也不过就是表面上看着风光,毕竟他父亲手无实权,在满是勋贵的京城,实际上能说上话的地方并不多。 如今有了谢家这门姻亲,日后自己的仕途兴许会走得更稳一些。 “多谢谢大人提点。” 谢修文摆手笑道:“陈兄何必见外?陈兄可唤我子成,咱们两家本就是亲戚,互帮互助原也是应该的。” 陈博见对方有意示好,自然也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如此,兄弟二人便也算是能沟通得更顺畅了。 “陈兄,对于外城陈三爷,不知陈兄对他了解多少?” 陈博神色微敛,还是淡淡地提及一些旧事。 “我这位三叔向来心高气傲,不知他可是做了什么不利于贤弟之事?” 谢修文摇头,随后又轻笑一声:“事实上,迄今为止,我也想不明白,他要对付的到底是我谢某,还是你陈兄呀!” 事情原委说出来,陈博气得脸色铁青。 这哪里是冲着谢修文来的,分明就是冲着他们陈家! 女儿好不容易有了一门好亲事,这三叔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要搞破坏,这还是亲三叔呢,简直就是远亲不分! “贤弟莫恼,都是我那三叔胡闹,此事,我定会给贤弟一个交待。” 谢修文摇摇头:“此事他们也算是受到了教训,只当是我报复回去了吧。今日跟陈兄提及此事,也是希望能当面告知,省得日后再有人以此为利器来挑拨你我两家的关系。” 谢修文坦坦荡荡地承认自己对陈兴动手,陈博自然也对他更为敬佩。 阴谋不及阳谋,谢修文果然是真君子也! 二人把酒言欢,气氛愈好,谢修文便差人将谢荣晖叫过来一起说说话。 “不瞒陈兄,我这个长子的学识还是差些火候的,所以他明年下场,我也不过就是让他涨些经验罢了。” 谢修文知道以谢荣晖如今的学识,是根本就考不中举人的,所以才会提前知会一声,也省得日后再被岳家失望。 “谢贤弟果然是清醒之人,为兄佩服!” 谢修文带谢荣晖一起回了福源山庄,父子二人自山脚下慢悠悠地爬山,时不时地赏赏风景。 “晖哥儿,你还年轻,于科考一事上莫要急燥。今日为父与陈大人所言,可是让你难受了?” 谢荣晖连忙躬身道:“儿子不敢。儿子也知道学识上差了些,近来作文章也深觉有些吃力,所以于明年的乡试,儿子也是没有把握。” 谢修文满意地点点头:“你有自知之明,这是极好的。读书人,不怕清高,不怕傲气,怕得就是于自己的学识认知不明,总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无人能及!若真是如此,便危矣。” “是,儿子知晓。” “你还年轻,即便明年不中举,也当按时成亲。成了亲,有妻子从旁照料,日后也能更加地专注于学问,况且即便是再缓几年,你也才二十出头,尚算年轻。” “儿子知道。其实儿子之前之所以能中秀才,也是多亏了父亲的教导以及那些特意送到老家的书籍,儿子于读书一道上,虽有几分勤恳,但天分上远不及程三郎,儿子原不敢与其相比,但总想知道自己比他差了多少,如此方知当如何努力奋进。” 谢修文对他这番话很是满意。 哪怕不是自己的亲子,能有这番认知,已是不易。 只要好好培养,日后纵然是不能名场天下,至少也能有一番大好前程。 “你能有此认知便好。为父让你跟在陈大人身边学习,一来是为了磨炼你的性子,二来也是希望你能多长些见识。待过了中秋,你便踏下心来好好读书,明年乡试无论是否中举,为父都望你能外出游学,不拘于是数月,或是一两年。” 谢荣晖眼眶微红,没想到父亲已然为他想得如此长远。 “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父子二人一路又时不时地聊几句丰县的政务,未曾察觉到累,便已到了山庄。 朱翁连忙让朱啸云去搀扶老爷,后面远远跟着的几位仆从也都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葛三顺扶住谢荣晖,见大公子脸上并无醉意,这才放心。 “我没事,先送父亲回房休息,三顺,你去跟厨房说一下备下解酒汤。” 朱翁笑道:“大公子不必麻烦了,夫人一早就吩咐人备下,只等着您二位回来用了。” 谢荣晖笑笑,果然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谢容昭一溜烟儿地跑出来:“大哥,你有没有见到娇娇姐呀?有没有把我送的东西交给她?” 谢荣晖看着如此雀跃的妹妹,真地很想抬手捏捏她肉乎乎的脸蛋,但还是克制住了。 “嗯,交给她了,她说很喜欢,让我谢谢你。” 谢容昭一下子跳起来,拍手道:“太好了,娇娇姐说她喜欢,那便说明我送对东西了。” “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谢谢你的一份心意,还说这是她自己做的,你莫要嫌弃才好。” 谢容昭接过一个漂亮的香囊,上面绣了杜娟花,一看便知是女子佩戴的。 “真好看,娇娇姐的女红果然是做得好,难怪阿娘总让我多跟她学呢。” 话落,谢容昭又一脸好奇地往谢荣晖身上扫视着,直到谢荣晖面露窘迫之色,谢容昭才哈哈笑道:“大哥也得了一个,是不是?快拿来我看看!” 第245章 救人 谢荣晖满脸无奈,被妹妹这般捉弄,还真有几分不自在。 谢修文只带着他们在福缘山庄住了两晚便回京城了,拿着俸禄,总不能不干活。 谢修文今日刚刚值房,便看到了关于房征案的相关卷宗,这让他有几分意外。 “徐右丞,这房征的案子不是大理寺在审吗?怎么这卷宗送到咱们这里来了?” 在问话之前,谢修文也没敢细看这上面的东西,唯恐再犯了忌讳。 徐右丞扫了一眼道:“哦,是吏部送上来的,应该是他们也查了内部的一些事,然后有了结果,所以才一并呈上来请几位阁老定夺。” 谢修文微微挑眉,拿起这卷宗细细看过,便知道这房征只怕是难逃一死了。 很明显,他被他的座师舍弃了。 谢修文摇摇头,但不该他管的事,也不能管。 后晌,谢修文坐得久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又走动几步,还想着要不要出去逛一圈,便有内侍过来找他。 “圣上宣谢左丞觐见,即刻去御书房。” 谢修文不敢耽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又让豆子帮他看看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才准备往外走。 “不知这位大监可知圣上有何事吩咐?谢某也不知道是否需要带什么东西。” 内侍淡淡扫他一眼:“圣上不曾吩咐,当是不需要带的。” “多谢。” 谢修文进入御书房之前,正好与谢明义错身而过。 谢明义的脸色不太好,瞧着走路也有几分的急促。 谢修文收敛神思,在圣前可不能分神。 景文帝将他叫过来,却是让他看一看房征的案子。 这里提交的更为详尽,除了吏部送上来的,还有大理寺亲审的结果。 “谢爱卿,你如何看?” 谢修文知道,圣上若是有意处置房征,便不会再多此一问了。 如此,那圣上应该是有意要放过房征一马,只不过,到底是宽恕到何种地步,他还不清楚。 “回圣上,微臣以为此案虽然能确定房征有收受贿赂之嫌,但是并非全部。” 景文帝的眼睛微亮,他就知道召谢修文过来是对的。 “仔细说说。” 谢修文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说了,特意指出来,这行贿方送的银两,与房征所收贿赂的银两不符,而后那行贿方又改了供词,谎称是自己记错了,这显然是太假,根本不能令人信服。 “圣上,微臣以为,房征有罪,但罪不致死,而且房征没有交待更多,只怕并非是为了维护什么人,应该是因为手中并无实证,所以知道说了也没用,倒不如干脆不说,以求能保全家中老小。” 谢修文就差直接说,房征胆敢对外吐露一个字,那他的家人性命不保。 景文帝听明白了这些潜台词,但是如何处置房征,还是有些难办。 不过一介区区五品官,原本是不可能闹到御前的。 可问题是,就是这个房征,前几日让内阁里头也是闹哄哄的。 如今谢明义和秦阁老都消停了下来,只怕不是因为想放过房征,而是因为郑阁老他们终于不再一心维护房征了。 景文帝为帝十余载,自然熟用这御下之道。 朝臣一心,那他这个帝王的位置就要不稳了。 而朝臣若是拉帮结派,自己又无力震慑的话,那也同样不妥。 景文帝不喜他们过于对立,但是更不愿意看着他们团结一心。 而谢修文这个人的出现,倒是让景文帝觉得自己可以好好培养。 这样的人,没有根基,只要自己做他的靠山,旁人自然就不算什么。 幸而他也没有看走眼,这几年,谢修文的确是一心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而且无论是两方人马如何争执,谢修文都始终是站在了中立方,只要是他这个皇帝的吩咐,他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朕有意宽恕房征,只是谢爱卿等人似乎不满,你可有良策?” 谢修文心中大定,他早就对房征此人做了深入的了解,也是王勤山等人糊涂了,就房征这样的人材,怎么能送入吏部做事呢? 看似风光,实则是埋没了他的才华! “回圣上,微臣倒有一计。” 景文帝的眼睛亮闪闪的,就差直接说允了。 “讲!” “回圣上,据微臣所知,房征此人,擅工事,而且臣曾听闻,房征未入仕时,便曾带人在自己家乡筑工事,抵御盗匪,且功效显著。微臣以为,与其处死他,倒不如让其将功折罪,正好西北之地流寇常犯,倒不如将他调入西北,以助当地御寇。” 景文帝微怔之后,突然拂掌大笑。 “哈哈哈!好,好一个将功折罪!谢爱卿果然是能知朕之忧,解朕之惑呀!准!” 即便是准了,圣上也不会立马下旨。 这就给了谢修文可以操作的空间,甚至于,他还以为这是圣上有意为之。 王勤山这边前脚派人跟房家知会一声,只说是自己无能为力,让他们早做打算之后,房家已然乱做一团,未曾想,另有人登门了。 陈爽是奉谢修文之命过来的,见到房征的夫人以及房征的几位公子之后,这才说道:“我家老爷知道你们在为房大人一事心焦,特命小人过来知会一声,房大人性命无碍,不日可能会有旨意下达,还请几位夫人公子们莫要再做多余之事,只一心在家待候房大人便是。” 谢修文不敢不让陈爽来一趟,就怕房夫人一时心急,再投错了门路。 房大郎一听,心头一喜:“敢问阁下是?” “哦,我家老爷乃是尚书省左丞,话已带到,小人告退。” 房大郎嘀咕道:“尚书左丞?谢修文大人?” 陈爽此时已经由人送出去了,但也隐约听到了房大郎的声音。 房夫人一时间喜极而泣:“大郎,那谢大人如今是何官职,他的话可能信?你父亲当真会无事?” 房大郎心里也拿不准,“这位谢大人是正四品,据说他极得圣上看重,他的话,怕是有七成可信。” 房夫人一听这个七成,便觉得心头巨石落下,人竟然一下子失了力气,险些摔倒在地。 另一边,谢修文不得不亲自走了一趟大理寺。 第246章 送行 房征此时狼狈不堪,一身官袍早就被扒下来了,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脸上黑一块黄一块的,实在不成样子。 “谢大人?” 房征虽然平时与谢修文打交道不多,但是对于这号人物还是知道的。 谢修文让牢头将门打开,然后便拱手退下。 “房征,你收受贿赂一事属实,你可知罪?” 房征眼睛里刚刚升起来的一丝光亮,瞬间就暗了下去,没办法,他的确是拿了银子,即便是只拿一两,那也叫拿了。 “卑职知罪。” 谢修文见他态度尚可,便微微点头:“本官念在你收贿数额不大,且另有隐情,故而已向圣上求情。圣上仁慈,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房征猛地抬头:“谢大人所言当真?” 谢修文挑眉:“本官哄你可有好处?” 房征愣住,是呀,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必要来哄骗他呢? “我已经给你的家人那边送了信,你收拾一番,回家去吧,记住,明日在家等候圣上传召。” “卑职遵命。” 房征还有些难以置信,“谢大人,您,您为何要帮我?” 为何? 此处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先回家去吧。” 房征晕晕乎乎地回到家,直到被泡进了热水里,才意识到他真地被放回家了。 次日一早,陈爽又奉命拿了一封信过来。 “我家大人说,他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写在信中了,让你好好准备,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不能抓住,那便只能眼看着家人跟着您遭罪了。” 房征原以为是谢修文想要什么珍宝,结果打开一看,竟然是关于修筑工事的要点。 房征不傻,稍一琢磨,便明白其中之关窍。 谢修文想要保下房征,并非真地只是一时好心。 其实这案子,他能看破,圣上必然也能看破。 房征不过是收受贿赂的一个小人物罢了,他的上官拿了,他上官的上官拿了,他若是不拿,岂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他不想在吏部混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拿了。 别人拿一千两,他拿个零头。饶是如此,还是被人坑了。 房征没有实证,所以就算是他将那几位上官都给揭发出来,又有何用? 出面办事的人是他,跟人接洽的人也是他,只是他回来之后,才将银票上供了,但是谁能证明这银票不是他自己给味下了呢? 这也正是案子最难搞的地方。 谢修文其实也能理解房征处于官场中的一些无奈的。 当初他任给事中时,也没少被人下绊子。 只是他与房征不同。 房征背后的座师是王勤山,是阁臣。 而能给谢修文撑腰的,其实就是一个徐远卿。 偏偏徐远卿不曾在朝为官,却又能左右圣意,这份特殊,便是几位阁臣都加在一块都比不了的。 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忌惮他背后的徐山长,所以无人敢光明正大地与之为敌。 而后他被人们称为天子近臣,就更不敢再随意轻视他了。 这一路走来,看似顺遂,其中所经历的数次险境,绝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 次日,景文帝果然召见了房征。 得到消息的人们个个都惊呆了眼。 这房征难道还有什么底牌? 大理寺不仅放人了,而且还能得到圣上亲自召见,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秘密? 知道内情的谢修文,则是跟前来打听的人打机锋,不给痛快话,也不承认跟自己有直接关系。 就是王勤山来问,他也没有给个准确的信儿。 等到旨意下来,房征被派到大西北,仍然是五品官,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房征不仅保住了命,还能保住官身,自然是对谢修文感激涕零。 房征离京时,谢修文亲自去送的。 “多谢谢大人救命之恩,若有差遣,下官定然万死不辞!” 房征说着,便要下跪行大礼。 谢修文将人拦住:“房大人不必如此,大家同朝为官,都是为咱们大治朝效力,当同舟共济才是。” 房征眼眶湿润,他落难之时,夫人和孩子们求了多少门路,但是真正愿意伸出援手的又有几人? 还是这位谢大人,不仅帮了他,还不要任何的谢礼,就冲着这个,房征一辈子也不能忘了他的恩情。 “谢大人,经此一事,下官也是看明白了,官场上没有什么牢固的关系,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房大人也莫要如此悲观,日子还长着呢。而且如今你仍为官身,你家几位公子总算也能再谋划一个前程,房大人还需好好做事,争取早日将工事完成,然后调回京城为官。” “多谢大人提点。” “其实房大人不必太过感谢我,真正赏识人才的,是圣上。就算是我不曾开口提议,圣上也不会取你性命。房大人日后好好做事,一心记得自己的主子是圣上便是好。” 房征自然是铭记在心,除了圣上,谁还能轻易决定一个朝廷命官的生死? 自此之后,逢年过节,房家必然要往谢府送一份厚礼,一来二往的,两家走动多了,内眷们也便熟稔起来。 一转眼又是中秋将近,香香卤菜馆又要开始筹备礼盒了。 每年的礼盒都会有所不同,有时两层,有时三层,里面的卤菜品种也略有不同。 最主要的是,有些卤菜,只有逢年过节之时,这礼盒里才有,平时是极难买到的。 倒不是刘若兰不愿意赚这份儿银子。 实在是有些食材不易得,所以只能如此。 比如说卤牛肉,这东西就很难得。 便是谢府,因着谢修文的关系,几乎是每月都能被分到一些,但是数量上也不会太多。 今年中秋,谢容昭又想出来新招数,里面加了卤丸子,而且分成了猪肉丸和牛肉丸两种。 牛肉丸里面自然还要添加一些面粉、鸡蛋类的东西,最要近的是,里面还额外有馅有汤汁,味道那可是一绝。 有牛肉丸的这种礼盒,标价是最高的。 有猪肘子、猪肉丸、鹌鹑蛋的礼盒则次之。 价格最低的,便是有猪蹄的这一种了。 刘若兰翻着帐册,脸上的笑容根本就收不住。 “乖宝,还不到中秋节呢,咱们这里光是提前卖出去的礼盒就收了三千多两银子了,今年中秋咱们定然又是大赚!” 第247章 宫宴 能不赚钱嘛,他们弄的礼盒,原本就是只赚有钱人的银子,所以这过一次节,顶得上铺子小半年的利润了。 刘若兰如今手头上不缺钱了,一高兴,就下令这个月所有仆从的月钱翻倍,便是朝廷派过来的那些力课们,也都有一两银子的赏钱拿,大方得很! 谢荣晖被喊回来一趟,刘若兰交待了个仔细,然后才让他带着方虎一起去给陈家送节礼。 陈家没有分家,但是陈博带着妻女住在丰县,所以刘若兰便将这大部分的节礼都送到丰县去,至于京城陈家这边,则是象征性地送了一些。 除此之外,定国公府和威信侯府的节礼也不能少了。 谢家虽说如今不差钱了,但是这富贵程度显然是无法与这两家勋贵相提并论的。 压根儿不在一个等级呀! 但几家交好,并不只看重这些个外在的东西。 如今刘若兰身上有了诰封,按规矩,也是要参加今年的中秋宫宴的。 中秋宫宴与平时皇后或者是妃嫔们置办的宫宴不同,那是很正式的,所以谢容昭哪怕是千金小姐,但也仍然没有资格参加宫宴。 所以,中秋前一晚,谢修文带着穿戴整齐的刘若兰一起进宫,徒留谢容昭一个人在家里头吃饭赏月了。 没有诰封的女眷,除非是得到了皇后的懿旨,否则是不得参加宫宴的。 而一些勋贵世家,大部分女眷都会有这个机会,比如说威信侯府的赵樱,就可以陪着高氏进宫。 这不需要皇后单独再点名,皇上一般都会直接下旨,包括定国公府等一些勋贵,也会有此殊荣。 能进宫参加宴会,那是荣耀。 不管宫里头的东西好不好吃,要紧的是能进宫,能见到那些尊贵的娘娘公主们,日后说起来,这都是自己的一份儿荣耀。 谢容昭可丝毫不羡慕这个。 她可是听父亲说过的,宫里头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吃,有些菜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凉了,而且还要应酬,有些官员喝了半天酒,吃一口菜的功夫都没有。 大臣们这边如此,女眷那边也不会好太多。 毕竟若是品级低的命妇进宫,总是要不断地行礼,有幸等到开宴,传菜的顺序,那定然是位份低的上的最慢,兴许有些菜别人那里都撤走了,你这里还没上呢。 总之,在谢容昭看来,宫宴处处就透着一个词:麻烦! 同样不愿意去参加宫宴的,还有定国公府的王宴清和王宜诺,但是再怎么不愿意,圣上下了旨意,还是得去,不过去之前,这两人聪明,先在自己家里头吃了三分饱,车上又备了点心盒子,如此进宫后,倒是吃不吃东西的,倒也无所谓了。 刘若兰只是从四品的诰命夫人,若是放在安阳县,那绝对是个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了。 但是在京城,她这身份,也就是勉强没被安排坐到最末流去了。 这最前头的,都是皇家的王妃、公主、再便是郡主、世子妃等等。 第二排,才轮到了那些大臣们的家眷,从一品诰命夫人开始逐一下排。 刘若兰坐在了左侧的第四排,再往后还有一排,应该都是五品的诰命夫人了。 大殿正中间,乃是宫廷乐人们奏乐歌舞,倒是热闹,而且那舞姬们也是穿得颜色鲜亮,瞧着就生机勃勃的。 不过,这歌舞没有欣赏多久,就被皇后下令暂时撤下,然后又命一名琴师坐在殿上抚琴,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刘若兰低头吃着自己案几上的东西,偶尔抬头,也不敢往凤座那端瞧。 倒是前排的两位夫人窃窃私语,却又似乎是顾忌不多,所以她便等于是坐在这里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怎么突然换成抚琴了?这琴师的琴技不错,但这曲子听上去可不及刚才喜庆。” “就是,这大过节的,皇后娘娘怎地突然想起来听这般清雅的乐曲?我这偶尔还能听到前头传来的鼓乐之声,到底是男人们那里更热闹一些。” 这种正式的宫宴,大家都是穿着相应品级的诰命服,所以刘若兰只需看一眼对方的服饰,便大概知道对方的身份是比自己高还是低了。 “听说是贵妃娘娘想听,皇后也不过就是如了她的愿罢了。” “你这话说的,贵妃想听,皇后便要向她低头不成?” “嘘!慎言!听闻如今宫里头贵妃的风头无两,便是这两年新进的美人们都无法与之相比,圣上待贵妃娘娘极好,但凡是凤仪宫那里有的,贵妃娘娘这里也是从无缺失的。” 刘若兰喝了一口果子酿,这皇上宠幸哪个女人,外头的人也能知晓? 怎么就感觉前头这两位说的不靠谱呢。 “行了,不说了,咱们还是安稳地吃东西喝酒即可。对了,听说谢婕妤已经有孕了,今日宫宴上没瞧见她,应该是怕有什么闪失,所以在宫里头养胎吧。” “可是安和街谢家的那位?” “除了他家还能是谁家?宫里头姓谢的婕妤,如今可就这一位呢。” “谢婕妤进宫时日可不短了吧?有两三年了?” “差不多,应该是三四年了。” “如今能晋封到婕妤,也算是熬出来了,不过你说这谢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让自家女儿也去参与采选了?多少年谢家女子不入宫的规矩,这是彻底改了!” “谁说不是呢,我瞧着这谢家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喽,如今也就是谢老大人在前头撑着,可是底下的儿孙们没有几个成器的。不过这也正常,便是世家,也不可能年年风光呀。” 刘若兰觉得今天这次宫宴,她收获最大的,便是得知了这么多的八卦消息。 这可比平时与那几位交好的夫人们一起说话时得来的消息劲爆多了! 等到出宫时,刘若兰才刚刚跟随一众女眷出了一道宫门,便看到前头有几位男子在说话,天黑,看不太清,刘若兰凭借着官服的颜色,认出自己的夫君。 在此处等待夫人的大臣们并不多,谢修文便是其中一个。 马车缓缓动起来,刘若兰才小声道:“我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消息,谢婕妤借腹生子,你说这么大的事,皇上可知道?” 第248章 京兆府录事 这话把谢修文吓了一跳! 他左右看看,又想到刚刚妻子的声音压得极低,便是外头的陈爽也不可能听到她的话,这才松了口气。 “这等大事,日后莫要再说。” 宫闱之事,再小那也是有可能掉脑袋的! 私下妄议皇亲,而且还是牵涉到了圣上血脉之事,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刘若兰也被如此严肃的谢修文给吓住,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再随意说了。 谢修文则是琢磨着,这借腹生子一事,若真地连那些外命妇都知道了,圣上能不知晓? 后宫争斗有残酷,他可是清楚的。 保不准,就是有人在等着最佳时机,好一举将谢婕妤给扳倒呢。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的正日子,朝廷放假三天,所以一大早,谢修文就带着全家往福源山庄去了。 如今的福源山庄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山上也更漂亮了,一年四季,总有不同的景致可赏,谢容昭觉得比那些勋贵之家的后花园可美多了! 最主要的是,到了这里,谢容昭可以放肆地玩,不需要总是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架子,实在是拘得慌。 这会儿满山的月季,开得那叫一个争奇斗艳,还有石榴树上结出来那青中泛红的果子,谢容昭真想直接摘下来。 “小姐,这果子可不能摘,这要再晚十天摘下来才好吃呢。您要是想吃石榴,咱们庄子里也有,这一批果树种得迟一些,正好能让主子们多吃一阵新鲜果子。” “我瞧着那边的山楂也可以摘了吧?这么多的山楂,是要做山楂酱吗?” “是呢,谢九爷来了之后,咱们山庄的进项就更丰厚了,不仅仅是后山的木头能卖钱,这些个果树赚来的银子也更多了。因为活多了,用到村子里的劳力多了,大家伙的日子都过得更好,所以如今有不少人都想着能迁到村子里来住呢。” 谢九爷,就是就是谢修文的小堂弟,谢修齐,因为按他们这一代里头行九,谢修文干脆就让底下人唤 他九爷了。 谢修齐原本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他这原本就是沾了堂兄的光,如今被人们尊一声九爷,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如今的福源山庄,可不是几年前的荒山头了,山下村民们的进项也更多,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的。 听说村子里有好几家都送儿孙进学堂了,可见家里头是真地有余粮了。 谢修齐到京城的日子也不短了,这几个月基本上都是住在福源山庄这边,有他这个正经长辈震着,在这里读书的几个少年郎当真是老实得很。 谢修文此次来福源山庄,还有一件事要跟谢修齐说。 当初他差谢荣业将人带到京城来,可不是只为了给他打理产业的。 谢修齐是秀才出身,只不过当初考秀才时是榜上倒数第三,这个名次,也就意味着他短期内是别指望着考上举人了。 谢修齐也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干脆后来就自己办了一个私塾,专门给幼童开蒙,一年下来,也能赚上几十两银子的束脩,再加上他名下有八十亩免税田的名额,这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谢修文的小叔一家子是没有分家的,跟他家一样,所以谢修齐赚的大部分也是要归于公中,而当初谢小叔接济谢修文的一些银钱,这里头就有谢修齐的一份功劳。 所以,谢修文觉得自己不能知恩不报,可都是亲戚,他们也是真心待自己,若是直接拿银钱来回报,反倒是容易伤了感情。 如此,谢修文才将谢修齐和谢荣成叔侄俩都接来京城,他好关照一二。 “小弟,快来坐。” 谢修齐是同辈中最小的一个,谢修文以前与他来往也多,主要两人都是秀才,时常会凑到一起讨论学问。 “小弟可有想过再试科考?” 谢修齐一愣,没料到堂兄会问这个,思索片刻摇摇头:“不瞒兄长,我这几年的功课也落下不少,莫说是考举人了,便是秀才重考再来一次,我怕是都要不中的。” 中了秀才,若是身无官职,那每年就还要再参加一次年考,如此方能保住秀才的功名,若是考试不合格,那便要被革除秀才功名,日后可以再考秀才,但是这总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既然你无心再科考,那为兄为你安排一个差事,你觉得如何?” 谢修齐眨眼:“我现在的差事不就是堂兄安排的?” 这回换谢修文愣住了。 他原本只是想着让他先熟悉一下京城这边的风土人情,而且因为某些原因,他原本操作的事情出了岔子,所以不得已,只能另寻差事。 也因此,让谢修齐在这福源山庄住了几个月。 没料想,他竟是以为自己将他找来就是为了打理山庄了。 谢修文想明白这一点,有些好笑道:“小弟怕是误会我了。这山庄我会安排人接手的,原本就培养了几个管事,只是后来因为我的疏忽,不得已才让小弟来此蹉跎几月,还望小弟莫要怪罪才是。” 谢修齐糊涂了,所以他来京城不是要管山庄吗? 他还以为自己来此就是做个管事的庄主呢,敢情是另有安排? 谢修文也没有再绕弯子,直接问道:“小弟前些日子跟陈县令和我那个长子打交道不少吧?” “正是,晖哥儿的进步不小,不会再只想着之乎者也了,知道如何能做些正事。” “嗯,小弟对于县衙的一些处事流程想必也是熟悉了?” “有所了解。” 谢修齐是收着说的,不敢说自己早已烂熟于心了。 “是这样,为兄在京兆府给你谋了个差事,只是品阶低一些,从九品的录事,不知小弟可会嫌弃?” 谢修齐傻眼了。 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要去做官了? 从九品怎么了? 从九品那也是官身! 而且底下那流外的小吏们还多着呢。 “文哥,你说真的?” “自然!我原本为你谋的是丰县这边的县丞,奈何后来出了些岔子,我也不好落人口实,所以只得另想法子,近几日才得了准信儿,这是吏部出的文书。” 第249章 回报 京兆府的从九品录事,听起来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儿,但实际上他是在京兆府做事呀! 同品级的官吏,那自然是京兆府这里地位更高一些。 “只要你好好办差,谨慎勤勉,日后升职也是有望的。旁的为兄不敢说,但是至少三年后,能让你往上升至正九品,若是你做的好,八品也不是没希望。” 朝廷的官吏之中,没有科考出身的多如牛毛。 有些是由人举荐而入仕,有些则是因为祖有功绩而得了恩荫,还有的则是纯粹因为家世好,路子广,花些银钱就能给自己弄一个官身。 别小一看一个九品官,瞧着是品级中最低的,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既然是官身了,那就等于要享受诸多的好处了。 有了这一纸文身,之后再去领了官服,那他以后也是有俸禄的人了。 “从九品,你每年的禄米为五十二石,职田按说是两百亩,但是京城的田地紧张,估计能给你一百五十亩左右的职田,月杂约莫就是一贯半,也就是一千五百钱,另外还会再有两名力课。” 谢修齐人还懵着呢,压根儿就没听明白堂哥说了些什么。 “啊?” 谢修文轻笑,便有耐心地再说了一遍。 谢修齐这叫一个兴奋! 他有职田了? 有禄米便罢了,还有职田? 光听着一月的月俸不多,但是有职田呀!这都是不需要缴税的,日后他也算是一位官老爷了。 “谢谢堂哥!” 谢修齐说着,竟然起身对他行了一个大礼。 谢修文吓一跳,连忙将他扶起来:“这是做什么!你我本是一家人,当年小叔愿意帮衬我,如今我有能力了,自然是要回馈一二的。” 谢修齐的眼眶都湿了。 虽说他没有再往上考,可是自小读书,谁不渴望能有个功名、有个官身?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如何,所以干脆歇了心思,也能省下家中银钱,如今倒是好了,可以有正经事做,而且这身份地位上也比以前高太多,他怎能不高兴? “小弟还得跟家里人去封书信,若是能将弟妹和侄子侄女接来也是好的,你还年轻,也不好一直骨肉分离。” “是,文哥说的是正理,我这就去给我爹写信。” 谢修齐以前是秀才,自然也有免劳役的名额,但并非是能免所有人的。 所以,谢家还是一心扶持着孙辈们都要好好读书,以争取更多的实惠。 如今谢修齐是官身了,那就不一样了,他的亲属都可以免劳役,仅这一项,便足以让家中父兄兴奋许久。 谢修齐的信送出去,也没那么快立马就到。 谢修文考虑到是堂弟,而且日后他是要接家眷来京的,所以便不好再住在一处,干脆就差了方虎去打听。 得知当初自己在三杏巷那里租住过的院子如今还空着,便做主租下来了。 那里离京兆府也不算是太远,有上两刻钟,也便到了。 谢修齐是跟着回京后才想到了这些问题。 若是只他一人,自然可以厚着脸皮住在堂兄家,可他的妻小要来,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委实不便,所以便吱吱唔唔地提出来搬出去。 “你不说,我也要跟你讲的。这是租契,我已经将院子租下来了,你先住着,当初我来京会试时,便是住在此处,二进的宅院,你一家子住尽够了。” 谢修齐接过契书,便要将银钱给他。 “不必忙。不过是些许租银,我还是能出得起的。你手上若是有银钱,还是要先攒着,接了妻小来京,难道不要吃喝了?还有,你的儿子难道不想要上学堂吗?” 谢修齐原本还十分坚定地想着给银子呢,被他这一提醒,掏钱的动作也僵住了。 “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咱们是亲戚,难道以后就不来往了?不必拘于一时。” 这话说的,谢修齐脸上微红,总觉得堂哥对自家的报答也过重了,当年他们总共才接济了多少银子呀,哪里比得上如今给自己找差事这样的大恩情! “行了,此事便这样定下,回头让方虎带你去看看宅子,眼下你的力课未到,需要人手或者是短缺了什么,只管跟方虎说便是。” 谢修齐还想要再推辞,谢修文又拿话堵他:“此事你嫂子也是知道的,她还特意着人备了新被褥,回头一并带过去。” 得,这还能说什么? 连嫂子都愿意主动帮衬,他再推托就显得虚伪了。 再说高阳县那边,谢小叔一家子收到这书信,人都要乐傻了! “阿爹,小弟没骗我们吧?文弟真地给他找了一份差事?” “嗯,你们自己看看吧。是正经差事,官身,有俸禄的那种。” 一屋子人,挨个看了一遍,总算相信这不是假的,而且估摸着日子,这会儿谢修齐都已经开始当差了。 “对了,老幺说想把他的妻小接过去,他如今在京城办差,户籍也得挪,到时候还得让孩子们在京城读书科考,这可都是我谢家的大事。” “是是是,父亲放心,我们一准儿支持。” “咱们公中的银钱不算丰厚,我做主给他带去一百两的银票,好让他们在那里安个家,你们没意见吧?” 一百两银子,在京城只能是租房子住,买宅子,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家中无人反对,事情就此定下。 谢小叔这里欢天喜地的,谢大伯、谢二伯家可是乱了套。 不过,谢荣成他们这一房倒是不受影响,反正也分出来了,在谢家庄过着米虫的日子,倒也惬意。 “这修齐真地成了从九品的录事,还是在京兆府做事?” 谢大伯和谢二伯凑到了一处,很快便查实这些都是真的。 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便是再懊悔也是无用。 仔细想想,如今除了小弟那一家子得利之外,二房的谢荣成也被带走了,另外,谢修文的几个亲侄子基本上都被带去了京城,而且谢荣晖还中了秀才,只怕这往后,就得指着谢承这一脉的了。 谢大伯叹口气,“看走眼了呀!” 谢小叔一家子则是抓紧时间收拾妥当,很快便安排人送他们去京城,要走的这天,又收到了谢修齐的一封家书。 谢小叔看到信中所写,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修文是个好孩子呀!” 第250章 边关商贸 谢荣成被留在福源山庄读书,谢修文了解过他的进度之后,觉得这小子再苦读十年,能中个举人就算是顶天了,不可能再有更大的前程了。 谢修文觉得有些可惜,却不知若是这消息被谢家其它人知道了,只会拍手叫好。 毕竟,能出一个举人老爷,那在高阳县便是可以与县太爷平起平坐的身份了。 近几日,朝堂上又吵了起来。 郑阁老和王勤山这一次,竟然是和秦阁老、谢明义站到了一边,成了同盟。 其实就是为了边关商贸一事。 如今的大治虽说与西域各国有商队往来,但很少,说到底朝廷是禁止的。 说白了,就是那些商队都是偷偷来往,若是一旦有边防的人来细查,都得被罚银坐监。 至于大治为何对于边关商贸如此抵触,严格说来,还是考虑到了安全问题。 真要是朝廷支持商贸,那管控起来甚是麻烦,不仅仅是自己的子民,还有其它诸国的商人,这里头种种事宜,可不是两三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第二还是要防止各国细作混入。 据传先帝在位时,曾有一名胡商在大治边关来往三年,之后竟然借着行商之机,摸透了边关的地形,甚至还绘制了边防图。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幸后来被查,若不然,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然而哪怕是出了这档子事,这些年朝廷仍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完全阻止,不过是因为商队过边境都得打通关卡,送上不菲的孝敬。 边境苦寒,这笔银子便默认是边关将士的收入,也减轻了军饷的压力,倒是可以让边关将士们能更安份。 再者商队回来总会带西域新奇的玩意儿,价格虽昂贵,可大家都喜欢,有些甚至还是富贵人家的必备之物,所以便就这么默认了。 走私的银子又不上交国库,都落入各自腰包,当然,这其中还要往某些靠山那里送上一大笔,这都是京城诸多世家、官宦们都多多少少参与过的。 如今若是要发展边关商贸,那就等于是可以走明面儿了,要光明正大地纳税,而且大部分的商户也不需要再额外给某些高官送孝敬了,那岂不是等于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更有甚者,他们有的家族里就专门有人做着这一行,一年能给家族带来不少的银钱支撑。 如今一旦成为朝廷允许且保护的商贸,那就等于是直接夺了他们的腰包,对于奢靡惯了的人人家来说,这就跟割他们的肉一样,怎么能轻易同意? 谢修文这几天也一直接触相关的奏折,估摸着此事若成的话,那内务府也参与其中。 那些能额外得好处的好事没了,也难怪诸位大人们会心急了。 谢修文抽丝剥茧,最终弄明白了,这边关商贸一事,表面上看是彭家提出来的,得罪了不少人,可实际上,这彭家背后却是高、赵两府。 高,便是威信侯府的岳家,赵,自然就是赵越这边了。 别人谢修文不知道,但是这赵家的背后,那可是圣上。 所以,这边关商贸一事,应该是圣上自己有心发展起来,但是碍于势单力薄,所以不得不借助外力而为。 这不,才刚刚拿到朝堂上商议呢,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个说小心如十余年前的那位细作一般,再将我们大治的边防图给弄到手了,到时候双方厮杀起来,那岂是这些商贸带来的银子可以补救的? 那个说,这边关商贸若是真要搞,就要再增设衙门、官吏、这种种费时费力费钱不说,还不一定能有个好。 总之,就是朝堂上吵做一团,个有个的理,也就是各有各的小盘算。 这日,大朝会。 朝臣们再次因为这边关商贸一事吵起来,虽然大部分反对,但也总有支持的。 而且,这支持的人数,还是日益增多。 不过半月的功夫,朝臣中如今已经有三成支持圣上正式开通边关商贸了。 谢修文知道,并非是这些大臣们想清楚了,真地知道对国家好了,而是单纯地 被圣上捏住了小辫子,不得不向圣上低头。 谢明义言辞犀利道:“圣上,这若是开通边关商贸,绝非三言两语可成,西域小国十余个,咱们总要派使臣前往吧?而且谁能保证那些异族会不会对我大治生出贪婪之心?” 王勤山也跟着点头:“谢大人所言有理,圣上,微臣也以为不妥。要开通商贸,这代价太大,而且咱们要投入的财力人力也都不可小觑。” 景文帝眯起眸子,他就知道这些人不会这么轻易地松口。 至于他们刚刚提到的那些,不过是冠冕堂皇罢了。 说到底,不过是舍不得那些好处罢了。 “谢左丞何在?” 谢修文正想得入神呢,猛地听到圣上唤他,顿时打了个激灵,连忙出列:“微臣在。” “有关边关商贸一事,也争吵了半月之久,你有何见解?” 一时间大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在谢修文的身上。 谢修文颇有几分无语。 这种事情,他还能怎么说? 那指定得向圣上靠拢呀,他又没有别的倚仗! 谢修文正正神色,坦然道:“回圣上,刚刚谢大人以及王大人所言,微臣都赞同。” 这话可是让众人的脸上都升出几分惊异之色。 毕竟,大家都以为谢修文是圣上的宠臣,那自然也是要向着圣上的,如今怎么反而跟圣上唱反调了? 景文帝脸上略有不悦:“你也觉得开通边关商贸不妥?” “回圣上,微臣只是觉得刚刚二位大人言之有理,要开通边关商贸,绝对易事,并不代表微臣觉得边关商贸一事不能做。” 好嘛,这个大喘气! 景文帝松口气的同时,又略带几分嫌弃的眼神,恨不能先敲他两棍子。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开通边关商贸,的确要有人去各国谈判,要统一度量,还得抽派人手驻军,制定刑罚惩戒、税收等等,想想就是好些个事儿。正好北边儿又有匈奴虎视眈眈,贼心不死,所以想要办成此事,的确是阻力重重。” 第251章 支持 这不是景文帝想听到的话,但是又不可否认,谢修文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 场面一下子又僵住,向来最听帝王差遣的谢左丞都说了种种难处,这商贸还怎么弄? 景文帝自己的腰背似乎也弯了一些,眼睛里的光亮跟着黯淡不少。 郑阁老等人觉得谢修文还是很识时务的,这种事情,的确不能只想像美好画面,不考虑实际困难。 帝王的心气儿淡了不少,但是其它人并没有就此歇下去。 一位年轻的官员站出来,“谢大人所言极是,的确是困难重重,但是因为困难多,我们就不做了吗?这边贸带来的好处,我们就能视而不见?” 谢修文扭头看了对方一眼,是上一届的进士,目前还是从六品的官员,若是小朝会,他可没资格来。 景文帝听到这话,还以为能指望着这位新人再多说些什么,结果,也就这样了。 毫无意外地,景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谢修文则是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圣上,开通边关商贸,自然是利大于弊。只是这弊端再小,朝廷也不可忽视。以微臣之见,开通边关商贸乃可行之政策,只是,目前还不够完善,需要再由细节处一一商讨,并且能制作出一套完备的策略,再可行事。” 景文帝的眼神又亮了,其它的诸多老臣们都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向谢修文,便是向来力挺他的王勤山的眉眼间也闪过一抹不赞同。 “谢爱卿仔细说说。” “回圣上,这些时日,朝堂上关于商贸一事一直争执不断,微臣也不敢大意,便特意去请教了鸿胪寺卿谢宇大人,从他那里,微臣了解了一些西域相关的习俗、国情等等。若是只撇开匈奴不谈,那与西域各国开通商贸,可谓是易如反掌且带来的利润远超诸位大人们的想像。” 谢修文话落,眼神示意一旁的谢宇站出来一起发力。 谢宇早就和谢修文达成了共识,而且,这也是他归京以来,能为朝廷做的最有功绩的一件事。 “回圣上,微臣赞同谢左丞之言。最重要的是,不仅仅是能带来的银钱之利,更有一些稀缺的粮种、药材等等,圣上,若是要出使西域,微臣愿意前往。” 开通商贸,必然是要派出使臣的。 而鸿胪寺的官员自然是最适合的。 景文帝没想到谢修文不仅能弄出更详尽的计划,连人手都已经想好了。 “谢卿有此气魄,实乃我大治百姓之福。” 如此,便等于是盖棺定论了。 景文帝都如此盛赞谢宇了,谁还敢再说什么? 具体事宜,当然不适合再在大朝会上一一细述了。 景文帝也是个会支使人的,干脆就让谢修文弄出一个详细完整的折子呈上来,限期三日。 散朝后,王勤山找到了谢修文。 “你此着甚为危险,你可知道这边关私贸,有多少达官贵人牵涉其中?便是皇族也有人从中得利,一旦开通了商贸,便等于是夺了他们口的肉食,你就不怕他们再出手对付你?” “师叔,边关商贸,利国利民,说句不好听的,那些走私行径,最终肥了的还是这些达官贵人们,老百姓能得到什么好处?况且,他们只盯着于自己有利的东西来置换,完全不曾考虑过我大治朝缺什么,想要什么,长此以往,权贵更盛,百姓生怨,并非是好事。” 王勤山沉默了。 谢修文说的这些事,他又岂会不知? 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真地要跟那些亲贵们对着干吗? 王勤山叹了口气,到了这一步,知道商贸一事已是势在必行,他现在无比庆幸的是,他们王家未曾参与走私一事中,否则,怕是很难脱身了。 走私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就算是皇亲又如何? 真要是捅到了御前,头一个被惩治的,必然就是带头走私之人。 所以,他们就算是对谢修文生怨,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害他。 现在谁不知道谢修文背后站着的就是景文帝,真要是对谢修文出手,那就等于是在打圣上的脸,那后果岂是他们能承受得住的? 其实,谢修文也是三思而后行的。 若是他刚入朝时,他必然不会公开支持景文帝发展边关商贸。 因为彼时自己立身不稳,而圣上也正于几位老臣斗得水深火热。 如今不同了。 圣上是大权在握,这一点毫无疑问。 而他谢修文如今也是正四品的官身,并非是谁都能过来踩一脚的小虾米了。 所以,能在有生之年做出一些被记入史策的功绩,他何乐而不为? 谢修文不是一个会贸然行事之人,关于商贸的折子,其实他早就已经写好了,但并未急着呈上去,其目的,一来是想要继续完善,二来,也需要让圣上以及其它大臣们知道,他并非是急于求成之人。 三日后,谢修文将一厚厚的折子呈上,景文帝看到后面时,竟是拍案叫好。 “谢爱卿,你这份奏折当真是详尽,税收、治安、度量、刑罚等等,具都考虑在内,朕果然是没有看错你。” “圣上既然吩咐了,微臣必然是要竭尽全力,旁的倒是还好说一些,只是这统一度量这一项,还需鸿胪寺那边多多配合,而且微臣能在这份折子,也是多亏了谢大人的提点帮助。” 景文帝见此更是高兴。 谢修文此人忠心,每回但凡是他派下去的差事,都是办得相当漂亮。 最要紧的是,此人不贪功、不冒进,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便会毫无顾忌地将需要别人攒功绩的事情推出去。 此等君子,实属难得。 “圣上,与西域开展商贸,前期或许还能顺利一些,只怕时日久了,匈奴那边会看不过去,想办法来分一杯羹。” 景文帝也是在顾虑这一点。 匈奴人可不跟你讲什么商谈会盟的,他们想要什么,基本都是靠手中的弯刀说话。 你不给,他就抢,你把他打退了,他就会跟狡猾的狼一样,时不时地过来骚扰你一下,让你既没办法将其灭了,又得花心思去应付他。 着实可恨! 第252章 招工 “圣上,以微臣之见,想要发展边关商贸,首先不是急着与西域各国签定盟约,而是要先操练出强壮的兵马,让匈奴不敢窺伺。唯有我大治国力强盛,方能真正地震慑西北。” 几句话,说得景文帝竟然还有些热血沸腾了。 “爱卿言之有理,此事,不可急燥,而且必须要双管齐下。我大治军民一心,定然能更上一层楼。” “圣上英明!” 几日后,景文帝下了旨意,由鸿胪寺卿负责边关商贸一事的相关筹备工作,比如说这度量的统一、刑罚的制定等等。 而税收问题则交由户部去安排,毕竟货物种类不同,所收取的税额也不同,而且不仅仅是有进入关内的货物了,还有从他们大治带出去的货物呢。 所以,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搞定的。 威信侯府赵越则是接下了关于边关治安、边防等一系列的任务。 当然,并非是让赵越亲自去边关执行,只是由他来主理,而且赵越是亲自上过战场,驻守过边关的,所以这件事情交给他,景文帝很放心。 谢容昭在王自珍的陪同下去了建在乡下的绣庄。 谢修文之前在京郊买下了两处庄子,一处较小,暂且交给了谢荣晖来打理,还有一处较大,但是又因为连带着一处山头,且产出丰富,所以谢容昭便缠着父亲带她来过几次。 谢容昭注意到住在这里的村民很多,而且日子过得也还行,至少是丰衣足食,只是女子过得相对会差一些。 这并不奇怪,重男轻女的心思,并非只在大户人家才有,越是普通人家,越想着生儿子来继承香火。 结果就是越生越多,越生越穷,家里头日子艰难时,便一心只想着将所有的好处都留给儿子,从而忽视甚至是开始压榨女儿了。 谢容昭特意去看过乡下的宅子,地方很大,三进的宅院,还有东西跨院,一眼便知这前主人家是个会享受的。 谢容昭征得谢修文的同意之后,便将西跨院这边的几道门给封了,彻底与主宅这边断开,然后另修了一道大门。 谢容昭一心想要让这里的女子们日子好过一些,自然不会只想着雇她们干活。 她早看出来了,很多人家的女儿送出来做工,挣的铜板是一分不少都得上交的,自己别说是买支头花了,便是在外头吃个包子都要被家里长辈打骂的。 谢容昭将绣庄收拾出来之后,便安排人在这里招工做事。 因为是绣庄,所以里面一水儿的女子,便是外头负责接待的,也是女掌柜。 谢容昭考虑到安全,特意招了几个会功夫的女护院在前院做事,另外,主宅那边也住着男丁呢,真要是有人敢来闹事,直接喊一嗓子就能出来。 今天是绣庄第二批招工的头一日,谢容昭特意过来看看进行的如何了,是否招足了人手。 谢容昭借着她父亲的光,如今的绣庄做得是风生水起的。 谢容昭的马车一到,外头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便弱了下来。 “怎么回事?” 谢容昭一下马车,便看到绣庄着围了不少人,但大部分都是中年男女,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这些人能做绣活? 女掌柜过来请安,然后示意手下人看着,莫要让人闹事,自己则是随东家一起进院说话。 “主子先喝口茶润润喉。” 谢容昭只是瞄了一眼茶盏,然后看向女掌柜,先前的问题,还没回答她呢。 女掌柜叹口气,“这些人不满咱们这里的规定,说是不想将女儿或者是妻子送来这里管束着,只想接一些普通的针线活回家做。” 谢容昭眼珠子一转,便想明白了,但她没说话。 一旁的王自珍也立马明白,哼了一声:“那些人可是说既然不在这里吃住,是否可以将工钱涨一涨?” 女掌柜脸色不好:“正是,王嬷嬷当真是一眼就看穿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此处的百姓格外重视子翤,儿子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既想要赚钱,又不愿意女儿在这里吃住,倒不如干脆换成银钱,这样便是买了细粮买了肉,能吃到嘴里头的也是儿子孙子,而不是他们眼中的便宜货!” 这话说地不好听,但是事实。 绣庄也开了有一阵子,之前也有手艺好的妇人在这里做工,说在这里吃住都好,有些人甚至没有活计的时候,都不愿意回家,哪怕是在绣庄一日只吃一餐饭,也觉得比在家里头强。 时日久了,绣庄伙食好的事情,自然就传出去了。 虽然也吃粗粮,但是每三日必有一次荤腥,最主要的还是在这里能吃饱。而且住的屋子也都干净,虽然是大通铺,但至少屋顶不漏雨,也不必住柴房。 好些来这里做工的人,被接回去的时候,明显人都白净了,也胖了。 一开始大家伙觉得还挺好,把闺女或者是妻子送过去做工,既能挣钱,还能省家里头一份儿口粮。 可是日子长了,便有人觉得不划算。 三天就能吃一次肉呀! 凭啥给那些个赔钱货吃? 就该着换成银钱,给家里头的儿孙们吃才是。 如此,这第二批招工的时候,就有人堵在门口‘讨说法’来了。 “不必理会这些人,他们若是再闹,便直接放话出去,说我们完全可以不招本村的姑娘,便是这点儿工钱,也别指着自家赚回去了。” 女掌柜得了主子的准话,自然就更有底气一些。 这次招的是长期工。 也就是说要跟绣庄签契约的。 不是卖身契,但是于律法上也有约束力。 好些个庄稼人都不识字,每回签契约,都是请的村里头的老童生或者是老秀才来读的。 能进绣庄的女子自然是幸运的,她们在这里能吃饱穿暖,不必被人打骂,没有干不完的家务活,她们可没有人愿意再回家受罪。 谢容昭在这里开一家绣庄,主要就是想着帮这些可怜的女子一把。 只要是跟绣庄签了长契的,此时都无比庆幸,一个月回两次家,就算是挨打受骂的,她们也认了。 王自珍有些担心:“小姐,我瞧着那些个老人家可不好处置,若是他们倚老卖老闹腾起来,日后怕也是咱们绣庄的麻烦。” 第253章 不好的预感 谢容昭倒是丝毫不担心,做了这么多年的小姐,想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样了。 “放心吧,他们不敢闹的。这村子里头八成的村民都佃着咱们的田地呢,若是敢让我不高兴了,那还想着种咱们家的田?” 一千多亩的田庄,当然不可能都是由庄子里的人来打理的。 而且谢修文本人也是农家出身,自然愿意在能力范围内多照拂一些普通老百姓。 因为不用缴税,而且他们家的田地又多,所以谢修文把租子一直都是定在了四成,若是遇到灾年,还会再少收一成。 好些个大地主把田佃出去,都是收五成租子的,更有些心黑手狠的,那是直接收六成租子,可是让庄稼人吃不消。 这里的村民有些人家自己有一两亩田地,但是哪够养活一家老小的? 所以,自然就得佃田来种。 谢家的田庄厚道,每年只收四成租子,因着都是良田,所以一亩地这一年能有二三两银子的收成,但是主家只要四成,那他们就能得六成,最起码能让家里人吃饱饭了。 有些人家汉子多,直接就在庄子里佃了三十亩的良田,一年下来,佃农家除了吃穿以外,还能余下几两银子过年,这才是好日子。 谢容昭将绣庄建在这里,也是因为知道就算是她提出较为严苛的一些规矩,这些人也不敢闹事。 真得罪她了,那些田地不租给你了,你能怎么着? 可别说有租契这东西在,那东西也就是针对老百姓的,对于官户人家来说,那东西屁用没有。 果然,不多时,女掌柜就笑吟吟地回来了。 “说说吧,咱们现在绣庄有多少人,手艺好的和手艺一般的,分别多少?” “是,咱们绣庄今日又招了十七个,七个是本村的,十个是外村的,离的也不远。另外,总共有绣娘四十二人,这其中能称得上手艺好的,也就是十二个,余下的手艺一般,但是做一些普通衣衫还是没问题的。” 谢容昭点点头:“我刚接了侯府的单子,侯爷身边是有五百亲兵的,以后这五百亲兵一年四季的衣裳也由咱们做了。这个不挑手艺,会做针线活就成。不过这工钱自然也就会低一些,这个要跟女工们讲清楚了。” “是,小姐放心,奴婢都明白。” “这人手上还是差了些,所幸城里头也能分担一部分。咱们这里争取月底前做出两百件冬装来就成。我已经让人大概弄了尺寸,咱们这里只负责做大号和中号的就成。” 谢容昭将写有尺寸的纸条递过去:“虽说不挑手艺,但也不能做得太寒碜了,不该露线头的地方不能露,这些人穿在身上,那就是威信侯府的脸面,不能大意。” “是,您放心,小的一定盯紧了。” 谢容昭中午在这里吃了一餐,也没让人单独做,就吃的跟这里的绣娘们一样。 中午吃的都是素菜,但是油水不少,是二合面的馍馍。 现蒸白面馒头肯定是来不及了,女掌柜就让人单独给小姐做了一大锅白米饭。 谢容昭带着丫环嬷嬷还有护院一起来的,自然都得吃白米饭。 谢容昭觉得这里的厨娘手艺还不错,这素菜能做成这样,也是很好了。 一道炒冬瓜、一道烧豆腐,因为厨房里没有肉,厨娘脑子转得快,还是弄了一个大葱炒鸡蛋,又做了一道木耳烧菇子。 谢容昭不急着回去,主宅那边也都收拾出来了,谢容昭还是个孩子,自然不能住正院,而是选了东跨间的一处院子住下。 “小姐,夫人交待了,咱们只能在这里住一晚,明儿就得赶回去。说是几位公子都会回来的。” 谢容昭自然知道这个,一心也盼着他们都能回家住,这样家里头才热闹,有人气儿。 “我知道他们要回来住,好像是阿爹要让他们去听哪位大儒讲学来着,罢了,我不读书,也不记得名字。总之就是于他们有益的。” “小姐,那咱们明儿回去的时候,是不是还要给几位公子带礼物?” 谢容昭喜欢在外头买一些个小玩意儿,有时自己拿来赏玩,有时就是当礼物送出去。 她一个半大的孩子,也不想总是跟朋友们送一些金银之物,俗气不说,还容易引起纠纷。 “嗯,等明天回城的时候,咱们先到街上逛逛,我记得四哥爱吃糖葫芦的,也不知这会儿可有得卖了?” “现在还不是很冷的,只怕糖葫芦是没有,但是糖雪球应该有。” “那就买糖雪球。” 谢荣恩不管在外头吃多少好的,儿时的口味也总是不会变。 “小姐,奴婢将帐册拿过来了,您要现在看吗?” 陈夏在外头接了女掌柜送来的帐本,将人打发了。 谢容昭看了差不多有两刻钟的帐本,然后差人将女掌柜叫进来。 “小姐有何吩咐?” “这两日会有棉花和棉布送来,也会有一些差一些的细葛布,先完成这两百件冬装的定量,然后做一些孩童的冬装和被子。” 女掌柜立马会意:“小姐可是要送到善堂去的?” “嗯,就按普通五岁幼童的身形做十套,八岁孩童的身形做十套就好,再做几床棉被。另外,我让人拆了一些旧棉衣,你也安排人做成棉鞋,尺寸上你看着就是。” “是,奴婢明白,若有不明之处,奴婢自去善堂里头量一下就是。” 果然,会办事的手下就是让人省心。 谢容昭用过晚饭之后,就总是有几分心神不宁。 感觉要出什么事。 “嬷嬷,我这心里头不舒服,总觉得要出事。” 王自珍已经帮她铺好了被褥,跟在小姐身边多年,她是知道小姐身上有着古怪的好运气的。 “那奴婢去吩咐一声,让下人们都打起精神来,好好守夜。” 饶是如此,谢容昭仍然不安心。 “嬷嬷,你去叫上外头的李寺叔叔,让他带人到咱们宅院外头都巡查一圈。” “是,奴婢这就去办。” 谢容昭坐不住,干脆就去了前厅坐着,总感觉要出大事。 果不其然,她才坐下没多会儿,外头便闹起来了。 ?” 第254章 纵火 谢容昭焦急地看向门口,陈夏则是下意识地往主子身边靠近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还多了一柄剑。 李寺带着几个护院,后面还跟着几个庄稼汉子。 “启禀小姐,属下等在外巡逻时,发现这些人带了铜油,属下赶到时,他们已经往墙角倒了一桶,这是余下几桶未来得及倒的。” 三个年轻人,看穿着打扮,不像是农家汉。 谢容昭如今是官眷,自然不能知法犯法。 “将他们捆了,明日一早送至京兆府衙,连同这些证据一并都保存好了。” “是,小姐。” 李寺这厢刚应下,那头就有人哭天抹泪地过来求情了。 “还请大小姐高抬贵手呀!这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定然是受人挑拨才会做出这等事,还请大小姐能饶他一回。” 过来喊冤的,是一位中年妇人,谢容昭并不认得,但是一旁的王嬷嬷认出来了。 “小姐,白日里闹事的人中,便有她。” 谢容昭心中诧异,总觉得这里头有古怪。 “李寺,将他们关起来,看守严实了,不许任何人来探视。” “是,小姐。” 李寺几人押着那三个年轻人就往外走,这边的妇人哭闹着想要往前扑,直接被人给挡住。 “这位夫人,我与你素不相识,你的这位外甥却想要我的性命,我总得知道为何吧?这天底下就没有他想要害人性命的凶手被抓了,还能凭你哭几番就放了的!” 这话着实不给情面。 跟着一起来的村里人也都是指指点点的。 若是一些偷鸡摸狗的小事也便罢了,这可是涉及到人命了呀! “来人,送客。” 说是送客都是好听的,王嬷嬷直接下令将人撵出去了。 这么大的事,村长自然也被叫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宅院的大门就关上了。 次日一早,李寺等人就已经安排人手将这三人送去京兆府,那妇人再过来求情的时候,人都已经被押送走了。 外人不知道,但是谢容昭却知道这次的事情不简单。 那几人手脚都被捆住,嘴里头也被堵了破布头,李寺从他们身上还搜出了一些毒药,这就让人很难再相信他们是一时兴起过来找茬了。 连人证带物证,一并送去京兆府。 虽说送至官府,但是李寺这边也不可能甩手不管了。 而且谢容昭也能看得出来,这些人分明就是受人指使而来,那幕后之人所图为何?她总要弄弄清楚的。 毒药被收了,这三人挨了板子,却没有人交待出什么,府尹无奈,也只能是暂时将他们收押,改日再审。 消息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威信侯府这里。 赵恒有心派人去查,但他年纪还小,而且府里头真正有本事的人,他也指使不动,干脆就去求他的好爹爹了。 赵越也是吓一跳,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对小乖宝下毒手,而且还是半夜里纵火,这可不是小事。 赵越将儿子打发走,亲自去谢府问清楚。 谢容昭也没瞒他,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赵越上下打量她两眼,这丫头还真是好运气,要不然,真有可能会出事。 “你近来可得罪什么人了?” 谢容昭愣住,她一直都秉承着与人为善的信念与人交往,真不知道何时就得罪人了。 而且她再仔细想想,自己在京城所交的好友也不多,赵樱算一个,定国公府的王宜诺也算一个,再有其它的,不过就是点头之交罢了,实在算不上朋友,也绝对不可能是仇人呀。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得罪人而不自知了。你的绣庄可有抢别人的生意?” 谢容昭摇头:“应该没有,阿叔也知道的,我这绣庄里头做的大都是一些普通人的买卖,利钱小,好多大商户都是看不上的。” 京城的几处大绣庄,那都是只做达官贵人们的生意,一两件的绣品,就能赚上几十甚至是上百两银子,岂是她的那个小绣庄能比的? 谢容昭办绣庄,一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二也是想着借由自己的手,也能为家里做些什么,不赚太高利润的钱,也是考虑到了父亲的官声。 现在谢修文的官级都到四品了,每年的俸禄不少,再加上还有这么多的田庄,自然是吃喝不愁。 至于商铺,刘若兰如今也就只让人弄了这么两间,其中一间还是打着日后要给谢容昭做嫁妆的幌子开的。 余下的铺面,都租给商户,一年也能得利数百两银子。 赵越也认为谢容昭不会撒谎,没有必要呀。 “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我会安排人查清楚,不过京兆府那边估计不会有什么结果,这三个人十有八九是被人推出来当枪使的。他们三个怕是压根儿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单纯地见钱眼开。” 对此,谢容昭也是深以为然。 昨晚上李寺拿刀吓唬他们的时候,也只说是收了别人的银子办事,总共收了五十两的定钱,还有一百两的尾款没给。 再问是什么人给的银子,他们却是支支唔唔地说不出来。 显然,背后之人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遭了。 事情无疾而终,谢容昭只觉得心里头憋闷得厉害,但是又别无他法。 谢家的几个少年郎听说此事后,自然是都劝着她日后少出门,即便是出门,也不能宿在外头了。 而谢容昭则是想到了绣庄。 那铜油的确是泼在了庄子的院墙上,但却是泼在了西跨院,也就是如今的绣庄墙下,所以,对方真正的目的,是想要烧死绣庄里头的人? 这有一就有二,谢容昭自然是不放心。 “寺叔,麻烦你再跑一趟吧。跟庄头说,让他安排人夜里巡逻,不光是在宅子里头,还要在庄子外头仔细巡逻,就说我的主意,下个月每人再多给一两银子的辛苦钱。” “是,小姐。” 庄子上的长工们不少,几十号子人呢,每天抽出十个八个的人来巡逻,几天才轮着一回,又有银钱拿,不做的才是傻子! 李寺刚要走,又回来问道:“可要跟村长说一声?要不要让他们自己村子里也多注意 第255章 白鹤书院 谢容昭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人在故意使坏,就怕他们在庄子里找不到机会下手,反而对村民们不利。 “跟他说一声吧,好歹也让他们有个准备。正好抓人时他们也都看见了,那铜油味儿现在应该还没散呢,人都是惜命的,应该会在意。” “是,小姐。” 谢容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人,尤其是参加宴会的时候,有没有说错话,无意中就招惹到什么贵人了。 可是想了半天,仍是毫无头绪。 赵越那里也查不出什么来,这件事情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只有那三个人被重判,哪怕他们咬出了幕后主使,但是却毫无特点,怎么找? 连人家的长相都没看清楚,只知道拿银子,这会儿出事了,全都傻眼了。 找不到他们说的那个人,那就等于是他们自己做的,蓄意纵火杀人,若是真成了,那必然是死罪呀! 村子那边也时刻关注着这件事,打听到被重判,而且其中一个还被打了五十板子,然后判二十年苦役,这可比死了还难受呢。 二十年的苦役,就是要手脚带着镣铐来做工,而且都是老百姓们不愿意做的,比如说采石场、矿场等等。 白干二十年,没工钱拿,还要挨打挨骂,更甚至有可能半路就会死在服役之地了。 因着这桩事,村长想到先前谢家人告诉自己的那些话,当下也不敢大意,安排了村里头的壮劳力,轮流巡逻。 再说谢家几位少年郎,此次被接回来,一是因为王勤山要去国子监讲学,二是被京城的白鹤书院请去讲学三日。 当然,并非是连着讲三天,毕竟王勤山自己也身有要职。 除了王勤山之外,还有翰林院学士刘大人也会去讲学。 所以,谢修文才会急着将他们都接回来。 谢容琅几人的书读得也差不多,谢修文有心让谢容琅明年下场试试,若是能得中秀才,自然也是一方佳话,便是不中,也有了一个经验。 谢修文这几年一直在多方打听好一些的书院,总不能一直让几个孩子们在山上读书,总还是需要多与同窗辩一辩、学一学的。 谢修文给几个少年郎都办了入学的手续,回京不过三日,便都成了白鹤书院的学生。 当然,去书院读书,并非是就在那里拜师了。 谢修文其实早有打算,谢荣晖可以在白鹤书院拜师,但是谢荣琅,他是想着日后让他拜谢林为师的。 只可惜如今谢林不在京中,估计要再等上年方能归京了。 白鹤书院的名声不错,谢修文之所以选择这家书院,主要还是跟自己的恩师有几分关系。 徐远卿在铭山书院,便是圣上几次请托,他也不愿意再入朝堂。 而白鹤书院的现任山长,便是徐远卿的弟子,按礼数,谢修文当唤一声师兄的。 傅山长如今也已是四十余岁的年纪,二甲进士出身,在翰林院供职数年之后,辞官到白鹤书院任山长,立志要为大治多多培养有识之士。 傅山长虽然辞官,但是圣上还是下了恩旨,傅山长的职田未曾全数收回,还给他余下一半,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谢修文带着几个孩子特意拜访,傅山长知道这个师弟当真是有本事,也是那种天生就适合在官场中游走之人。 师兄弟二人并非是头一回见面,但这一次却是聊的时间最久的一回。 谢荣晖也入了白鹤书院读书,这里同样是按学习水平、进度、身份等分班。 谢荣晖是秀才,入的是鹤甲班,其余几个还没有任何功名的少年郎们,则是入了普甲班。 若是谢荣晖来年可考中举人的话,那便能入白甲班了。 谢修文将几个孩子留在书院,每旬休一日,孩子们可回家,这里离家可近多了,便是后晌下学了,也可以直接回家的。 不过谢修文觉得还得让他们适应一下这些集体生活,也于他们日后的路再有帮助。 晚上,谢修文将一干公文收起来,人有些疲累地往后一靠。 这些日子,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家中,都是变故频生。 谢修文还没忘上回刘若兰中毒一事呢,这回自己的女儿又险些出事。 这幕后黑手一日不揪出来,他便一日寢食难安。 妻女,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卑鄙行事,屡屡对内宅女子动手,着实是手段龌龊! 可是事到如今,便是赵越那样的能人都未曾查出真凶,他一介文臣,又毫无背景,就更难了。 谢修文很肯定当初妻子中毒,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而这次女儿险些出事,他却不能肯定对方到底是冲着他,还是冲着乖宝了。 乖宝平日里乖巧,出门少,便是外出,也都是去几个固定之所,未曾听说她与何人发生争执矛盾,所以他还是觉得对方是冲他来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老爷,安和街谢府那边有消息送过来了。” “拿来我瞧。” 谢修文可不是一个善茬,别人能往他家里安钉子,他自然也有法子在别人那里买消息。 左不过是许以重利罢了。 谢修文看完纸条,眉梢微扬了扬。 “豆子,将齐忠叫进来。” “是,老爷。” 齐忠一家子都住在谢府的下人房,谢修文和刘若兰考虑到他一家子办事得当,所以单独给了他们一处小院子,连正房带厢房、杂物房有九间屋子,可以说是在府里头是相当得脸的人物了。 “老爷,您有何吩咐?” “明儿去一趟珍衣坊,我听说那里的成衣做得不错,很受夫人小姐们的喜欢,你去瞧瞧,打听一下价格,旁的也无需多问,更莫要露出自己的身份。” “是,老爷。” “还有,记得再去一趟城外许家村,给许大柱家送些米粮和粗布过去,给他们留下两贯钱。” “是,小的一定都办好。” 谢修文挥挥手,齐忠便退出去,换豆子又进来伺候了。 “可知谢成业近来在做什么?” 豆子愣了一下,回道:“老爷,听说近来庄子上没有什么事了,这会儿主要就是和匠人们一起鼓捣暖房呢。” 来了。 第256章 机会 第二天,谢成业被叫到了谢府前院书房。 “阿叔,您找我?” “嗯,坐。听说你近来很辛苦,和匠人一起鼓捣暖房,累坏了吧?” 谢成业嘴巴一咧,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阿叔,我不累。主要这体力活也都是他们在干,主要是我跟着一起打打下手,再就是监工。” “如今弄了几个暖房了?” “昨儿弄的是第三个,估摸着明天就能弄好了。” “不错,到时候暖房弄好了,这新鲜的蔬菜先不急着往铺子里送,到时候我给你份名单,你给几个府里头送去。” “是,阿叔。” 谢成业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这大部分的府邸里都会弄暖房,咱们有必要不?” “当然有。他们有是他们的,咱们送是咱们的。不可大意。” “是,知道了。” “暖房的事,让庄头那边盯着就可以了,你再帮我办件事。” “请阿叔吩咐。” “你帮我打听一下安和街谢府在京郊附近的产业,主要是田庄,再打听清楚哪几个田庄里头有存粮,打听的越详细越好,但是别让人生疑。” 谢成业也是知道这个谢怀义家的。 那一家子人可不地道! 当年曾祖父就是被他们那一支给坑了,末了却让曾祖父背锅,不得不离开京城。 要不是谢怀义不讲道义亲情,兴许自己这会儿也是一个大少爷呢。 “行,这事交给我,阿叔尽管放心。” 谢修文就是看中了谢成业的机灵劲儿,所以才让他去打听。 而且谢成业不是本地人,生面孔,做这种事情也是有经验的,定然不会让他失望。 安和街,谢府,内宅。 谢春华看了一眼送来的东西,表情恹恹道:“放着吧,不管怎么说都是母亲的心意,便是再不好,我也不能多说一个字的。” 身边的奶娘也知道小姐日子过得不痛快,可又能怎样呢? 谁让是庶出呢! 嫡庶之别,自古有之,如今夫人愿意做做样子送这些过来,也就别再指望着更多了。 奶娘将东西一一收拢后,又过来回话。 “前儿听说五小姐院子里头摔了一套茶具,还罚了一个丫头,咱们可要打听打听?” 谢春华脸色一慌:“奶娘莫要多事!她是嫡出,咱们可不能沾这个。” 奶娘也知道小姐为何如此畏惧,点头应道:“奴婢也就是嘴上说说。也无需刻意打听,下人们一起干活的时候,兴许她们自己就能说漏嘴。” “她们自己若是说漏了,咱们不管,可万不能主动去打听。” “是,小姐。” 谢家五小姐谢春宁,和谢春华不是一房的,但谢五小姐是嫡出,而且其父在太爷那里也是颇受宠爱,所以这地位自然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谢春宁这两日不怎么出来走动,便是老夫人那里,也有几日未曾去请安了,对外只说是病了。 因着谢春宁自己不出来,而且又请了大夫来看,的确是开了方子,所以各房各院的人,也都只是送些东西过去,主子们并没有亲自过去探病。 只除了几个长辈亲自去一遭,便交待底下的孩子们莫要过来,怕过了病气。 谢春宁其实就是心火所致,许是又因为吃食上没注意,所以咳嗽得厉害。 谢家这一大家子人,光是主子就有几十个,谢春宁身处内院,她病了,于外头的男子们而言,并无什么大碍。 甚至于,谢怀义这样的当家人,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有几个孙女、曾孙女。 谢春宁吃了几日药,这咳嗽总算是止住了,但是嘴角上起了泡,这会儿结成痂,她嫌难看,所以更不愿意出门了。 “小姐,奴婢刚刚过来的时候,听说绣庄的管事过来了,这会儿正在跟三夫人说话呢,奴婢瞧着夫人的脸色不好,应该是这月的盈利不佳。” 谢春宁眼皮都不带抬的。 绣庄生意如何,她才不在意呢。 那绣庄是她娘当年的陪嫁,经营不好,那也是因为手底下的人不卖力,若是依着她,早就把人换了。 不过到底不是自己的产业,而且那绣庄的管事也是她母亲那边的老人儿,所以这话她也不敢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 “不必管这些,咱们的珍衣坊做得好便是了,这可是我以后的嫁妆,务必要多上心。” “小姐说的是。” 丫环说着,端了一盏茶过来,然后跟小姐使眼色。 谢春宁瞧着她眉眼的神色,便知是有好消息传来。 “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事交待她去办。” “是,小姐。” 待屋子里头没人了,丫环又特意往门前立了会儿,确定外头也没有人偷听,这才忙着小跑到主子跟前。 “奴婢刚得的消息,世子爷后日要去城外赛马,还听说国公夫人已经在相看孙家的姑娘了。” 谢春宁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人还挺欢喜的,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可再听到后半句,这脸色便是一沉:“孙家?” “小姐放心,虽说是相看,但这估计是不成的。孙家几位小姐中,只有一位适龄,但是这体态上稍丰腴了些,世子爷那样的俊秀人物,必然是看不上的。” 这话听着还中听一些。 “也是,倒是后日是个机会,咱们得准备起来。” “小姐,您如今这嘴角基本上也好了,这两日再用些药,后日一上妆,必然没有问题的。” 谢春宁得意一笑,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真地是赶上了,若是前两日,这机会怕是要错过了。不过,我一人出府也是不成的,还是得找一位兄长才好。” “小姐,这还不简单?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后日世子爷外出赛马必然要走官道的,咱们就借口去护国寺上香,不就正好可以遇上了?” “此计可行,可母亲必然不放心我只身独往,你去透话给四哥,他不是一心结交世子爷嘛,这也正是一个机会。” “小姐说的是,到时有四公子在,倒更好与世子爷攀上关系,兴许还能一起再用个饭。” 谢春宁听得心里头都要冒泡了,若是安排得当,那她的好事后日便可以定下 第257章 反击 不过谢春宁打算的倒是挺好,可惜却未能如愿。 准备出门的前一晚,谢春宁也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竟是全身起了疹子。 当时可把一众奴仆们吓坏了,就怕再是麻风一类的恶症。 好在请大夫过来诊脉后确定,只是普通的过敏,不过这过敏的情况有些严重,便是用了药,想要彻底地消下去,至少也要三日才成。 如此,谢春宁想要半路上去缠着世子爷,自然就不成了。 谢春宁相中的世子爷,正是王宴清。 开春那会儿,定国公府的老公爷自请上书,将爵位给了自己的儿子王信,他如今身上还担着官职,但是也属于半闲散的状态。 世子上位了,那王宴清这个嫡子,自然而然地就被封了世子。 王宴清本就是王信的嫡长子,他被立为国公府世子,自然是无可指摘的。 十几岁的少年郎,人生得俊秀不说,而且还出身权贵之家,自然是会引来无数妙龄女子的青睐。 谢春宁又被困在屋里几日,待人好了,却又得重新打听世子的行踪,别提多难受了。 “听说珍衣坊那边给人做的衣裳出了岔子,收了人家几十两的银子,结果做出来的衣裳竟然还不及那些普通绣坊做出来的两的衣裳。” “真的假的?不成吧?” “这事可做不得假,我有个亲戚就在那里做事,听说是掌柜的将料子给昧下了,原以为那客人是不起眼的商户人家的姑娘,结果没成想人家也是识货的,这才闹起来。” “哟,那珍衣坊可是咱们这片儿出了名的贵呀,听说来这里选衣裳的都是达官贵人们呢,真出了这样的事儿,怕是这名声不好听了。” “可不是嘛,虽说那些贵人们的衣裳没有人敢动手脚,但是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百姓嘛,这种人做生意,定然不会长久的。” …… 话是这样说,但是实际上,明知道珍衣坊的衣裳贵,又哪里会有普通老百姓去那里买衣裳? 这吃大亏的,一是小富之家,二来可能就是那些家世背景上差一些的小吏门户。 毕竟,但凡是有些门路的,都知道这珍衣坊背后的主子是谢家人。 不管怎么说,谢怀义现在都是正三品的官员。 有他这把老骨头在,轻易也不会有人敢去招惹谢家。 珍衣坊的事情,越闹越大,很快这上层圈子的夫人小姐们自然也听说此事了。 虽说她们自己没有上当受骗,但总归是心里头膈应,大多数讲究的人家,还是不太愿意再去珍衣坊买东西了。 虽说这珍衣坊做出来的衣裳不错,但是偌大的京城,能做出好衣裳的可不止一家! 再说了,但凡是官宦人家,谁家没有养着几个绣娘的? 大不了可以自己家做呗! 如此一闹,珍衣坊的生意一落千丈,主要是这名声受损,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找补回来的。 这也就罢了,谢家自以为家大业大,不差这么点儿进项,顶多就是关铺子辞人就是了。 可问题是,出事的不仅仅只是一间铺子。 谢怀义是不管家中庶务的,他的二儿子、四儿子读书不成,所以一直在家中打理这些产业,再加上这二子一嫡一庶,相互也算是有个牵制。 那铺子是谢家妇人的陪嫁,所以就算是有进项,也并不会入谢家的公中,谢家也是有脸面的人家,还没落魄到要去花一个女子嫁妆的地步。 谢怀义发现不妥,是因为他无意间听到下人提了一句卖粮,之后将两个儿子找过来一问,才知道他们做了多大的蠢事! “你们两个有没有脑子?谁让你们将粮食都卖掉的?你们是不是吃太多把脑子都吃成肥油了?那可是四千石粮食,不是四石!” 这一石可是十斗,若是换算成斤称,那便是约一百斤的粮食。 谁能想到,这两个蠢货竟然一下子将四千石的粮食都给卖出去了! 那可是四千石呀! 这能养活多少人了! 这么大一批粮食,足够两万余人吃上一年多了! 这是什么概念?最重要的,不是损失了多少钱粮,而是如此大量的粮食被卖掉,他这个一家之主事先竟然毫不知情! 这简直就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父亲,您不必如此动怒,儿子们卖掉的大部分都是粗粮,而且庄子上现在还有不少的存粮,足够咱们全府吃用到明年麦收了。” 谢怀义气得抄起手边的东西就丢了出去,压根儿不管是什么。 “你这个逆子!你懂什么?你可知道今冬会有什么大事?” 闻言,谢三和谢四二人相视一眼,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谢怀义气得都不想说话了。 如今天已转凉,钦天监那边不止一次地上奏,说是今冬会特别冷,而且这寒冷持续的时间也会比往年更甚,为此,已然提醒户部和工部都早做准备了。 其实,到了这个月份,不需要钦天监提醒,那些个上了年岁的老大人们也都觉得应该早作准备。 因为往年此时虽说已经转凉,却是不至于穿上冬衣的。 可是昨日上衙的时候,他分明注意到有几位老大人不仅着了冬衣,手上甚至都多了一个暖炉。 由此可见,钦天监那边的测算,绝非是信口开河。 谢怀义之前也跟家里人提了一句关于今年是寒冬之事,但是没想过自己的儿子竟然能做出将粮食都卖出去的决定,简直就是蠢到家了! 若是今年真地有大灾,届时各大府邸往外设粥棚之时,他们怎么办? 难道还要再花钱去外面买吗? “你们这两个蠢东西!现在即刻吩咐下去,家中所有的粮食都不可再往外卖,还有,将庄子上、铺子里等各处不需要的人手全都辞了,另外,你们再去帐房那里支些银两,去买粮,快去!” 谢三和谢四兄弟俩都傻了。 他们前脚卖粮,后脚就要买粮? 谢怀义气得快要晕过去了:“还不去!” 他这么一吼,兄弟俩也不敢再耽搁,立马就往外跑。 可怜他们卖粮已是一旬以前了,如今再去买粮,才发现粮价竟然大涨! 第258章 大雪 谢家人出钱买粮,当然不可能只是买一两袋的粮食,而且这会儿也知道粮价涨了,便想着粗粮细粮掺着买,要不然,就他们支出来的那些银钱,可买不了多少粮食。 不仅如此,谢家人在外的山林,也同样出了岔子。 大批的树木被砍伐卖掉,这让谢怀义又是气得痛斥了两个不孝子一通。 谢家的山林地里种的树木也是有好有坏,有些就是纯粹可以用来当柴烧的,而且这种树一般长起来的也快,两三年就能长得高大,又不值什么钱,所以一般都是用来当柴烧。 还有一些则是种的较为珍贵的树种,一般就是打造家具之用。 谢怀义发现的时候,被砍伐的大都是一些普通树木,这让谢怀义多少能有一点安慰。 不过,这份安慰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刚刚进入十一月,这天气便冷得让人直打哆嗦了。 谢怀义不知道的是,那些木头被砍的时间更早一些,而且还都被送到了谢修文的庄子上。 谢修文就从当地找了不少人手,开始帮着一起处理这些木头,那一摞摞摆放整齐的木柴,可是能把人给吓一跳。 谢修文买下这么多的普通木头,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当柴烧的。 就这些木头,若是只他们家的这些个壁炉来用,估计能用几十年的了。 一些品相好的木头,谢修文便都让人专门刨制干净了,然后备用。 树皮剥了,还要晾晒,湿木头是不能直接用的。 谢修文如今除了职田之外,便有三处农庄,一处在城南,两处在城东,而他的职田也在城南。 按昭以往的经验,若是真有大雪灾的话,那么流民们大概率会从城东、城南这两个方向涌向京城。 谢修文当然不盼着会发生大雪灾,他现在只想着能在土地上冻之前,先建造出一些房子来。 谢修文把这个差事交给了谢成业和齐忠二人去办。 一个负责城东,一个负责城南。 两处都特意安排在了离自家庄子不近不远的位置。 谢修文不愿意看到百姓流离失所,而且天寒地冻,谁能保证农家的房子一定能撑得住? 这些,不过是早做准备罢了。 若是以往,谢修文必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做。 可是今年钦天监都已经给提了醒,若是他再不放在心上,那才是蠢了。 受谢修文的影响,赵越和王信二人也都做了安排,这种事情,他们通常只需要吩咐一声便是。 如此,仅他们三家,便囤积了不少粮食。 京城的冬天太冷,这边的老百姓们都喜欢喝粟米粥,若是家里条件尚可,他们一般会将红薯跟这粟米一起煮。 冬天不用下地,他们一日两餐这样的粥水,倒也能抗得过去。 谢修文当初让谢成业安排人买粮的时候,便只盯住了谢怀义家的粗粮来买的,当然,米面、白菜萝卜也买了不少,不过是为了搭配在一起罢了。 谢修文着人将这些红薯、白菜、萝卜等等都分别存储在了地窖之中。 别小看这些东西,看似不值钱,真到了关键时刻,那是能救命的。 这一晚,大家都早早地歇下,尤其是对于那些普通老百姓而言,钻进厚厚的被窝里,就不需要再烧炭火,能省则省,所以他们更是天一黑就熄灯上炕。 这天夜里,北风呼啸了一个多时辰,随后大雪突至。 很多人在睡梦中,就被大雪压住了身躯,再也没能醒过来。 因为钦天监的提醒,所以景文帝早早地就下令让各州县的官员注意,一定要有所防备。 先前丰县的陈博便没有放在心上,还是谢修文亲笔书信一封,才让他动了心思。 因为陈博得到谢修文提醒及时,所以他在安排人购粮时,倒也没有买到高价粮,而且他还派人到底下的村子里去查看,若是有房屋不结实的,便让衙役们亲自盯着修一修。 有衙役、里正、村长、各宗族等人的配合,陈博吩咐下去的命令倒是执行得还算到位。 这一场暴雪突至,可谓是令所有人都防不胜防。 谢容昭也没想到,早上起来一推开窗子,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了。 她微愣之后,便开门到廊下一瞧,院子里还未曾来得及清扫的雪,已然积攒得有三寸余厚了。 只是一晚上,便这么大? 谢容昭伸出掌心,那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来,好凉。 如此大雪,只怕朝廷又有事情要做了。 谢容昭也来不及细想,简单地洗漱之后,便往正院跑。 刘若兰也是刚起,早膳还没摆上呢,谢容昭就过来了。 “阿爹呢?” “他去上衙了,今天早上一看这么大的雪,他也来不及吃早饭,便急匆匆地往宫中赶,只怕圣上是要召见的。” 谢容昭有些心疼:“那可让豆子给阿爹带食盒了?” “嗯,你阿爹前脚走,豆子后脚就出门了。” 没办法,谁能料到谢修文今天会这么早出门呢,厨房里头再赶,也是做不出来的。 “阿娘,这雪怕是下了一夜,如今还未停,你说会不会有雪灾?” 刘若兰摇头:“雪灾倒也未必,只是今年这个冬天怕是不好过。” “幸亏阿爹早有准备,咱们也不至于太慌乱了。” 其实就算是谢修文什么也不准备,他们家里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家,还能缺了吃喝? 可是普通老百姓家就不一样了。 谢府的地龙已经烧起来了,刘若兰也不确定谢修文何时回来,便让人守在书房,午时过后,便将壁炉点上,万一谢修文回来,屋里头也能暖和一些。 齐忠和谢成业盯着建造的屋舍,都是最简单的,每间屋子都不大,里面盘了炕,若是平躺,能供六七人住。 这样的小屋舍,两人总共在城东和城南建了有二十余间,屋顶上用的木料,都是从谢怀义家的山林地里给弄来的。 如今土地已经上冻,再想建屋舍已经不可能了,没有办法打地基,这房子若只是平地而建,这屋子也无人敢住。 谢修文刚刚用过午饭,还没来得及喝上两口茶,就被景文帝召见。 果然,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今大雪不停,当如何防备?” 第259章 施粥 谢修文从宫里头出来时,雪已经停了。 谢修文仔细地看着屋檐、墙头上的积雪,再看看路边被人踩出的雪脚印,眉头微拧。 雪下得很大,最主要还是因为下的时间太长了,几乎就是一天一夜。 莫说是城郊的那些茅草屋,便是城里的一些破旧的宅子,这次也遭了罪。 两天后,各处的奏报上来,丰县的奏报极其显眼。 无它,房舍虽然被压塌了有二十余间,但是均未有人受伤。 原本还有人指责是陈博隐瞒灾情,可是待京兆府尹呈上奏报之后,再无人敢置喙。 陈博下的那些命令,以及请示的一些奏报,均表明,陈博是真地将钦天监的推测放在心上了,更是将圣谕贯彻到底。 如此,谁还敢说陈博在故意隐瞒? 有了这项功绩,来年陈博入京为官,已是板上钉钉。 谢修文在丰县也有一处山头,便站出来将陈博数次派人走访各村的事情都说了。 “微臣不曾前往,但是手底下的管事来报,说是陈县令曾专门派了三次人,巡查各村镇的屋舍,更是让里正将各处的老幼报上名字、数目,好提前做准备。臣不敢欺瞒圣上,陈县令之前还曾私下问过微臣,是否需要提前筹备一些物品,微臣便给了一点建议。” 谢修文的长子与陈博的嫡女定下亲事,这原本也不是秘密,两家走动亲近,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么说,丰县已经储备了一些粮食?” “回圣上,陈博说丰县不算太富裕,况且除却粮食之外,还要筹备御寒的衣物、屋舍以及治疗冻伤、风寒的药材,所以便只是花低价购入了一些粗粮,而且数目并不算大。据陈博自己所说,真正需要救扶的人并不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均不在救助之列。” 景文帝很是欣慰。 各县衙报上来的各种理由,他都看过。 无非就是伸着手要钱。 而陈博却是做得相当好,就在自己本不丰裕的基础上,做了合理安排,这才是他想要的官。 “陈博做的不错,各地县令当效仿才是。” 圣上都发话了,哪个敢不听? 大雪停后第二日,便有一些富贵人家在外城以及城门外开了粥棚。 便是往年不曾受灾,也会有一些人家在外施粥,到底是真地好心,还是为了图一个好名声,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家自然也开了粥棚。 不只一个谢家,而是三个谢家。 安和街的谢怀义家、外城的谢明家以及内城安平街的谢修文家。 谢修文家里派出去施粥的是方虎,他也不是一整天都盯在这里,只是在刚开始施粥的时候会过来,带人指挥着让他们排好队,另外就是将那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给揪出来。 各府各家为了能让这粥真正地被灾民们喝到,自然也都想了法子。 方虎这里则是特意让人弄了一些指甲盖大小的鹅卵石,清洗过后,当着灾民们的面儿直接倒进煮好的锅里,然后再大力的搅动。 这样的做法,自然激起部分百姓的不满,当时便有人从队伍中脱离而出,去了别处的粥棚排队。 对此,方虎自然是毫不介意。 他们煮的是粟米粥,里面还加了未曾去皮的番薯,番薯都是清洗了两次的,很干净,不去皮,自然也是因为这也是可以救命的东西。 因为加了番薯,所以这里面的粟米就放得稍微少了一些,但是喝一碗也是肚子里热乎乎,浑身暖烘烘的。 除此之外,方虎还在开设粥棚的第一日便让人弄了帐篷。 这帐篷还是刘若兰特意交待用了两层厚实的布料,外面又特意涮了油脂以达到防水的功效。 帐篷里面则是由木料支撑,外面还特意拿一些石块、废砖来压脚,好让帐篷里面更严实一些。 帐篷不算特别大,因为都是流民,好多人是有冻伤的,或者是饿得浑身无力的,所以这帐篷里面是躺着的、坐着的,一个帐篷满打满算,也就是能塞得下二十人,饶是如此,进了帐篷都得踮着脚尖走路,免得再踩到人。 因为帐篷的数量有限,所以方虎便下了命令,这里头只允许老幼病残住进来,要不然,非乱套不可。 开粥棚需要的人手可不少,方成业还特意从福源山庄那边接了人过来,再加上还有熬药的人,林林总总在这里有二十余人支应着,但也仍是忙得脚不沾地。 谢修文下令每日熬四锅粥,每日两回,每回两大锅,大部分施粥都是如此。 若是不限量的一直熬煮,多少粮食也是不够消耗的。 粥棚开了三日后,便有牛车过来,准备接人走。 起初,那些人还以为这是要拉走直接埋了,所以大都不敢靠过来。 还是方虎扯着大嗓门儿开始喊,说是安平街谢府那里招人手,年轻力壮者可报名,一日三顿饭,有屋子住,有炕烧。 这么连喊了几遍,便有人战战兢兢地过来细打听了。 得知是去城南的某个村子,离得不远,这心里头就踏实了。 主要是这几日大家伙都凑在此处,也听说了一些关于这位谢大人的事迹,得知他也是农家出身,自然就免不了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一个汉子钻出来,脸脏得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大人,您看小民成不?小民今年二十六了,身体壮实,有一把子力气,能让俺去不?俺一天两顿饭就成,只要能让俺带上俺媳妇和两个娃就成。哦,俺家大娃今年九岁了,也能干活的。” 汉子一边说,一边朝着不远处喊自己的大娃过来。 孩子原本还有几分犹豫,眼神里的畏惧不似作假,许是担心自己被卖了,所以才会这般样子。 得知只是去做工,这孩子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是是是,俺们都有力气,要俺吧!” 这个时候,人家只说是要契工,并非是买奴仆下人,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因着是头一天这样招人,所以围过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主要也是怕遇上骗子了,再将他们给骗过去直接杀了一埋,找谁哭去? 第260章 真冤 一开始,方虎就是故意提了只要青壮年,说明白是要去干体力活的。 所以,真正愿意去的人并不多,就怕再干上几天就没命,倒不如在这里缩着,好歹一天两碗粥,饿不死。 方虎头一趟拉走了二十多个人,其中有三户是一家子,拖儿带女的,还有一个是带着老娘,瞧着倒是个孝子。 等到了地方,庄头早在这里候着了。 “哟,方管家来了,就是这些人了吗?还有不?” “暂时没有,等缓两天再送人过来。咱们备下的屋子不多,先按男女分着住吧。一个屋子能住下几个?” “方管家放心,屋里头都是大通铺,能睡七八个人呢。要是壮实一些的汉子,我就安排六人一起住,您看咋样?” “成,你看着安排就是。先找人让他们洗个澡,然后再发棉衣,一会儿成业少爷要过来,具体如何分派,交由他来管就是。” “是,小的一定安排好。” 谢成业再过来的时候,这些人都已经洗扒干净,也换上了干净的棉衣,瞧着倒是精神得很。 “愿意在这里做工的,过来签契书,不是奴籍,只是要签十年的长工契书,若是不愿意,现在也可以走。” “愿意,我们愿意!” 大家伙也不是傻子,他们这会儿无家可归,若是签了契书,主家又是官老爷,这户籍啥的都能给解决了,要不然,他们现在还属于流民呢,相当地被人嫌弃。 签好契书,谢成业又问他们都会做什么,有什么特别擅长的,最后只挑出来两个女人负责这里的浆洗活计,同样是一天三顿饭,管饱。 被挑中的女人里头,一个就是那个黑脸汉子的媳妇。 年纪太大的干不了活了,就让他们留在这里瞅着两个小娃娃,如此其它人在外头干活,也能安心一些。 谢成业现在弄成了几个暖棚,这大雪一下,他那暖棚里头的东西可就紧俏了。 如今已收了一波青菜,谢成业按阿叔交待的,整理出手腕那么粗的一小捆一小捆的,瞧着碧绿鲜亮,可口得很。 根上的泥巴没敢弄得太干净,就怕不经放。 谢修文给几位长辈以及相熟的几家都送了些青菜过去,大冬天的这东西可真是让人吃得舒服。 谢容昭那家串串铺子里头,也是要卖青菜的,只不过冬天的青菜贵,不易得,所以上的也少。 但不管啥时候,这青菜肯定是最早卖完的一种。 先前谢容昭就让人弄了不少的莲藕存在冰窖里了,大冬天拿出来,去了皮再切成片,不管是在香香卤菜馆,还是在串串这边,那都是人人哄抢的好东西。 谢修文这里需要的人手其实并不多。 不管是庄子上,还是府里头,都是正常过着呢,便是不添人手,也不碍什么。 但是眼瞅着这些人活不下去,他又实在是狠不下心来。 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那一脸忧愁的样子,便想着干脆当是为了乖宝积攒福报了,免得日后老天爷再过来加倍地讨要乖宝身上的气运。 半个月过去,谢修文在城东和城南的两处临时盖起来的屋舍里都住满了人。 除却在外头招进来的长工之外,还有本地村落里一些遭了灾的人家。 当然,这些人只是暂住,等来年开春了,能修房子,那他们就会回到自己原本的家。 谢修文做的这些事,不欲张扬,但总会有人注意到的。 郑阁老和王勤山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觉得谢修文如此,说明他还是心系百姓的。 而谢怀义等人则只是觉得谢修文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伪君子一个! 景文帝也看到了手下呈上来的种种,觉得谢修文如此安排,倒也是合情合理。 况且,谢修文一直未曾宣扬此事,便是有人问及,他也只说是身为臣子的本分,虽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是能帮君主分忧,也算是尽力了。 如此,更得景文帝的信重。 好在此次有钦天监的先见之明,又有景文帝早早的吩咐,所以此次雪灾造成的恶劣影响并不大。 真正受灾的百姓人数也不算太多。 如今有各个富贵人家帮着施粥分忧,朝廷的压力也小了很多。 事实上,景文帝也是乐见其成,不管这些人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其它好处,总归是实打实地解决了老百姓的难处,冲这一点,他就觉得其它小事不必追究。 因为朝廷先前有了安排,后来又有几十位富贵之家出手,所以这京城的粮价倒是波动不大,不过跟入冬前相比,还是涨了不少。 这次最生气的,应该就是谢怀义了。 庄子上几千石的粮食,说卖就卖了。 要不是他反应快,只怕还要折进去更多的银钱。 因为存粮少了,所以他们在外施粥时,自然就显得小气了一些。 没法子,谁让他们没有底气呢。 瞧瞧人家安平街谢府,那一天四大锅的稠粥,不管是粟米粥,还是白米粥,这里头米的分量都是十足的。 就算是有时会添加进一些高梁米或者是番薯之类的,也无伤大雅,最主要是能吃到一碗热乎浓稠的,这才扛饿。 肚子里有食了,自然也就不那么地惧怕寒冷,还有他们准备的一些旧棉被,总算是能坚持坚持。 这次在城外施粥,毫无意外地,安和街谢府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便是圣上在朝堂上称赞诸位朝想们做得好时,点了十几位大人,这其中都并没有谢怀义。 这让谢怀义立时就有一种羞愧之感。 身为两朝老臣,谢怀义无法淡定。 景文帝并非是一个糊涂人,对于一些家世原本就不显的官员,能做到隔两三日施一次粥,他就觉得值得信重,毕竟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儿,没必要为了立功,让自己一家老小都喝西北风去。 而谢怀义家好歹也是名门,富贵了几代,如今在城外施粥却频频被人议论,不说圣上不悦,只谢怀义自己也是觉得一张老脸上挂不住。 谢怀义哪里知道,他损了粮食,损了银钱,到头来竟然还要被君王认定他是一个吝啬之辈! 真冤! 第261章 升迁 年底,徐远卿让王翰林给谢修文和谢容昭捎信过来。 好几封。 有徐远卿给谢修文的信,也有程景舟给谢修文和谢容昭的信。 徐远卿的意思是想着先压程景舟两年,以他如今的资质,明年下场中举人的把握很大,只是若中解元,不一定能行。 徐远卿的意思很简单,程景舟还太过年轻,明年才十五。 十五岁的举人老爷,那可是大治朝罕见的! 便是以前出过的神童,也没有十五岁就中举人的,倒是有一个十六岁中了举人的,来年也的确是中了进士,可是之后的路并不好走,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因为犯了事被砍头了。 所以徐远卿是怕程景舟慧极必伤,再则,若是来年中了举人,那后年的会试便会压力增大,倒不过踏实地多读两年书,之后再一气呵成。 谢修文对此并无意见,只是程景舟到底不是他的儿子,斟酌再三之后,还是给老师回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又给远在高阳的程学正也写了封信,希望他能理解老师的苦心。 程景舟给谢修文的信就简单得很多,从措词造句上就能看出来,有一种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恭敬和钦佩之情。 程景舟也提了自己明年不下场的想法,他也觉得听徐山长的话没错,想着等下一科再考,反正他还小,不着急,而且他还想着听从山长的建议,去外面游学。 其实,程景舟年纪虽然小,但是去过的地方可不算少了。 与大部分的学子相比,程景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眼界开阔之辈了。 可饶是如此,徐远卿仍然觉得不够。 再结合先前老师给自己的信,谢修文突然就顿悟了。 谢荣晖资质一般,就算是将来中了进士,入朝后的成就也不会太大。 而程景舟就不同了。 他有天赋,有才华,而且还是乖宝未来的夫婿。 谢修文眼神微闪,老师这是在帮他培养助力呢。 再过四年,谢修文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再进一步,届时,程景舟入朝,他也可以关照一二,又因为是女婿,所以哪怕是程景舟日后升迁快,他也无需避讳。 不得不说,老师的眼光果然是毒辣的。 京城经过这一次雪灾,比往年显得冷清一些。 年底,王进带着夫人许如意回京了。 王进在外的任期已到,这次是回京述职的。 至于能否留任京中,王进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他反倒是觉得在地方上挺好的,他自以为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与各大派系的官员们周旋,避出去,反而是一件好事。 原本是同科,如今一个是正四品,一个还是从六品的县令,这差距多少是有些大的。 王进刚回京,还没有安顿妥当,门房那边便先收了谢府的贴子。 按规矩,像是王进这样的低阶官员,当主动向上官递拜贴才是。 王进心里什么都明白,这是谢修文还把他当同窗呢。 许如意也高兴,一别几年,也不知刘若兰如今是胖是瘦,她也着实想念那个可心的小乖宝呢。 初一见面时,王进还有几分的拘束,几句话后,便又如同往日一般亲近了。 推杯换盏之后,王进说话也就不再拘谨。 “听子成贤弟的意思,是想我留在京中为官?” “嗯,你的资历够了,而且在京中为官,有几位师叔师兄护着,你的路也能走得更顺畅一些。” 王进听罢边摇头,边笑:“贤弟这话就莫要哄我了。我知道,外人都热议你一路高升,官运亨通,可是实际上明白人都能看得出来,你都是凭着实打实的功绩晋升的,而且每回着手的都是棘手的差事。莫说是与你平级之人了,便是几位阁老都是不愿意沾手的。” 谢修文面上不显,心里却是高兴的。 王进能看出他这几年的不易,这个朋友也算是没白交。 “能得王兄如此高看,也是愚弟的福份。实不相瞒,如今京中也的确是需要一些能干的人手补上来。这次京城雪灾,圣上又罢免了几个不长眼的。王兄为人正直,我倒是 有一去处想要推荐王兄,只不知王兄意下如何。” “贤弟请明示。” “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乃是正五品的官职,看似职位不高,但是权力不小。 中书舍人可以根据中书省内所讨论的军国大政及报上的奏状,发表自己的初步处理意见,并签上自己的名字,谓之“五花判事”。 他们掌侍进奏,参议表章、草拟诏旨制敕及玺书册命。 因其所掌都是机密文件,所有有四条禁令,禁漏泄,禁稽缓,禁违失,禁忘误。 中书舍人一共有六个人,对应尚书省的六部,一人对应一个部。 中书令会根据圣上指示的类别,将草稿的任务指派对应的中书舍人。 王进文风严谨,处事也向来周密,谢修文觉得这个职位,他完全能担当得起。 王进也没想到谢修文会送他这样一份大礼。 正五品呀! 这等于是连升三级了! 他如今只是一个从六品的中县县令,上面还有正六品、从五品,一下子就跳到正五品去,这跨越一下子有点儿大,他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贤弟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自然不是。如今中书舍人中还差了两人,以王兄的政绩,再加上有我或者是王师叔举荐,一个中书舍人,必然是妥当的。” 王进心绪有些澎湃! 中书舍人向来是文人士子企慕的清要之职,也是做宰相的一块重要跳板,所谓文士之极任,朝廷之盛选。 这么重要的职位,让他来做,总有几分不踏实感。 “好,一切就要多靠贤弟费心了。” 王进明白,他与谢修文是同科,又都是铭山书院出来的学子,就算是他们二人不齐心,外人也只会以为他们是一派系的。 既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人的情,日后同朝为官,才好互相依扶。 谢修文敢说出这样的大话,自然不是凭借着自己手上的权利。 更要紧的,还是王进这里做出来的功绩。 景文帝是明君,谢修文相信一切必然水到渠成。 第262章 年礼 按规矩,各地方官回京述职的奏本都是要送交吏部的。 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吏部有些小吏便会借此机会敲诈一笔,取的名头也都分外好听,什么润笔费等等,无非就是索贿。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会被他们敲诈。 比如说王进,他们就不敢。 因为王进一回京,便被谢左丞连请了两次入府饮酒叙旧,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个时候得罪谢左丞? 谢左丞虽然还只是个正四品,但手上的权利可不小。 如此,王进的自述奏本也便顺顺利利地一层层递交,很快就呈到了御前。 离年节封印还有几日,景文帝索性就直接将谢修文召过来说话。 谢修文并没有刻意回避,也坦言了王进的长处与缺点,圣上对此倒是很满意。 “既如此,那便下发吧,他若是在京任职,那卿之见,何人接替他更为妥当?” “回圣上,翰林院的庶吉士可不少呢,您觉得哪位更适合在外历练几年?” 景文帝自然不可能真地让谢修文来帮他选,只是提一句罢了。 公文下发,王进留任京中的事情也就算是妥妥的了。 年节将至,朝廷放了长假,京兆府也已经封印,远在丰县的陈博等人也带人回京过年了。 陈博的差事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经定下,如今不过是只等着来接任的新县令好做交接而已。 来年,陈博将调任吏部,任考功司郎中,从五品。 陈博的这个职位,那妥妥的好捞油水。 不过谢修文一再嘱咐,再加上还有一位陈老太爷在,所以陈博自然也是心中有数。 因为陈谢两家的亲事,今年谢家要准备的年节礼就更多了些,还在刚刚回京的王家,也不能落下。 许如意带着自己的几个孩子来送年礼,刘若兰得知两位大人在书房说话,干脆就吩咐厨房多准备些饭菜,都在这里用。 许如意原本还有几分推托之意,但是看到自己的小儿子缠着乖宝不撒手,也便由着他去了。许如意是个能生养的,如今王进膝下也算是儿女成群了。 王进此人并不重色,家中一妻一妾两个通房丫头,倒也算是清静。 那个妾室是家中长辈做主给抬的,据说王进也是在与那美妾同房当晚才知道的。 至于两个通房,一个是王进的母亲送的,还有一个是许如意自己的意思。 王进基本上不插手内宅事务,都是许如意当家做主。 王进没有庶子,在得了两个庶女之后,便意识到嫡庶之别,之后便极少去其它女人的屋子,便是去了,也会让人备上药,不打算再要庶出的孩子了。 他这一作派,倒是让许如意心里头好受许多。 没办法,她虽然自小也受女子不得善妒的教养,但谁能愿意让别的女人跟自己分享丈夫? 王进的庶长女今年已经十四了,原本想着在任上时相看合适的人家,但是又考虑到日后自己调职一事,所以便未曾定下。 如今倒是好,回京了,可以给女儿相看夫家了。 许如意对这个庶女自然是不怎么喜欢的,主要是心眼儿太多了。 就像是几年前刘若兰跟她说的那样,这是个爱作妖的。 不管怎么说,都是庶女,许如意也没打算苛待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将人嫁过去,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许如意和王进都打算的很好,想着给他找一家富商做正室,有娘家撑腰,这以后的日子错不了。 当然,若是不愿意嫁商户,那许一个秀才郎或者是举人老爷也是可行的。 毕竟是庶女,若是门第再高一些的,那就不行了。 莫说名门公子了,便是普通的官宦人家,也不愿意娶一庶女为正妻的。 王进和许如意都觉得嫁高门为妾,还不如低嫁做正头娘子,这才是好日子。 可偏偏这王钦儿却不这样想。 也是巧了。 今天王宴清也带着年礼登门,既然来了,王宴清便陪同王宜诺一起去内宅给谢夫人请安。 王宴清一露面儿,这王钦儿的眼睛就要黏在人家身上了。 待得知对方也姓王之后,王钦儿的脸色明显就不太好了。 同姓不通婚,他们都姓王,自然是不能结成夫妻的。 不过,王钦儿得知对方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后,这心眼儿又活泛了起来。 王钦儿很有自知之明,就她这样的身世,能给世子爷做妾就不易了,还敢肖想其它的? 瞧瞧那位世子爷给谢容昭和谢夫人送的那么多好东西,真是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的。 还有和王宴清一起的那位小姐,听说也是位庶出的,但是那通身的气派,比寻常的官家嫡女都要更华贵。 所以说,真要是入了高门,便是庶女也是高人一等的。 王钦儿扭着手里头的帕子,小心思是一个接一个的。 许如意没注意到王钦儿的神色变化,倒是一旁的谢容昭看到了。 可谢容昭也没在意,就王宴清那长相、那家世,很难让少女们不对他动心思的。 腊月二十八这日,高阳县送来的年礼也到了,足足有两大马车。 其中有程景舟给准备的一大箱子,大部分都是送给谢容昭的。 宋弈也是每年都会派人送上一些节礼,有了谢修文这一层关系,他在高阳县越发吃得开了,便是府城的生意,那也是红红火火的,不管是谁来衙门里当头儿,都不敢为难宋弈,不就是因为知道他身后的那位谢大人嘛! 刘家也备了两大箱子的东西托人送来,还有刘大郎的几篇文章也一并送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谢老三准备的,有些他自己猎的皮毛,硝制好了送过来,还有一并捎来的银票。 人情往来嘛,总得有来有往才好。 刘若兰也是早早地就安排人往高阳县送年礼,腊月十六的时候就送到了。 其实大家伙也都明白,不拘于谢修文这边送什么东西过来,只要是送来了,那就说明这是与谢大人有来往的,那些地方权贵乡绅们行事,就得掂量掂量。 “老爷,这是三爷特意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到您手上的。” 第263章 看宅院 谢修文看着信,先是皱眉,随即又舒出一口气,显然是轻松了许多。 他们的前大嫂高氏,竟然还贼心不死,意图盅惑谢修然膝下的几个女儿一起闹事,说到底,不过就是想要好处罢了。 如今谢家在高阳县那可以说是尊贵无比,哪个敢来触谢家的霉头? 可高氏被休,一点光也沾不上,自然就心有不甘。 自打上回谢容兰偷偷摸摸地来了一次京城之后,谢修文就彻底地狠下心来。 对自家兄弟,他也无法做出太出格的事,但是对于一个已经被休弃的前大嫂,那他还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如此,高氏被谢家庄的人寻了一个错处,然后直接扭送到山上的庵堂里出家了。 高氏不想去也不成。 她不敢回娘家,这几年不是没回过,但没有哪一回是有好下场的。 高氏族人都恨毒了她,谁不觉得她坏了高氏的名声? 而谢家庄的人对她虽然不算是太坏,但也不能指望太好。 尤其是谢修文的官位越来越高之后,高氏的处境就越发艰难了。 既如此,还不如去庵堂里念佛诵经,兴许还能换来谢家人的一些同情。 高氏是唯一可以掣肘谢荣晖日后前程的棋子,如今她这里被解决,谢修文的心也能踏实一些。 谢容昭在年节前一天,让人给一些难民送去了棉被和冬衣。 如今城外基本上已经没有流民了。 有些被遣返原籍,基本上都离京城不太远,有的则是被其它的富贵人家买到家中为奴,还有的则是入了像谢修文家这样的人家里做工。 谢家总共收容了六十余人,有青壮年,也有妇女幼童。 谢修文先前建的屋舍算是派上用场,只是有些挤。 正月初三,谢荣晖打头,带着几个弟弟妹妹都去了城外的庄子上。 这是谢修文安排给他的任务,让他下去查看那些灾民们的安置情况,同时,也让他好好想一想,若是他日后遇到了类似的事情,当如何处置。 不仅要想,明日回来后,还要再交上一篇心得。 这是他们所有少年郎的功课,也就是说,此次去庄子,也就只有谢容昭一人是真正轻松的。 过了正月十五,谢家再度安静了下来。 少年郎们都被送去了白鹤书院,谢修文也早已开始上衙,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如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的日子。 如今谢容昭名下已经有两处铺面,都很大,但是这两处都租给商户了。 内城的铺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 先不说这价钱了,只说没有门路,也是拿不下来的。 如今刘若兰似乎也弄清楚了这里头的一些规律,一旦有京官致仕,或者说是被罢官等等,那么京城必然不会有不少的产业被挂出来。 刘若兰如今不再一门心思想着开铺子赚钱了,她男人是朝廷官员,她得避嫌,小打小闹的生意也便算了,若是做的太大了,还是容易被人揪小辫子的。 这年头读书人的名声尤为重要,若是让谢修文落得一个‘与民争利’的名声,委实不好。 刘若兰现在就是想着可以买宅子、买铺面,到时候租出去只等着收租金就成。 而且内城这里的铺面跟其它地方还不太一样,并非是按月或者是按季付,都是直接先付一年的。 这可真地是太爽快了! 刘若兰寻思着如今谢修文的官位也不低了,日后程景舟定然也是要做官的,那倒不如先置办一套宅院出来,就选离着家近的,日后女儿嫁给他,也能常回来看看。 这么一想吧,刘若兰又有几分伤感。 她还好,倒是谢修文,如今压根儿听不得女儿出嫁、备嫁妆这样的话,可见是舍不得。 可没办法,一天天过去,女儿也渐渐长大,如今已经十二了。 大部分的姑娘,十二都已经开始说亲了,有些姑娘十三就嫁人了。 当然,官宦之家一般这个年纪嫁女的很少,都会等到女儿长到十六七岁再嫁人。 这会儿的姑娘心智上也能更成熟一些,而且管家、打理庶务等也都手到擒来了,这才是真正的贤妻。 “阿娘,咱们买宅子也没什么用处呀,要我说,还是缓一缓吧。” “你懂什么?这内城的宅院,你当是你想买就能买的?难得才能遇上有人愿意卖宅子,这种好事哪能是天天有的?” 刘若兰如今手上的银钱也不算是太凑手,太好的宅院也买不起,但是普通的二进宅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这问题就来了,内城里二进宅院本就不多,而且有些宅子是属于朝廷的,不允许私人买卖的。 刘若兰这回是带着谢容昭去看外城的一处宅院。 二人到了地方,下车一瞧,倒是觉得还不错。 路挺宽,而且这处宅子又临街,旁边是个小巷子,里头大概有三四户人家的样子。 “夫人,小姐,您二位来了,快里面请吧,小的昨儿还特意让人过来打扫了一下,您快进去瞅瞅,若是中意,那咱们今天就能签契书过地契了。” 刘若兰如今已是喜怒不形于色,端着一张脸,那牙人也不确定夫人这是相中了还是没相中。 谢容昭知道自己就是陪着来当吉祥物的,所以一路上都很识趣地低头跟着,也不多话。 “这宅子小了些,而且这正院怎么就只有这么大地儿?可真不像是正院。” 牙人心头发苦,夫人哟,您当然会觉得小了,也不瞧瞧您住的那是什么地儿! 虽然同为三进宅院,可是这大三进和小三进,那都快出去一倍去了,能比吗? “夫人说的是,这院子确实是小了些,不过这小有小的好处呀,您瞧瞧,这院子里头安置的还精致吧?这前头的主人也是花了心思的。而且这三进的宅子,总共也不过才一千多两,便宜呀。” 刘若兰点头道:“倒是不贵,只是我瞧着这有些地方太旧了,还得请人再来修补,也是有些麻烦。” 牙人立马卖好道:“夫人放心,您若是买下来,瞧着哪儿不中意,小的帮您跑腿儿办事。” 这牙人也会说话,只说跑腿办事,可没说自己要把这修补的差事给接下来。 这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一个挣钱、一个花钱! 第264章 挑剔是买家! 其实,刘若兰对这里还是动心了,当然,她是不可能真地再花大钱来修补的。 至少现在没有这个打算。 乖宝才十二呢,离着成婚还早了。 这宅子买下来,倒是可以先租出去,等到乖宝成亲前再收回来好好收拾一番。 刘若兰一路上就观察过了,这里的环境不错,而且对于外城而言,这个位置还是比较好的,靠近内城,而且还临着大街,很是方便。 这样的宅院,若是租出去,一年少说也能进三百两银子。 这京城的官员不少,但是真正有自己家宅子的可是少之又少。 一来是京城房子太贵,买不起。 二来则是有些人觉得买宅子不划算,还不如租,因为他们不确定在京城待几年,没必要买来再卖出去,反而会赔钱。 京城的官员调派,并非都是完全按章程来的。 比如说当初谢林被外派,就是临时抽调走的。 也是因为谢林本就是京城人士,所以显不出什么不方便来,若是换个外乡人在京城为官,那就大大不同了。 首先,你若是临时接到调令外派,这宅子要处置,价钱上就不可能有优势,因为你急于出手,牙行或者是买家都会压你的价格。 如此,常常是一千两银子买下来的宅子,只能六七百两卖出去。 比如说王进。 当年他在外城买下的宅子,后来因为外派,这宅子就处置了,结果赔了四百多两。 那又怎么办呢? 王进自以为都做官了,不能再总是伸手跟家里人要钱,所以,便想着将这宅子合成银钱,自己到任上后也好走人情事故。 可是如今回京了,再买宅子,这价格就太高了。 因为京城的宅子本就难求,更何况官员们对于宅院的要求还高,说白了就是要脸面的,怎么也不可能只住三间小屋子作罢。 王进先前卖房子亏了几百两,如今再买宅子,又被讹了几百两。 没办法,这就是行情! 刘若兰带人将这里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心里有了数。 “说说吧,你们最低多少银子能出手?” 牙人也不敢怠慢,知道这位是权贵夫人,不能惹。 “难得夫人中意,我们也给您个实惠价,这宅子低于一千六百两,是买不走的。” 刘若兰皱眉:“外城的宅子竟然也能这么贵?” “夫人,虽然是外城,但是它离着内城近呀,您来时也看着了,只需要出门拐个弯,就能穿过内城门了,这跟内城的宅子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多走了个道门!” 牙人能说会道的,不一会儿就将这宅子给夸得天花乱坠。 刘若兰做出犹豫状,眼睛却是趁人不注意就瞟到了谢容昭那里。 “你说的这般好,但我瞧着也是毛病不少。你瞧瞧那边的柱子,漆都掉完了。还有那边的矮墙,上面都塌了一段,这可怎么住人?” 牙人干这一行时间久了,自然听得出来对方的挑剔。 可他不急,越是挑剔,越是买主呢! 如此,几番讨价还价之后,这处三进的宅院,以一千五百两成交。 这个价格倒是不算高。 毕竟这宅子也大呢,比当年他们刚到京城时住的宅子大了一倍不止。 刘若兰直接就让人将这房契写上了谢容昭的名字,毫无疑问,这是她日后的嫁妆。 “回头再让人过来稍微打理一下,乖宝可想过来这里住?” 谢容昭摇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阿娘怎么会这么想?我有自己的家不住,为何要来这里?” 刘若兰扑哧一声笑了。 原本也就是在故意逗逗她,没想到她还认真了。 “乖宝,日后若是三郎来京了,就让他先住在这里。你们年岁渐长,未成婚前,也得避讳着些了。” 谢容昭只觉得满头黑线,这都是哪儿跟哪呀! 她才十二! 景舟哥哥也没在京城呀! 其实谢容昭是想要劝劝她阿娘,没必要这么早就置办嫁妆的。 这宅院跟铺面田地还不同,收益是最少的,投入却不小。 “阿娘,咱们这几年没少花银子吧 ?您还是省着点儿吧,大哥还得成亲呢。” 刘若兰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不怕,阿娘手里头还有钱呢。” 去年谢荣晖和陈娇娇的婚事定下,消息传回高阳县后不久,老太爷就派人给送来了五百两的银票,说是给谢荣晖置办定亲礼的。 刘若兰原本不想收的,她也不缺银子,可是又想到谢荣晖原本是长房长孙,自幼便得老太爷看重,既然是长辈的心意,那便接下。 谢修文对此并无异议,只说日后不管老家送来多少银两,一律收下便是,只是要记好帐,日后也好给孩子们一个交待。 谢荣晖是长孙,但不是谢修文的亲子。 当初过继时,便说好了,谢荣晖日后不会分二房的家产,娶妻一事上,倒是未做说明。 当时想的也简单,谁能想到谢修文能有今日? 若是在高阳县,哪怕是县城,五百两银子也绝对是全县最风光的婚事了。 可这里是京城,娶的还是陈家嫡女,这就不够看了。 “阿娘,大哥今年会成亲吗?” “嗯,应该会吧,此事你父亲也在犹豫呢。你大哥想要今年下场试一试,你父亲说他的把握不大,能中的概率太低,最好还是不要抱有希望。” 谢容昭也知道大哥的学业上有些困难,可惜她帮不上什么忙。 “阿娘,若是大哥落榜,陈家会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刘若兰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这种事情,谁能阻止得了?你大哥即便是这次不中,也算是给下次乡试积攒了经验,而且这么多的学子,哪能一考便中?便是你阿爹,不也是考了几次才中?” “那不一样,我阿爹是被人害的,要不然,阿爹定然是名满天下的状元郎!” 刘若兰哭笑不得道:“是是是,全天下就你阿爹最好!” 谢容昭撅嘴道:“本来就是嘛!” “走吧,咱们再去看看有什么首饰,陈夫人的生辰快到了,咱们肯定是要去的,这生辰礼可不能准备的太差了。” 第265章 斗嘴 陈夫人的生辰宴,谢家女眷定然是要去的。 其实陈夫人也没打算大办,但是陈博今春才调至京城任职,她这一场生辰宴就显得尤为关键了。 京城差不多层次的官夫人们,总要邀请一遍,也是一个打通关系的好机会。 因为陈博的官阶在这里摆着,所以陈夫人能邀请到的夫人小姐们也都和她差不多。 倒是陈家在京城也有些根底,老太爷还任着三品虚衔呢,所以也有一些故交来捧场。 刘若兰带着谢容昭过来贺寿,还是挺显眼的。 谢容昭行礼问安之后,便被陈娇娇领出去跟一众姑娘们说话了。 许如意来的比她们早,她带了庶女王钦儿过来,就是想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亲事。 王钦儿自己也知道,她的身份尴尬,庶长女,只要沾了一个庶字,那些高门大户的正室夫人就不会选她来做。 王钦儿觉得自己长大了,而且也有了见识,若是母亲不愿意帮衬她,那她就自己选。 王钦儿瞧见陈娇娇和谢容昭一起,眼珠子一转,连忙亲近起来。 “昭妹妹,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听说你先前跟着谢大哥一起去庄子里了,几时回来的?” 谢容昭笑笑:“早就回来了,只是我自己不听话,受了风,所以在家里头养了几日。” 陈娇娇脸色微变:“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你这丫头也是,生病也不跟我说,现在可好些了?” 陈娇娇一边说,一边去探她的额头。 谢容昭微转过身,握住她的手腕:“娇娇姐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话落,还不忘对她眨眨眼。 陈娇娇一瞧她这神色,便知道这是故意的。 “嗯,那就好,咱们去那边坐吧,正好还能看到池子里的红鲤呢。” 几人说说笑笑间,又有两位姑娘凑上来,等到了亭子里,已经有八九位姑娘们了。 谢容昭的年纪算是小的,陈娇娇毕竟已经是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今日来的,大多都是与她年纪相仿的。 王钦儿也与这些小姐们不熟,还是多亏了陈娇娇从中介绍。 不过,那些小姐们一听说王钦儿是庶女,这眼神里的热切便淡了许多。 对此,谢容昭也是理解的。 越是高门大户,越是注重嫡庶。 谢容昭和王钦儿的关系一般,没想过要帮她解围,念在王进阿伯的情份上,只需要明面儿上应付过去就成。 亭子里有人备了东西,大家便商议着玩投壶。 谢容昭玩这个不太在行,玩了两轮,都是早早地就出局了。 谢容昭原本也无意在这里出风头,毕竟今日是陈夫人的生辰宴,而且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结交京城的这些夫人小姐们,她可不想被太多人关注。 有一个在朝堂上出风头的美人阿爹就足够了,她和阿娘只需要当陪衬的花瓶即可。 “哟,昭妹妹,真地是好长时间没瞧见你了。” 谢容昭抬头,这才看到说话的人是谢春华。 不仅是她,旁边还站着一位瞧着相貌秀丽,但是眼神不那么和善的姑娘。 “原来是春华姐姐,的确是许久不见。这位是?” “怎么?谢小姐还真是健忘,这才几日不见,谢小姐竟不记得我了?” 去岁,刘若兰还曾带着谢容昭去过安和街谢家赴宴,按理说,那会儿见过,不该忘的。 可问题是,谢容昭压根儿就不太乐意同谢怀义家的人来往,自然也没有多上心。 至于谢春华,也是因为她和赵樱认识得时间长,所以才熟悉了一些。 “真是抱歉,请恕妹妹眼拙,今日这位姐姐打扮得靓丽非常,竟是未曾认出来。” 谢容昭也不是好惹的,对方一开口就语气不善,她可没有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好心肠。 一旁的谢春华低头忍笑,谢容昭这张嘴,甜的时候跟抹了蜜似的,真怼人的时候,那也是跟含了刀子似的。 “哼!少来这一套,我看你分明就是贵人多忘事。年前还去过我们家,这会儿便不记得我了?” 谢容昭再笨也能猜出来,定然是谢家的某位小姐,但是谢家的小姐们太多了,而且还有好几位同龄不同辈,她可委实认不全的。 “我知姐姐是谢府的,只是春华姐姐的姐妹们众多,一时也没认出您是哪一位。” 说了半天了,你倒是先自我介绍呀! 非这么绕着说话,有意思吗? 谢春宁气结,又不愿意主动告知姓名,显得自己很平凡似的。 “好姐姐快莫气了,昭妹妹年纪小,而且咱们家也的确是人多,她一时记不住也是正常的。” 谢春华打了个圆场,又道:“昭妹妹,这是我堂姐春宁,去岁时,你们曾见过,只是因为人多,你们可能没说得上话。” 谢容昭这才一脸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春宁姐姐,小妹在这里向您赔礼了,刚刚的确是未曾认出,还请见谅。” 谢容昭微微福身,当着这么多姑娘们的面儿,倒显得谢春宁有些无理取闹了。 毕竟连谢春华也说了,虽说曾在谢家见过,但是压根儿没说过话,谢容昭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谢家哪一位? 谢春宁气得脸红,但也没有法子,只好气呼呼地在一旁坐了。 谢容昭转身就背对着她呲了呲牙,这人气性也太大了。 谢春华笑着拍拍她的手:“我记得你投壶玩的可不怎么样,倒是挺上瘾?” 陈娇娇走过来笑道:“昭妹妹的确是玩的不太好。不过她自己也说了,回头多练练,下回肯定能赢我们。” 话落,姑娘们便都哄笑了起来。 谢容昭仗着年纪小,脸皮厚,也只是傻乎乎地跟着笑。 陈夫人这次虽然是在园子里办的生辰宴,但还是多了个心眼儿。 双子亭子里摆了两桌,正好能让这些姑娘们坐下,一众夫人们都坐在了她们对面的花厅里,这花厅的四面都是木门,全部可以拆缷。 如今正对着那些姑娘们的门全都拆缷下来,诸位夫人们也能将那里的小姐们看得仔细。 “哟,那位穿着水蓝色裙子的姑娘好生俏丽,瞧着有福相,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姗姗来迟的陈三夫人先出声,她正琢磨着给自家儿子相看亲事呢,一眼便瞧中那一位了。 第266章 蠢妇 这位陈三夫人,便是被分出去的二房长子陈三爷的妻子。 二房老太爷没了,如今做主的就是陈三爷,这位陈三夫人也是外城陈家的当家夫人,所以向来自视甚高。 只是,到底身份上在这里摆着呢。 陈三爷自己读书不成,没有功名,但是好在分家时也得了一些薄产,再加上以前自己积攒下的一些家业,好歹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 当然,只是在外城。 若是到了内城,你一介布衣,何来脸面之说? 偏陈三夫人却不以为然,只觉得自己家也有儿子做官,虽说品阶低了些,但是还年轻呀,以后有的是机会。 陈三夫人是商贾出身,家中银钱颇丰,许是自小受家族影响的缘故,所以此人极为势利,且总以为有钱能摆平一切,当真是有一身的铜臭味在身。 陈三夫人膝下还有一个幼子未曾成婚,今年十五,早该说亲了,只是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这才耽搁到如今。 陈三夫人一开口,所有人都止住声,然后朝她看过来。 陈夫人略带不满道:“堂弟妹倒是好眼光,那位当然是有福气的。对了,说到福气,我倒是觉得堂弟妹才是真的有福气,听说你家兴哥儿今年要参加秋闱?” 陈夫人不动声色间,便将话题转到了陈兴的身上。 陈兴已经成亲,去岁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不过听说还是未曾收心,哪怕是被发配到庄子上了,仍然没歇了那种好风月的心思。 陈夫人虽然不爱搭理这个堂弟妹,但是对于他们家的事情,也会略为关注。 听说陈兴到庄子上后,那里的丫环仆妇,但凡是年轻一些,模样周正一些的,都遭了他的毒手,还真是一个祸害! 陈三夫人听她提到儿子,这脸上的笑容便越发地得意起来。 “是呀,兴哥儿书读得好,先生也说了,今年秋闱,必然是会榜上有名的。” 这话一出口,其它夫人们俱是一脸鄙夷之色。 这人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如此地不懂看人脸色,也听不出个好赖话吗? 而且什么话也敢往外说! 此时言词凿凿,届时若是没中,那岂非是丢人? 偏这位陈三夫人蠢而不自知,总觉得自己儿子就是最好的,寻常姑娘还配不上她的儿子呢。 “大嫂,不仅是我们兴哥儿书读得好,我家友哥儿也不错呢,如今大哥也调回京了,来日若是我们友哥儿兴哥儿哪里有不懂的,可得上门来讨教,到时候大哥可不能藏私呀!” 陈夫人的嘴角抽了抽,他家老爷藏得着吗? 你家这俩儿子现在都是秀才功名,若是老爷讲一些深的学问,他们二人真能听懂?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哪来的自信! 有了陈夫人从中插话,这话题也就这样过去了。 陈夫人也是不想让刘若兰不高兴。 那穿着水蓝色衣裳的,可不就是谢容昭嘛! 谁知,这宴席过半了,陈三夫人又将话题给引到了谢容昭身上。 “话说,大嫂,那位穿水蓝色衣裳的姑娘是哪家的?今年多大了?” 陈夫人脸色已经绷紧,握着筷子的手也在发力,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再抽这个女人一顿。 陈三夫人见众人又看向她,便一晃头,颇为得意道:“我家小儿子如今还未曾婚配呢,虽说他读书不成,但是武艺好呀,这是想着等来年参加咱们大雍的武举人呢,日后弄个小将军当当,那也是不在话下的!” “放肆!” 陈夫人再也忍不住,将筷子往筷枕上重重一摔,怒道:“堂弟妹还需谨言慎行,朝廷之事岂是你能随口议论的?” 陈三夫人还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被她吓得愣了愣才道:“大嫂发什么火?我也没说什么呀!” 此时,一旁的许如意实在看不过去了,这位陈三夫人脑子里头都是浆糊吗? 能坐在这里的,不是官夫人,便是世家女,她一届民妇,何来这般大的底气? “陈三夫人,有些话是不能随意说的,一旦被人当了真,捉了把柄……想想你那个做校书郎的长子吧。”陈三夫人这才觉得后背发凉。 略有几分心虚地东西瞟了几眼,然后低头吃饭,再不敢随意开口了。 陈夫人都要被这个蠢妇给气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不懂看人脸色的人呢! 另一边的谢容昭她们可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何事,一众小姐们吃着佳肴,饮着果子酿,时不时地再低语几句,气氛倒是不错。 王钦儿也被安排和谢容昭她们坐了同一桌,不过她的注意力更放在了哪家姑娘穿得好,戴的饰品贵重上。 转了一圈,发现能比得过谢容昭的,还真没几个。 王钦儿垂下眸子,暗自琢磨着,得找个比谢家还要强的人家嫁过去才好呢。 王钦儿之所以会有此想法,主要还是曾经听到了一些闲话。 之前跟随父母在任上时,她曾无意中听到了父母的谈话,提及过她的婚事。 当时王进曾想过将王钦儿许给谢修文的长子谢荣辉。 只是被许如意给否了。 理由很简单。 “夫君,不是我瞧不起咱们家的女儿,只是你想着那谢荣晖原本就是长房长孙,后来无奈才被过继到了谢大人名下,饶是如此,仍然占着长孙的名头,如今谢大人官位又比你高,钦儿若是嫡女还好,一个庶女,咱们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 王进也是饮酒后一时兴起,才有了这个念头。 如今被夫人这么一说,倒是立马清醒过来。 “你说的是,钦儿的身份上还是差了些,晖哥儿我是见过的,虽说才学上不及子成有天赋,但是重在勤勉,而且他为人周正,日后前途定然也不会太差,倒是我不该高抬了咱们家的孩子。” 也因为这个,王钦儿一回京后,便想着先去看看谢府如今的生活。 待她见过谢荣晖一次之后,便觉得当年若不是母亲阻拦,兴许她就能嫁进谢府了。 不过,时日久了,她便将恨意都对准了谢家人。 总觉得是他们瞧不起自己,才不愿意接纳她,压根儿就没想过,所谓婚事,只是她父母间的一句闲聊罢了。 第267章 我得罪她了? 陈夫人的生辰宴办得还算是成功,如果没有一直没事儿找事的陈三夫人搅局的话,相信会更好。 晚上,陈夫人将这个堂弟妹相中谢容昭的事情说了。 “她也真敢说,起先不知道那是谢大人家的嫡女也就罢了,事后我都告诉她了,竟然还敢打那位的主意,你说她这胆子是哪儿来的?” 陈博被她服侍着换了寝衣,对这个不知所谓的弟妹也有些不满。 他们和谢修文家是亲家,自己能升任吏部考功司郎中,那还是沾了谢修文的光。 如今陈家虽说还有老太爷在,可底气上到底是差了些。 谢修文则不同,他是乡野出身,看似背后没有倚仗,可于圣上而言,恰恰就是最好的臣子。 谢修文一路晋升如此顺利,与圣上的赏识脱不开关系,但更重要的还是他自己有本事。 否则,圣上再扶持,自己立不起来也是白搭。 所以,陈博还是很敬佩谢修文的,哪怕自己比他年龄还大。 但本事不如人,只有佩服的份儿! 陈博想到那个不成器的堂弟,一脸失望道:“算了,你还能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大出息吗?三弟妹就是个眼皮子浅的东西,你也莫要多做理会。日后少来往就是了。” 陈夫人深以为然,其实今天的宴会原本也没打算请她,还是自己身边的人提醒了一句,考虑到陈家的颜面,这才给她下了贴子。 真没想到,这三弟妹倒是个心大的。 就他们家的那个老幺,也敢肖想谢大人家的千金? 做梦去吧! 在陈家宴会上的事,刘若兰可没有轻易就揭过去。 事关她的小乖宝,那说什么也不能掉以轻心。 同样的夫妻小话,刘若兰和谢修文之间自然也会有。 谢修文听完以后,这反应可比陈博大多了,毕竟这是自己的心肝宝贝。 “哼,倒是真敢想!放心吧,就陈三那样的人,只要他还有脑子,就该知道这手不能伸得太长。况且,此事陈博知道了,那必然会有所动作的。” 刘若兰心下稍安,但还是有些担心:“要不,以后还是不要让乖宝出门了。即便是要出门,也一定要是跟我,或者是跟她的几位兄长一起,要不然我真怕那个陈三夫人再使什么烂招数。” “呵,她不敢!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次日,陈三两口子被陈太爷叫到了老宅,狠狠训斥一番之后,撵出府去。 陈三爷一边往外走,一边阴沉着一张脸,还没出老宅大门呢,他再气也不敢乱说话。 待上了马车,没有外人在了,陈三爷再也忍不下去,一巴掌就呼过去了。 陈三夫人被打懵了。 “老爷,你干什么?” 陈三爷气得脸都黑了。 “你说我干什么?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咱们是什么家世,谢左丞家的千金也是你能肖想的?” 陈三夫人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咱们家怎么了?虽然分家了,但你也还是有一个三品官的大伯呀!再说了,咱们家友哥儿也是走仕途的,而且老幺又一直勤于练武,将来必然能有一番作为。那谢修文不也是从一个乡野小子一路爬上去的?” 陈三爷气得胸口起伏明显:“你真是蠢到家了!那能一样吗?你当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警告你,日后遇到谢家人,你绕路走!若是再敢给我惹麻烦,仔细我休了你!” 陈三夫人吓得脖子一缩,被休弃这一点,她还是很害怕的。 陈三爷之所以如此气怒,一是因为妻子说了不该说的话,惦记上不该惦记的人了。 二来,是因为他想到先前二儿子出事,是否与谢修文有关。 毕竟,是他先出手找谢家的麻烦的。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着搅黄了陈娇娇和谢荣晖的婚事,只是没想到,反而是事与愿违,倒是害得自己家的孩子丢尽脸面。 如今,只能指望着他秋闱高中,这样也算是能翻身了。 陈三爷都想好了,只要今年秋闱能中,那就让兴哥儿参加明年的春闱,若能中进士,那自然是好,便是中不了,大不了自己再想法子疏通一下关系,到外头任一方县令,还是没问题的。 真到了地方上,那不就等于是自己的天下了? 陈三爷好歹也是从老宅里头分出来的,自然也明白官场上的那一套。 这地方官听起来好像不好,离京城远,升迁困难。 但是实际上,地方官上受辖制少呀,到时候地方乡绅们一巴结,再加上手上有权,这钱财不得是滚滚而来? 陈三爷如何想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儿子能不能中举! 谢修文从陈博那里得知陈三被训的消息,也便明白这是陈家的态度,十分大度地表示无碍,不过是没有见识的妇人蠢话罢了,日后不会再追究。 刘若兰自那日之后,便将谢容昭看管得很严,轻易也不许她出府。 好在几处的绣庄都已经步入正轨,而且不管是与哪个府邸的单子,都是有专人去接触的,倒也不需劳动谢容昭出面。 每个月,绣庄会送来帐目供她查阅,各处都有管事,谢容昭也乐得轻闲了。 谢容昭闲下来,脑子一放空,不期然就想到了那日在宴会上处处针对于她的谢春宁。 谢容昭自认不曾得罪过她,也不知她为何这般厌恶自己。 想想谢春宁看她的眼神,谢容昭很肯定谢春宁是个心狠手黑的角色。 谢容昭竭尽所能地去回忆那本书中的内容,但是并没有想起关于谢春宁此人的消息,许是一个边缘人物,所以不重要吧。 几天后,王宜诺带了几样新奇东西过来,二人摆弄一阵,便聊到了谢春宁。 王宜诺的表情有些奇怪:“这个谢春宁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日后少与她来往。谢春华虽然也心眼儿多,但至少她不敢害人。这个谢春宁可就说不准了,胆子太大,你可得避着她些。” 谢容昭听得一脸茫然:“听你这意思,我得罪她了?” 可为什么她自己不记得呢? 王宜诺嘴角微抽,咳嗽一声,略带尴尬道:“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谢春宁喜欢我家晏清?” 第268章 又出事 谢容昭张大嘴巴,片刻后才恢复成淑女状,又有几分不解道:“她喜欢宴清哥哥,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宜诺笑得有几分僵硬:“我的傻昭昭呀!咱们几个都知道我弟弟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是外面人不知道呀。” 谢容昭呆愣愣地瞅了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谢春宁拿我当情敌了?” 王宜诺见她终于想明白,这才有几分同情地点点头,“可怜的昭昭呀,是我家宴清不好,烂桃花太多,反而给你添麻烦了。” 谢容昭眨眨眼,又连连摇头道:“不对呀!这京城谁人不知我已经有未婚夫了,她又乱吃什么飞醋?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儿呀!我这锅背得也太冤了吧?” 是冤! 真正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谢容昭和王宴清二人之间压根儿没那层意思。 可偏偏有人就是见不得谢容昭的日子过得太安生,总想着生些事端。 王宜诺其实想的很简单。 就谢容昭这个年纪,还没开窍呢,虽说她一直说有未婚夫,但是男女那方面的事,这丫头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不过,人家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这可是非寻常人能比的。 “好了,是我家晏清对不住你,你就当是日行一善,饶了我家晏清这回吧。” 谢容昭气鼓鼓道:“不行!晏清哥哥自己招的烂桃花,怎么就要来祸害我?哼,这事儿得让他亲自来跟我赔罪,还有,这回我可不好哄,别想着弄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来就能让我原谅他。” 王宜诺扑哧一笑,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这个鬼丫头,行了,怕是我弟弟自己也不知道呢,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自己弟弟,自己知道。 就王晏清那性子,同样也是没开窍的那种。 这会儿一门心思都在课业上,哪里有闲功夫去想什么美人呀? 要说起来,王晏清这也是倒霉,被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给看上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谢容昭突然问道:“你刚刚说谢春宁怎么了?她很狠毒吗?” 王宜诺都不知道这话要怎么回了,只得讲了一些她知道的事,可是让谢容昭开了眼界。 “啧啧,的确是狠呀!阿姐,你回去后还是跟晏清哥哥说一声,千万不能看上这样的姑娘,就算是长得再漂亮也不行,这妥妥的搅家精呀!” 谢春宁的名声并不怎么好,当然,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听得比较少。 比如谢修文一家子跟那个谢府打交道少,平时不怎么来往,所以知道的信儿也就比较少。 而王宜诺年长一些,先前和赵樱一样与谢府的几个姑娘玩的还不错,自然也就知道的多一些。 这谢春宁平时在府里头虐待下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曾欺负过两回其它的官家小姐。 虽说最后也赔礼道歉了,但总归是谢春宁占了好处。 没法子,她欺负的都是低品级的官家女,人家再怎么不服气,也得罪不起谢怀义,只能忍了。 眼瞅着快要端午节了,谢修文这里接了一件差事,要离京数月才可。 按理说,谢修文如今是尚书左丞了,但凡是需要离京去办的差事,一般是找不到他头上的。 可这回不同。 圣上在朝堂上大怒,一口气押下去了三个大臣,还连发两道圣谕,直接下令将犯了大错的罪臣给羁押候审。 能引起景文帝如此怒火的,自然不是小事。 而且这一次,还牵涉到了皇族。 平王,也就是景文帝的弟弟,如今虽然是在京城,但是他的封地在云州府,恰好与谢修文的老家离得近,两州府间若是乘马车,一天一夜也便到了。 有人查实在云州府内发现了一处铁矿,并且被人暗中开采数年,一直未曾上报朝廷,直至有百姓告到官府,说是自己家的男人、儿子被征去劳役,却是半年未归,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才闹大了。 若只是一妇人上告,自然不会有太多人关注。 偏偏她只是起了一个头,不过短短三日,便有数十家的妇人来告状寻人。 此事被当地的读书人看到,自然就是热血沸腾地写了文章,之后四处传播,不期然,竟被徐远卿看到,之后便连夜命人秘密送往京城。 如此,景文帝才知晓了这件事。 景文帝派人去暗查的同时,也给云州刺史下了明旨,让他们查查这些人老百姓的生死去处。 不想,云州刺史查到的结果,与圣上派人暗查得出的结果,竟然是完全不同。 这才导致了圣上震怒。 同时,平王被当朝申饬,又下旨命他回府自省,无旨不得出。 平王前脚回府,后脚平王府让人给围了。 若是玉矿、盐矿也便罢了。 那可是一座铁矿! 景文帝再仁慈,也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事情闹得这样大,又牵扯出了平王爷,景文帝自然要一查到底。 只是,先前派人去暗查,也只是摸到了一些边缘,具体内里的事情,还得由朝中臣子去办才是。 有些事,可以暗中做,那是因为不想旁生枝节;而有些事就一定要光明正大地来,免得再有人以为是他这个帝王的容不下手足亲情。 派谁去,自然就成了让景文帝比较头疼的事。 按理,当派大理寺或者是刑部的人前往,只是这刑部尚书与平王府有着拐着弯的亲戚关系,而大理寺卿倒是与平王府无关,但是如今京城中正在稽查的两个案子都未曾结案,大理寺卿被外派也不合适,而大理寺少卿倒是可以。 偏偏这位大理寺少卿又是初来乍到的,没有经验。 这样的大案,景文帝也不放心就完全交由一个生瓜蛋子去办。 景文帝将一众阁臣召至御书房,众一番推举之后,竟是谢修文中标了。 谢修文接到旨意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正都是为皇帝办差,这次若是办好了,日后再晋升也能堵一堵那些人的嘴,而且正好顺路,可以回去探望老师。 景文帝一招手,大总管将一方金牌呈上。 “谢爱卿,有此金牌,如朕亲临,云州及相邻各州府的都督府,皆可由你调遣。记住,一旦发现不妥,无论文臣武将,你可先斩后奏!” 第269章 又见竹马哥哥了 其实大理寺少卿的年纪比谢修文还大,只是此人入朝晚,三十出头才中了进士,就冲着这个,他的就比谢修文要低。 大理寺少卿是从四品的职位,比谢修文低了一级,但是因为谢修文深得圣上信重,又处在机要位置,故而便是只高一级,大理寺少卿许召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 更何况,此次南下,还是以谢修文为主,他为辅呢。 谢修文回府后立马着手安排,既然是要去云州,索性就将妻女都带上,也让她们回一趟老家,看看久未相见的亲人。 刘若兰自然是高兴的。 她离家几年,还是谢修文中榜眼回乡祭祖时回去了一趟,一听说有机会南下,自然也想着能回去看看爹娘。 家里的事情好安顿,还让原先那些管事们各司其职便罢,余下的一些产业有谢成业帮忙盯着,一时半会儿也无事。 谢修文原本想要带着谢荣晖回去一趟,主要是让他历练历练,但是谢荣晖有心今年的乡试,谢修文也便未提此事。 一行人南下,谢修文和许召都是文人出身,外出自然还是要坐马车的。 谢修文早在得到旨意之后,就特意进宫一趟,想着妻女要回老家,便顺路护送,景文帝知道他的心思,直接允了。 其实,这种事情便是谢修文不特意到圣前提一嘴,也不算什么。 但谢修文还是这么做了,一是因为他行事谨慎,怕被人捉住小辫子;二来,也是觉得圣上宽厚,便是他提了,圣上也定然只会应允,不会苛责他。 方虎留在府中看家,谢修文身边有朝中派的护卫跟随,所以他干脆就将齐忠和李寺都调到了妻女身边,再加上二十余名护院,他也可放心。 一路南下很顺畅,要去云州,便要先经过锦州府,也就是高阳县的上一级州府。 谢修文先带着妻女去了一趟铭山书院拜访,许召也一路同行,因为他们也都从圣前得知这个消息是从文人学子的笔墨中流传出来的,自然是要向这位大儒请教一二。 徐远卿还是那副老样子,看起来精神弈弈,倒是与几年前没有什么异样。 谢修文将自己的来意道明之后,徐远卿便单独将他叫入屋内说话,约莫一刻钟之后,便又差书童将程景舟叫来了。 程景舟如今在甲班进学,各项课业都不错,只是尚年幼,写的文章有时会过于犀利,这也是徐远卿不想让他参加今年乡试的主要原因。 文笔如此锋利,只怕将来会遭人妒忌,更会遭人忌惮。 “三郎,你如今年幼,正值你阿叔要去云州查案,这于你而言,刚好是一次历练的机会,你可愿与你阿叔同行?” 程景舟眼睛亮晶晶地,一脸欣喜道:“学生愿往。” “嗯,既然愿往,那便回去收拾一下,一路上要多学多看,你阿叔能有如今的成就,可不仅仅只是凭着纸上文章。” 程景舟瞬间明白了山长的意思,“是,学生谨记。” 在书院读书,学子们在山长面前都是自称学生,但是实际上,并非是徐远卿的弟子。 这本质上是不同的。 谢修文和许召商量之后,便先差了一队人马,乔装打扮入云州暗访。 同时,他们也在府城这里稍做休整,两日后再入云州。 程景舟可算是又见到自己的小青梅了,那牵着的手,说什么都不愿意撒开。 还是刘若兰看不过去了,才咳嗽一声:“乖宝,你阿爹就要回来了,你们两个也莫要太扎眼了。” 程景舟极其不舍地松开了乖宝的手,眼神可还是在她的小脸儿上徘徊着。 刘若兰叹口气,无奈道:“三郎,你过来,与我说说你母亲如今可好?” 程景舟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听从长辈的,只得到跟前来回话。 “先前收到你母亲的书信,说是家中老太太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回阿婶,已经好多了。其实原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我母亲性子刚强一些,不得我祖母的欢喜罢了。” 刘若兰挑眉,这话要是让外人听见了,还指不定要怎么说这孩子不懂规矩呢。 也罢,这是没把她当外人。 “以后这话莫要再说了。后日你们便要去云州了,你自己也多加小心,身边不能离人,平时就紧跟在你阿叔身侧,千万莫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 “是,阿婶,侄儿记下了。” “我和乖宝待你们走后就会回高阳县,我们会先去探望你母亲,你可有什么要我们捎带的?” 程景舟想了想,“侄儿信晚书信一封,劳烦阿婶帮忙带去吧。” “好。身上的银钱可够?” “阿婶放心,对了,侄儿还得提醒您和乖宝一句,去了程家,千万莫要与程媛媛来往,这丫头的心思太过狠毒,去年还使法子坏了我堂姐的一桩婚事,险些害得我堂姐名声尽毁,为此,还是我父亲多番周旋,才又给堂姐谋划了府城的婚事。” 这件事情刘若兰和谢容昭都是头一回听说。 “景舟哥哥,先前你怎么未在信中提及此事?” 程景舟苦笑:“母亲说家丑不可外扬。若是你们不回来,我也没打算说的。今日说出来,也是想要你们多加小心,程媛媛这人委实古怪,偏我祖母这会子又对她上心了,也不知道这丫头见到你们,又会作什么妖。” “放心吧,若是以前,我兴许还会顾忌什么,可如今我也是有诰封的,莫说一个程媛媛,便是县令夫人见到我也得行跪拜礼的。” 程景舟一拍脑门儿,可不嘛,把这一茬给忘了。 “行了,你们两个去那边的园子里说话吧,只是注意着些,还得让丫环嬷嬷跟着,莫要落人口实。” “是,阿婶。” 谢容昭也乐得一蹦一跳地过来牵程景舟的手,后头有陈夏和王自珍二人跟着,免得再有人说闲话。 谢修文回来后,刘若兰就提了一句程家的事,也没说太多,只说自己要去程家拜访。 “咱们两家是亲家,你去一趟也是应该的。不过,还是先直接回家,免得再被老太太揪着你的错处。” 第270章 归家 之后两边分开,谢修文将李寺等二十余名护院都留给了她们母女,自己带着李山,和许召一起带着百余名大理寺护卫一起前往云州。 刘若兰到县城后,先去了刘家。 刘家一家子已经搬到了县里居住,家里头的田地也都佃出去,老宅子已经重新翻修过,如今有一对老仆在那里看宅子,刘深和老妻每隔两三个月都会回去住一阵子。 刘若兰的马车刚进城门,就被刘二郎给接着了。 “姑姑,可算是回来了,阿爷他们都盼了好久。” 谢容昭掀开帘子,露出一张笑脸:“二表哥!” 刘二郎的眼睛都亮了:“乖宝!表哥想死你了,快进去坐好,咱们马上就回家。” 刘老大如今是高阳县的县丞,有品级有俸禄,在高阳县也是体面人了。 今天刘老大特意跟县令大人那里告了假,早早地回来等着,听到小厮传话说快到大门口了,兄弟几个也坐不住,一水儿地往大门口去迎人了。 几年未见,亲人们自然是抱头痛哭,刘老太一时间竟是不能自持,哄了半天才算是平静下来。 “怎么不见大郎?” “大郎还在县学,没回来。不过再有两天就是他休沐的日子,到时候就能见着了。” 提到大郎,刘大嫂一脸感激道:“还是多亏了妹夫,要不然大郎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考中秀才。如今大郎学业有盼头,我们全家都高兴呀。” 若是刘家能出一个举人,那日后再兴盛三代必然不成问题。 刘家的心没有那么大,只想着能在高阳县这一片体面地过日子就成。 刘若兰笑道:“大郎勤勉,我听夫君说,近来看大郎的文章做得明显有进步,只是他年纪小,阅历浅,若是可以,还是当让他到外头开开眼界。” “妹妹说的是,这大郎跟着去了一趟京城,回来说话办事都不一样的。便是先生们也说同为秀才,大郎的文章就明显更有气势,可见是受了妹夫的影响,也是见识过京城的繁华锦绣,不然也写不出让先生夸赞的文章。” 刘大嫂其实不懂这些,但是她没少听自家男人说,大概也明白其意思。 儿子能中秀才,那真是他们全家的荣耀。 如今家中三人有秀才功名,且刘老大又是县丞,他们一家子这一年下来光是税钱、瑶役等等,就能省下来不少钱了。 “阿爹,阿娘,恕女儿不孝,几年都未能回来跟你们磕头。今日虽然回来了,但顶多用了饭就得回谢家庄的。” 刘深点头,毕竟女儿嫁人了,要先顾着婆家,这才是正理。 “是该先回去给你公婆请安的。虽说你如今得了诰封,但到底是自己家中,你可莫要在谢家庄摆夫人的款儿,免得再累及修文的名声。” “是,阿爹,女儿都记得。” 刘老太眼睛还是红红的,又四处打量了一圈:“琅哥儿没回来?” “没呢,功课紧,而且他们几个小子在一起读书,若是有一个回来,怕是其它人也分心。” 刘老太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能理解的。 “是这个理儿,还是读书要紧,既然是你和女婿的儿子,将来必然不能让女婿蒙羞。” 谢容昭过来抱着刘老太的胳膊道:“外祖母放心,琅哥儿的功课很好的,而且他很刻苦,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和四哥一起锻炼身体,而且我阿爹也想着让他过一两年就下场试试呢。” 刘深的眼睛一亮:“哦?果真如此?” “嗯,阿爹说琅哥儿聪明,而且记性也好,只是阿爹说琅哥儿还是太年幼了,若是有机会,日后还是要多四处走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阿爹说要让他多看看我大治的锦绣河山,日后若是能有幸入仕为君分忧,也得知道我大治东西南北的不同才好。” 刘深听罢哈哈大笑。 刘老大也是深以为然,论起教导子女,他真是远不及妹夫呀。 一家子人一起用了一餐饭,又歇了大半个时辰,眼瞅着再不走不成了,这才依依惜别。 “外祖母别难过,我过几天就来县里陪您,正好还要见见大表哥呢。” 刘若兰也想到这一茬:“对对对,我们过几天还要过来住呢。” 再往谢家庄走,刘若兰这原本激动的心情也就平淡了不少。 对谢家,她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事实上,如果只是去给公婆请安,她心里头是一点儿波澜都没有的。 那样一个恶婆婆,她有什么资格受人敬重? 同样是做婆母的,瞧瞧她阿娘是如何对待几位嫂嫂的? 不说绝对的公平,却也绝对是让人挑不出错来的。 而且阿娘从来不会刻意为难几位嫂嫂,有银钱了,也是全家一起吃好的,绝不会只想着几位兄长。 再看看谢家的那位老太婆,那是生怕二房的日子过得好了,天天都变着法的来折腾。 不过,刘若兰倒是不怕她了。 如今谢修文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不说一个谢家老太太了,就是谢氏全族,那也是巴不得将夫君给供起来的。 所以,刘若兰再回谢家庄,再对上这位婆婆,心境不同,这态度自然也是大大不同。 刘若兰带着谢容昭给他们磕头请安之后,被让了坐。 谢老三和王氏也都在,瞧见只有她们二人回来,还略有几分失望。 “弟妹,夫君也是不想影响到几个孩子的学业,这一来一回,再加上又不知道能在家里待多久,所以便不敢将他们带回来。” 王氏虽然失望,但也知道跟儿子们的前程相比,回不回家的,也就不那么打紧了。 “这几年多亏你和二哥照顾他们了,尤其是我家四郎,那小子爱闯祸,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怎么会?有他在,你不知道给我们帮了多大的忙。几个孩子起先都在山庄读书,我们原本是不放心的,后来有四郎和武师傅跟过去,还能带着几个孩子们一起练练拳脚功夫,强身健体。如今四郎也被夫君塞进了书院,再不喜读书,他也得受着。” 这话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谢阿爷难以置信道:“你说四郎也去读书了?他那个性子,能安生地坐住?真能写文章了?” 第271章 嫁了秀才郎 谢容昭想了想,回道:“四哥也学着写文章,但跟大哥他们写的不一样,而且四哥主要是学兵法呢。我不懂这个,只是听阿爹说,教四哥的那位先生曾是大将军,如今只领了闲职,好像是云麾将军。” 谢阿爷愣了好一会儿,喃喃道:“云麾将军?那可是正三品的职位,便是闲职也不是等闲人能请得动的呀!” 由此可见,谢修文果真是费了心思的。 一旁的谢老三和王氏听了这话,自然是更加激动。 谢荣恩自小便是个坐不住的,天生就爱舞刀弄枪的,如今被谢修文给领着请了正经的先生来教,那日后是要走武将的路子? 谢家祖上几代,还没出过一位将军呢! “那位将军说要让四哥把该读的书都读了,之后若是能通过他的考试,便会正式收他为弟子。如今只是得闲了便跟在身边学一些拳脚功夫。” 谢容昭说完,还看向了母亲:“阿娘,我说的可对?” 刘若兰笑了笑:“是,的确是这样说的。四郎的拳脚功夫不错,可是若真走武将的路子,日后也不能只会耍刀弄剑的,还得会兵法,知道如何排兵布阵才是正经。” 谢阿爷拍着大腿,连连说着好。 他没有跟着儿子去京城享福,但是儿子将几个孙辈都教得很好,各自也有了日后要走的路子,这比他原先把预想的还要好。 谢阿爷原以为几个孙子中,就属谢荣恩最没出息了,毕竟读书不成,也就是一身蛮力,这日后就跟在晖哥儿几个身后帮忙打理庶务也是可以的,总比在家种地要体面一些。 没想到,修文竟然还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谢阿爷感慨万分,不由得更念着这个儿子的好了。 一旁的谢阿奶闷不吭声,这几年过去,她自己的衣食住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她自己最清楚。 以往,她总是怨怪这个二儿子,觉得是他让自己的身子遭了大罪,在那样的环境下还得生出这样一个孽障来,总觉得这个儿子生来就是克她的。 可是如今自己年迈,再回想过去种种。 哪里是二儿子克自己,分明就是自己在刻意地针对这个儿子。 好在儿子争气,自己还是考中了进士,入朝为官,也算是为谢家门楣添了荣耀。 如今更是一路升迁,还能提携家中子孙辈,这才是真的支撑起了门楣。 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这一家子,还有谢小叔家的那几个孩子,还有村长家的、老族长家的等等,但凡是有些资质的,他也能帮就帮,能带就带。 如今,莫说是整个谢氏宗族了,便是整个高阳县,又有几人敢说谢修文一个不好的? 便是连当年的同窗也都沾了他的恩惠,那京城翰林院的书,岂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能接触得到的? 可谢修文就是能编攥之后,还特意着人往老家送,这才是真地心里头记挂着大家呢。 这会儿听着她们母女俩说着小辈们在京城的一言一行,谢阿奶只觉得自己前头活了几十年,那就是个笑话! 当初她只以为谢辰才是那等富贵之人,自己收了他的钱财,不过就是压一压二儿子的风头罢了,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错。 如今想来,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事到如今,谢修文似乎是都不愿意再多看她这个母亲一眼,又能怪得了谁呢? 谢阿奶叹口气,也罢,如今衣食不愁,这样也挺好。 一番见面礼之后,谢容昭才发现少了一个谢容兰。 这才想起,去岁谢容兰已经出嫁了,听说是嫁到了县里一位读书人家。 “兰姐儿明应该就会回来了,到时候都见见,她夫婿是位秀才郎,如今正埋头苦读,相信过几年,定然也能考中举人的。” 这话是谢阿爷说的,而且这位孙婿的人选,也是他定的。 原本,谢容兰自己相中了另一家富户,只那户人家是从商的,虽说日子过得富裕,但是从身份上到底是低贱了一些,所以谢阿爷不同意,直接就定了如今这户人家。 谢容兰自己是吃不得苦的,只一心想着过好日子,至于将来儿孙们的事,那都是多少年以后的了,她才不考虑。 可是她再怎么有主意,胳膊也是拧不过大腿的。 况且她先前犯了错。 如今谢家还愿意管她,她就应该烧高香了。 谢容兰的夫家姓陈,祖上原有些薄产,只是供着两代读书人,这家境才日渐落魄了。 如今陈老爷已经歇了科考的心思,倒是安安稳稳地当起了地主老爷,陈老爷读了二十多年书,也只是中了一个童生,知道自己科考无望,便开始大力培养儿子。 好在儿子中了秀才,家里头这日子也能过得松快一些。 陈家有二三百亩田地,如今家中有一位秀才郎了,有一部分的免税田,总是能让他们更得意一些。 陈家一家子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乡下这几百亩田地,基本都是佃出去的。 陈家大郎是个性格沉闷的,读书没有天赋,所以跟着学了一门木匠手艺,后来陈老爷干脆咬牙拿银子开了一家铺子,平时在里头卖些个木雕类的小玩意儿,也是借着这铺子能多接一些木匠活。 总体来说,陈家的日子还是可以的,虽不及谢家,但是衣食无忧。 谢阿爷觉得这门婚事不错,但是谢容兰自己却并不这么认为。 她以为有一个当了大官的亲二叔,自己不说是也做官夫人吧,至少能嫁给一些富家公子或者是官宦人家才是。 结果,却只是给自己寻摸了这么一位秀才郎,谢容兰心里头既憋屈,又恨上了谢阿爷。 也是谢容兰自己太过于高看自己了。 不说别的,只说她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这一条,就足以令她身上所有的骄傲都被扒下来。 “陈二郎如今也在县学里读书,先前和谢州也曾遇上过,平时也能说得上话,我也仔细地着人打听了这陈二郎的人品,跟咱们谢家结亲,可以穷,但是人品家教绝对不能差了。” 谢阿爷这番话,得到了全家所有人的认同,只除了谢容兰。 第272章 亲戚 刘若兰也从王氏那里了解到了陈家的情况。 有二三百亩的薄产,在县里又有自己的宅院,如今还开了木匠铺子,这日子定然是不错的。 不说别的,光是田地里这一年就能有一二百两银子的进项,再加上还有一家木匠铺子,家中人口又少,总不会差的。 如今谢家老宅已经重新翻修,又扩建了院子,刘若兰和谢容昭自然是被安排住进了内院最好的一处院子。 正院如今是老太太在住着,谢修然又续娶了一位娘子齐氏,只是不巧,前天齐氏娘家来报信,说是她老娘病得厉害,所以昨儿一早就被谢修然送回娘家去侍疾了,如今还没回来。 按理说,这三个儿子,长子要承袭家业,这家里头最好的都应该先紧着长房。 可是实际上,如今长房无子,再加上又因为之前谢修然做出的那些个混帐事,所以他也不敢多要求什么,谢阿爷自然也不会再偏颇他。 如今,内院里,除正院外,最好的院子是专门给二房留的,哪怕是先前二房一直无人回来,这里也是空着,不准备安排其它人住。 长房和三房的院子大小差不多,屋舍数目也几乎是一样。 若是换了以前的高氏,必然是要闹腾不休的。 可如今新进门的齐氏,自然知道如今谢家的顶梁柱是谁,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齐氏进门时日也不短了,但是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因为这个,谢阿奶可没少搓磨她。 齐氏也知道自己身为女子却不能生儿育女,自然心虚,所以平时的言行上也都十分卑微,这一点,倒是像极了曾经的刘若兰。 母女俩进了内院,安顿好之后,王自珍和陈夏便去着人备热水,一路上辛苦,好让夫人小姐沐浴后好好歇一歇。 她们此行也是备了不少礼物,先前在正堂已经给出去不少,还有一些,则是明天要给族里头的长辈和一些小辈们准备的。 “阿娘,这几份都是给老族长、族长和村长家准备的,小阿爷家的那一份,咱们回来前已经先去送了,你说若是阿爷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谢容昭口中的小阿爷,就是谢修文的小叔,谢修齐的父亲,谢荣成的亲阿爷。 刘若兰是知道一些长辈们以往的旧事纠葛的,摇摇头道:“我们不提,阿叔那里也不会主动张扬,此事你阿爷不会知道,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真地怪罪我们,毕竟如今你阿爹是官员,总要注重名声的。” 谢容昭一想也是,阿爹都帮修齐阿叔给谋了一个官职了,若是阿爷真要怪罪,怕是早就暴跳如雷了。 总之得益的都是谢家子翤,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事实上,谢阿爷在得知谢修文给谢修齐在京城谋了个官职后,除了震惊之外,便是高兴! 他不生气。 以前跟几个兄弟间处得不好,那是因为他们各有各的算计。 而且他也知道当初谢修文求学之时,曾得小弟襄助良多。 如今儿子这样做,也算是报恩了。 谢阿爷真正高兴的原因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了。 让你们以前总是瞧不起我! 如今不还是得指望我儿子来帮扶你们? 想想老大家的孙子如今不就是在跟着谢修文做事? 说白了,就是他家修文出息了,以前瞧不上他的那些人,心里头再不服气,也只得过来捧着他说话。 谢阿爷是觉得心里头畅快,所以并无不满。 而且自打谢修齐和谢成业被带到京城之后,谢小叔逢年节时,也会打发人过来送礼,谢阿爷对这个小弟的态度还不错,每回也都让三儿媳给备好回礼,至于其它两房,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次日刚用过早膳,谢家大宅里便热闹起来了。 有族里的长辈们过来说话,也有一些小辈们过来请安。 刘若兰看着这些孩子们高兴,还问他们如今都读了什么书,什么时候能下场之类的。 刘若兰给那些儿郎们准备的都是一些笔墨纸砚的礼物,而一些小姑娘们,则是都准备了一些头饰,大部分都是银簪、银钗之类的。 闹闹哄哄的,等孩子们都散了,这屋里头总算是能让大人们好好说说话了。 谢容昭因为是刚刚从京城回来,要给好些个长辈们见礼,所以她就留在屋里,然后挨个儿给长辈们行礼问安。 村长媳妇笑得脸上跟开了朵花似的。 “瞧瞧我们小乖宝,这一转眼也长成大姑娘了。你说说这日子过得好了,你咋也没长几两肉?” 一旁的一位小媳妇也伸手摸了一下谢容昭的细胳膊,赞同道:“是瘦了些,可是这回路上太折腾了,所以才胃口不好?” 谢容昭一一回了,也收了不少礼物,然后就被刘若兰打发到外头去玩了。 王氏又给刘若兰介绍了几位新媳妇,都是这几年族里头添的新人。 基本上都是小辈,得唤刘若兰一声阿婶的。 “哟,这个小福娃娃长的可真好,快抱过来我瞧瞧。” 刘若兰如今身上的气势,可不是喜欢仗着辈份压人的谢阿奶能比的。 瞧着温和,但是一举手投足间,透出来的都是贵气。 哪怕刘若兰总觉得自己不及那些勋贵之女,但是实际上,不着痕迹间,她便学到了不少,耳濡目染的,如今她已是合格的官夫人了。 小媳妇得了自家婆母的授意,这才抱着孩子上前。 刘若兰瞧着这个小娃娃长得是真好,白白胖胖的,接到怀里头抱了抱,还对着一旁的王氏道:“三弟妹,你瞧着这孩子长得像不像四郎小时候?我记得四郎小时候也是胖嘟嘟的。” 王氏笑道:“二嫂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像。唉,我才记起,我们四郎小时候也是长得挺白的。” 这话一出,一屋子人都笑个不停。 谢荣恩长大后一直喜欢东奔西跑的,自然就黑了不少。 这会儿再一回想,他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白胖的娃娃呢。 “这孩子可起名了?叫个什么?” 小媳妇连忙道:“回阿婶,只取了个小名叫牛牛,大名还没起呢,听说阿婶也是读过书的,要不阿婶给我们牛牛取个大名?” 第273章 不甘心的谢容兰 刘若兰笑着看了她一眼,瞧见她明显拘谨而放在一起揉捏的手指,便知道这小媳妇胆子也不大。 “既然是个儿郎,还是请他的长辈们取名才好。” 小媳妇的婆婆连忙道:“这有啥的,这小子能托生在这个好时候,全是沾了你们家修文的光,弟妹若是瞧着中意,不如就给他取个名字。” 刘若兰再次笑了笑,“到底是男儿,日后要顶门立业的,这样吧,若是你们觉得能等,待夫君过来接我们的时候,再让他来取个名字,我家昭昭的名字便是他取的。” 小媳妇一听眼睛都亮了,她婆婆也跟着笑咧了嘴角。 “好好好,就听弟妹的,等修文兄弟回来,让他给我们家牛牛取个大名儿!” 宗族里的人都知道刘若兰得了诰封,那是有品级的,听说朝廷还给发俸禄,还有那种跟官老爷一样的朝服,气派得很。 原本都有些不太敢过来说话,就是怕人家再一端架子,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啥规矩也不懂,万一冲撞了,再让人打板子,那得多丢人。 没想到刘若兰这气派虽然是不同了,但是说起话来仍是很随和,丝毫不见她有多张狂。 如此,一屋子的妇人小媳妇的,都越说越热闹了。 快到晌午时,大宅里才算是安静了一些。 若是谢修文跟着一起回来,那这会儿族长和村长肯定得商量着一起办一场流水席了。 只有女眷回来,到底还是不同的。 快晌午时,谢容兰和她的相公陈二郎来了,陈二郎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书童,帮忙拎着几个盒子。 “给阿爷阿奶请安,给父亲请安,给三叔请安,给二位婶娘请安。” 齐氏还不曾回来,陈二郎给几位长辈们见了礼,便将东西呈上,然后打发书童到外头站着去了。 “快坐吧,都是一家子亲人不拘那么多的礼数。” 谢阿爷发话了,陈二郎这心里头也松懈了些。 谢容兰嫁人了,心里头却是记恨着谢家,可是同时又总是希望谢家能多扶持一下陈二郎,这矛盾的心理,不得不说,就是属于那种既想要好处,又嫌你给的不够多。 谢容兰是什么人,刘若兰和王氏也早就看清楚了,压根儿不指望着她能多顾着娘家。 说句不中听的,只要她不来娘家搅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谢容蓉和谢容萱也都大了,知道好赖,更知道如今这日子好过,有奴仆使唤,都是借了二叔的光,自然不敢再对谢容昭有什么坏招数。 谢容兰就不一样了。 她总觉得自己若是当初能留在京城,必然是能嫁入高门的。 有一位正四品的亲叔叔,她如今却还是嫁给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秀才郎,当真是委屈得很! 或许是因为这一层原因在,她在陈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恨不能让陈二郎给她洗脚叠被才算是对得起她了。 当然,她骄傲归骄傲,但陈二郎自有一套行事的规矩,断然不会由着她胡闹,更不会真地拿她当祖宗供起来。 所以,谢容兰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精彩且矛盾。 你说她过得好吧,她总觉得婆家哪儿哪儿都不好,夫君也不愿意对她言听计从的,这就叫不顺。 你说她过得不好吧,天天吃的喝的样样都不赖,不说顿顿有肉吧,可是天也总能吃得上肉,而且身边还有一个陪嫁的小丫头,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谢容兰这会儿回来,就是想着让二婶娘对她心生愧意才好,毕竟她长得这么好,家世又不错,怎么能只是嫁给一个秀才郎? 不过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刘若兰和谢容昭在见到这位陈二郎之后,都觉得谢容兰高攀了陈家,就她那个品性,陈二郎能容得下她就算是不错了。 吃过饭,陈二郎被谢阿爷叫到前头书房说话,谢老三也回自己院子休息了。 一众女眷则是移步到了后堂,还想着说说体己话。 其实,刘若兰刚一看到谢容兰那样子的时候,就能猜到她心里头不痛快。 她都听王氏说了,谢容兰年纪到了,也有不少官宦人家求娶,虽说官都不大,但好歹是个官老爷,听说还有府城的一位同知家的公子也来求娶。 不过可惜,都让谢阿爷给推了。 自打闹出长房的事情之后,谢阿爷也算是看明白了。 就谢容兰这个孙女,着实不是个安分的。 当初能想出那样的毒计来害乖宝,就足见这丫头是个心狠的。 虽然她自己不承认,但是谢阿爷自有一番判断,他可不认为那会儿的谢容蓉能撒谎。 正是因为知道谢容兰的性子,所以谢阿爷才不敢把人往那种官宦人家送。 这会儿可以仗着谢修文的势耀武扬威的,谁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把柄? 日后若是再影响到了整个谢家的子孙们名声,那才是最要紧的。 所以谢阿爷这才力排众议,给她定了陈家。 陈家娶谢容兰,也算是高攀了。 谢阿爷看中的,就是陈二郎这个人。 谢阿奶原本是不答应的,还是谢阿爷后来戳破了那层窗户纸,谢阿奶才算是消停下来。 为啥? 因为那些过来求娶谢容兰的公子哥儿,基本上都是庶出,要么就是不得宠的嫡子,论继承家业无望,又无才学的纨绔之辈,真嫁过去了,日后才会有苦头吃。 谢阿奶自然也知道这嫡庶之别的。 若真是嫁给一个庶子,那还真不如嫁给陈二郎呢。 说到底,谢容兰受高氏的牵连,名声有暇,再则,她只是谢修文的侄女,又不是亲闺女,这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的。 谢阿奶年纪大了,吃过午饭后就有些犯困,便让人扶着回去休息了。 内堂这里的人少了许多,总算是能安安静静地说些家常话了。 “萱姐儿也长大了,瞧着比蓉姐儿也矮不了多少了,再有两年,应该就能一般高了。” 谢容萱对这个二婶娘的印象并不深,再加上有好几年没见了,几乎可以说是有些陌生了。 刘若兰瞧见她怯生生的眼神,又朝她招招手:“来,可是瞧着我眼生了?我走那会儿,你还小呢,许是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了。” 第274章 吕家 谢容蓉的确是不记得了,这会儿见她亲切地叫自己过去,便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 谢家的姑娘不多,二房只有一个谢容昭,三房没有女儿,倒是长房有三个女儿。 刘若兰出手大方,直接将腕子上的一支金镯子给撸了下来。 镯子是活口的,可以调节松紧。 刘若兰给她戴好后,才道:“我原怕你年纪小,戴这东西不合适,没想到真戴上了,还好看得紧。拿着吧,日后若是你许人家,阿婶也不一定能赶得回来。” “谢谢二婶娘。” 这镯子套在手腕上,能明显感知到分量不轻。 刘若兰虽然不喜欢长房,也不喜欢谢容兰,但是对这个小侄女还是没有什么坏印象的。 毕竟当年他们全家离开的时候,这个小丫头也才是小小一个,就算是谢容兰曾经起过坏心思,也跟一个小娃娃没什么关系。 不随便迁怒于别人,这也是刘若兰跟着威信侯夫人学会的。 谢容蓉现在出落得也是亭亭玉立了,这两年也该看着说亲事。 “蓉姐儿,你带妹妹去歇一会儿吧。” “是。” 屋里一下就只剩下了她们几人,气氛并不是特别好。 还是王氏先打破了僵局:“兰姐儿嫁人后瞧着倒是气色不错,看来陈家待你很好。” 谢容兰笑了笑,阴阳怪气道:“什么好不好的,反正饿不死冻不坏的,可没法子跟昭妹妹比,人家那是捧在手心里头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唉,也就是昭妹妹有这个娇贵命,我们可比不得。” 王氏脸色微沉,她不过就是说句场面话罢了,怎么这个兰姐儿还能绕到乖宝身上去? “我瞧着陈二郎的确是不错,读书人,斯文有礼,日后再勤加苦读,总会有个好前程的。对了,我还没问,他今年可以参加乡试?” 谢容兰的脸色一沉:“不参加,说是学问没到家呢,再等三年也未必能考得中!” 这个态度,就让刘若兰和王氏不喜。 你已经嫁人了。 不管婆家日子好坏,你总得顾着自己相公吧? 怎么听她说话,好像是还盼着陈二郎不中似的。 “兰姐儿,你已经嫁为人妇,日后言行就要多注意。你是谢家女,如今咱们谢氏在高阳县也算是体面人家,莫要因为你一人而坏了全族姑娘们的名声。” 王氏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地害怕这个丫头会做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 刘若兰淡淡地喝着茶,对这个谢容兰,她其实真不打算再说教了,没用! 王氏见侄女不说话,只是这表情一瞧就知道是不服气,便又道:“陈家虽然不是官宦人家,但是耕读之家的出身也不差了,日后二郎高中,你自然有好日子过。不像是先前府城来的那几家,不过是庶出的哥儿罢了,你要是真嫁过去了,那才叫遭罪!” 谢容兰也知道嫡庶有别,可是她自小到大,没见过庶子庶女,自然也无法深切地体会到这嫡庶之别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所以现在听王氏说这话,谢容兰是压根儿没当回事。 恰在此时,刘若兰开口了。 “要说这庶出的,的确是可怜。乖宝在京城也有几个手帕交,京城谢氏里头有一个姑娘,今年十四了吧,她是庶出,婚事不由生母做主,可是她嫡母给相看的几桩好些的婚事,都被其它人给抢了。别看在府中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天天被嫡母搓磨,拿她当丫头使唤也是常有的事。” 王氏听得起劲:“可是当初害得我们一大家子不得不回高阳的那个嫡脉?” “可不就是他们家!阖府上下,你说有规矩呀,这内宅里头的一些个乌糟事多得很。你要说没规矩吧,这嫡庶之别倒是很严苛。我见过几回那个姑娘,长的不错,就是性子养地怯懦了些,莫说是嫡母了,就是隔了房的嫡出小姐,都能随意地欺负她。” 王氏也只是听说过一些高门大宅的阴私事,如今听嫂嫂亲口说出来,还有一丝庆幸感。 “越是高门,越重嫡庶。便是夫君的那位同窗,如今升任京官的王进大人,他是嫡出,瞧着风光吧?可是他的庶弟,就只能留在老家帮着打理庶务,这帐房都是王家老爷子亲自派过去的,那就只能跟老牛一样卖力地干活,还别指望着能得多少好处。” 这些事情,其实大家细琢磨也都能明白。 王氏叹口气道:“好在咱家没有那么多的事儿。” “可不嘛。这庶子庶女,在那些世家的嫡脉眼里头,那都是当下人使唤的。” 这话可能有些夸张了。 但是对于此时的谢容兰而言,还是有几分的敲打作用的。 “所以说呀,咱们女人一定要想清楚了,年幼的时候,一定不能嫁人为妾,那就是个下人呀!主人家高兴了,赏你两样好东西,不高兴了,打你骂你都是轻的,恨不能直接发卖了去!” 她们妯娌俩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一旁的谢容兰听得心里头发慌。 虽然好像是跟她没有多大关系,但是谢容兰不会忘记先前来求娶自己的都是什么人家。 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儿,好像都是庶出的呀。 谢容兰和陈二郎没在谢家庄过夜,当天后晌就回县城了。 又两日后,收到消息的谢秀英和吕杰也特意从府城赶回来了。 夫妻俩还带着好几个孩子一起回来的。 等到见面介绍的时候,刘若兰才知道,这几个孩子里头,还有吕杰的侄子侄女。 刘若兰没当回事,因为她明白吕家这么做的用意,但是谢容昭却是吃了一大惊。 这顺畅日子过得太久,她都快忘了自己是那本《状元郎的小福妻》中的炮灰呢。 那个吕奇,不就是一直喜欢女主,且偷偷给女主送好东西的男炮灰吗? 这个时候,吕奇跟女主应该已经认识了吧?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在原剧情中,她阿爹和景舟哥哥死后,好多手扎都是经由谢容蓉的手,到了吕家,再之后,又到了女主手上。 所以,哪怕她改变了炮灰命运,还是绕不开女主这个坑吗? 第275章 也想沾点好处 等到吕家的几个孩子们被打发出来,谢容昭才有机会跟他们说上话。 很快,谢容昭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吕奇竟然不认识王曦梦,也就是女主。 不应该呀! 谢容昭再仔细想想,突然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没有被送入方家挡灾,手上的银镯子也找回来了,所以王曦梦自然也就没有机会通过谢家、吕家甚至是男主而得到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那么现在,王曦梦是在高阳县,还是在府城呢? 王曦梦出身贫苦,后来是通过开小食肆慢慢地日子好过起来,再后来有了自己的这支手镯,更是有了逆天好运,走个路都能捡到金子的那种。 那么现在,她要不要去查一查这个王曦梦呢? 若是要查,是否还要再去查一下那个原来的男主? 谢容昭想到那个赵家骏好像就是高阳县人士,如果要查他的话,应该会更快一些。 谢容昭努力地回忆着,那个赵家骏是哪里人来着? 吕奇的确还不认识王曦梦,但是他认识王曦梦的兄长。 王家开食肆、也卖过几个方子,这抛头露面的事,都是王曦梦的父亲和兄长在做。 其实,应该说现在他们两家已经搭上线了。 不过因为有香香卤菜馆,又有刘家食肆,所以王曦梦他们开的食肆也没有多打眼,利润上也差了些。 或许是因为谢容昭帮忙提供的方子过早,所以这就直接导致了整个州府都会有类似的铺面,只是味道不同罢了。 而且,许是因为刘家食肆出现得比较早,所以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认定这里的相关食物才是最正宗的。 而王曦梦的食肆开起来就已经很晚了,至少,那会儿他们当地已经有了类似的铺子。 谢容昭如果没记错的话,王曦梦应该是比自己大两岁。 谢容昭寻个机会,差人给刘二郎捎了封信过去,让他帮忙给查两个人,尽量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查一查他们的家世背景以及近来的状况。 再说如今的谢宅。 谢秀英以前是看不上刘若兰的,总觉得这个二嫂处事唯唯喏喏地,撑不起门面来。 没想到一转眼,人家就成了官夫人,而且如今都是有诰封的,正经有俸禄可拿的那种! 谢秀英来之前,就对刘若兰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一会儿猜想着她没怎么变,还是老样子,若是如此,那她就有机会给自己多捞一些好处。 一会儿又觉得刘若兰当了几年官夫人,这通身的气派肯定是错不了的,到时候她手上但凡是能漏出一些来,也足够自己享用不尽了。 总之,她觉得不管刘若兰变没变,自己这个当小姑子的,定然都能拿到不少的好处。 结果,这回来一见面,谢秀英就觉得眼前的二嫂跟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那种嚣张傲气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仅如此,一旦对上她的眼神,竟然还有点儿打怵。 王氏不像是刘若兰那样好脾气,说话也带了几分怨气。 “小妹来之前也不说打发人送趟信,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小辈们,客房也不曾安排,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谢秀英只得干笑。 若是前几年,她早就怼回去了! 或许,前几年这个三嫂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就是几个小辈,不管住哪都成,总不至于让他们到外头露宿便是。” 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真能随便安排安排? 谢家大宅如今都是王氏在打理,外头的事务则是由谢老三处置。 如今三房是实打实的管家人。 谢秀英也不敢得罪这位三嫂,听说如今三房一年的进项就是几百两银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谢老三如今不仅管着谢家的田地,还有谢修文置办的一些田产铺子,暂时都交由他来代管,每年盘帐,往京里头送两回银子或者是银票。 谢秀英从老太太那听说此事后,就一直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沾些好处。 三哥只是代管,一年都能有这么多的进项,而且两个儿子还被送到了京城教养,这得是多大的福气! 同样是二哥的妹妹,她就不信自己家的孩子,二哥就能干看着不管! 事实上,谢修文是压根儿就不曾想起过吕家。 或许也是谢容昭刻意为之的结果。 上辈子吕家算是间接害了谢家的人,所以谢容昭对吕家的态度一直是敬而远之。 只要是不再犯过来,那她就当是上辈子的事情没发生过,但也别指望着两家能多亲厚了。 若吕家再掺和进来,那谢容昭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王氏看了看老太太那作派,便叹口气道:“若是小妹不嫌弃,那就暂时安排在客院吧。只是几位外甥女都得暂住一处院子,没问题吧?” 谢秀英带回来了三个小姑娘,其中有她的女儿,也有两个是吕杰的侄女。 三个小姑娘合住一个院子,倒也没什么,一人一间屋子,也说得过去。 “没问题,要劳烦三嫂安排了。” “无妨,只下回这种事,还是提前说的好,这被褥茶具等等,都得早作安排。” “三嫂说的是。” 王氏也就说这么多,然后起身先去安排住处了。 刘若兰一直没说话,就是想看看这位小姑子这回有何所求? “二嫂,许久未见,二嫂瞧着倒是比以前更年轻了些,如今说您不到二十都有人信。” 刘若兰闻言笑笑:“小妹这话可有些过奖了,不过这几年我在京城有人服侍,不必再天天洗手作羹汤,的确是轻闲了些,再加上几个孩子们也孝顺,心情舒畅了,人也就精神了。” 谢秀英听得讪讪一笑,一眼对上了老太太责怪的眼神,连忙借着喝茶来掩饰自己此时的尴尬。 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忘了当初她阿娘是如何搓磨这位二嫂的了? “二嫂,我瞧着昭姐儿生得越发好看了,这个子也开始长了,怕是再有两年,就比你还高了。” “嗯,是长个了。” 谢秀英眼珠子转了转:“二嫂,我们知道您如今是诰命夫人了,只是我手上也没有太拿得出手的东西作贺礼,只是新得了这支人参,您若是不嫌弃,就收着吧。” 第276章 羡慕 谢秀英会选择送人参,那也是别有一番算计的。 一般而言,人参这种东西,都会给家中长辈留着,谢秀英便认定了刘若兰收下之后,这人参也会交到公中由母亲保管。 到了老太太手里,自己再撒个娇卖个窍的,这东西自然就又回到自己手里了。 可以说是等于啥也没损失。 可问题是,刘若兰与以前可不同了,还能让她如愿? 刘若兰在京城也是见识过不少好东西的,就谢秀英送的这人人参,身子还没有她的手指头长,一看这年份上就不行。 “三弟妹,我记得先前你说家中有人病了,这人参倒是送得巧了。我也用不着这东西,不如弟妹拿回去看看能否入药,家人病好了,你也能安心地管家不是。” 王氏一听,这心里头就高兴。 还得是二嫂呀! 王氏娘家的大嫂身子一直不太好,近几个月也都是用好药养着,前前后后折腾进去了不少银钱。 如今这人参若是能拿回去,必然能让大嫂的身体有些起色。 “这怕是使不得,这可是小妹送给您的,我哪能夺人所好的。” 刘若兰倒是不在意,转而看向谢秀英:“小妹这东西送了我,便由我处置便是,小妹觉得我可否转赠给三弟妹?” 谢秀英笑得一脸勉强,能说不吗? “既然是送到二嫂手里头的,自然是二嫂做主了。” 刘若兰点点头,她并没有那么多的小心思,若只是为了让小姑子不痛快,她大可以事后偷偷拿给王氏的。 可她没有,而是就这样当着大家的面儿直接说给王氏拿回去救人,这份坦荡,就让谢秀英挑不出错来。 毕竟人参这东西再贵重,它也是药材,是为了救人的。 当然,刘若兰也不是小气的人,收了她的礼,自然也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 “我这次回来,也没带太多东西,倒是听闻你家的昕哥儿读书勤勉,今年可下场了?” “还没呢,听先生的意思,是想着再缓两年,后年再下场也不晚。” 刘若兰点点头,王自珍捧着一个小匣子出来了。 “这两支狼毫,是去岁京城王大人送给琅哥儿的,琅哥儿现在也用不上,小妹便替晰哥儿拿着吧,莫嫌弃才好。” 谢秀英笑得一脸激动,不嫌弃,绝对不嫌弃! 先不说这狼毫的价钱,只听她提到了王大人,那必然是贵人,就冲这个,这两支笔也收得不亏! 谢秀英和吕杰是从府城来的,一路上辛苦,自然是要住几天才回去的。 其实,吕杰原本的意思是想着等之后谢修文来接家眷的时候再过来的,可是又想到如今这位二嫂也是诰命夫人,按规矩,当地的县太爷都是要登门请安的。 所以,他才被谢秀英说动,跟着一起来了。 吕杰如今的差事办得还不错,只是他姐夫家如今产业被人打压,他原先一个月能有十两银子的月钱,如今已经缩减到了七两银子。 按说七两银子也不少了。 一大家子开销,也尽够了。 可问题是吕家人先前都过惯了好日子,家里头又是奴仆又是马车的,这进项少了,拿什么养活? 吕杰又听说谢老三如今管着谢修文在高阳县的一些产业,一年的进项能有二三百两。 这得是多大的好处呀! 光是一间卤菜馆的铺子,这一年的进项就得有上千两银子了。 再加上还有那些个田庄之类的,要不怎么说还得当官呢! 谢老三如今管着香香卤菜馆,在府城也开了一家。 谢修文先前在信中提醒过这个三弟,如今家中兴盛了,也不能忘了亲眷,让他想法子拉拔一下王氏那边老实的娘家人。 如此,谢修文便让王氏的两个侄子都去府城看铺子,一个当跑堂的慢慢练着,一个跟着帐房当学徒呢。 这两家卤菜馆,一年的进项就在两千两往上,抛去一些杂七杂八的花用,一年下来净赚得有两千两银子。 谢修文是个大方人。 自己不能看顾这些,就不能委屈了三弟。 所以铺子的帐面上,谢老三每年拿二百两银子入自己的私库,然后每年再给谢家公中拿上一百两银子,除此之外,谢家一年到头吃的卤菜都是直接白拿,不要钱。 谢修文原本是让他一年拿上五百两的,但是谢老三不干。 他觉得自己就是出把子力气,然后帮忙看个帐啥的,不能拿这么多钱。 再说了,他名下如今有三个儿子呢,现在都被二哥给接到京城去了,吃穿用度,再加上上学,哪样不要钱? 这么一合计,谢老三便自己定了个二百两的数。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庄子上的产出等等,谢修文让谢老三每年从田地这些的帐上再自己拿一百两,给公中拿五十两,如此也省得老太太再骂他不孝。 谢老三一年到头,拿回自己私库的就是三百两银子,除此之外,还有谢修文不定时的从京城送过来的一些好东西。 布匹锦锻、香料茶叶等等,但凡是谢修文觉得高阳县没有的,都往这边儿送。 谢老三是个实在人,一年拿这么多的银钱,都觉得烫手。 还是谢修文又写信教他,让他也得知道给小辈们留条后路。 谢家没有分家,而且为了免税,基本上田地都是挂在谢修文和谢荣晖名下的。 谢修文就让他拿银钱在县里头买上一两处宅院,或者是铺面也行,都租出去,一年也能有不少的进项。 谢老三脑子虽然不好使,但是胜在了听话。 这几年,他先后在县里头买了两处小院子,一处铺面,如今都租出去,一年光这个也能有七八十两银子的进项。 王氏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和老三都是没有见识的,想要过好日子,就得听二哥的。 当然,这些产业,如今都是瞒着谢家其它人的。 谢家如今公中也不缺银钱,一年光是谢修文这里孝敬的就有一百多两银子,再加上自己也有田地,所以这小日子过得很是知足,就只除了手里头没有什么权利的老太太不高兴之外,其它人都觉得很满意。 第277章 嫉妒 吕杰既然起了这个心思,自然就得想法子来多打听打听。 谢老三回屋睡觉去了,他便差自己的小厮去府里头转转,好多打听一些消息回来。 另一边,吕杰也没少跟谢修然这里叫穷。 “大哥是不知道呀,如今我姐夫那里的产业也不太好过,我的月钱是一减再减。如今已经减到了七两,再减下去,你说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活?” 谢修然边听边点点头,但是没说话。 他也不傻,一个月七两银子不少了! 多少农家人一年都不一定能赚到七两银子呢。 当然,这话不能说,容易得罪人。 “唉,我这底下还有好几个孩子在读书呢。大哥以前也是养过读书人的,这笔墨纸砚,样样都贵得吓人。还有束脩,还有一年三节的谢师礼,哪样也不能缺了。我这真是天天掰着手指头算计着过日子呀。” 谢修然喝了口茶,又往嘴里头塞了个粒花生,慢悠悠道:“妹夫也别急,你们家里头人的确是多。不过我听说你家里头不止你一个有差事,听说哪个不是还在衙门里头当差嘛,这可是肥差,一年光是油水就能捞不少吧?” 吕杰苦笑道:“大哥这消息也是过时了。如今这衙门里头的差事也不好办呀,而且我哥如今也只是当一个跑腿儿的,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才一千多钱,在府城够干啥用的?再加上前年我阿爹生了一场重病,几个月下来,这连药带补品的,生生耗下去三百多两银子呀!” 这事是真的。 直到现在,提及这三百多两银子,吕杰都觉得心疼。 但是再心疼,那也得花。 如今吕家自己不做生意,手上有铺子也都是租出去,改了农籍,他自己则是给人家做工当掌柜的,如此,他儿子念书才能有个奔头。 而且读书人最重名声,这孝道可是不能来虚的。 好在,银钱花了,老爷子的病也好了,日子总算是还能往下过。 早几年前,吕杰自己一年到头能有一百五十两银子的进项,除了月钱,还有主家的赏钱、其它的一些油水等等。 如今眼瞅着一年连一百两银子都保不住了,他能不急吗? 主要是家里头开销大。 连主子带奴仆的,四十多口子人呢,个个张嘴都得吃喝,这进项少了,哪能够用? 吕家不像是谢家,田地都是免税的。 吕家虽然也置办了田地,但是除却税粮,还要佃户自己家得留出来,交到他们手上的,自然也就不过是三成左右。 换言之,谢家原本就有不少的田地,后来谢修文中举,谢阿爷又置办了些田地,这些都是公中的,又不要税,一年哪怕是只收四成的租子,那也是不少的进项。 主要还是谢家的田地多。 吕家在这方面,到底是差了些。 要不还得说是有读书人,有官老爷才更有底气呢。 待到晚上,吕杰把小厮叫到一处角落,“如何了?” “回爷,小的都打听清楚了。谢家如今的产业颇丰,年初的时候,谢家二爷还特意着人给谢家大郎购置了八十亩田地,就落在大郎名下,如今二房的所有产业,都是三爷在管着。” 吕杰皱眉:“这事儿还用你说?我知道是老三在管着,我是问你能不能打听出来这田产一年能有多少进项?” “这个不好说,不过听说去年谢二爷名下又多了一个小山头,因为是山林地,所以这税收原本就低,作价也低,县里头听闻是谢二爷要买,这价格上自然就更低了。如今那处主要就是种着一些树,听说主要就是往外头卖木料,春夏天的时候,也卖一些果子,偶尔也允许山脚下的人去弄些枯枝当柴烧。” 吕杰心里头这叫一个羡慕呀! 又是一处山林地,这谢二哥到底得是多有钱呐! “具体数目打听不到,还打听不出一个大概来?” “回爷,这铺子的收益基本上咱们猜地差不多,一年下来能有将近两千两的收益,但是具体三爷能从中拿多少,咱们就不知道了。听说铺子那边一年只给谢家公中五十两,但是一年到头吃卤菜都是白拿的。” 吕杰冷哼一声:“蠢材!那铺子是刘氏的嫁妆,就算是让谢老三代管着,也还有一个刘老二在一旁盯着呢。那铺子莫说是进两千两,就是进两万两,那也跟谢家没关系。” 言外之意,给五十两银子也是谢家白得的! 小厮连忙称是,不敢反驳。 吕杰现在想知道的是,那铺子一年能给谢老三多少钱。 既然是帮忙管着,总不可能是白管不给好处的。 府城、县里头,两家铺面呢,这少说一个月不得给十两银子? 吕杰眼珠子转得飞快,琢磨着这一年下来,谢老三差不多能得个二三百两银子,这可真是白来的好处呀! 不得不说,吕杰还真是不经意间就真相了。 只是吕杰不知道谢老三家的几个孩子在京城的花销都是二房出的。 所以,他觉得二三百两听起来不少,但是也不算特别多。 若是他来管着,帐目上稍稍动动手脚,一年至少能拿到五百两。 一想到这个数,吕杰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激动得恨不能立马就去找谢老三来讨要管事权。 冷静下来,还是得想法子。 两口子躺在床上,自然就得商量着这种大事了。 谢秀英提了一句白天刘若兰给的回礼,吕杰立马就抓住了重点。 “我听说铭山书院徐山长的师弟就姓王,如今可是阁臣。按理,咱们二哥当唤这位王阁老一声师叔的。这狼毫,莫不就是王阁老送的?” 阁老呀? 一听这个称呼,谢秀英激动得立马坐了起来。 “真是王阁老的?” 吕杰示意她躺好,慢悠悠道:“八九不离十。如今咱们二哥可是正四品的大官,便是到了咱们府城,那最大的官也得好好敬着。你说,二哥是官身,膝下虽然有儿子,如今也都在读书,他手里头这么些个产业,三哥能打理得过来吗?” 第278章 结果 谢秀英眼睛贼亮:“这么多的产业,三哥一个人自然是忙不过来的。不过,现在二哥不在,只有二嫂一个人怕是做不了主的。” 吕杰想想也是,这种大事,都是男人说了算。 “那你说,明儿我跟岳父提一提,他会不会向着我们?” 谢秀英皱眉,好一会儿才道:“这个不好说。我阿爹那人向来重男轻女的厉害,要不是昭姐儿生在了二房,我阿爹怕是也不会多看两眼的。” 吕杰听明白了,这是拐着弯的说他吕杰是外人呢。 吕杰熄灯躺下,也不吭声了。 这么大的一块肥肉,要是就这样轻易放弃了,他自然是舍不得的。 可是如今二哥不在,他也不好拿这种事去跟二嫂谈,不合适。 次日,吕杰说自己在府城还有差事,便让妻子先留下陪二嫂说说话,他自己先回。 除了谢秀英,吕家的那几个孩子也都留下来了。 刘若兰对吕家的印象很淡,几乎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记忆了。 谢容昭则是和吕晰、吕奇那里套过话之后,心里就有了数。 吕晰是请假过来的,吕杰想着谢家老太爷也是读过书的,而且教导一个小孩子,应该不在话下。 这样先处着,等到老爷子对晰哥儿有了好感,日后他也好在二哥跟前提一句。 吕杰是想着能让谢修文把晰哥儿也带到京城去的。 眼瞅着这谢家、刘家,秀才一个接一个的出,他能看着不眼气? 比起眼巴前的这些银子,还是儿子的前程最要紧。 他现在都不敢想太多,哪怕是出一个秀才郎,那他们吕家祖上就是冒青烟了。 吕家多少人不是农人,就是商户,何曾出过读书人? 这可是他们改换门庭的大好机会,一切希望都寄托于儿子吕晰身上了,所以,吕杰现在就算是有贪那份儿银子的心思,也都得一压再压。 不仅不能贪,这会儿还得变着法子向二舅哥示好,千万不能让二嫂和昭姐儿对他们吕家的印象不好了。 吕杰惯会做人,这回来也是给谢家的人都挨个带了礼物,谢容昭也收到了一匹料子。 吕杰当时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知道你们在京城不缺好料子好衣裳的,但这也是我们的一份儿心意。而且昭姐儿正长个子呢,多做几件备着,这料子在府城也算是紧俏货,在咱们老家穿,也不丢人。” 听听,到底是做掌柜的,这说话就是不一样。 一开口,就比谢秀英更讨人喜欢。 谢容昭对吕家原本就有几分厌烦,主要是担忧上辈子的惨祸再次发生。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对方还是长辈呢。 几天后,刘二郎专程来找谢容昭了。 “你要问的,我都帮你打听过了。赵家骏如今还只是一个童生,家住双流镇赵家村,今年十七了,听说定了亲事,和他们是一个镇子的,女家姓王。” 谢容昭心头一紧,对上了! 赵家骏的确是赵家村人士,而王曦梦的籍贯也的确是在双流镇。 也就是说,如今的王曦梦还在村子里? 她没有搬去县里,或者是府城吗? “赵家骏的才华平平,瞧不出什么大造化来。另外,那个王曦梦倒是有几分古怪。” 谢容昭好奇:“二表哥仔细说来听听。” “王家也开了食肆,不过是前年才开的,而且听说还卖过方子,据王家大郎说,那方子是他妹子善心救人后得来的,不过我找人打听过,没听说过王曦梦救过什么人。更没听说过还愿意把自家祖传的方子送人的稀罕事。” 谢容昭唇角微勾,这个王曦梦做事也太不谨慎了。 当初她能拿出方子来,是有阿爹护着,而且阿爹当时已经是秀才,又曾在外求学,说是在书中得来的,又或者是外面的友人赠送的也不为过,总归不会让人起疑心。 可是一个从未走出过村子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能拿出来好几个方子,若是不令人起疑,那才怪了。 “后来呢?” 刘二郎继续道:“王家卖了几个方子,得了一笔快钱,然后就在镇上开了食肆,生意还行,比不得咱们两家的。” 谢容昭轻笑,高阳县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而且在镇子上,有钱人本就少,哪有那么多劳苦人愿意花钱在外头吃的? “他们只在镇上开了食肆?” “对,我找了相熟的人去打听,说他们家那食肆,去年一年的进项大概就是在一百两左右。” 谢容昭点点头,在镇子上开的食肆,这么多的进项也算是不错了。 而且对于农家人而言,一百两可是一大笔钱了。 “说来也是巧了,你猜那王曦梦的方子卖给谁了?” 谢容昭也起了好奇心:“谁?” “卖到府城了。我没打听出到底是哪一家,但是听人说当初跟他们接触的人,是位吕掌柜。” 谢容昭顿时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若是后头王曦梦还要再卖方子,那或许就会跟吕奇等人打上交道了。 这么看来,那方子的效果应该一般,要不然,吕杰定然会再度上门的。 谢容昭猜地没错。 王曦梦卖的就是吃食方子,有几道食谱,不过这些食谱刚出来时还好,没有什么太难的,很容易让人仿,所以卖的价格不高。 而有两道菜倒是卖得贵了些,但问题是,这两道菜其实与当初谢修文卖给宋弈的几道方子相似。 所以,收益也并不是很明显。 接连两次失利,所以吕杰便没有再来接触王家。 而王家食肆的发展,自然也不会太大。 没有像上辈子那样,一出世就引人注意,之后开到县城、府城…… 谢容昭仔细想想,她拿出来的几道方子,的确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为此可没少挨打。 难不成,其实上辈子方少爷让自己琢磨的,一直都是王曦梦推出的吃食? 这可真就是太巧了! 谢容昭略有几分心虚,但同时又觉得有几分庆幸。 好在方子是她自己琢磨的,并未捡了人家现成的。 不过,这样也阻止了王家财室的积累,算不算是歪打正着? 那个王曦梦,可不是什么好相于的! 第279章 姐妹 刘若兰之前给程府递了贴子,这天一早就喊谢容昭起来梳妆打扮。 毕竟是去未来的婆母家,还是要上心的。 谢阿奶虽说如今已有些后悔,但是疼爱长子以及长房子嗣却是改不了的。 她还是希望能带着谢容蓉也去程府一趟,这个年纪,该说亲了,他们一家子如今都住在乡下,委实不太便宜。 刘若兰没有推托,谢容蓉幼年时的确是做过令人厌恶之事,但是如今长大了,总不好一直揪着她当年的错处不放。 刘若兰如今是官夫人,自然是要学着大度一些。 不过,大度归大度,刘若兰对谢容蓉还是有几分提防之心的。 程府对刘若兰和谢容昭母女自然是要礼待的,以往也只是程景舟的父母会更重视她们,如今,便是整个程府也不敢得罪她们母女了。 刘若兰还记着以前程府的好,自然不会在程家摆架子。 众人互相见过礼之后,程夫人就将她们请到了自己院子说话。 谢容昭和谢容蓉也都是全程跟在刘若兰身边,毕竟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四处跑闹。 “行了,你们也不必跟我们拘在这里,正是年轻爱玩的时候,我让人带你们去花园里逛逛,乖宝也瞧瞧咱们这花园跟几年前可还一样?” 这话里头带着几分打趣。 特别是一句‘咱们这花园’,更是让谢容昭羞红了脸。 丫环带着二人往外走,谢容昭不认得她,应该是这几年新添的。 到了花园,便瞧见熟人。 “给谢小姐请安。” 园子里的花匠是个妇人,以前谢容昭过来的时候,就是她在这里侍弄花草。 “许婶婶快免礼,许久不见,许婶婶也没什么变化。” 被称作许婶婶的妇人连忙起身:“奴婢可当不得这句婶婶,二位小姐随便看看,前头亭子里桌椅都是擦干净的,若是需要什么,您二位尽管吩咐。” 谢容蓉的确是有好几年不来程府了。 上回来是什么时候,她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一回她差点儿害得谢容昭被卖之后,就再也不曾得过程家人的好脸儿,更不曾踏足程府一步。 谢容蓉其实不太想来的,跟这个妹妹相处,总会让她有几分心虚且畏惧感。 当年做过的错事,如今想来还是有几分后悔的。 谢容昭也看出她的局促不安,便放慢脚步,转头让领路的丫环帮忙备些茶水过来。 丫环退开去找人安排,此时,也就只余她们姐妹二人了。 来的路上,都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有些话谢容昭也不好讲。 如今没有旁人在,谢容昭再细细打量这个堂姐,跟印象中的差别也太大了。 不管是几年前,还是上辈子,这都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谢容蓉。 “二姐姐近几年可好?” 谢容蓉快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睛:“嗯,挺好的。” 话落,似乎又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够诚心,便又道:“家中衣食无忧,继母进门后待我们也挺好,没有什么可烦恼的。” 谢容昭点点头,倒是能看出来齐氏是个和善的。 “大姐姐嫁到陈家,二姐姐可曾去过?” “成亲后去过一回,陈家虽然是住在县里,但是住处还没有咱们谢家大,但是我瞧着大姐姐在陈家日子过得倒是更舒坦一些。” 谢容昭好奇:“这话怎么说?” “大姐姐在陈家说话有分量,陈家人也都哄着她,便是陈阿婶在她面前说话都不敢太放肆。” 谢容昭闻言失笑,这是在仗势欺人呢。 也是,有一位位居高官的叔父在,陈家人真不敢得罪这个谢容兰。 “二姐姐可是羡慕了?” 谢容蓉连忙摇头,脸色有些慌乱:“没有没有!大姐姐长的好,能嫁给秀才郎,也是占了二叔的光。我没大姐长的好,而且我也知道自己的名声不佳,不敢肖想这样的人家的。” 谢容昭这回倒是愣了愣,仔细回想,才忆起谢容蓉是曾经被县衙给判过监十日还是半个月的,有这么一段过往,好人家的少年郎的确是不敢娶她的。 庆幸的是,那会儿谢容蓉还小,被当众打了板子也无甚大碍,若是换成现在,估计谢容蓉要活不下去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人们的记忆是短暂的,总会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忘记。不会总有人揪着你的错处的。” 谢容蓉一听这话,立马抬头看她,那眼底的惊诧显而易见。 “你不恨我吗?” 谢容昭歪头想了想:“当时应该是恨的吧?不过更多的还是不明白,毕竟我们是堂姐妹,我自认也不曾得罪过你,并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恨我,想让我永远地离开谢家。其实若不是这回回来再见到你,我都快要忘了那段往事了。” 谢容蓉怔住,她似乎是听明白了,自己战战兢兢,生怕被人提及的旧事,对于谢容昭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 或者说,应该是自己对于谢容昭而言,都算不得是多重要的人,所以,才会快要忘记了。 “对不起。” 时隔多年,谢容蓉还是一本正经地向她赔礼道歉。 当年就算是年幼,她也不该起这等的恶毒心思。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针对谢容昭。 这些年,她的生母被休弃,之后更是被送到了庵堂里自省,她也算是见识到了人情冷暖。 三婶当家,虽然不曾苛待她们,但是偶尔会露出的鄙夷目光,还是让她格外难受。 这种被人鄙夷的日子,并非只有在谢家,偶尔与族人们一起吃酒席时,也难免会有人提及高氏,唏嘘之余,更多的是对高氏的唾骂。 她们姐妹三人,自然也因此而受到了牵连。 有那样一个生母,好人家的男儿又如何会愿意娶她们回去? 若非是因为二叔做了官,只怕她们姐妹三人如今都是被人唾骂的命。 “算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二姐姐,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同为谢家女,谢家的名声于我们尤为重要。你若是有时间了,还是多提醒一下大姐姐吧,若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高,到时候坏了咱们谢家的名声,影响最大的,还是你和萱妹妹。” 第280章 教训 谢容昭这话也不算是挑拨离间,谢容蓉比她还年长,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你说的对,我回头会多劝劝大姐的。不过,她向来有主意,又瞧不起我,怕是不会听我的话。” “无妨,你尽力就好。她既已嫁入陈家,还是当安分守己地做陈家妇才好,若真是仗着我阿爹的势肆意乱来,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害人害己。” 谢容蓉觉得这个妹妹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说话好像也跟她们不同,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跟她不是同一个家里出来的。 谢容蓉再仔细想想,这几年谢容昭在京城,打交道的都是贵夫人或者千金小姐,学到的东西自然也是不同的。 此时,她再度感觉到了后悔。 若是她当年没有做出那么多伤害谢容昭的事,相信以二叔二婶的作派,定然不会真地容她们在这乡时野之地长大,更不会让她们草草成亲。 说白了,自作孽,不可活。 看看三房的几人,再看看她们,当真有一种自作自受的感觉。 程媛媛被程三夫人给关在屋里不许出来,她太知道这个女儿惹祸的能耐了。 这几年,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她身上了。 如今的程老太太对程媛媛并没有那么袒护了,但是从骨子里对小儿子一房的溺爱还是有的。 谢容昭今天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注意到她明显老了许多,头上的白发多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明显了,或许是因为掉了牙齿的缘故,老太太的下半张脸,一看就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妪。 拜访过程家之后,刘若兰暂时就没有出门的打算了。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去过娘家,所以不急于一时。 倒是刘学义得知她们回来后,便带上夫人和孩子一起登门拜访,还备了不少礼物。 刘学义与谢修文是同窗,刘若兰也知道他曾经有意于银钱上支持夫君,所以对他们一家颇为客气,也没忘了给刘家的几个孩子送上见面礼。 再之后就是宋弈带着韩氏和他们的两个宝贝儿子过来。 韩氏是真地喜欢谢容昭,真心觉得这就是她的福星。 不过如今人家是四品大员家的千金小姐了,几年前都不能把福星认做干女儿,如今更是不可能了。 总体而言,刘若兰和谢容昭回乡后的一切都还是很顺利的。 转眼,她们已经回老宅住了半月有余。 谢秀英已经带着几个孩子都回去了,只留下她和吕杰的女儿吕双双。 吕双双年纪小,谢秀英把她留下,只说是给谢容昭作个伴儿,具体心思,大家自然也都懂。 谢容昭无心和吕家走的太近,吕家人重利,并不能深交。 不过因为是亲戚关系,所以也不能太冷淡,这个尺度着实是不好把握的。 让谢容昭比较欣慰的是,谢容蓉的确是改了不少,至少她真地愿意跟谢容兰交流,试图让她收敛一些。 但是可惜,效果好像不怎么明显。 谢容蓉也不笨,之后就找到了齐氏和谢修然,想让他们劝一劝,免得因为她一个,而影响了谢氏全族女眷的名声。 如此,谢容兰便被谢修然寻了个借口叫回来了。 理由都是现成的,二房的长辈回来了,家里头想要一起庆贺庆贺,陈家也没有不让人回来的道理。 这回陈二郎没有陪同,只谢容兰一人回来。 前脚进家,后脚就被齐氏给叫进了屋子里问话。 谢容兰不喜继母,但也知道不能忤逆长辈。 “听说你与陈家相处并不和睦,你是长女,当知道长此以往,会对你的两个妹妹带来什么后果。” 谢容兰才不吃她这一套,一脸不屑道:“能有什么后果?再说了,我什么也没干,怎么就又让您惦记上了?陈家人愿意供着我,那是他们自己想要巴结谢家,我可没逼着他们低声下气的。” 齐氏气结。 听听这是什么话! 谢修然怒道:“放肆!” 谢容兰虽然对齐氏不敬,但是对这个生父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你是谢家女,嫁到陈家,便是陈家妇,当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才是正理。你也是读过两年书的,难道还要让我再重新教你不成?” 谢容兰抿抿唇,没敢吭声。 谢修然见她总算是还知道怕,这火气才压下去一些。 “如果再敢对陈家人颐指气使,那我也不介意登门一趟,只说是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后你在陈家受了什么委屈,我谢家也不会为你出头!” 谢容兰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个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阿爹?” “哼,你若是还认我这个父亲,就该好好跟二郎过日子,收起你的那些花花肠子。谢家没有对不起你,你是什么品性,瞒得过旁人,却是瞒不过我的!你以为陈二郎只是一个秀才配不上你,在我看来却是你高攀了他!” 谢容兰气得脸都白了。 这是亲生父亲说的话吗? 她怎么了? 哪就配不上陈二郎了? “你别忘了,当年你做过什么,出过什么恶毒的主意!如今我们谢家还能齐聚一堂,那是多亏了你二叔心善大度,否则,你怕是连命都没了!” 谢容兰瞬间僵住,原先的火气也一下子消散无影。 是呀,当年是她提议要将谢容昭送到方家去的。 时隔多年,她以为大家都忘了此事,而且当年并无实证,所以她一直便自我安慰,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是没想到,她的父亲还记着! 不仅记着,此时更是拿旧事来恐吓她! 谢容兰心中复杂万分,既有懊悔,也有愤怒,更有畏惧。 如今的二房,是她招惹不起的存在。 “阿爹,女儿知道错了。” 见她服软,谢修然却并没有就此松口气,反而是眯起眼睛来,直直地盯着她道:“你心里想什么,为父都知道。我也不怕直接告诉你,日后你真出了什么事,你二叔是不会多看你一眼,更不会伸出援手的。你以为你有一个当大官的二叔,你身份就高贵了?别忘了你当初是如何对待你堂妹的!” 第281章 陷害 谢修然之所以放出这样的狠话,主要还是谢老三单独跟他聊了聊。 谢老三是受谢容昭之托,而谢修然不傻,自己现在名下并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若是再因为他们长房出事而牵连到了其它的孩子们,那他就是谢家的罪人! 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谢家,他都不能让谢容兰再由着性子胡来了。 谢容昭想着今天应该也不出门了,也不会再有外人上门,便准备把头发拆了洗个头。 头发刚刚散下来,陈夏还在帮她梳理时,吕双双过来了。 吕双双年纪小,跟谢容萱差不多,不过谢容昭觉得没有谢容萱可爱。 “昭姐姐,你这是要洗漱吗?” “嗯,想要洗一下头发,双双妹妹过来有事吗?” 如果换了别人,就算是有事也会转而说没事,总不好打扰人家梳洗。 可是吕双双不一样,她笑着凑过来:“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觉得昭姐姐今天穿的裙子好看,想过来看看是如何裁剪的,回头让我阿娘也给我做一件。” 谢容昭笑了笑,没说话。 她今日穿的衣裳是从京城带来的,这衣服是京城的绣庄里做出来的成衣,其实并没有什么多稀罕的款式,只是胜在了颜色搭配以及刺绣上。 “昭姐姐,你的头发真好看,又黑又亮。这些金簪银钗的,戴在你头上也好看。” 谢容昭不明白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但是瞧着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头饰瞧,大概是羡慕了。 “咱们不都一样嘛。双双妹妹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待明日咱们再一起说话。” 谢容昭话说得这样明白了,但是吕双双就跟听不懂一样,腿脚压根儿不动。 “昭姐姐,我知道你要洗头,没事,你洗你的,我就想在这里陪着昭姐姐。” 谢容昭没说话,但是脸色明显已经不太好了。 吕双双小心翼翼地瞟了她一眼,略有几分委屈道:“可是我碍着姐姐了?我,我只是觉得姐姐长得好看,想要多跟姐姐一起玩,没有其它意思的。昭姐姐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谢容昭无语,这又是哪一出? 陈夏最是看不怪这种作派,冷声道:“吕小姐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我们小姐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要沐浴,无法再继续招待吕小姐而已。” 吕双双不动,眼睛里已然是湿哒哒的,委屈极了。 王自珍此时已经备好了香露等物,转手交到陈夏手上,然后牵起吕双双的手:“吕小姐可是不记得自己住在何处了?走吧,小人送您回去。” 吕双双到底年幼,而且又没有力气,只能任由王自珍拽着她往外走。 吕双双刚喊出一声姐姐,王自珍就故意大嗓门道:“吕小姐为何死赖着我们小姐?你来的时候便不经通禀,随意闯入,你都看到我们小姐要沐浴了,还在这里不知道回避,吕小姐到底是何意?” 她这么一嚷嚷,吕双双立时就被吓住了。 趁着她发懵这功夫,王自珍便将人送到了老太太院中。 “老夫人,这位吕小姐找不到自己的住处,闯进了我们小姐的院子。我们小姐都已经散了头发,也换了衣裳,实在是不便招待她,还请老夫人另行派人将她送回吧,小的告退。” 王自珍不卑不亢地说完,也不待老太太说话,径直便走了。 这可把老太太气得够呛。 “你瞅瞅,这是哪里来的奴才?这眼里头还有我这个老夫人吗?” 一个小丫环连忙劝道:“老夫人您别生气,这吕小姐还委屈着呢,您看?” 老太太瞪了一眼过去:“有什么好委屈的?你不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待着,跑到二房去做什么?这么大的谢宅还不够你逛的,非得去招惹谢容昭做什么!” 吕双双这回是真被吓住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完全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了。 最终,还是老太太嫌她太吵,打发人将她送回去了。 谢容昭洗好头,由着陈夏帮她烘头发的时候还在想,这个吕双双到底是来干嘛的。 难道她自己就不觉得会惹人讨厌吗? 王自珍在屋子里又转了一圈:“小姐,屋里没少什么东西,奴婢再去院子里看看。” 谢容昭点点头,好一会儿后才喃喃道:“瞧着她也不像是来偷东西的。不过她总归是让人瞧着有几分古怪。” 陈夏也觉得不对劲:“一会儿奴婢再仔细检查一遍。奴婢总觉得那个吕双双心性坏了,之前吕家的几位公子小姐们都在的时候,她便总是与人争执,还打了她的堂姐。” “嗯,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等到谢容昭准备去陪着母亲一起用晚膳时,陈夏黑着脸过来了。 “小姐,奴婢在妆台上发现了这个。” 谢容昭不解,接过来一瞧,竟是一支银簪,瞧着像是男子佩戴的,她手指一动,这银簪竟然还能打开。 王自珍瞧着都要吓出一身冷汗。 “小姐别动,您交给奴婢,万一这里面有毒药可不能害了您。” 谢容昭的手顿住,王自珍立马接了过去,然后在簪子上又垫了一方帕子,轻轻拧开。 这簪子竟然是中空的。 不过里面并没有药粉,倒是发现了一张纸条。 谢容昭拿出来一看,眼神便冷得吓人。 “陈夏,去找李寺叔,让他查查近来吕双双可曾去过外院,又跟什么人接触了。” “是,奴婢即刻去办。” 王自珍也没想到,一个几岁的小女童,竟然能起了这等害人的心思。 “小姐,这簪子?” “此物是男子佩饰,一会儿你随我一起去找三叔。” “是,这内宅是三夫人在打理,也该交由她来查办。” 谢容昭可以将簪子交到三叔手上,但是这纸条却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 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否则,一旦走漏风声,便是她这个无辜的受害者,也极有可能会被人们传得狼狈不堪。 谢容昭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心思如此恶毒,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自己! 若非是陈夏找到了这东西,只怕自己就没有活路了! 第282章 违制之物 簪子里的东西,并非是情诗,但是比情诗更让人觉得可怕。 谢容昭冷静下来之后,又将王自珍叫过来:“仔细搜一下咱们院子,但是不要惊动旁人,先着人将院门锁了,搜完之后再议。” “是,小姐。” 这可不是小事。 谢容昭自己也开始翻找衣物,生怕再有什么不妥之处。 还好,除了簪子和那方玉佩,目前并没有发现其它的东西。 “走,去阿娘那里看看。” 王自珍和陈夏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那张纸条她们并没有看,但是看现在小姐的反应,很明显是出大事了。 “阿娘,女儿有要紧的事情要跟您说。” 刘若兰会意,将身边的人都遣出去,王自珍和陈夏则是留守在门口。 “这是怎么了?” 谢容昭匆匆将事情说了一遍:“阿娘,您这里也得仔细检查一番,尤其是屋里头,更不可大意。” 刘若兰听完,吓得脸都白了。 这明显是冲着他们谢氏一族来的。 “嗯,将王嬷嬷喊进来。” 几人一番搜检之后,只在刘若兰的箱子里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荷包。 “这是谁綉的?” 几人纷纷摇头,都不记得曾有这样一个荷包。 “夫人,这个箱笼是前天奴婢才刚刚收拾过的,奴婢记得很清楚,当时并没有这个荷包。” 这就奇怪了。 谢容昭问道:“阿娘,这两日都有谁来过您这屋里?” 刘若兰仔细回忆:“老太太、大嫂、三弟妹,这两日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不过能进这间屋子的,也就这么几个人。” 谢容昭脸色一沉:“如此说来,那便是有内鬼了。” 刘若兰想到此事关系到夫君的身家性命,更是着急:“乖宝,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阿娘放心,阿爹身边有那么多人护着,定然会没事的。眼下还是要尽快将咱们府里头查清楚,免得再着了那恶人的道。” “你说的是,不能慌,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镇定。” “我给大哥和琅弟弟写信,让他们也回府自查,万不能出事。” 谢容昭话是这样说,但是实际上,她觉得京城那边被人渗透的概率太小了。 而且,如今主子们都不在京城,这种陷害的手段,也未必有用。 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阿娘,咱们往京城去信倒是还好一些,我担心的是给阿爹报信会有一些麻烦。” 刘若兰一脸期待地看过来:“乖宝可有什么法子?” 如今这东西都能进入谢家老宅,想必整个谢府都被人盯上了。 所以,这信要如何送,自然就成了关键。 “阿娘别急,我们先想想办法。”谢容昭看着那个荷包,花色一般,做工一般,唯一显眼的便是料子。 这荷包用的可是上等的云缎,若不是颜色浅一些,而且上面绣的花色不显,也不至于让人觉得不显眼了。 谢容昭将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检查之后,才发现里面似乎有东西。 “阿娘,这里面有夹层。” 刘若兰也不敢让旁人动手,自己小心地拿剪刀和针将荷包挑开,果然,里面是夹带了东西。 掏出来,竟是两张薄薄的纸。 银票! “阿娘,这两张银票加起来有五千两之多,这是要将咱们全家都拉下水呀。” 此事不容有失,谢容昭第一时间找到三叔,然后下令将大门紧闭,连同后门、角门全都锁好,再派了人手将门户看守严实,准备严查。 谢容昭陪同母亲先去找了谢阿爷,此等大事,想要阖府搜查,必然是避不开老爷子的。 “阿爷,事情就是我说的这样,我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府里头还有其它的物证,我们当尽快将东西找出来,否则,怕是要害了我们全族。” 谢阿爷心里快速地计较着,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必然是位大人物。 “一切按你的意思去办,我让你三叔他们配合。要搜!各院子都要搜,不过,只说是有人将一件御赐之物给盗走了,此事非同小可,必然要找到。” “是,孙女明白。” 谢修文和刘若兰都曾得到过圣上赏赐,这个说法倒也可行。 刘若兰和谢容昭二人兵分两路,而且带的都是心腹,也不怕人多口杂。 一路搜到了三叔院子里,发现多了一把兵刃。 以谢家如今的地位,府里头有几把兵刃并不算什么,可问题是现在谢老三屋里多出来的这把兵刃乃是只有四品武将才被允许佩戴的兵部所出的兵刃,上面有编号、刻字。 谢老三如今只是一介平民,这兵刃又是从何而来? 谢老三吓了一跳。 “这是我一位友人相赠。就是你们回来前送我的,当时我们一起在食为天喝酒,他知晓我好武,便送了此物与我。当时也没注意,回来后随手就放在那架子上了。这还是第二回看。” “三叔,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您可还有印象?” 谢老三连忙说了名字和住处,谢容昭一个眼神,李寺立马派人去县里找。 “三叔,此物就算是友人相赠,也同样是违制的。您并非武将,又不隶属于兵部,这东西出现在谢家,是要被问罪的。” 谢老三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王氏颤音道:“乖宝,那,那当如何是好?” “阿婶放心,此物我们既然发现了,就必然要妥善处置。阿爹身边也是带着护卫的,此事并不难解。只如今最大的难题是,我们如何与云州的阿爹联系上才是关键。”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最后搜到老太太院子里,没想到却遭到了谢阿奶的极力阻拦。 “你们放肆!我是老二的亲娘,你们丢了东西,难道以为是我这把老骨头拿的不成?就算是我拿的,我是长辈,你们孝敬我不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等没品之人,岂会偷拿你们二房的东西?我便是开了口直接要,你们能不给?” 这个理由很充分。 但问题是,他们今天搜院子的真正原因并非是丢了东西。 所以,该搜,还得搜! 而且谢容昭有种直觉,在老太太屋里头,定然还会有发现。 (本章完) 第283章 脑子有坑吗? 老太太阻拦也没用,老太爷下了令,所有人都得遵守。 谢容昭注意到,谢阿奶的眼神乱瞟,分明就是透着几分心虚,难不成,那人竟是先从老太太这里下的手? 既然是要搜彻底,那谢阿奶所有的箱笼就要被打开,东西也都一一取出核对,尤其是从三叔院子里查出违制物之后,谢容昭检查地便更是仔细。 好在谢阿爷也给老妻留了几分脸面,屋内的搜检,只让王自珍一人进来帮忙,余下的仆从都只是负责院子里,再就是厢房。 谢阿奶的小库房,则是由陈夏带着人一起去查,那里并没有过于隐私之物,但是谢容昭下了令,只有陈夏和几个心腹之人进去,就是免得再节外生枝。 陈夏那边倒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而谢容昭这里就精彩多了。 先是发现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这可是大面额的银票,这是怎么来的? 之后陈夏又发现了一套头面,这倒不算是什么违制之物,只是这上面所镶嵌的宝石,很明显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得出来的。 而谢阿爷和谢阿奶如今都不管家,公中一年的进项大概就是有四五百两左右,再刨去一大家子的吃用等等,公中几年的结余,也是置办不下这么一套头面的。 这套头面的价值绝对不会低于四位数,谢阿奶哪儿来的钱置办? 如果不是她置办的,那又是哪里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明显不是王氏置办的东西,林林总总地搜罗出两大箱子来。 也是难为谢阿奶了,这些东西竟然都放在了自己的寢室里,还得防着被别人知道。 如今谢阿爷和她都是分开住的,谢阿爷一般就是住在前院,这个年岁了,也不需要再找女人来陪床,日子过得倒是清静。 可是谢阿爷没想到,他日子倒是清静了,不需要再总是听到老妻唠叨个没完,但是没想到转眼老妻就给他弄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谢阿奶看到东西被翻出来,这会儿也老实了,话不说,下巴也不抬了。 可关键是,这会儿你装怂就行了? 谢阿爷痛骂她一顿,还是拿出要抄家灭门来威胁,谢阿奶这才真地怕了。 眼瞅着这些东西保不住了,谢阿奶心里头这叫一个难受呀。 那些林林总总加起来的东西,加起来的总价值也超过一千两了。 香炉、钗环、手镯、玉石等等,虽然不是特别名贵,但是架不住这东西多呀。 谢容昭仔细做了记录,这些东西肯定是要让人再安排着送回去的。 刘若兰对这个婆母也是服气了,家里头都这般严防死守了,她还能找着机会来私收重礼,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又不能用,甚至是连拿出来显摆都不敢,她收这个干嘛呀? 所以说谢容昭看着眼前这老太太,真心觉得她脑子不够用。 其它的小东西倒是还好,大部分都是本地的乡绅家女眷送的,好送回去。 可问题是,这两千两的银票和红宝石头面不好退呀。 因为按谢阿奶的说法,这些东西是那位代为转送的。 所以,原本送礼的到底是谁? 不得不说,这老太太也真是心大。 都不知道是什么人送上门来的,她都敢收。 谢阿爷这回是真地被气狠了,直接放了狠话,将老妻禁足于内院,又让老三再去买两个壮实有力的婆子回来,平时啥也不干,就只是负责盯着这个老太婆,省得她再给家里惹祸。 谢阿爷和刘若兰商量一下,便让她出面,将这几样贵重东西送回。 就算是找不到原本送礼的人又如何? 何人经手的,那就退还给哪位便是了。 说到底,事情曝出来,着急的也不是他们。 谢容昭给京城的信,托刘县丞给送去了,只是云州这边,谢容昭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该找什么人送信才合适。 她主要也是担心会遇到危险。 不知是不是她和程景舟心有灵犀,她正发愁呢,程景舟就派武师傅过来给他们送家书了。当然,程景舟主要是还夹带了私货。 虽然是私货,但是在给谢容昭写信之前,还是要特意去请示一下未来岳父的,他老人家恩准了,程景舟才敢写。 这不,武师傅来的就太是时候了。 刘若兰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之后又让谢容昭把一应的东西都带过来,再拜托武师傅能送到谢修文手上。 “武师傅,你一定要跟我阿爹说,万事小心,我和阿娘知道他们办案不易,我们也尽量不出门了,即便是出门,也尽量只在谢家庄,让他不要记挂我们。” “好,谢小姐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谢容昭的好运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到这回的案子牵涉太大,她又托武师傅将自己亲手做的几个荷包交给父亲和程景舟。 但愿能让他们沾一沾自己的好运吧。 武师傅当然不会是一个人回来送信的,谢修文给他身边安排了人,也是考虑到了安全问题。 东西和信都送走了,接下来还得继续。 有些事情,总得弄明白。 比如说,那支银簪,是什么人交到吕双双手上的?又是何时与她接洽上的? 还有,谢阿奶常年足不出户,这些东西是如何送到她手上,而且还避过了府中这么多双眼睛的? 谢阿奶那里,谢容昭是没资格去问的,只能是谢阿爷亲自出面。 而吕双双这里,想要审问就简单得多了。 刘若兰出马,让人将吕双双带到她面前,二话不说,便先将她身边的小丫环拿下,先是十板子! 这一手,可把吕双双给吓坏了。 “二舅母饶命呀,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别打我!” 刘若兰不理她,倒是一旁的王自珍站出来冷声道:“吕小姐还是想清楚了再说话吧,现在挨打的是您身边的丫环,若是您再不说实话,那可能明儿被送府衙的就是你的父母兄弟了。” 对一个孩子而言,这种威胁很有效。 吕双双吓得胆都破了:“二舅母,不要告官呀,我说,我什么都说!” 第284章 坦白 凭着吕双双的口供,李寺很快就在谢家庄拿到了人。 准确地说,对方是谢家庄一户村民的亲戚,拐了好几个弯的那种。 就在刘若兰她们回家前来的谢家庄,说是家里头遭了难,过来投亲的。 来的是一对夫妻,如今只余妻子在,而男人则是在前天就已经走了。 前天? 谢容昭想到前天正是吕双双往她房间里放东西的那天,所以说,这是从吕双双那里得到事成的消息,之后就急着回去向主子请功了? 太早了些! 眼下只留下一个女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用。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女人就是个奴籍,被男人花了二两银子买来跟他一起扮做夫妻的。 所以,那个男的到底是不是这一家的亲戚都不好说呀。 还真是狡诈! “咱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阿爹那边了。阿娘放心,阿爹收到咱们的信,自然会早有提防,不会让那些坏人得逞的。” 刘若兰也只能点点头。 到了这一步,只能是祈求老天爷多多护佑了。 吕双双已经被谢阿爷派人送回了府城,并且还带了一封手书,又让谢老三亲自送人回去,少不得要将吕双双做的事情跟吕家说一遍,也好让他们知道事情的因由。 谢容昭想到县里还有一个谢容兰呢,谢老三送吕双双回来时,便先去了一趟陈家,然后先质问谢容兰可曾收受别人的礼物。 谢容兰不笨,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说不敢。 谢老三不信她,便当着陈老爷和陈夫人的面儿说了,若是有人敢打着谢二爷的旗号在外面晃悠,少不得要吃他们谢氏的一顿排头的。 “亲家兄长,不是我老三说话直,实在是我二哥身处官场,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况且我二哥向来是做实事的,不管是给咱们高阳县的学子们寄回来的那些书,还有京城的那些个好文章;还是说他惩治贪官,那都是为了咱们百姓好。 我二哥是我谢家的荣耀,也是我谢家的支撑,若是有人敢坏了我二哥的名声,那我谢修武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我哪怕是舍出一条命去不要了,也不能让人害了我二哥!” 陈老爷明白这是何意,连忙表态道:“三老爷放心,我们不是什么也不懂的人家。谢大人是位好官,又为咱们高阳县的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咱们若是真做了对不起谢大人的事,那不是成了恩将仇报嘛!” 陈夫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可不是嘛。我家二郎能考上秀才,还是多亏了谢大人送回来的那些书籍文章呢,那可是我们一家子的大恩人。我们知恩图报才是正经,哪里敢做白眼儿狼呢!” 谢老三要的也就是他们这句话。 有这个态度,那就足以让谢容兰知道自己在陈家应该摆出一个什么位置来。 “如此,老三在此先谢过亲家兄嫂了,天色不早,谢某告辞。” 又几天后,云州再次来人了。 这回还是武师傅,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豆子。 “小的给夫人请安,给小姐请安。” “快起来,老爷如今怎么样了?身体可还好?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豆子笑道:“夫人放心,老爷一切都好。这是老爷让小的给您和小姐带的信。另外,老爷让小的去给太爷请个安,还有信要带给太爷和三爷的。” “好,三爷现在还没回来,你且等一等,太爷估计也还在午憩,你一路辛苦了,可曾用饭了?” “没呢。”豆子挠挠头道:“一大早就起程了,主要是我马骑得没有武师傅好,担心在路上耽搁了,所以就没用午饭。” “那快,陈夏,你去跟厨房说一声,赶紧给他们几人备上饭菜来。” “是,夫人。” 豆子和武师傅等人都被安排去用饭,她们母女俩正好先把信看了。 这信看完,刘若兰半天没缓过来。 谢容昭也是吓得心脏砰砰跳。 这也太吓人了! 原来这么多的东西之中,唯有那枚玉佩才是杀手锏。 那枚玉佩竟是平王的私人之物,而且凭着这枚玉佩,可以在云州地界内的数个钱坊内支取银钱,最高限额为五万两。 不仅如此,凭着这枚玉佩,还可以在平王的所有产业内任意调取物资钱财,甚至,能调动平王安排在这里的一部分私兵,这可是身份权势的象征。 此物若是在谢家找到,那谢修文就算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到时候云州刺史这边一口咬定一切都是谢修文所为,再搜出相关证物,他还如何能洗脱得干净? 先不说那玉佩是否真有如此大的能量,只说是凭着平王的信物出现在谢家这一条,就足以令圣上对他生疑了。 不得不说,此招甚毒! 谢修文早在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便料定了平王的下场不会好。 毕竟,敢私自开采铁矿,这是犯了帝王的大忌! 就算是念在兄弟的份儿上不杀头,最低也得被贬为庶人。 到时候,什么荣耀血脉都没了,还能有什么好倚仗的? 谢容昭派人将此物给谢修文送去,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他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将那些私兵给引出来。 如今有这么一样东西,倒是不妨一试。 当然,在做此事之前,谢修文已经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写入奏折,然后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同时,他又将这玉佩一事跟许召说了,二人既然是携同办案,总得商量着来才是。 谢修文不傻,身边带着几百的御林军呢,这都是圣上的心腹,就算是他敢欺瞒圣上,这些人的眼睛也不是瞎的。 况且,武师傅将这么多东西带回来,也没必要遮掩。 越是行事坦荡大方,越是让人信服他的清白。 谢修文也深知帝王多疑,从史书中就不难看出,再英明的帝王,也少不得对臣子疑神疑鬼的。 既然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做保皇派,那就老老实实地坦白一切,只有如此,才能得到圣上的信任。 谢修文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迂腐之人,这也是为何当初徐山长能一眼挑中他的根本原因吧。 第285章 侍疾 谢容昭和刘若兰自那天之后,便几乎是足不出户。 这一回,谢阿奶和齐氏都被吓住了。 齐氏是续娶进门的,之前并没有跟刘若兰打过交道,甚至都不曾见过面。 而这一回,刘若兰的雷霆手段,着实将她给震住了。 齐氏原以为自己在这个家里最大的对手就是王氏,毕竟如今是王氏在管家,她堂堂一介长媳,却连管理中馈的权力都没有,自然是有几分委屈的。 不成想,这位二弟妹一回来,出手就这般凌厉,便是平时十分有气势的王氏,在她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 想想也是,刘若兰可是他们家中唯一一个身负诰命的女人,就冲着这一点,她就是家中最为尊贵的女眷。 齐氏此时倒是庆幸,未曾收娘家亲戚那边送来的礼,要不然,真说不清了。 若是正常的节礼也便罢了,可那些人都是想着直接给自己塞银子,然后让谢家帮忙给在县衙里寻个差事呢。 这事太大,齐氏自以为做不了主,便是谢修然也同样做不得主,所以没敢应,自然也就不曾收他们的银钱。 如今看来,不收果然是对的。 齐氏对这个二弟妹一直很客气,真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她也不自觉地会流露出讨好的神态,说话比平时更为小心。 刘若兰对于齐氏态度如何,并不在意。 她关心的是整个谢氏,绝不能给夫君拖后腿。 如今高阳谢氏这一支,也就只有一个谢修文是正经的科举入仕,而谢修齐还是谢修文使托了关系才进入京兆府做事,官阶也并不高。 因为不是正经的科举入仕,所以谢修齐这辈子的前程是一眼能看到头的。 在朝堂上,这样的小官,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说谢修文如今在朝中无人扶持,只凭着自己一人勇闯,那也是有风险的。 谢修文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所倚仗的,无非就是圣上对他的宠信。 至于郑阁老和王阁老,若是以前兴许还会有意提携一下谢修文,自打出了边关商贸一策之后,他们二人明显就对谢修文疏远了很多。 官场上就是如此现实。 但凡是利益不统一了,那疏远都算是好的,就怕会由盟友而转为了敌人。 刘若兰不懂太多的大道理,她只知道,自己如今在谢家庄,就不能容谢谢家有人肆意妄为,在外败坏夫君的名声。 谢容昭还是在李寺的护卫下,去了程府。 程夫人前些日子病倒,说是夜里不得安眠,时常半夜里醒来再难以入睡,一连几晚都是如此,使得程夫人的气色变得极差。 谢容昭身为晚辈,自当上门探望。 程夫人一脸病容,见她过来,还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屋里尽是药味儿,可薰着你了?” 谢容昭笑笑:“伯母这是哪里话,是人都会生病的,还记得我幼时时常喝药,伯母没少亲手喂我呢。” 程夫人心中甚慰。 如今谢家门第眼瞅着越来越高,程夫人也是生怕谢家再不满意这门婚事了。 现在听到谢容昭提及从前,她便知道这个孩子心里头还是一如既往地念着景舟。 “你是个好孩子,小时候你时常生病,但是无论这药有多苦,你总是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不过,只要是你阿爹或者是三郎喂你用药,你都会使小性子,也是他们都宠着你,果脯糖块的,时时都备着。” 谢容昭也笑了,接过丫环手上的药碗,然后亲自给程夫人喂药。 程夫人心里头满足极了,能有这么一日,也算是自己当年没白疼这个孩子。 “伯母,我让人帮忙做了药枕,说是可以助眠的,您晚上就用这个睡。另外,我以前在京中的时候,曾得过一个安神茶的方子,是赵家阿婶给的,我阿娘以前睡不好的时候就会喝一些,效果很好。” 谢容昭将药喂完,又服侍程夫人漱口,这才一招手,陈夏将东西递上来。 “因为药材有限,所以目前只做了十份的量,伯母每日用一份,晚饭前后都可以喝,太晚就不要喝了,不然早上起身容易显得水肿。您喝喝看,若是有效果,我便直接将方子给您,若是不顶用,我再想其它的法子。” 程夫人心里头熨贴极了。 果然还是生女儿好呀! 看看自己生的那个臭小子,自己平时生病,能指望上他几回? “真是好孩子,你有心了。” “您快别这么说,都是我该做的。现在景舟哥哥跟在我阿爹身边呢,前日我阿爹来信,还夸他做事机灵且行事稳重呢。” 果然,一听有人夸儿子,程夫人这心情就明显地好起来。 “信上还说什么了?可说何时能回来?” 谢容昭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好像就涉及到案情了,咱们不能问。不过我觉得不会太久的,阿爹还说景舟哥哥晒黑了些,回来后怕您认不出来了呢。” 程夫人闻言便轻笑起来。 “少年郎嘛,黑一些不算什么,壮实呢!瞧瞧乡下的那些早早下地的小汉子们,哪个不是长的结实得很?我就怕三郎身体太差了,还总劝他要多出去走走呢。” “景舟哥哥很厉害的,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跟着武师傅一起打拳,虎虎生风,我当时就觉得若是他跟我四哥打一架,真有可能把我四哥打趴下!” 程夫人知道她说的谢四郎,出了名的天生神力,而且长的也壮实,六七岁的时候就跟个小牛犊似的,她真是看一回羡慕一回。 “提起你四哥,他如今可好?” “好着呢。天天早上起来打拳练剑的,我阿爹出门前,还交待了让我大哥记得抽查他的功课呢。” “真好,你们家兄弟姐妹多,这才热闹。” 谢容昭明白程夫人的意思,程家的人口也不少,只是并不算是多和睦罢了。 其实大都差不多,以前高氏在的时候,他们家也同样是不和。 只是如今阿爹做了官,又愿意提携小辈,所以才显得他们家和睦。 当然,谢容昭是真心觉得自己的几个哥哥都不错,尤其是四哥,那护短的劲头,真是跟阿爹一样一样的。 第286章 未来的妯娌 谢容昭直接在程府住了三天,直到程夫人的情况明显好转,脸上也有了几分红润之色,她这才放下心来。 这三天,她基本上都是围着程夫人打转,旁人自然不敢多置喙一句,谁让谢容昭如今的身份高呢? 程景炎年长,去岁已经成亲,今日正好休沐,便带着妻子许氏一起过来请安。 程景炎是长孙,也是被当成程家的继承人来培养的。 程家将这几个孙辈的前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程家小一辈中有望冲击科举,也不过一个程景舟。 程景炎读书虽然尚可,只怕也是要止步于举人这一关了。 所以,程景炎现在虽然重点还是放在学业上,但是家中已经开始让他插手一些庶务了。 而程景舟则是一心只顾着读书进学即可。 程景炎与程景舟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也是打小就喜欢谢容昭这个乖宝宝,此时在婶娘这里见到,自然是好一番闲聊。 “乖宝妹妹若是不吭声,我都认不出来了。几年未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谢容昭笑着歪头去瞧他身边的女子:“景炎哥哥旁边这位,就是嫂子了吧?景舟哥哥信中说大哥娶了新妇进门,眼睛里便只看得到嫂子,再也不想他这个弟弟了。我今日真是瞧见了,大嫂生得花容月貌,难怪大哥再也想不起景舟哥哥来了。” 这话一番打趣,一旁的许氏脸都红了,低着头也不好意思说话。 唯有程夫人笑得前伏后仰的,指着谢容昭道:“你这个小丫头,惯会打趣人。” 程景炎则是连忙作揖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错了,好妹妹,你可千万别再打趣我了,你嫂子面皮薄,你再多说几句,我倒是不打紧,反正我脸皮厚,但是你嫂子可不成。” 话落,一旁的许氏略带几分羞怒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裳,更是逗得谢容昭大笑。 见此,许氏脸更红了。 程夫人笑道:“你们一来呀,我这病就已经痊愈了。” 她身边的嬷嬷也是附和道:“自打谢小姐来了之后,您这脸上的笑就没断过。老话说的好,人这心情舒畅了,病自然也就好得快。” “这话有理。” 许氏抬头,轻声道:“也是多亏了谢妹妹照顾的周到,听闻还亲自给您配了安神茶,又做了药枕,就是这份巧思,旁人也是没有的。” 程夫人这人护短,有人夸她儿子,她高兴,有人夸她未来的儿媳妇,她更高兴! “你们呀,真是会说话,尽哄着我。不过乖宝的确是聪慧又孝顺,是个好孩子。以后你们多走动,哪怕是乖宝以后回了京城,你们也可以书信来往。” 许氏还有几分小心,总觉得自己高攀不上。 而谢容昭则是笑眯眯地过来牵住她的手,眼神在她脸上晃呀晃的。 “好呀好呀,大嫂这般貌美的女子,我怎么瞧都瞧不够的。” 许氏眼中带笑,神态也放松了一些。 谢容昭话落,又睨一旁的程景炎一眼:“程大哥怎么还在这里?你快走吧,别碍着我们说话!” 程景炎一副受伤的表情:“你这丫头,好没道理,没有我这个大哥,你何来的大嫂?” 谢容昭朝他扮个鬼脸:“反正我们嫌弃你,快走吧,要么去读书,要么就回去等着,待我和嫂子说完话了,自会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程景炎一脸无奈地摇摇头:“罢了,我是说不过你。既然如此,那侄儿先行告退,也省得小叔在前头等得着急了。” 谢容昭也是知道今日他们有事情要商量,所以才会故意这样支开他的。 程夫人越看,越喜欢自己这未来儿媳了。 聪明,有眼色,还会跟人打交道。 简直完美! “景炎媳妇,你也不用慌,这丫头性子好,打小就来咱们程府住着,有什么话你们两个慢慢说,我歇了几日,有些事务都要耽搁了,待我处置完了,正好一起在这里用午饭。” “是,婶娘。” 有了许氏的加入,谢容昭在程府住的就更是如鱼得水了。 也是和许氏聊得多了之后,才知道她进门不足一年,却被程媛媛多次为难,为这个,也让程景炎颇为头疼。 “好在有大哥护着你,而且府上的其它长辈也都是明事理的,这个程媛媛就是被老太太给宠坏了。大嫂是不知道,我小时候这个程媛媛也欺负我呢,不过都被我给反击回去了。” 许氏来了好奇心,自然免不了想听一听。 谢容昭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将自己幼时过生辰的事,以及后来程媛媛又来找程景舟不痛快的事情都说了。 “也是这个程媛媛爱找茬,不过我景舟哥哥可不惯着她,不过听说后来这个程媛媛的容貌受损,如今如何了?” 自打这回回来,谢容昭还没见过这个程媛媛呢。 “如今疤痕倒是淡了些,老太太和婶娘没少给她找好药,现在将头发梳的刻意一些,便看不太出来了。” 谢容昭没能理解,许氏便拿手比划了一下。 程媛媛是侧脸上有疤,如今淡一些了,再化上妆,然后发型在梳的时候,刻意在侧脸位置松散一些,一下子能挡住大半张脸了,这疤痕自然也就看不见。 “她都遭了这么大罪,还不老实吗?” 许氏摇头,也不知道这个程媛媛是不是脑子有病,整天上蹿下跳的,也不知道她图个什么。 也就是这几日才老实了,她原以为是改了性儿,后来一问才知道,她是惧怕这位谢小姐,所以才不敢随意出自己的院子了。 这样也好,总算是有人能治得了她。 “小叔膝下如今又有儿有女,心思也并非全放在她一人身上,许是觉得他们不疼爱自己了,这才总是故意作妖,好让长辈们多看她两眼。” 谢容昭点头,深以为然。 她一直就觉得这个程媛媛性子有些霸道,好像程府所有人的宠爱都得放到她身上才合理。 可是她怎么也不想想,凭什么呢? 你哪来的这份儿底气呢? “前些日子我娘家给我送了些补品过来,我想着身为小辈,不敢独享,便给各位长辈们都孝敬了一些,不想却是惹到了这位姑奶奶,吵嚷着说我看不起她,在故意作践她。你说我冤不冤呀!” 第287章 急切 对于程媛媛,谢容昭觉得对她最好的惩治,便是要么不理她,要么就是直接将人给摁得起不来。 比如说上回程景舟让人对程媛媛出手,直接让她无颜再外出蹦跶,真是让程家安稳了几年。 这是眼瞅着伤疤不显,又想跳出来作妖了? 谢容昭也不打算出手,毕竟自己还不是程家人呢,而且现在程景舟也不在高阳县,那程媛媛再能闹腾,手也伸不出程府去。 不过,谢容昭还是跟许氏支了几个招,至少能让她将程媛媛给压制住。 当然,前提是程景炎得坚定地站在许氏这一边。 程夫人的身体大好,一高兴,便让程景炎陪着一起上街去转转。 许氏自然也是要跟着的,谢容昭对于高阳县城还真是有几分好奇的,上回只是匆匆到刘府转了转,压根儿没注意到这县城的变化。 说实话,变化并不大。 但是这街面儿上多了好几所的书肆,而且瞧着似乎是南边儿又多了一排屋舍。 几人四处闲逛,也买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 “店家,我们买的量大,你们就不能再便宜一些吗?” 这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谢容昭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是一名身着青色衣裳的姑娘,旁边还有一个黑乎乎的汉子陪着,应该是一家人。 “咱们去食为天吧,自打回来之后,我还一次也未去过食为天用饭呢。” 程夫人笑着瞧了许氏一眼,见她也是一脸期待,直接拍板去食为天。 程景炎倒是时常来这里,有时候是和同学们一起,有时则是陪着长辈一起来此应酬。 如今只他们自家人过来用饭,还真是头一遭。 程景炎也注意到了妻子的期待,小声道:“等下回我再休沐的时候,我再带你过来,他家的几道招牌菜还是很不错的,在府城也是小有名气。” “好。”许氏笑着应下,夫君体贴,这是她的福气。 谢容昭几人自然是坐在了二楼的包厢内,点了几道招牌菜之后,又要了两道清爽的时蔬。 “小店里近来新出的果子露味道还不错,几位可要来一壶尝尝?” 谢容昭笑道:“一壶怎么够,少说也得来两壶!” “好嘞,贵客稍等。” 不得不说,几年过去,食为天的菜也比以往更精致,而且菜谱也明显多了。 可见宋弈将这里经营得不错。 王曦梦和哥哥在这里连尝了三道菜,都明显感觉到味道比自己家做的好,王曦梦一瞬间就不淡定了。 怎会如此呢? 她明明记得刚来时,这里并没有这样的菜色的。 是谁做出来的? 王曦梦思来想去,只觉得事情跟自己想像的越来越不一样了。 她只记得自己穿书了,但是对于书中的内容她并不是十分清楚,只记得一个大概,就是赵家骏中了状元,而自己穿过来的这具身子,应该是赵家骏于财富上的一大助力。 可是到现在都过去几年了,自己总共积攒下的家业,也不过才二百余两银子,这些哪里够? 莫说是将来去京城了,便是放在高阳县城,二百两顶多也就是买处院子就没了。 然后呢? 住在县城,除非是自家有井,要不然吃外头的水都得花钱买,还有倒夜香钱、粮食和菜都得买,她哪里能保证一定就能支撑着一家子人在县城里头活下来? 原本还想着将铺子开在县城的,但是到了县城一看,又是卤菜馆,又是刘氏食肆的,哪里还有她开铺子的余地? 再说她记忆中仅存的几道菜的方子,原打算卖掉赚一笔快钱,可是谁能想到食为天里已经有着极其类似的菜了。 而且人家这味道做的比她还要更好! 这下子,她该怎么做呢? 对了,她还没有拿到那个镯子呢。 她只记得应该是谢家姑娘的手镯,但是她这几年费尽心思认识了谢容兰,也从未在她手腕上见过相似的镯子,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谢容蓉她也是见过几回的,但是也没有发现类似的镯子,难不成自己找错了人? 王曦梦觉得事情的发展与书中所描述不同,最大的原因,应该就是那个镯子了。 她隐约记得,原主就是得到了那个镯子之后,才会运气爆棚,不仅生意越做越大,还屡屡结识贵人,更是在后来赵家骏入朝堂后,成为一大助力。 可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王曦梦有些焦燥,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赵家骏是真的凭自己真本事考上状元的。 所以,她还有机会。 只要赵家骏中了状元,那她日后便是官夫人,到时候有了权利,还差什么开铺子赚的那点儿钱吗? 不得不说,王曦梦对于这个朝代的一些事还是一知半解。 她只知道当官地位高,来钱快,却不知道,有些时候,贪官死的更快! 当然,赵家骏现在连个秀才都没中呢,离状元还早着呢。 王曦梦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子,总觉得隐隐之中,自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东西,那种感觉很是玄妙,说不清楚。 “梦梦,我吃着这几道菜做的都比咱们做的好吃,你先前想的法子怕是不成了。要不,你再想想别的?” 王大郎就是一个老实的庄稼汉。 如果不是凭着王曦梦给出的方子,他也不可能在镇上开一家食肆。 王大郎原本就觉得这日子过得可以了,手里头有余钱了,就得盖房子买地。 庄稼人嘛,就是守着田地才踏实。 可偏偏妹妹非要再做大生意,赚大钱,还说不过是区区一百两银子便满足了,一瞧就是干不成大事的。 这话着实是有些伤自尊,但王大郎也知道家里头日子好过起来,全凭了这个妹妹,所以并不敢跟她抬杠,只想着如果能有其它门路多进钱财,他当然也是乐意的。 “我再想想吧,此路不通,咱们可以走别的路子。” 王大郎眼睛一亮:“别的?” 王曦梦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她心里头早已有了计划,县里和府城都有了类似的菜肴,那她也可以将方子卖给外乡人。 到时候外乡人开的酒楼里做出同等的菜色,也影响不到食为天,而她还能得一笔快钱,何乐而不为? 第288章 谋划 王曦梦也是想赚钱快要想疯了。 她做梦都想过上那种人上人的日子。 她知道这里等级森严,庶民想要出头,唯一的出路便是科考。 而女子没有地位,能倚仗的不是父兄便是夫君,再不然就是儿子了。 王曦梦试过让自己的兄弟们去读书,但没一个是读书的料,白白糟蹋了几十两银子。 所以她能倚仗的,就只能是赵家骏了。 她现在做梦都是成为了状元夫人,然后陪着赵家骏回乡,看到无数百姓跪伏在地。 啧,想想都觉得威风! 可惜,现在她还没有成亲,赵家骏也没有中状元呢。 所以,她还得等。 等到谢容昭他们下来时,正好经过王曦梦他们这一桌,谢容昭走在最左侧,手腕垂下,只是一瞬间,那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银镯子便滑落出衣袖。 也就是这一瞬间,正好被王曦梦看到了。 那个镯子? 王曦梦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虽然没有看得太仔细,但是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镯子,不会错的。 王曦梦反应过来后便追出去,但是人已经上了马车,而她一介乡下女子,人家压根儿就不理会她。 再次回到座位上,王曦梦将小二叫过来。 “刚刚那几位夫人小姐瞧着很是贵气,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女眷?” 王曦梦虽着布衣,但衣裳还很干净,也挺新,所以小二便回道:“那可是程府的人。还有一位小姐是谢大人的千金,尊贵着呢。” 王曦梦的眼神一闪:“谢大人?可是当年高中榜眼的那位?” “正是。谢家与程家两家是姻亲,据说是定的娃娃亲,当年谢家还不成的时候,程家人没少帮忙。如今谢家起来了,自然也念着程家的好。” 王曦梦点点头,那就对上了。 所以那个戴着镯子的小姑娘,应该是谢小姐? 王曦梦想到了谢容兰,她现在唯一能有机会接触到镯子的渠道,就是谢容兰了。 “大哥,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先去找间客栈住下,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妥,咱们明日再回。” 王大郎心疼银钱,舍不得住下。 “咱们晚些回去也没事的,明儿再来就是,何必白花那个钱?” 王曦梦皱眉道:“大哥,是真的要紧事。而且大晚上行路,也太危险了。听我的,你先去客栈订房,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王曦梦到陈家后,低头看着自己两手空空,又觉得不妥,约莫一刻钟后,这才提着点心敲响了陈家的大门。 谢容兰正在屋里头做衣裳呢,她再不满意这桩婚事,如今也得指望着陈二郎,所以她对陈家其它人不好,但独对陈二郎还是可以的。 “哟,是王姑娘呀,许久没见了,可是有什么事?” 谢容兰一眼先瞄到了她手上拎的东西,看着上面的字,不错,是县里最贵的那家点心铺子的,这王曦梦倒是会来事。 “给陈二夫人请安,早就想着过来看看您呢,只是一直不得空。我们不像是您,家中富贵,只在家里头坐着就能有银钱拿,我们还得起早贪黑地做苦力呢。” 这样自贬的话,实则是为了捧着谢容兰。 王曦梦对谢容兰的脾性也算是很了解了,知道她向来是喜欢听这种话,好似她身份多尊贵似的。 果然,谢容兰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不都是过日子嘛,你既来寻我说话便直接来就是了,何必还要买东西?” “瞧您说的,我能给您送上几斤点心,那还是我的福气呢,外头不知道多少人想搭上您谢家大小姐的线都搭不上呢。” 谢容兰笑得更欢快了。 小丫环给上了茶水,又端了一盘切好的果子进来,漂亮的盘子,精致的摆盘,可是让王曦瞧着眼热。 她得挣多少钱,才能过上这种好日子呀。 她知道谢容兰的嫁妆不少,又是田地,又是铺面的,还有一个小丫环跟着一起嫁过来,这才是真正的体面人家的小姐该有的待遇。 “行了,你也别一会儿大小姐,一会儿二夫人的叫我了,还如以往一般,唤我谢姐姐便是。” “是,那我可真地是要占便宜了。谢姐姐这气色不错,陈二爷又生得好相貌,听说书读得还好,您这好日子在后头呢。” 谢容兰也就指着陈二郎了。 一番寒喧之后,王曦梦还是说明了来意。 “我未婚夫也是位读书人,我呢,听闻您的二婶娘和堂妹都回来了,我也没旁的心思,就是想着能过去给她们二位请个安,然后再求谢家老太爷帮忙给点评一下文章即可,您看?” “此事我可做不得主,我阿爷年纪大了,怕是力不从心。至于我二婶娘,我也不敢保证她就一定愿意见你。” “是是是,您说的在理儿,我也只是这么一提,她是长辈,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不过我听说您堂妹如今在程府住着呢,您可曾见过?” 谢容兰还真不知道谢容昭到县城里来住了,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儿,她自然是不能说不知道。 “嗯,两家是姻亲,又是多年的情份,我这个昭妹妹打小就总住在程家,也没什么不妥的。” 王曦梦讨好道:“您说的是,我这里确有一件小事想要请那位三小姐帮帮忙,还得请谢姐姐帮忙引荐引荐,您看?” 王曦梦说着,一个做工寻常的荷包就往谢容兰的手里塞了过去。 反正屋里也没有别人,二人心照不宣便是了。 谢容兰掂了一下分量,差不多有十两银子,看来这的确是有所求。 “此事我得琢磨琢磨,毕竟她住在程家,便是我约她出来,也得有个好听的由头不是?” “还请谢姐姐费心了,事成之后,定然会再备上一份儿厚礼送上。” 谢容兰的眼底的贪婪一晃而逝,有好处为何不拿? 况且,她可没沾什么朝廷上的事,不过是引荐个朋友给堂妹认识罢了,算不得什么。 “行吧,那我回头差人去程家跑一趟,看看她是否得空。你如今住在何处?我这里有信儿了,再让你去知会你一声。” 第289章 算计 谢容昭原本不想来赴约的,但是想到谢容兰是自己的堂姐,她都把人派到程家去了,自己如果不来,倒是显得她多不懂事似的。 刘若兰找的借口也很简单,自己嫁人了,但是堂妹却一次也未曾登门,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过来认认门,日后也好多走动。 谢容昭却不认为谢容兰会做一些于她毫无用处之事。 所以,打从一开始,谢容昭就对她十分戒备。 果然,不过是才吃了一盏茶,谢容兰便煞有介事地看着她的手腕道:“妹妹这手腕真是好看,白晳又纤细,我这里正好有一对银镯子,就当是送给妹妹的礼物了。” 谢容昭皱眉,对于她的说法显然是有些不理解的。 “哟,妹妹手上已经戴了一枚镯子呀,先摘下来吧,咱们试试这一对如何。” 谢容昭心中有和怀疑,自然不肯将镯子摘下来。 “不必了。这镯子我瞧着大姐姐戴正好,我的手腕偏细一些,戴上去也容易掉下来,倒不如姐姐戴着刚刚好。” 谢容兰嘴角一扯,这是骂自己比她胖吗? “既然说了送给你,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妹妹试试吧。” 谢容昭不耐烦再与她虚以委蛇:“大姐姐自己留着吧,你说找我过来有事相商,到底是何事?” 谢容兰见她说什么也不肯将镯子摘下来,心知也是不能硬来,只好将镯子放好,一本正经道:“是这样,我听说程夫人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谢容昭只觉得这话问得就有毛病。 你不是都派人去程府了吗? 那为何不干脆给程府备一份礼送过去,以探病之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何苦还要再来问自己呢? “嗯,如今已经无碍了。” 谢容兰笑得有几分勉强:“那就好。我呢,原本也是想着登门探望的,但是又担心程夫人不便见客,所以便一直这样拖着。对了,昭妹妹和程家三郎的婚事是自幼定下的,定然也认识程媛媛吧?” 谢容昭挑眉:“大姐姐认识她?” 谢容兰一脸为难道:“认识是认识,不过这个程媛媛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之前还曾与我起过争执。我迟迟未去程府探病,也是不想遇到她。” 谢容昭不置可否,总觉得她主动提及程媛媛,应该是没有什么好事的。 “昭妹妹,我也是想着请你从中当个说客,我和程媛媛也就是一点误会,不管是我得罪了她,还是她得理不让人,总归咱们两家都是亲戚,真闹大了,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你说是不是?” 谢容昭笑道:“大姐姐这话说的,我连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都不知道,如何从中说项?再说了,我也就只是一个小孩子,从中说和这种事情,你还是应该去找程伯母或者是找我阿娘也是使得的。” 谢容兰一噎,这丫头怎么好赖话都不行呢。 “算了,这是我自己着急了,回头我亲自去一趟程府吧。” 谢容兰又命人换了一茶点上来,还留她一定要在这里用午饭。 谢容昭可不想留,总觉得再待下去,自己的镯子不保。 谢容兰见她执意要走,倒也没有太热情地挽留,只是硬将那对镯子给塞过去了。 谢容昭人都上了马车了,也不好再将东西还回去。 大街上呢,自己若是直接将东西扔回去,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话来。 陈夏打开盒子看了看:“小姐,这跟您戴的镯子有几分相像,但是很容易辨别出来。” 谢容昭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然后下意识就摸了一下自己腕上的手镯,并未出声。 “小姐,您说这大小姐非要您过来一趟是图什么呢?难不成就只是为了送您一对银镯子?” 当然不可能! 谢容兰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 谢容昭又将视线落在了那个小盒子上,这镯子是谢容兰预备的,还是另有其人? 两天后,谢容昭回到谢宅,一进门,先看到了谢容兰,她还有些奇怪呢,谢容兰怎么回娘家了? 等谢容昭注意到她身后的一抹身影,这才眯起眼睛:“这位是?” 王曦梦连忙出来行礼:“给谢三小姐请安,小人姓王,如今在县里的绣坊做事,谢大小姐孝顺,说是想给老夫人做一身衣裳,小人是特意过来量体裁衣的。” 谢容昭微微点头,径直回自己的院子了。 谢容兰低声道:“你的计划可行?可莫要惹急了这位,她可是谢家的眼珠子,谁也动不得的。” “大小姐放心,咱们又不是做杀人越货的恶事,犯不上这么提心吊胆的。” 谢容兰小心地拍着胸脯,总还是有几分不安心。 “大小姐,那我先去给老夫人量尺寸,您看找个合适的机会,将那镯子拿出来也便是了。” “你确定?我没瞧出那镯子有什么稀奇之处呀。” “大小姐,咱们要是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来,那还能待在高阳县这样的小地方?贵人说那镯子原本就是人家的旧物,只想着将东西拿回去好求个心安罢了。若是三小姐好说话,贵人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谢容兰一想也是。 人家都说给她银子了,她都不愿意将镯子拿出来,那只能是另想辙了。 “王曦梦,若是这镯子拿到手,我要的,你们真能答应?” “大小姐放心,此事贵人自有主张。京城那边的锦绣文章,必然会尽快送到陈二公子手上,再之后便是乡试、会试,自然是一路高歌,所向披靡。” 这话听着真舒服。 谢容兰看在陈二郎相貌还不错,而且对她也十分体贴的份儿上,所以就不想着与他和离了。 只是,一个秀才娘子的身份,着实是太低了些。 若是能中举,那自己以后出门也有体面。 当然,谢容兰之所以答应王曦梦这件事,主要还是盯上了一百两银子的报酬。 谢容兰的陪嫁虽然不少,但大多都是死物,而银钱上,谢修然拿不出多少来,还是谢阿奶给她塞了一百两压箱底的钱,后来再加上各房给的添妆,勉强凑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压箱底。 听上去不少,但是架不住谢容兰会花呀! “大小姐快去吧,只要成了,一百两银子立马就能奉上。” 第290章 真假 谢容昭将谢容兰给的那对镯子转手就送给了程媛媛,并且在送的时候,就毫不避讳提到这是自己的大堂姐送的,因为自己已经有了程景舟给的银镯子,所以便想着留着这一对,倒不如送出去更合适。 当时程家几位女性长辈也都在呢,谢容昭虽然比程媛媛小,但程景舟比程媛媛大呀。 所以,谢容昭身为她未来的堂嫂,送一对银镯子做礼物,倒也合乎情理。 谢容昭送银镯子的事情,谢家并无人知晓,谢容兰又向来和程媛媛不对付,就更不知情了。 谢容兰寻了个机会,总算是进到谢容昭的屋里。 谢容昭去耳房沐浴了,陈夏在旁伺候,王自珍则是去给她张罗茶点,正屋里头倒是没了人。 谢容兰进入里间,果然看到桌上有几件首饰,正是谢容昭刚刚才拆缷下来的。 她快速地扫一眼,果然注意到一枚银镯子,当下便直接将怀里的镯子拿出来,两相调换,再若无其事地回到正屋。 她左右瞟了瞟,然后假意是来找谢容昭说话的,故意高声道:“昭妹妹在吗?这院子里的下人呢?怎么一个也没瞧见?” 一个小丫头从东厢房里钻出来:“大小姐,三小姐在沐浴呢,王嬷嬷去给三小姐做点心了,陈夏姐姐正在伺候三小姐沐浴,您有什么事,还请稍候再来。” 小丫头正在屋里看着烧水呢,也没注意到院子里进了人。 谢容兰笑道:“是我不仔细了。三妹妹刚刚从外头回来,沐浴更衣才是正经。我先回去了,待回头再来找她说话。” “奴婢送大小姐。” 谢容兰原本就是冲着那个镯子来的,如今已经到手,自然是要溜之大吉。 等到谢容昭换了一身衣裳再回到寝室,第一眼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个镯子被换了。 谢容昭微微眯眼,谢容兰的目的果然就是那个镯子。 谢容昭冷静下来,慢慢琢磨着,这个镯子很普通,只是一个纯银的绞丝镯子,虽然做工很漂亮,但是因为材质的原因,并不算是多么贵重的东西。 这是当年程景舟送给她的,也因此一直被她视为定亲的信物。 谢容兰手里头并不缺银钱,不过是一个银镯子,何至于让她如此上心? 上回在陈家,她就在不停地暗示自己将镯子摘下来,如今又悄摸地换走自己的镯子,她想做什么? 谢容昭和陈夏虽然是在耳房里,但是谢容兰却是被王自珍特意放进院子里来的。 要不然,怎么能知道这个谢容兰想要做什么? 那枚镯子,谢容昭倒是并不曾当回事,反正她拿走的也不是真的,她就假装不知道这镯子被人换了就是。 真正的那枚绞丝银镯子,如今正戴在她的手腕上,乍一看,与桌上那枚还真有几分相似。 以假换假,她倒是要看看谢容兰拿镯子想要做什么! 谢容兰拿到镯子,第一时间就联系上了王曦梦,只盼着任务完成,能早日给陈二郎换来一个功名, 当然,主要还是想着那一百两银子了。 王曦梦手头上的确是有银子,她前些日子特意去了一趟外地,然后一番乔装打扮之后,假装成一个落难的少年郎,最后不得不靠出售自家祖传的秘方维生。 王曦梦借用的就是她一位远亲的身份,也不怕被人追查。 几个方子,总共卖了二百多余两子,着实不少了。 但是王曦梦觉得这些还远远不够。 因为这就等于是将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给送出去了,这二百多两银子花完了,那就真没了。 可是没办法,眼下她想要拿到银钱来哄着谢容兰做事,就只能出此下策。 其实,王曦梦并没有看过那个镯子长什么样,她先前能盯上谢容昭,也只是因为一种直觉,很强烈的直觉。 她在与谢容昭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便认定了谢容昭身上有自己必须拿到的东西。 今日在谢宅与谢容昭见面,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直觉,那个镯子就在她身上。 可是当王曦梦接过谢容兰递过来的镯子之后,却是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对劲。 心中并没有先前的那种感觉了。 这不对! 若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心中的感觉会特别强烈的。 这一点,她之前在老家时便曾感受过。 当初她觉得自己一定要与赵家骏定亲,那会儿冲破了种种障碍,终于与赵家骏定亲之后,她的心里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可是现在,自己拿到了镯子,却是没有半点反应,这显然是不对的。 “大小姐,您确定就是这枚镯子?为什么我感觉不太一样呢?” 谢容兰翻个白眼儿:“怎么不一样了?我瞧着就是这个。你才见过她几回?我以前可是天天跟她在一起的,这镯子长什么样,我闭上眼睛都能画出来。” 王曦梦也拿不准,便低声道:“我先拿去回贵人,若是贵人鉴定过是这个,那我就拿银票来奉上。若是贵人觉得这个不是,那我也只能再将东西拿回来。” 谢容兰有几分恼火:“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大小姐莫急,总得让贵人验验真假吧。不过是区区一百两银子,不在话下。” 谢容兰这回的脑子却是好使了:“哼,别到时候你们故意说这个镯子不对,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王曦梦想了想,知道自己就这样走是不可能了,干脆从自己的袖袋里翻动几下。 “这是十两银子,您先拿着,只当是我们贵人付的定钱。只要这东西是真的,那贵人定然会将余下的钱结了。若不是,十两银子我就替贵人做主,不要了。这东西也还回来。” 谢容兰眼珠子转了两圈,觉得这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毕竟无论镯子真假,她都先得了十两银子。 而且若是假的,这镯子她也可以留着自己用,总之都是她得好处。 “行吧,你快去快回,几时能给我个信儿?” “最快也得后天了,我得先去县城找贵人鉴别,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在贵人面前多为你美言几句的。” 第291章 好运还是霉运? 王曦梦不知道自己拿到手里的是个假的,而她自己也没有仔细地看过那个真镯子,所以压根儿就不清楚该如何鉴别。 难道真的只凭自己的直觉?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不过王曦梦到底还是聪明的,她记得书中原主就是因为得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镯子,之后的运势就起来了。 王曦梦走出谢家庄,就想着或许可以带着这个镯子去试试自己的运气。 若是果真如同锦鲤附体,那就表示这就是自己一直想找的那个镯子。 反之,那就是拿错了。 可是要如何试呢? 王曦梦也有几分为难。 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又因为实际情况不允许而一个接一个地再否决掉。 最终,王曦梦想到了一个好法子来鉴定。 她准备进山。 她记得原主每回进山都必不会走空。 尤其是在药材方面,运气简直就是好到逆天,绝对的天运宠儿。 所以,她就打算自己往山里转一圈,看看是否能收获一些名贵药材,又或者是能遇上受伤的野物之类的。 王曦梦的想法很美好,但是现实很残酷。 真到了要上山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不靠谱。 山路难走且不说,只说这一路上衣裳也被树枝杂草给弄脏,甚至还挂破了几个洞。 不仅如此,连鞋子也被钩破,这一身的狼狈,当真是不知道该找谁去说理了。 王曦梦在山里晃悠了一个多时辰,别说是人参灵芝的了,便是连颗普通的药材都没遇到,眼瞅着天色要晚了,她可不敢一个人在山里头待着,立马就准备下山。 谁知道她倒霉,半路上遇到几只野鸡,她不敢上前去抓,三躲五躲的,躲到后头竟然完全没了方向感。 更准确地说,她把方向给搞反了。 明明是进深山的路,她硬生生以为这是要出去的路。 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进了深山,再想出来,更找不到方向了。 王曦梦气得又哭又骂,这哪里是什么好运镯子,分明就是一个霉运镯子。 眼看着夕阳西下,她也不敢再耽搁,哪怕是已经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也得想法子往外走,要不然,她真地会死在这里的。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找个当地人带路才好。 也怪她自己太过小心,生怕自己遇到名贵药材,再被别人分一杯羹,所以才没找当地人。 现在好了,完全迷路了,怎么出去? 王曦梦还算是有点儿脑子,虽然分辨不清楚方向了,但还是知道想办法做记号。 但凡是她自己走过的地方,都拿布条做了标记。 直到她抬头望天时,才突然意识到,根据树冠的浓密稀疏,也是可以分辨方向的,这才又感觉活了过来。 一番折腾之后,她总算是从深山中走了出来,只是此时天已经黑透,她身上虽然带了火折子,但是并没有可以当火把用的东西,无奈之下,她只得弄了几截枯枝,一路走,一路换,勉强能照亮路,也给自己壮个胆。 一路上跌跌撞撞,眼瞅着快要下山了,就听到有急切且连绵的脚步声。 这会儿王曦梦可吓坏了,就怕再是遇上坏人,这深更半夜的,那她可就全完了。 好在,来的是谢家庄的人。 原来王曦梦上山的时候,被村子里一起玩弄的小娃子们看到了,回去后免不了就是跟大人一说。 这一说可不打紧,有人去了村长家禀报,之后又特意去了一趟谢宅,确定白天的确是有一位女客来过,可是是否进山,他们就不知道了。 谢容兰也没想到王曦梦竟然会进山了,难不成那位贵人就在山里等着呢? 她原想着拦一拦,不让人去找,万一冲撞了贵人可怎么是好? 可又觉得自己真拦了,才会更奇怪,大家兴许会以为是她想要害人。 所以,她干脆就不说话不表态。 村长这边确定那位姑娘进山后一直没出来,立马就组织人手上山寻人。 谢阿爷也从家里抽调了几个家丁跟着一起去找,免得再影响到他们谢家。 王曦梦此时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划得破破烂烂,有的还是她自己撕开做标记用了,脸上也是脏污一片,手上和胳膊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衣服的下摆上还沾了一些泥土和碎屑,一瞧就知道这是经历了什么。 “王姑娘,你没事吧?” 王曦梦见是上山来找自己的,这精神一下子就松懈下来,笑脸还没有完全扬起来,人就往前一栽,什么也不知道了。 王曦梦晚上没吃东西,又累了这么久,再加上担惊受怕,精神一直是高度紧张。 这会儿见自己安全了,心神一松,人也就跟着昏厥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人弄下山,几方一合计,还是把人背到了谢家去。 谢阿爷不认得这姑娘,还是把谢阿奶和谢容兰都叫出来看过,才确定这就是白天来过的那位王姑娘。 这么一折腾,谢家大宅里熄灯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子时。 谢容兰原本想着多问几句,但是奈何王曦梦是真晕了,而且这里还有旁人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干脆就回去歇着了。 谢阿奶派了个小丫头在旁边照顾着,只要她晚上不发热,那基本上就没什么事。 要说这王曦梦的运气也不算是太糟糕,至少这一晚上没发热,也没再折腾出什么旁的毛病,只是醒来后,嗓子有些疼,眼皮有些肿。 王曦梦一连吃了两个鸡蛋、三个肉包子、一大碗粥之后,才总算是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呼,我还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呢。天知道我在山里头时是有多害怕。好在如今出来了,还得要谢过你们呢。” 王氏笑了笑:“王姑娘,道谢就不必了。只是你一介姑娘家家的,身边没有人陪着,你也敢上山,要我说你这胆子也是真大!好在你运气不错,没遇上狼群或者是野猪,要不然,你可真就回不来了。” 王曦梦的嘴角抽了抽,运气不错? 她低头看看自己手掌上以及胳膊上的伤,你管这叫运气不错? 王曦梦觉得自己被人耍了,但不确定到底是谢容昭还是谢容兰。 第292章 借势 王曦梦一把抓信谢容兰的手,怒道:“那个镯子是假的!贵人大发雷霆,甚至差点儿杀了我。” 王曦梦总不能说自己这一身狼狈是因为运气不好的原因,而且她故意这样说,也是想要给谢容兰施压。 至少,不能让谢容兰再惦记那一百两银子了。 谢容兰听说那镯子是假的,还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听说那位贵人竟然还有可能会杀人,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还敢罔顾性命了?” 这话王曦梦没法接,只是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又开始琢磨如何才能将那个镯子弄到手。 连谢容兰偷出来的都是假的,她一个外人就更接触不到了。 可越是得不到,她这心里头就越是痒痒。 她甚至从侧面打听到了谢容昭的一些旧事,越发肯定谢容昭能有今日,主要就是凭借着那枚镯子。 这样的好东西,原本该属于她的。 王曦梦对于书中的内容知道得并不多,只是依稀记得谢家好像是后来挺惨的,死的死,残的残,而且谢家好像并没有出什么大官。 可是现在明显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能再放任那枚镯子留在谢容昭身上。 她需要这样强大的金手指,要不然,她就要卖一辈子的小吃,天天起早贪黑,累得要死! 王曦梦还没有找到弄镯子的机会,先被王大郎找到给带回去了。 王曦梦离家这几日,村子里头各种难听话都传遍了。 有人说她跟着食肆的客人私奔了;有人说她去县里买东西,然后被大户人家看上给强行掳走了;还有的人说她想不开跳河自杀了…… 总之,就是各种子虚乌有的事情都冒出来了。 王家也不能坐视不理,毕竟都说了亲事,不能败坏掉自家名声。 王大郎也是费了好大的劲,这才把人找着。 王曦梦想到自己以后是要做状元夫人的,便不得不暂时押后偷镯子的事,先顾着眼前吧。 王曦梦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当如何给自己开脱,总得洗清身上的污名,要不然,赵家骏不要她了怎么办? 果然,一回村,就看到不少妇人在树下坐着,冲她指指点点。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王曦梦也不急,她已经想好说辞了,甚至,怀里头还多了一本书。 “大哥,先去赵家。” 王大郎不满:“你现在还有心思去赵家?你就不怕赵家借机提出退亲?” 王曦梦笑道:“大哥放心,我让你先去赵家,就是保证能让赵家不会跟我退亲的。” 王大郎半信半疑,还是听她的,先去赵家。 王大郎是赶着一头毛驴车,脚程并不快,等他们到赵家的时候,王曦梦被王大郎带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村子了。 赵家骏的爹娘也听说了,他们都在地里干活呢,这会儿立马就往回跑,想着一定要借着这次机会把亲事退了,一个乡下野丫头,还敢在外头留宿了,谁知道到底是跟什么人睡过了? 结果,赵家骏的爹娘赶回来一瞧,儿子和王曦梦正有说有笑的,看样子一点儿也不生气。 这怎么成? 赵母还想着上去撕一把,扭头注意到身后围观的村民们,一下子也不知道要不要闹大了。 毕竟儿子是要考秀才的。 不能坏了名声。 赵家骏手里拿着书,一脸激动,随后又冲着王曦梦作揖道:“多谢王姑娘了。” 王曦梦侧到一旁,一脸娇羞道:“家骏哥快别这么说,咱们是定了亲事的,我正好有机会结识了谢家人,自然就要想着能帮一帮你的。” 谢家人?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这丫头认识谢家人? 哪个谢家? 高阳县最有名的那个谢家? 王大郎想到自己的确是从谢家大宅里将妹妹接出来的,一脸得意道:“咱们高阳县也不过就一个谢家罢了,而且我妹妹之前几天就一直信在谢家大宅的,就是出了一位谢榜眼的那个谢家。” 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惊叹的表情,有人甚至还不信。 “王丫头,你真去谢家了?不对呀,谢家跟咱们可离得远了,你咋找过去的?又是咋认识谢家人的?” 有人问了,其它人自然也就竖起耳朵听,毕竟那可是谢家,谁不想巴结上呢? 王曦梦大大方方道:“其实也没什么的。谢家大小姐去年嫁到了县城里,我和大哥去进货的时候认识的谢大小姐,还无意中帮了她一个小忙,这回也是因为我自己摔伤了腿,正好被谢家人看到,便接我回谢家庄休养了几天。” 赵家骏这才想到自己刚刚见到人时,她好像走路是有些慢,好像是伤了左腿。 “你受伤了?要不要紧?可还要继续用药?” 王曦梦见他一脸关切,心里头感觉跟吃了蜜一样甜。 “没事的,家骏哥,现在已经好多了,就是有树枝划伤了。正好谢大小姐要去谢家庄,便带我一起去了。也是在谢家,我才有幸见到了谢三小姐,便厚着脸皮,求了一本书过来。” 谢家三小姐? 这时有人惊呼道:“谢三小姐就是谢大人的独女呢!” “啊?就是那位谢榜眼的女儿?” “对呀,好像是三小姐。真没想到,王丫头还有这样的好福气呢。” “可不是嘛,能结识到正经的官家千金,王丫头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普通老百姓,而且还是在乡下谋生的庄稼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去结识什么官老爷,见过的最大的官估计就是里长了。 现在听王曦梦说她还认识了那位谢三小姐,还从谢家讨到了一本书带回来,这简直就是大家羡慕的对象! “家骏哥,这书我送过来了,便先回去了。我这一路上也是担心再把这书弄丢了,毕竟是三小姐特意从京城带回来的,我还怕自己保管不好呢。如今交到你手上,我也算是能放心了。” 赵家骏格外珍惜地看一眼手上的书,再次道谢:“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可没有机会能读到这样的好文章。” 第293章 赔礼 “家骏哥快别这么说,我没怎么读过书,也不知道人家给的是不是好东西,只要是能帮到你,那我就很高兴了。我先回去了,我阿爹阿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行行行,快回去吧,” 赵母这会儿也不想着发飙的事了,能让儿子如此感激的书,必然是好东西。 就这样,王曦梦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自己身上先前的各种污名给洗干净了。 有人不信? 呵呵,那你也弄一本高阳县买不到的书来瞧瞧? 如果不是真地结识谢家人,王曦梦从哪弄到这本书? 困扰了王家人好几天的问题,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 谢容昭是在王曦梦离开后,才无意中知道了那位王姑娘,就叫王曦梦。 这下有意思了。 谢容昭再看向自己的手腕,想到上次谢容兰跟自己的一番试探,她现在可以确定,和王曦梦有勾结的是谢容兰。 也就是说,这个王曦梦盯上了自己的镯子,但是苦于没有机会接近自己,这才找到了谢容兰帮忙。 只是不知道谢容兰到底收了对方多少好处,真地是什么事情都敢做! “也不知道阿爹那边的案子办得如何了,早日回京,倒是能清静些。” 谢容昭和刘若兰过了两天清静日子,吕家又来人了。 这一回是吕杰带着谢秀英一起来的,还有吕双双也跟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来赔罪的。 除了送上一应礼物之外,吕杰还当着众人的面儿训斥了吕双双一番,又命她跪下向刘若兰和谢容昭请罪。 若是外人,谢容昭自然不会说什么,跪就跪了。 可是如今这吕双双是谢秀英的女儿,也是自己阿爷的外孙女,她当然不能表现得太冷漠了。 不过,谢容昭也不是那么讲规矩的。 等吕双双给刘若兰磕完头了,又朝向自己下跪时,她才上前将人扶住,彼时,吕双双的膝盖距离地面也不过寸许。 “都是亲戚,快起来吧。你也是年幼无知才被人哄骗着做了坏事,经此一事,日后可以多长点儿心,莫要再随意被人骗了。这回咱们都是自家人,总归不会闹大,可下回你若是犯到外人手里头,人家还能轻饶了你?” 这话让吕杰和谢秀英听了都格外不喜,但是又无法反驳。 吕双双带着哭腔道:“对不起,表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嗯,知错能改就好。下回莫要再随意轻信别人的话了。” “是,我记下了。” 如此,一桩事情也算是过去。 吕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二舅兄对这个女儿那是疼到骨子里的,只要她不怪罪了,这事基本上就算是平了。 “昭昭呀,这回的事情是我们不对,这些东西你得收下,就当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一点儿心意了。” “多谢姑父。那侄女就却之不恭了。” 吕杰哈哈大笑:“嗯,收下收下!这才是好孩子,行了,你们去玩吧,我们大人之间还有些事要商量。” “是,晚辈告退。” 吕双双也被谢容兰带着一起下去了。 屋里头都是大人,这说话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避讳。 “岳父,岳母,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双双受人盅惑,虽然她年幼,到底是犯了错,我们这回来的迟几日,也是因为罚她在祠堂里跪了几日。” 这是想要谢家的一个态度。 刘若兰当然不会再说什么,人家认错的态度摆得如此诚恳,你还想怎么样? 谢阿奶则是耷拉着眼皮道:“不过是小孩子,过去了就算了。难不成还要跟自家人计较?” 这话真是有几分不中听。 别说是刘若兰了,就连齐氏和王氏听罢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来。 您老人家这阴阳怪气儿的毛病还没改? “小孩子不懂事,罚过也就算了。不过此事你们还是当需提起注意,有人能教唆双双,兴许就会有人能教唆吕家其它人。双双能被人哄骗一次,也极有可能会被哄骗第二次。想要让他们不被人利用,那就要严加管教,也得让他们知道这世上之险恶。” 吕杰连忙应是,“还是二嫂说的对,都怪我们平时太忙,疏于管教家中的小辈了。这回也算是给我们提了个醒,二嫂放心,我日后定然会对他们严加管教的。” 刘若兰点点头,她的态度表明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其它话说了。 谢阿爷又说了几句后,事情便就此揭过。 “岳父,实不相瞒,今日小婿登门还有一件要事想请您帮忙给出个主意。” 谢阿爷注意到吕杰的神色,便干脆将他叫去书房说话了。 没了男人,女人们说话就更自在许多,也不再非得是板板正正地端坐着了。 谢秀英先开口:“阿娘,您是不知道双双这回受了多大的罪,祠堂里又阴又冷的,相公还不许让双双吃饱饭,一天就只让喝上两碗稀粥,您说说,他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 谢阿奶也是叹口气道:“我说瞧着双双这孩子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大好呢。你们呀,回去也说说女婿,别把孩子给罚出毛病来。” “是,等回头您得说说她,我说话哪好使呀?” 谢阿奶心情不错地应下,又念叨了几句外孙子。 齐氏见气氛不错,又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跟旁边的王氏说小话:“这晚上可打算如何安排?” 王氏一撇嘴:“姑爷来了,自然不能慢怠了。住的地方好说,只是这吃食上,还得再精致一些。” “可还有酒水?” “大嫂不说我倒是忘了,我得去瞧一眼,若是酒水不足,我还得让人再送上几坛过来呢。” 王氏管着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务,她先告退,谢阿奶也不会为难她。 当然,这会儿是不敢为难了。 刚开始那会儿可没少为难,但王氏可不是刘若兰当年那软包性子,正面刚过几回之后,谢阿奶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干脆装瞎扮聋的,倒是成了一对好婆媳。 谢秀英略带不满地往刘若兰那边扫一眼:“二嫂,晖哥儿定了婚事,今年可成亲?” 第294章 想去京城? 话题转的有些生硬。 但不管怎么说,谢秀英都是谢荣晖的亲姑姑,多打听一些也是正常的。 “还没定,估计是要等这回回去才能知道。如果没有意外,夫君的意思是想着明年再成亲的。” 谢秀英又追问道:“明年几月?” 刘若兰微怔,随后摇摇头:“这得请人看日子才成,再说最后还得由女方那边拿主意呢。” 一般而言,这请期便是看日子了,京城的规矩,一般就是男方这边带了两人的八字,然后请人看吉日,通常都会挑出三个来,然后再由女方从中挑一个合心意的日子。 这些事情,刘若兰以前也没做过,都是跟威信侯府的高氏学的,等真要成亲的时候,少不得还要再去请教人。 谢秀英笑道:“晖哥儿可是小辈中的头一个,咱们谢家的长孙呢,他要成亲了,我阿爹阿娘若是不在场,是不是不太好?” 这意思是要将二老接去京城? 刘若兰这回不说话了。 这种事情,她做不了主,一切都听谢修文的。 只要是夫君发话,她自然不会反对。 只是如今一个出嫁的小姑子非得过来指手划脚的,那她就不高兴了。 谢阿奶见她不说话,立马沉下脸来:“老二媳妇,你怎么不说话了?这是不乐意让我们去京城?” 刘若兰看过来:“您误会了。这去不去京城的,我哪里做得了主?晖哥儿成亲是大事,可是您和父亲年纪都大了,这舟车劳顿,您确定没问题?” 谢阿奶一噎。 怎么可能没问题? 她现在别说是去京城了,平时连谢宅都不怎么出去的。 谢阿奶的腿脚其实也没有问题,就是单纯地不想出门。 她总觉得出去跟那些个村妇们一起说话,实在是自降身份了。 所以谢阿奶闹了几回要去县里住,可是一直没个结果,哪怕是如今有银钱能在县里买宅院了,谢阿爷仍然没松口。 其实谢阿爷不愿意去县城住,也自有他的一番道理。 如今高阳谢氏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特别是在高阳县,谁不知道谢家? 谢家庄里住着的,九成以上都是谢家人,大都是宗亲,若平时有个什么事,还能相互间有个照应,若是去了县城,谁照顾? 最主要的是,谢阿爷知道老妻是个不安份的性子。 万一到县城后,四处走动,结交一些贵妇人再乱来的话,那可会给儿孙们招祸的。 所以,谢阿爷一直不愿意搬走,如今谢宅又扩了院子,三进的大宅子,还带了东西跨院,家里头仆从家丁都不缺,跟在县里头住着有啥区别? 谢阿奶无奈,她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当家的,只好作罢。 只是时不时那点儿小念头都会冒出来挠一下她,让她格外地痒痒。 所以今天谢秀英侧面一提去京城的事,谢阿奶就又心动了。 京城好呀! 大治最富庶繁华之地,满城尽是权贵富商,当年她在京城的时候,也是有几个不错的手帕交的。 只是多年不曾来往,也不知道如今是否还健在。 谢阿奶突然觉得,想要说服老爷子去京城,似乎也不难。 这不眼瞅着晖哥儿的婚事就是一个机会吗?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想法。 谢秀英也不敢再正面跟刘若兰起冲突,隐晦地挑拨两句之后,就不再提了。 当天晚上,刘若兰就把谢容昭叫到自己屋里说话。 “阿娘,绝对不能让阿爷和阿奶去京城的,尤其是阿奶。她住在乡下都能给我们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若是真去了京城,还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乱子!” 这一点,刘若兰自然也是明白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若他们以晖哥儿成亲的由头去京城,咱们也拦不住的。” “拦不住也要拦的。阿爷对京城谢氏的成见很深,先不说当年的旧怨,只说以阿爷的性子,真到了京城,必然也会与谢怀义那些人起争执,弄不好就会让阿爹夹在中间为难。如今谢怀义那一头跟我阿爹可是不对付,兴许再过两年,就会是势不两立的局面了,这可不成。” 刘若兰对于朝堂的事情,也知道一些,所以今日听谢秀英提及京城之事,心中有些不安。 “阿娘,还早着呢,等阿爹办完了案子,让阿爹来解决。” 刘若兰闻言立马双放平了心态,有夫君在,什么事都不算是大事。 在她心里,谢修文就是无所不能的神一样! 谢容昭则还在发愁,不知道何时能离开老家呢。 有一个王曦梦在,她觉得不踏实。 谁知道这个女人还会再搭上哪条线呢? 经过先前的事,也不知道她对于镯子一事是否已经放弃了,但愿她能安安分分做自己的食肆,别再来找麻烦了。 谢容昭干脆找到刘二郎,然后交给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安排人去那边盯着些,尤其是王曦梦一家人的举动,千万不能有所遗漏。 刘二郎不要银子:“这过些许小事,我自然能帮你办好。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给什么银子呢!” 谢容昭笑笑,硬是将银子塞进他手里。 “这是两码事。要找人去盯梢,总不能让人家白干?再说了,这盯梢的人也得吃饭睡觉,哪里能离得了银钱?” 刘二郎无奈,又道:“那也用不了一百两呀!” “那就交给二表哥来处置,我信你。” 刘二郎立马就高兴了起来,表妹信任自己才会把这件事交到他手里,可不能出纰漏。 王家食肆的生意一如既往,没有太好,也不会太差。 总归是凭着一技之长,能让王家的进项稳定下来。 有银钱了,就该商量着盖房娶媳妇这样的大事了。 王曦梦的意思是到镇上买处院子,也省得来回跑了。 可王父王母却觉得这是在乱糟蹋钱! 乡下盖房才能花多少银子? 在镇上买院子的钱,都能在乡下盖三处宅子了! 最终,还是王父做主,要在村子里起房子。 王曦梦对上这样的家长,深感无力。 可是她又实在是不能反抗什么,她只是一介女子,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家中能愿意让她去食肆帮忙,就已经是很开明了。 家中大事,哪里有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说话的份儿? 悲哀啊! 第295章 死士 远在云州的谢修文,此时表情严肃,又低声叮嘱几句之后,一名护卫才行礼告退。 许召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平王的大部分私兵都已经被擒拿、遣散,甚至是斩首。 可还有一支神秘的心腹至今未曾露出端倪。 若非是因为他们坚持审讯原云州刺史,只怕如今也对于这支神秘的队伍一无所知。 “谢大人,按这些罪臣的交待,那支队伍应该不足百人,可是咱们已经将云州都翻了个个儿,至今也未曾找到,此时命人带证据进京,是否有些冒险?” 谢修文看了一眼窗外,神色凝重道:“若是再耽搁下去,我只怕这刺史府也会被人袭击,届时,你我二人身死是小事,这些能证明平王有谋逆之心的证据却就此湮没则是大事!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证据销毁,而圣上却拿平王毫无办法。” 对此,许召也只是以沉默相对。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手上的确是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无论是私开铁矿,还是横征暴敛,这些都足以令平王被下狱。 可问题是,他们远在云州,如今也只有折子送上,相关证据却一直都留在刺史府内。 眼下,他们无法找出那支精锐,十有八九,那些人就是盯上了这些证据。 如此,只有秘密将这些证据都运送至京城,方为上策。 虽然他们这里的守卫也不少,不仅有圣上派来的御林军,更有大都督府派过来的一千精兵,但是那支百人的精锐,只怕就是隐藏在了某些角落里,一旦动手,定然是令他们这些暴露在明面儿上的人,避无可避。 谢修文动作还是很迅速且周密的,他特意派出了三拨人。 一拨走陆路,两拨走水路。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是以防那些证据被毁。 等到这三拨人都出发之后,谢修文和许召则是乔装打扮,又让护卫们都改扮成小厮书童,然后带着十余个箱笼走陆路出发。 当天晚上,他们便遇到了围攻。一夜厮杀,腥风血雨。 李山等人始终护在谢修文四周,时不时地将冷箭斩下。 天将亮时,打斗声终于渐弱。 “禀二位大人,属下已经查验过,总共斩杀贼人三十六,伤十七,逃走十余人,目前已派人追剿,经确认,这些人正是矿山后面密林中的精锐,其中一人已交待,他们是平王秘密培养的死士,总计一百二十二人。” 许召一声惊呼,竟然是一百二十二人,那他们先前所知的情报,再次出现了误差。 “这么快就交待了?不是死士吗?” 谢修文没说话,一旁的李山看过去,遍地死士,血水将这一片都染红,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再强悍的死士看到这一幕也不可能毫无波澜。 那名副将立马回禀道:“那名死士断了一腿一手,一心求死,但是奈何如今生死皆不由己,故而审讯起来很是容易。” 许召不说话了。 果然,一力降十会。 再怎么硬的嘴,到了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时刻,也得认栽。 谢修文抿唇想了想,来回踱步,眼睛却似乎是看向了远处。 “此次来截杀我们的估计只有半数,那么还有一半人手,莫不是去截杀咱们运送证据的护卫了?” 许召神色一凛。 他虽不会武,但也能看得出来,这些人刚刚在厮杀时也是相当狠戾,分明就是打着不要命的架势往前冲的。 若非是他们早有准备,只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们二位了。 “谢大人?” 谢修文摇摇头,一脸淡定道:“无妨,他们这些死士虽然受过训练,但是咱们胜在了人数上。而且,他们原本就人少,还敢分散来行动,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许召的唇角微微抽动一下,不再言语。 两日后,一行人全都折返于云州刺史府内。 让诸人头疼的关于那支死士的事,就此迎刃而解。 目前在逃还有两人,皆负伤,如今正在大力追缉。 “许大人,咱们也该休整一下,早日回京复命才是。” “谢大人所言极是,此案已查两月有余,证据也都基本上收集完善,可回京复命了。” 程景舟于此时在外求见。 许召知道这位少年郎是谢修文的未来女婿,原本以为不过是相貌好而已,未曾想到,来云州办案时,这位少年郎竟然是聪慧敏锐,若非是他,上回在勘测矿山时,他们就得出事。 “学生见过二位大人。” “程三郎快快免礼,你急匆匆而来,可是有何要事?” 许召对这位程景舟还是很喜欢的,初见时印象就不错,之后再见识到了他的机敏与智谋,更相信这位将来的前程远大。 “学生的确是有要事禀报,先前谢大人曾命学生暗查当地的几处私塾,如今已经有了结果。” 程景舟说完,将袖袋中的证词奉上。 谢修文接过,分了几张交给许召。 未曾想到,那几处私塾,竟是以教书为由,实则是专为平王招揽能人异士之所。 “岂有此理!这平王行事也着实龌龊,若是正经招揽也便罢了,怎还能想出这等下三滥的招数?” 却原来,一些才子不愿意受平王招揽,那些人便暗中给这种人下绊子,要么就是设陷阱以拿住学生的把柄,要么就是干脆直接将人毁了了事。 此等恶行,着实是犯了天下读书人之众怒! “许大人莫气,好在如今咱们已查明真相,也该为那些冤死的学子们一个交待。” “还是谢大人慧眼,下官也曾去过这几处,却并未发现不妥,可见下官办案经验还是太少了,此行全赖谢大人之智谋,下官着实惭愧。” “许大人不必如此自谦,你我既是奉皇命来此,自当尽心竭力,若真只凭我一己之力,只怕也早已横尸如此了。” 几人将这些证据归拢,之后便还要再继续审。 “三郎,云州的事情大概再有几日便可了结,你先行回高阳县,正好代我传话给乖宝,让她们早些收拾行李,如今我们身负皇命,万不敢在高阳县耽搁的。” 第296章 丧事 程景舟抵达高阳县当天,只是回府给长辈们请安后,便沐浴更衣,之后又匆匆赶往了谢家庄。 刘若兰特意将谢容昭叫过来,也算是给他们两人一个说话的机会。 虽说谢容昭还小,压根儿不懂情爱一事,但是总归是一起长大的情份,自然是与旁人不同。 “景舟哥哥,我阿爹怎么样?能不能吃好睡好?还有,案子结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京城呀?” 程景舟笑着一一回答,然后又将自己特意给她带来的礼物送上。 “这些都是云州特产,若是中意,回头我再托人去云州买。” “谢谢景舟哥哥。” 谢容兰早已经回县城了,也因此,她错过了程景舟过来的消息,更错过了谢修文一家即将回京的消息。 等到她和王曦梦再在县城见面的时候,谢修文已经秘密将家人都接走了。 为什么要秘密接走? 还有两个死士逃走在外呢,谢修文自然是要加倍小心。 只是谢修文他们前脚刚走,程府就出事了。 程媛媛将谢容昭送的一对银镯子直接扔进库里生灰,对这个未来堂嫂是恨得不行。 程媛媛不喜欢谢容昭,自然也就不喜欢所有向着谢容昭的人。 程景炎的新妇许氏才刚刚查出来有孕,结果在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路上,就意外摔倒,孩子也没能保住。 事情关系到了下一辈,而且还是嫡出,自然不能就此息事宁人,总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程景舟正好在家休息,干脆小试身手。 结果这一查,就查到了程媛媛的头上。 这下子,程景炎不能忍,程家的几位老爷也都不能忍! 如此狠毒的心思,怎能再容她在程家作恶? 程媛媛一开始还不认罪,到后来见证据确凿,只得哭求自己的爹娘能饶了她,却并未能换来程家长辈们的心软。 程媛媛一时冲动之下,自然就开始口不择言。 什么歹毒的话都敢往外说了。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必需要离开程家,又或许是意识 到了她在程家不可能再有好下场,竟是当众撒起泼来。 众人一时不察,竟未能阻止她冲过去,多人争执之下,程老夫人被程媛媛推了一把…… 所有人都吓傻了。 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老夫人,众人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可惜,次日天未亮,老夫人就与世长辞了。 估计连她老人家自己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死在了自己曾最宠爱的孙女手里。 程媛媛自打昨日起便被亲在了柴房,堵上嘴,滴水未进。 程三夫人原本也软了几分心思,想着等天亮了再去求一求老夫人,宽恕程媛媛的一时失手。 哪成想,没等来求情的机会,先等来了老夫人离逝的消息。 这下子,莫说是程三夫人,便是程媛媛都彻底傻眼了。 程三爷再宠爱自己的女儿,也不可能原谅她,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看到程媛媛那张令他生厌的脸了。 亲生女儿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这让程三爷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最终,还是程学正开始操持丧事,程景炎带领孙辈们一起守灵。 有人前来吊唁,自然会问及老夫人突然离世的因由,程家上下统一口径,皆道是急病,毕竟头一天他们家急匆匆请大夫的事情,还是有不少人知晓的。 还有一些女眷也会不自觉地问到程媛媛,毕竟灵堂之上,独独缺少了这个孙女。 对此,程家人只说是她也病重,如今起不得身。 谢阿爷和谢阿奶也亲自前来吊唁,也随了礼金,之后谢老三和王氏又单独来了一趟,而刘县丞这边自然也未曾落下。 程老夫人过世的消息传到谢修文这里时,他们距离京城也不过两日的路程了。 谢修文沉默,程老夫人过世,那么程家人就得丁忧,如此一来,今年的乡试,程景舟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也幸好,他和徐山长原本就都想着压一压他的。 如此倒也是巧了。 谢修文命人快马加鞭往高阳县赶,送上奠仪一百两,余下的,也只能是回头再说了。 谢容昭看过书信,也得知了程老夫人病逝的真相,对这个程媛媛更是厌恶至极。 “阿娘,你说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呢?她害了程大嫂的孩子还不算完,竟然还害死了老夫人,她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刘若兰沉默良久才道:“她坏,自然也是有报应的。如今连她的父母都不愿意再认她,就算是她不能为老夫人偿命,往后的日子也不可能好过。” 谢容昭却是更恨了:“可她还活着,程大嫂好不容易盼来的小娃娃就这样没了,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活着?” 这话没法接。 刘若兰觉得自己读书太少,好多时候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教导自己的女儿了。 或许,她也得学一学那些贵夫人们,平时也不能忘了多看看书,或者是多听一听那些贵夫人们遇事是如何处置的。 谢容昭晚上又跟谢修文讲起程家之事,只觉得程老夫人死得憋屈,而程家大嫂也同样可怜。 谢修文明白女儿在气愤什么。 她自小与程夫人关系亲厚,也没少在程家小住,与程家人的感情很深厚。 如今程老夫人过世,程景炎的妻子又小产,偏偏程家又要顾虑家族名声,不能将程媛媛的罪行公之于众,谢容昭年少气盛,自然觉得气恼! “乖宝,若你是程家主事人,你当如何处置此事?” 谢容昭想了想:“我会将程媛媛逐出家门,族谱上自然也要消了,然后送交官府查办。” 谢修文笑着摇头:“那你可曾想过程家其它姑娘们如何自处?” 谢容昭一噎,她当然知道程媛媛的事情一旦曝出,就会影响到程家的名声,其中以程家姑娘为最。 “一时解了气,却害得家族风评受损,还有其它姑娘们的婚事也都成了问题,就算是程媛媛受到了惩罚,可是受害者却又增多,你觉得这算不算是损敌一千,自伤八百?” 谢容昭沉默片刻,心情低落道:“那难道就这样算了?” 第297章 赏赐 谢修文摸摸她的头:“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只是你要明白,有时候惩罚一个人,并非一定要杀了她,或者是用律法来惩治她。事实上,很多时候,很多恶人,我们都没有办法用律法来严惩,所以,我们只能另想办法。” 谢容昭想到了上辈子自己和爹娘所经历过的一切,一下子就明白了。 “阿爹,女儿懂了。” 谢修文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来对弈一局。 谢容昭的棋下得并不好,但是在同龄的孩子之中,算是可以的。 谢修文与她对弈,自然也要让一让才算公平。 “阿爹,云州事了,您回京后,会不会被人针对呀?” 谢修文早就知道女儿有心事,现在总算是能敞开心扉了。 “乖宝长大了,知道为阿爹分忧了。” 谢容昭一脸羞愧道:“阿爹又来哄着我说话,其实我哪里能为您分忧呀,不给您添麻烦就已经很好了。” “哈哈。”谢修文笑了两声,父女二人不再谈及其它,专心对弈。 等到谢容昭抵京后,高阳县又来了消息。 这回有程景舟给她写的,还有刘二郎写的。 程景舟在信中提到了家族对程媛媛的惩治,对外直接宣布她得了恶疾,之后就被送到庄子上住着,身边伺候的丫环也全都换了,程景炎专门买了两个壮实的婆子看着她,防止她再出来作怪。 谢容昭觉得程媛媛落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只是将人发配到庄子上,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若不是看在她身上流着程家人的血的份儿上,怕是真有可能将她逐出家门。 程景舟在信的末尾还提到了一件事。 他要为祖母守孝一年,一直到除服前,便不能再给她写信了。 谢容昭心里头一时间空落落的。 她懂的。 他们是未婚夫妻,可是程景舟要守孝,总不好再跟她有书信来往,哪怕是信中没有写什么过分的话,在别人眼中,这也是程景舟心不静不诚。 在为长辈守孝期间,还是要安分得好。 谢容昭思及自己一年都不能再收到他的信,心里就很难过,呆坐了半天,还是提笔给程景舟写了一封回信。 太暧昧的话,她也不敢写,只说让他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程伯母,她的身体才刚刚好,莫要再病倒了。 一封信写完,谢容昭突然觉得如今这样也挺好,至少程媛媛被赶出了程家,就冲着她害死老夫人这一条,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程家,不可能再享受程家小姐的待遇了。 如此,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上辈子她背叛景舟哥哥的事了。 或许,景舟哥哥之后的路,真地就可以一帆风顺了。 这么一想,谢容昭觉得事情果然是要站在不同立场上看才能发现好坏利弊。 谢容昭将信封好口,然后拆刘二郎写给她的信。 信中提到王曦梦又去县城跟谢容兰见了两次面,不过两人好像是起了争执,闹得挺不愉快。 再之后,王曦梦就被王大郎带回镇子上做食肆生意,目前没有再发现其它人跟王曦梦接触。 高阳县的事,谢容昭基本上就不再去想了,反正她人都不在那边,王曦梦就算是再想打她镯子的主意,也是不成的。 而且,身份上的差别,注定了王曦梦没有机会接触到自己,至少可以让自己清静几年了。 谢容昭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又瞬间僵住。 那赵家骏还会再中状元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辈子他分明就是拾人牙慧,才被贵人赏识,从而步步高升。 这一世,阿爹的政绩显著,而且景舟哥哥又早早地中了秀才,还得先生看重,又没有了程媛媛这个毒女在,赵家骏还能借着别人的功绩一路顺利吗? 她拭目以待! 谢修文回京后就一直在忙碌,查清了云州那边的案子,余下的证据上交,牵涉到了亲王,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景文帝直接下旨将平王府给围了,平王被押入宗人府,其家眷都不得出府半步,便是那些仆从们都找不到机会溜出去。 此案已交由三司会审,谢修文算是彻底地清静了。 虽说谢修文不曾参与审理平王谋逆一案,但是相关证据都是他带回来的,顺带着还有一串的证人,哪怕是他不审案,最后这功劳簿上也少不了他的大名。 半月后,平王谋逆案有了结果。 平王被废,贬为庶人,抄没家产,一家人流放西北。 如此大罪,景文帝没要平王的脑袋,这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一个仁君的名声,景文帝是真想直接砍了平王,也给云州百姓们一个交待。 案子了结,一水儿的赏赐送到了安平街谢家。 谢修文带着全家人跪谢皇恩,连刘若兰都得了圣上的御笔:贤德佳妇! 这是在表彰她未曾被财帛所动,甚至还机敏地将相关证物送至谢修文手上,如此,才能让他办案更快更顺利。 当初谢修文上奏之时,就是不想让女儿太显眼,所以只提到了妻子,如今赏赐下来,谢修文倒也松了口气。 谢容昭知道爹娘这是在变相地保护她,自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反而是觉得这样处理才刚刚好,她可不想被人议论,还是清静日子最重要。 刘若兰得了赏赐,回屋后,便将一大部分都挑出来,往谢容昭院子里送了。 因为是赏赐给女眷的,所以大部分都是一些珠宝,有些打着内造印记的,那是不能转赠的,所以刘若兰就先收起来,但是那几斛珍珠、锦缎、玉石等一些好东西,就可以随意使用了。 谢修文也得了赏赐,只不过没有刘若兰这里的这么浮夸而已。 谢左丞再次回归,不过短短数日,平王被流放一事便沉寂下去,毕竟人都走了,京城权贵们也不会只盯着一个平王来议论,他们更在意的,还是权势利益。 谢容昭自己动手画首饰样子,想看看能不能打造出独一无二的饰品,日后送给阿娘,她定然高兴。 “小姐,王夫人和王大小姐来了,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第298章 好像是谢春宁 王钦儿比谢容昭大,不管谢容昭愿意不愿意,都得喊她一声姐姐。 刘若兰知道许如意过来应该是有事情要谈,便笑道:“你们两个孩子去外面玩儿吧,我记得程三郎给你带了不少的好东西,正好带你王姐姐过去看个稀奇。” “是,女儿告退。” 两个小姑娘一走,许如意这神色也就放松了一些。 “嫂子特意过来一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许如意心里头别提是什么滋味儿了,人家现在可是有诰命的夫人,都还愿意喊她一声嫂子呢,可是再想想自己家的那些个糟心亲戚…… 不能比,完全不能比! “唉,我也不跟你客套了。还不是我那几个好妯娌,天天在我婆婆跟前撺掇,非得携家带口来京城看看,原本也没什么的,我寻思着都是一家子,过来住阵子也无妨。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家那院子,比不得你们这里的大三进。前儿收着的信,老老少少的二十多口子人要过来,你说我可怎么办?” 刘若兰也是被惊着了,一下子添二十多口人,这住的地儿的确是成问题。 “他们可动身了?你家老爷是如何说的?” 许如意叹气:“倒是还没动身。昨晚上我跟老爷提了一嘴,他能说什么?是不让老的来,还是不让小的来?这种话他如何能说得出口?” 刘若兰也能明白,毕竟王进家的情况跟他们还不一样。 王进家中日子富庶,王进能有今日,全赖于家中的供养,他自己和许如意都不曾吃过银钱上的苦,如今他风光了,家中长辈和兄弟们想要过来看看,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王进心中就是再不愿意,也是说不出口的,更何况,他也未必不愿意。 “既然如此,那就是只能让他们来了?” “是呀,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若是来了,长途跋涉的,定然是要过了年才回去的。我倒是没什么,可是家中宅院的确是紧凑些,我们才回京不到一年呢,我又不如你会经营,手里头的银钱真不富余。” 这话倒不是她故意哭穷。 先前在外头任上,只凭着王进那么一点俸禄,一大家子人怎么过日子? 可是王进又性子耿直,不愿意收礼,所以许如意没少往里头贴补。 几年下来,他们先前攒的那些家底,也都亏地差不多了。 好在回京后,有谢修文帮忙说话,不管是职田还是俸银都不曾拖欠,可如今王进名下的田产收益也是有数的,只他们一家子还成,若是再添上二十多口人,这银钱可真不够用。 “是呀,二十多口子人过来都是主子,还要再添置下人,便是往少了说,也得添置二三十个,这仆从也不能没地儿休息呀!” 许如意被说中心事,更是一脸愁容:“可不是嘛。可是我家老爷是个憨厚的,自觉这些年没少花家里头的银钱,这会儿都是朝廷命官了,更不好意思再开口管家里要。我倒是还有些嫁妆,可也不能都贴补出去呀。” 刘若兰明白她为何这般焦虑了。 这么多的人,光是住就是个大难题了,更何况是还有吃? “实在不行,你就在你家附近赁一座宅子吧,最好是离得近些,这样也省得你妯娌们再有怨气。” 许如意摇头:“这法子我也想到了,差人去打听了。这内城租宅子也不便宜,而且最低是一年起租,要二百多两银子呢。” 刘若兰听的倒吸一口气。 二百多两呀! 真的是不少,在高阳县都能买一套小院子了。 “我倒也不是付不起这租金,只是还得置办家具,再买仆从,到时候这些仆从的月钱是不是也得从我这里出?这里里外外,我什么都看不见,就得折进去三四百两银子。若是置办的差了,少不了要被她们几个埋怨,可若是置办的太好了,我也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银钱呀。” 刘若兰也不招了:“那要不,你就在外城租套院子?到时候把自家不当值的仆从们都安置到那边去,下人房里头应该也有一些好屋舍吧?腾出来给小辈们住,也不算是苛待他们。” 许如意一愣,随即拍手道:“这法子好!我竟是没想到。若是这样挤一挤,倒也差不多。” 王钦儿和庶妹原本就同住一个院子,到时候再腾出一间东厢房来,还能安排两个侄女住进去,虽说挤了一些,但是小辈们能天天见面,也算是培养一下感情了。 “把几个小子们都挪到一处院子里去住,应该能腾出两处小院来,总归是住在一起,不至于被她们挑理了。” 王家富庶,但也并非是大富大贵之家。 在王家老宅里,庶子庶女们都是没有资格单独住一处院子的,主要还是宅院小,安排不开,干脆就让庶子庶女们挤一挤。 许如意记得当初自己在王家老宅住时,就有几个侄女是住在一处院子里的,如今她仍然这样安排,倒也不算是委屈了孩子们。 她们这里有了主意,许如意心情好了,便又聊起了京中的一些八卦。 而王钦儿则是一脸羡慕地看着谢容昭住的这处院子,这比她和庶妹合住的院子还要大,屋子多,庭院大,不仅有水有花的,还有凉亭和秋千! 同样都是官宦家的小姐,这待遇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呢? 越看,越是羡慕嫉妒,若是她也能有一处这样的院子该多好?不用再整天想着有好东西还得防备着妹妹。 “昭妹妹,这次你们离京时间长,京城出了件大事,你可知晓?” 谢容昭一脸迷茫地抬头,京城能出什么大事? 难道还有比平王谋逆更大的事? 王钦儿见她这反应,心中略显得意:“定国公府世子正在议亲,虽说还未曾走礼,但是听说已经定下了。” 谢容昭这回听明白了:“哦,定的哪家的小姐?” 王钦儿见她丝毫不急,难不成她和王世子并非是那等关系? “好像是安和街谢家的,有传言说是谢春宁,也不知是真是假。” 第299章 自作自受 谢春宁? 谢容昭还真有些意外。 在她印象里,谢春宁那样的姑娘可配不上王宴清。 不过,这种事情主要还是要看两家长辈的意思,她总觉得以王家伯母的脾气,不像是能看上谢春宁的样子。 王钦儿见她走神,却没有难过的意思,心里多少又有些不平衡了。 “昭妹妹,你说王世子那样的人,就只会有一个正妻吗?” 谢容昭不明白她说什么,一脸茫然的样子。 王钦儿叹口气道:“我听人说,越是那样的高门大户,屋里头越是妻妾成群,内宅里头可乱得很。” 谢容昭扑哧一笑:“王姐姐想多了,的确是有那样的人家,但大多数还是重规矩的。京城里这么多的达官贵人,你听说过几个是那种好色成性,又或者是宠妾灭妻的?” 王钦儿笑得有几分僵硬,谢容昭也意识到王钦儿是庶出,自己刚刚那番话,或许会刺激到她。 “王姐姐,咱们去那边亭子里喝茶吧,我新跟人学的花茶,听说女孩子喝了对身体好,正好咱们两个试试。” 王钦儿点点头,她虽然被叫一声姐姐,但实际上身份与谢容昭并不对等,自己哪有什么资格说不? 她们二人在亭子里一阵子摆弄,总算是将花茶煮好,可是王钦儿也只喝了一杯,便被丫环来请了。 谢容昭陪着刘若兰一起送客,之后母女俩便一起去品花茶了。 “你王阿伯家近期可能要来客,你若是想要去王家找她们姐妹玩,就趁着这几天,等有客人来了,便不要再独自过去。” “知道了,我也没想着去找她们玩。我总觉得跟她们说不到一处去。” 刘若兰笑了笑,嫡庶有别,再加上如今夫君的官职更高,所以王家那姐妹俩自然是时时处处都捧着乖宝,这才让她觉得不自在。 “也行,那要不要去威信侯府?” 谢容昭诚实地点点头:“想去的。先前阿叔阿婶还说喜欢我送的特产,而且我还想找赵樱一起去学琴呢。” “知道你们两个要好,王钦儿没说要跟你们一起去?” 谢容昭摇头:“我没跟她提赵樱的事,而且学琴这种事王钦儿自己又做不得主,她是庶女,我也不想给伯娘添麻烦,干脆就没提。” 刘若兰很满意,她就知道乖宝做事周全,主要是那个王钦儿一看就不安分,谁知道到时候去了威信侯府,会不会惹麻烦? “还是少带着王钦儿出门,最近她母亲在帮她相看亲事,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容昭明白了,反正她也不喜欢这个王钦儿。 谢容昭去侯府找赵樱玩,正好王宜诺也在。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躲在这里吃好吃的,却不想着我。” 赵樱和王宜诺笑得跟拿了大红包的小孩子似的,前伏后仰的。 “我们本来是想跟你一起吃的,谁知道我父亲母亲会叫你过去说话?行了,别生气了,快过来坐下。” 赵樱这样一拉,她也就顺势坐下了。 三个女孩子凑到一起,自然是小话不断。 “对了,我听说你家世子哥哥跟安和街谢家定亲了?这事是真的?” 王宜诺翻个白眼儿,一脸嫌弃道:“快别提他们家了,也不知道那个谢春宁是怎么想的,这等损坏自己声誉的事情也能做得出来,她是嫁不出去了吗?” 赵樱也是一脸好奇:“这话怎么说的?” “我母亲压根儿就不考虑和谢家结亲,当然,我母亲的原话是,若真要跟谢家结亲,那也得是昭昭那样的好姑娘,可惜我们家宴清没有这个福分,晚了一步。” 谢容昭瞪眼:“你可别乱说!” 王宜诺连连轻笑:“哎哟,其实就是母亲嫌弃那个谢春宁嘛。而且哥哥也不喜欢她,你放心,我哥没敢打你的主意,认识这么多年了,要是真有心抢,你觉得他会没法子?” 谢容昭:…… 你把强盗行径说地这么直白且理直气壮的,是不是不太好? 赵樱则是偷笑道:“我觉得宴清哥哥那样的俊秀人物,便是公主也能配得上的。” 王宜诺一脸古怪道:“快别提公主。我们家规矩就够多的了,要是再娶一位公主殿下进门,那我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几人说笑一番,之后又干脆一起去院里踢毽子。 王宴清这几天的日子可不好过,原本还想着把传谣言的人揪出来痛打一顿,谁成想这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谢春宁自己头上。 所以说,这是故意散布这样的谣言,然后好逼着自己娶她? 王宴清是什么人呀! 要是真地这么容易摆布,那他也不会让定国公头疼这么多年了。 王夫人也没想到事情真相会是如此,如今是谢家自己不要脸面,可怪不得她。 谢家人正在陪着老夫人说话逗闷子,得知定国公夫人登门,自然是要好好款待。 可当王夫人将相关的证据摆出来时,谢夫人的脸色都青了。 “谢夫人,咱们也都是体面人家,事情真相如何,咱们心知肚明。我呢,一介妇人,倒是好说话,只是我家国公爷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性子暴戾一些,若是因此而做出什么有失体统之事,我们也拦不住。” 谢夫人哪能听不出来她的深意? “夫人放心,此事我定然会妥善处置,还世子一个清白。夫人不知,前阵子我家春宁处置了一个丫头,无非就是嫌她手脚不干净,我们倒是不与她计较太多,只是打了板子撵出去,没成想这丫头倒是个心狠的,竟然能想出这种法子来败坏我谢家的名声,此事,我定不轻饶。”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蒙谁。 王夫人心知她这是故意把责任都推到一个小丫头身上,自然是鄙夷万分。 但是顾念着谢怀义如今也是朝廷命官,所以王夫人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只要不影响她儿子说亲就好。 谢容昭也没想到这次回京之后的一波接一波竟然是如此精彩。 谢春宁这回可是栽了一个大跟头,哪怕是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一个丫环身上,这仍然让谢春宁的名声受到了影响。 真是可怜。 算计别人不成,反倒是害了自己! 第300章 下聘 一转眼,乡试临近。 谢荣晖要参加乡试,所以近来大家都很是小心,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尽量地不要惊扰到他。 对此,谢修文也只是摇头不语。 在他看来,若当真这般经不起叨扰,日后中举,在会试时也会被刷下去。 还有两天就要考试,谢修文将长子叫进书房说话。 “这是你第一次参加乡试,倒也不必有压力。为父当年也是参加了三次才得以中举,你还年轻,这次就算不中,日后也有的是机会,莫要过于执着举人功名。” “是,父亲。” 话虽如此,谢荣晖还是肉眼可见地紧张。 谢修文又同他聊了一些诗词歌赋,最后又谈及上个月让他写的策论,谢荣晖才渐渐地放松下来。 “你和陈小姐的婚事,我已经让你母亲着手去办了。等你乡试过后,无论成绩如何,都要去下聘,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大概十月就是你的婚期。” “是,父亲。一切但凭您和母亲做主。” 谢修文拍拍他的肩膀,谢荣晖的身形尚不及他,差不多矮了有两寸。 “不必有任何压力,你还年轻,成亲后你们夫妻也仍然住在这里,你也可以选择继续去书院读书,又或者是在家用功,我们都没意见。后天就是考试的日子,今日你若是愿意多看看书也无妨,只明日必要空出来,好好放松一下。” “知道了,儿子谨记。” 谢容昭从父亲那里得知此次乡试,大哥中举困难,所以也不敢给他压力,只是早早地帮他做了衣衫,但愿自己的好运能帮到他一点点。 陈娇娇也有些紧张,谢荣晖还年轻,便是中不了举,下一次科考时也仍然还是年轻的学子,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担心。 她不是担心谢荣晖无法中举,而是担心他在考场之中会不会生病。 陈娇娇生在京城,见多了参加乡试、会试后病得起不来身的那种事情,此刻自然也担心未婚夫的身体。 八月出桂榜。 谢荣晖果然是名落孙山。 失望是免不了的。 但是好在考试之前,谢修文就给他先缷了压力,所以现在倒也不至于太难看。 之后便是下聘。 两家特意挑了休沐的日子,陈博早早地穿戴整齐,一旁的夫人也是频频望向门外。 陈娇娇则是被拘在后院,只得打发了身边的丫环去前头偷看。 谢修文对谢荣晖这个儿子还是不错的,该给陈家的体面,也都给了。 聘礼除了一些首饰玉器之外,还有一千两银子作聘金。 乍一听,这一千两好像也不是很多,毕竟谢修文已是正四品的尚书左丞了。 可问题是人人都知道谢修文的出身,更知道谢荣晖只是他的侄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 三十六抬的聘礼,并没有整那些虚的,无论是哪一抬,都很有分量。 不像有的人家,只是好面子,故意将二十多抬生生扩成三十六抬,只为了面子上好看,实际上东西没多少。 陈三夫人瞧着这一抬抬的东西,眼睛都要瞧花了。 “哟,那是什么料子,离着这么远,瞧着都是闪闪发光的,莫不是里面绣了金线?” “你个没见识的,听说那是浮光锦,宫里头赏下来的。啧啧,这谢大人和谢夫人也真是大方,这样的好东西都愿意拿来下聘。” 浮光锦可不是谁都能用的,更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 这东西造价高不说,还极其耗费人工,一年下来,能得五十匹已是高产。 圣上也是看谢修文办差踏实且有功,这才赏了几匹下来。 刘若兰只取了两匹做聘礼,也是取成双成对的寓意。 “瞧瞧那对玉如意,还有那边的一匣子珍珠呢,这娇娇可是好福气,得婆家如此看重,日后嫁过去了,也必然过得舒心!” 好听话,哪个当娘的不乐意听? 陈夫人也是发自内心高兴。 她也没想到,刘若兰竟然愿意给出这么多的聘礼,要知道谢荣晖可是没有资格拿谢修文家产的。 这么多的聘礼,折算下来,几千两银子总是有的。 其实,这也是为了给陈家面子。 这些聘礼,真正让刘若兰掏腰包的并不多。 其中谢阿爷前后总共给了六百两银票,头一回是听说定亲给了五百两,这回他们回高阳县时,老爷子又给了一百两。 不仅如此,谢阿爷还让老妻开了私库,特意取出来一整套头面,外加一对儿玉镯子,只当是他们老夫妻给谢荣晖加的聘礼。 因为得知谢荣晖要成婚,所以谢修然也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不多,一百五十两。 谢老三想着这是头一个小辈娶媳妇,也给了一百两。 再加上有族长起头,一众族亲们也给随了一百两的礼,还有刘家那边给的等等,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就已经超过一千两了。 除此之外,这里头还有一些东西都是宫里头赏下来的,刘若兰攒了几年,既不花自己的银钱,还能相当的体面,可是给她长脸了! 谢荣晖昨天就知道母亲为他准备了多少聘礼,心中震撼的同时,更觉得羞愧,只暗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好好孝顺爹娘,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陈家也是讲究人家,这些聘礼,他们分文不动,全部抬入陈娇娇的私库里,等日后成亲时,再一并都充作嫁妆。 也就是说,聘礼有三十六抬,陈娇娇自备的嫁妆也不会低于三十六抬,这加起来,就已经是七十二抬了。 便是在京城,这份嫁妆也称得上是丰厚了。 谢荣晖亲自来下聘,同行的还有他的几位弟弟,皆是少年俊秀,自然又引得人们一番议论。 陈娇娇这边哪里还能淡定得坐住? 她才刚坐下,便又探着脖子往窗外瞄,也不知道小丫环几时才能回来。 手里头的帕子都要被她给绞成绳子了,小丫环也终于回来学舌了。 “小姐,谢家准备了三十六抬的聘礼呢!而且奴婢瞧仔细了,每一抬都很扎实呢。还有两匹浮光锦,可是把一众夫人小姐们的眼睛给看花了。那可是宫里头出来的东西呢!” 陈娇娇也愣住,显然没想到未来婆家竟然会如此大手笔,今春有一位尚书大人家下聘,也不过才三十六抬,而且并无浮光锦这等的稀罕物呢! 第301章 成亲前 谢荣晖乡试落榜,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他以前也并非是什么出名的才子,所以关注他的人并不多。 当然,朝堂上也有人质疑谢修文家底之丰厚,但是没怎么引起什么波澜,就被人给怼回去了。 谁不知道谢修文的办差能力强? 且不说人家自己有些私产,只说是这几回圣上赏赐下来的东西,那就不在少数了。 布匹绸缎、金银珠宝,圣上赏赐下来的东西,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更何况听闻谢夫人持家有方,生财有道的同时,又没忘了施粥赠药,可没有什么惹人诟病的地方。 婚期定在了十月十二,谢容昭觉得这个日子好,如今宝辉院正在重新装潢,谢荣晖暂且挪到了客院居住。 如今的谢府是大三进,而且东西两侧都有跨院,府第也算是不错了。 谢荣晖要成亲,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给老家去信的。 谢阿爷这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京城参加谢荣晖的婚礼,谢秀英和吕杰倒是很上心,一直撺掇着应该过去看看。 谢老三没什么想法,他也不会写文章,就是天生有一把子力气,如今能帮着打理这些产业,既轻松,又能有银钱拿,比之前头那二十多年可是要舒服多了。 谢老三在高阳县出生,在这里长大,对于京城并没有什么向往。 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充其量就是指望着他二哥能帮着把两个儿子给带出去就行,他就在家里吃好喝好,也挺享福的。 谢阿奶有去京城的心思,一把就被谢阿爷给摁下去了。 谢阿爷想到儿子和孙子的来信,好半晌之后,才觉得还是不去为妥。 不过,到底是谢家的长孙成亲,谢阿爷还是觉得要让两个儿子去一趟京城,好歹谢修然也是谢荣晖的生父,如今亲儿子要成亲了,他还是露个面比较好。 谢秀英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也巴巴地赶过来,非得和吕杰也一起去京城,理由都想好了。 “那可是我大侄子,咱们谢家孙辈里头的头一个呢!他要成亲了,我这个当姑姑的哪能不露个面儿?再说了,孩子们可就只有我这一个姑姑。” 这话没法反驳。 而且谢秀英以前跟长房的关系也的确是不错,要不然也不能把谢容兰带在身边养了几年。 这回要去京城,他们两口子商量了一下,要把自家的几个孩子都带上。 一来是想着借着这个机会让孩子们见识一下,这么多年了,孩子们也没出过府城,现在有机会去京城开开眼界,可不能错过。 二来,吕杰想的是若是儿子吕晰能入了二舅兄的眼,那就能留在京城得他指点,日后再下场,这考中的概率自然就大大增加。 想想谢州、刘大郎等等这些人,吕杰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如此难得的机会,必须得去! 王氏管着谢家老宅,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公中库房的银两都是固定的,查帐也好查,所以谢阿爷干脆让她也跟着去。 “你二嫂一人要操持婚事,只怕忙不过来,你们二人又一直亲厚,过去帮着打个下手也是好的。” “是,儿媳听您的。” 王氏想去吗? 那必须想呀! 她亲生的两个儿子可都在京城呢,她天天做梦都想见到儿子。 家里头的事务就暂且交到齐氏手上,王氏放心得很! 齐氏是有些惊诧的,毕竟她嫁进来后可一直不敢肖想着管家权,谁让长房如今没有儿子呢? 再者说了,当初谢家的事情虽然瞒得严实,但她多多少少也是听说了一些,若非是谢修然和高氏犯了大错,又岂会将两个亲生儿子给过继出去? 说到底,还是怕影响了孩子们的前程。 齐氏再三保证会好好管家,这可是她头一回接触到公中的钥匙和帐本呢。 王氏对这些并不在意。 所谓公中的银钱,还不及她们三房自己的私库更丰厚呢。 要说进项,公中一年的进项的确是不少,但是养着这么一大家子人,连主子带奴仆的,哪样不需要开销? 公中一年进帐几百两银子,到年尾能余下一百两就不错了。 但是三房的私库就不同了。 他们没有分家,吃喝都是公中的,就算是有一些需要自己出钱的地儿,也没多少。 当初谢修文给谢老三银钱的事,可是在老爷子跟前过了明路的。 所以就算是谢阿奶眼馋那份儿银钱,如今也不敢提。 当初老爷子都答应了,岂能言而无信? 谢老三和王氏两人还算是厚道,虽说自己每年能有不少进项,且不用入公中,但还是考虑到了实际情况,所以每年主动往公中再交五十两银子,这才算是让老太太的心里头舒服了些。 要去京城,少不得要准备几天。 谢修文收到他们信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在路上了。 刘若兰连忙吩咐古氏和方虎去收拾,如今谢家的几个少年郎们都住在前院,知道他们来的人数后,只需要再腾出三处小院子就能住得下。 得知吕双双又要来,刘若兰心头不喜。 但是她也不能总揪着一个孩子的错处不放。 “吕双双年纪小,就让她跟着小姑子一起住,有东厢房和西厢房,随他们自己选。” “是,夫人还得再劳动一趟,前头说是给置办的灯笼取了样子过来,得您点头才行呢。” 刘若兰一听,连忙起身,边走边问:“只送了灯笼的样品过来?” “还有红绸也送过来了,不过刚刚奴婢瞧了两眼,颜色不太一样,应该是想让您选个更好的。” 刘若兰还没明白:“不是用正经的就可以了?” “您说的是,可是这染坊不一样,染出来的正红也多少有些差异,得您过去瞧瞧。还有呢,说是还得用一些个黑豆,到时候要跟铜钱放到一处往外撒,您看咱们得换多少铜钱才够用?” 刘若兰听的头大,京城这边的规矩跟老家有着极大的差别,她还得再找机会去请教一下侯府的赵夫人,免得到时候再惹人笑话! 第302章 父子 等到谢家一行人赶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底了。 王氏虽然不懂京城的一些习俗,但是她胜在会看人眼色又听话,所以主要就是负责跟进一些刘若兰定好的事,这样一来,后续的事情,基本上就不会再来找刘若兰拿主意了。 宝辉院如今已经装潢一新,按规矩,要等到成亲前三天,新娘子的部分嫁妆会先送过来。 这里面主要指的就是一些家具。 比如说拔步床、妆台、贵妃榻等等。 陈家备了什么样的家俱,刘若兰是早就知道了的,所以谢荣晖成亲的时候,他院子里头基本上不需要再添置什么了。 陈家那边也疼爱这个姑娘,大到拔步床,小到手炉、香炉等等,准备的那叫一个齐全。 刘若兰不止一次地感叹,晖哥儿这是娶了个好媳妇。 谢修然看着崭新又整齐的宝辉院,心里则是五味陈杂。 谢荣晖是他的长子呀! 如今要成亲了,却要喊别人一声爹,他心里头能舒服? 可再难受,他也得忍着。 想想若是儿子没有过继出去的话,哪有机会到京城来读书? 也更不可能有机会结识京官家的千金! 如今儿子有出息,只等着下回乡试时再中个举人,这一切就都妥当了。 看看这院子,正房、厢房、倒座一应俱全,便是在老家,他自己都住不上这么好的院子。 所以,要怨就怨自己没出息,什么也给不了儿子。 谢荣晖对这个亲爹的感情还是有些复杂的。 他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二叔到底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亲生儿子。 说到底,都是被他亲爹给害的! 谢荣晖叹息,如今他自己享受着二房的种种好处,又怎么能转过头来去孝敬自己的亲爹? 于礼不合! 而他自己也做不到如此地没良心。 所以,当他们父子二人单独相处时,谢荣晖总是很沉默。 谢修然看看四周,没有下人,他真希望儿子能喊他一声爹。 但是可惜了。 谢荣晖张不开这嘴。 他叫了谢修然十几年爹,可是也叫了谢修文几年爹,如今他可以毫无负担地管谢修文叫爹叫父亲,却再也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这位亲生父亲。 谁的错呢? “晖哥儿,你如今成了家,日后就是有牵挂的人了。好好待你媳妇,今年的乡试没中咱们不怕什么,等下回再考。” 谢荣晖点点头:“其实这次乡试,父亲和先生都说我的希望不大,但还是觉得可以让我去提前感受一下,也算是积攒一些经验了。” 谢修然的面色微窘,可惜他口中提到的父亲不是自己。 “嗯,再好好用两年功,会中的。” 谢修然面对这个长子,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是干巴巴地来回这几句。 印象中的长子已然大大不同。 谢荣晖来京城后,又长高了,而且身上那股子书生的儒雅气质似乎是更浓了,好似还带了几分淡淡的威势,谢修然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不是更有气势了。 “您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听闻大伯母很是贤惠,您平日里遇事也要多与她商议,我听说兰姐儿对她并不是很敬重,这可不成,您回去后得好好说说兰姐儿,不能不重礼数,更不能不敬长辈。” 谢修然点头:“嗯,我知道。我会说她的。” “蓉姐儿的年纪也不小了,这几年要管得更严苛一些,可莫要于去学了兰姐儿,女孩子,胆子太大了也容易出事。” 谢修然听他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同胞妹妹们,心里头自然也有几分感动。 “你说的都对,我会让她们改的。蓉姐儿现在的性子比小时候好太多了,要说也得谢谢你之前在老家时带着她读书,教她规矩,要不然,蓉姐儿也是极有可能长歪的。” 谢荣晖没出声,能不长歪吗? 小小年纪就差点儿害死乖宝了,若是他真地不管不问,怕是要出大事的。 “待我成亲后,你们就要回高阳县了,祖父和祖母那里,我们不能在跟前尽教,您记得帮我们请个罪。” “嗯,会的。” 之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好一会儿之后,谢荣晖才道:“我在老家有八十亩的田产,目前也都是由三叔代为打理。可是您得明白,这些田产并非是我自己挣来的,这是父亲提前为我安排好的退路。官场凶险,父亲总是会走一步看十步。” 谢修然愣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他的意思。 “你是说二弟他可能会被罢官?” 谢荣晖摇头,脸色严肃道:“当年我曾祖父不也是被罢官了?我只是说父亲他想的更周到,想要把一切都办得更稳妥,若是官场上真地出事,他也希望我们能有一条退路。” 谢修然明白了,所以才会在老家置办八十亩的田产? “那些田产都是父亲母亲的银钱,我分文未出,着实没有脸面要的。可是父亲又说我即将成家,不能身无分文,所以我才厚着脸皮受了。待日后我真出息了,我自会拿自己的银钱来奉养您,但是不包括这些。” 谢修然呆了呆,眼眶已经有些湿润。 他听懂了。 谢荣晖是在提醒他,不要打二房的主意。 谢修文给他的,那都是二房的产业,并不是属于整个谢家的,更不是长房可以惦记的。 “将来若是我有能力,我自会孝敬长辈,但是对于您,我只能说尽量做到问心无愧。我享受了二房给予的好处和便利,不能转眼就不认人。” 谢修然抹了一下眼睛:“我明白,你不用说地这么直白。你说的对,你们兄弟两个都是得了老二的庇佑,这才能越来越好。人不能忘本,但是更不能没良心。你说的我都懂。” 谢荣晖见他如此,心里也不好受。 有些话不好听,但他必须得说。 拐着几个弯表明自己的态度,也不是想让这位生父太难受。 好在,他能听得懂,也明白自己的苦心,如此也就够了。 “我在老家有吃有喝的,挺好。只要你们兄弟俩好好的,我就知足了。当初过继文书咋写的,就得咋办。我们不贪二房的家产,你也不能再喊我一声父亲!” 第303章 赏赐 父子俩一番深谈之后,他们再见面时,明显比之前都轻松了许多。 经历了这么多事,又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子过得好,有了合心意的亲事,又能安心读书,谢修然当真是别无所求了。 就晖哥儿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他使劲了力气也做不到的。 所以,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陈家这边正在备嫁,陈夫人自己也有亲妯娌,自然不需要陈三夫人过来帮忙。 但是你不想找人家,人家非得上赶着过来帮忙,你能怎么办? 陈三夫人是真心想要过来帮忙吗? 那自然不是的。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多结交一些官夫人罢了。 她还有个儿子没说亲呢,自然就等着这样的好机会了。 所以陈三夫人这几日只要闲下来就往内城陈家跑,生怕别人再不知道她跟陈博大人这边是亲戚。 不过她跑得再勤,亲疏远近,陈夫人还是分得清的,其它过来的族亲或者是友人们自然就更清楚了。 陈夫人但凡有什么事,都会去找自己的亲弟妹陈二夫人去商量,眼瞅着这出嫁的日子要到了,如今陈府上下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瞧着就心情好。 陈娇娇这几日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除了有一些堂姐妹过来陪着她之外,还有她之前交的一些好友也会过来陪她说话。 快到日子了,陈娇娇是什么也做不下去。 看书? 静不下心来! 做女红? 稍不注意就会扎手,所以被身边的嬷嬷给强势夺走了。 侍弄花草? 差点儿没淹死几盆。 所以,如今她基本上就是在屋里头干坐着,有人过来就一起聊聊天,再不然,就是干脆坐在美人靠上发呆。 她与其它的那些姐妹们是不同的,她不仅亲眼见过谢荣晖,还与他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 当时在县衙里,甚至曾一起为父亲查过律法。 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能有这样一门亲事是幸运的。 寻常女子,哪能有这个机会与自己的意中人频频接触? 而她不仅能,甚至还可以大方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引起谢荣晖的反感,反而还得到了他的赞许。 所以,她很肯定,自己要嫁的这个男人,哪怕日后在功名上毫无寸进,也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陈娇娇专心备嫁,身上的嫁衣都是她自己一点一点绣出来的,不仅如此,她还给谢家的人都准备了新衣服,要等她过门后,敬茶的时候再送上。 谢修文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是婚事属于私事,他并未太早告假,一直都在宫里头忙活,直到景文帝宣诏他时,他还在与徐右丞商议吏部那边的一些琐事。 景文帝是真喜欢谢修文这个臣子,不被世家左右,什么样的强权他都敢得罪,这才是他想要的忠臣。 “谢爱卿长子即将成亲,按理说你也该告假才是。” “回圣上,微臣家中有人打理这些事务,前几日家中兄弟也都来了京城,有他们帮衬,微臣可专心于公务。” 景文帝很满意:“话虽如此,可你也不能太不当回事了。这样,明日就休假,朕准你休五日,这次从云州回来,也一直没有好好歇歇,朕可不想被人骂!” 谢修文连忙谢恩,除此之外,景文帝还特意赏赐了一对玉如意。 “这玉如意是赏赐给谢夫人的,她是你的妻子,但是能对过继的长子如此上心,可见贤惠仁厚,她懂事知理,你也不能苛待人家。” “是,微臣明白。” “朕还听说最开始是你的女儿发现了荷包不对劲,这才找到了东西?” “回圣上,的确如此。只是微臣担心女儿年幼,不愿她被歹人盯上,这才在上奏折上抹去了女儿的事,还请圣上降罪。” 景文帝一脸嫌弃道:“你呀!朕也是一位父亲,怎能不知你护女心切?朕听赵侯提过你的这个女儿,对赵侯还有救命之恩呢。朕也不知道小女孩都喜欢什么,便让人都备了一些,待会儿出宫你便一道带回去吧。” “多谢圣上!” 谢修文明白圣上这是在故意帮他遮掩,若是直接带圣旨和赏赐到谢府,事情就瞒不住了。 眼下只让他悄摸地带出宫,旁人只以为是对他的赏赐,又怎么会再往别处想? 谢修文带着一对玉如意和一个大樟木箱子回府时,宝辉院里头正张灯结彩呢。 “这对玉如意是圣上赏你的,说是你操持婚事辛苦了。另外那个箱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赏赐给乖宝的。” 刘若兰心里咯噔一下子:“夫君?” “放心!”谢修文明白妻子在担心什么,小声道:“圣上无意渲染,所以外人可不知晓这是赏赐给乖宝的。” 刘若兰果然就轻松了不少。 谢修文将谢荣恩和谢荣彻二人叫过来,嘱咐他们小心一些,将箱子抬到乖宝那里去。 “这些都是贵人送的,指名要给乖宝,你们两个辛苦一趟。” “是,二伯。” 东西送到,谢容昭正在招待几位小姐,也不着急去看,只让人锁进了小库房。 待到次日早上,才想起来要打开看一看是什么好东西的。 谢容昭原本还以为是赵越或者是曹新送的礼物,等她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之后,再注意到内里的印记,这才意识到东西是从宫里头出来的。 所以,这是宫里头的贵人专门赏赐给她的? 谢容昭没敢动这些东西,都放好后去询问母亲。 刘若兰也没瞒着她,只说是圣上夸奖她细心聪明,所以特意赏下来的。 “那我就知道了,不过里面的好些个东西只能留在库房里当摆设,我也就瞧着那些个金瓜子银瓜子的可以拿来用。” 刘若兰失笑:“你这丫头,什么话也敢说!” “就是嘛,圣上赏的那些漂亮的首饰,上面都有尚宫司的印记,按理说都是给娘娘和公主们用的,到了我手上,我也不敢戴呀。” “那就留着,以后总能用上的。” 谢容昭眼珠子一转,想到日后程景舟也能入仕,她早晚也会跟阿爹一样有诰命加身的! 第304章 过门了 陈娇娇敬茶的时候,谢秀英的眼珠子都要黏到她身上去了。 这一身的穿戴,比之自己在府城见到的那些贵夫人们丝毫不差。 果然不愧是官宦人家娇养出来的姑娘,不仅长的好看,那一举手一投足间都透着端庄有礼,这可不是自己能培养得出来的。 有了这个对比,谢秀英再看自己女儿的时候,眼神便闪烁几下。 若是她的女儿也能留在这里被教养,那日后是不是也会如同陈娇娇这般优雅端庄? 谢修然这次只带了自己的小女儿过来,谢容蓉和谢容兰都做过错事,而且还是能坐牢的那种。 谢修然也不想在大喜的日子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就把小女儿带上。 谢容萱是家里最小的姑娘,谢容昭幼时经历的那些事,她可以说是完全不知,就算是有那么一点模糊的记忆,此时也已经说不清楚了。 谢容蓉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存在感就很弱。 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她是个女儿。 当初怀着谢容萱的时候,高氏总觉得自己怀的就是个儿子,因为自己一直喜欢吃酸的,而且这肚型也跟怀着两个儿子时一样,所以她做的所有准备也都是奔着儿子来的。 结果,出生后才知道是个女儿。 高氏大失所望之余,自然就对这个女儿生出了几分怨气。 她虽然不至于苛待这个女儿,但有什么好事,第一个想到的永远不会是这个老幺。 也正是因为这个女儿在家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所以谢修然才觉得带她最合适。 至少,她不会像是上面两个姐姐一样搞事。 陈娇娇给每人都准备了回礼。 给谢修文和刘若兰准备的,是她亲手做的两套冬衣,再冷一些就能穿了,用的也都是好料子,谢秀英一直在那边盯着算计,这一套衣裳在府城就得花几十两银子了。 谢容昭和谢荣恩给陈娇娇准备的是一个兔毛的暖手,外加一件半大的兔毛斗篷,还是谢荣恩在外头打回来的兔子,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做了几个出来。 陈娇娇给谢容昭的回礼是一对小巧的金镯子,上面还有一个小金铃铛,分量瞧着不太重,但是胜在做工精巧。 “谢谢大嫂,镯子好漂亮,我很喜欢。” 因为谢容昭和谢荣恩一起送的礼,所以陈娇娇给谢荣恩准备的是一双鞋子和一对儿护膝。 “听闻你武艺超群,昭昭总说你费衣服费鞋子,所以我就给你做了一双,另外这护膝,是想着冬日在外头的时候,能帮你保暖。” “多谢大嫂!” 谢荣恩接过东西,也是乐得不行。 原本就是个半大小子,见到大嫂这样的精致姑娘,还有几分羞怯,如今有礼收,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大咧咧的性子,一下子就彰显出来。 谢荣琅送上的是一个精致的小香炉,外头买来的。 陈娇娇多看了香炉两眼,只觉得小巧又好看,而且上面的雕纹也很吉祥,甚为喜欢。 “听闻琅弟弟读书刻苦,又有开赋,我祝你能早日榜上有名。” 谢荣琅接过这位大嫂送的一方砚台,拿在手里来回地翻看,爱不释手。 “谢谢大嫂,让您费心了。” 一家子人连敬茶再认亲的,总算是都熟悉了。 “好了,用早膳吧。今日虽说都不当值,但也不能拖得太晚了。” 陈娇娇站在刘若兰身侧,亲手帮她摆好碗筷,又帮着盛了一碗粥,夹了一筷子菜,之后就被刘若兰给拉住了手。 陈娇娇吓一跳,还以为自己做错了。 “母亲?” “好了,咱们走个过场就行,你去坐下一起用膳。咱们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都是一家人,以后也不用再做这些事,我若是真到了老得动不了的那个时候,再来麻烦你们也不晚。” 陈娇娇心头感动,婆母这般体恤慈爱,实在是超出她的想像。 原本,她以为至少要做足几个月的,毕竟儿媳侍奉婆母,这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她曾经的好友有不少人都出嫁了,有的已经嫁过去生了孩子,可照样还要服侍婆母用膳。 她母亲一直说谢夫人和善,不是那等苛待儿媳之人,所以她以为自己至少也得服侍几个月,直到自己怀孕,或许就会好些。 可是昨晚谢荣晖说家里头没有那么严苛的规矩,她也只以为是婆母说话和气,不会轻易动怒。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 陈娇娇坐下后,仍然觉得不真实,直到一旁的谢荣晖帮她夹了一个灌汤包过来,她才回神,脸色不由得就红了,一撇开眼,正好对上了谢容昭打趣的视线,顿时又有几分羞怯。 谢秀英他们坐在了另一桌上,因为今天是头一回一起用早膳,所以谢修文就安排了他们这一家子人一桌,余下的人另一桌。 从午膳开始,可能就要再分男女席了。 谢荣琅笑眯眯道:“大哥待大嫂真好。” 谢容昭拍了他的胳膊一下:“闭嘴,快吃你的。” 谢荣琅笑着看了她一眼,动作迅速地给她也夹了一块黑米糕过来 “阿姐吃,我刚刚尝了一块,今天的不会太甜,刚刚好。” 谢容昭歪头,也笑道:“我家琅弟弟对我也真好!” 这番话说完,便是一旁的谢荣晖都红了脸,陈娇娇更是都不好意思抬头了。 刘若兰扑哧一笑:“行了,食不言,再不听话,就罚你们中午不准用膳。” 陈娇娇心里头很是欢喜,虽说刚刚有些不合规矩了,但是这种氛围是真的好。 她从心底里觉得喜欢。 回门这天,刘若兰让方虎把要带的礼都暂且放到了前厅。 “你们一会儿去看看,若是还缺了什么,只管跟方管家说。有一部分我是按照老家的规矩置办的,若是不妥当,咱们可以换了。” 谢荣晖带着陈娇娇一进陈家大门,陈夫人便拉着女儿往后院去了。 “如何?他待你可好?” 陈娇娇羞红脸道:“嗯,相公很好,谢家人也都待我极好。特别是婆母,她平时也不用我立规矩,便是用膳时也是一起坐着吃,从不用我服侍。” 陈夫人欢喜得眼睛都亮了,当娘的,哪个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婆家受搓磨? 第305章 教导 陈夫人和女儿两人絮絮叨叨了许久,确定她的确是过得很好,而且谢家人对这个新妇也很看重,陈夫人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陈夫人对谢荣晖哪儿哪儿都满意,唯独一点,就是他不能继承谢修文的所有家业,甚至是日后分家,谢荣晖要净身出户的。 当然,这么说其实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因为按刘若兰的说法,家中老宅那边的产业,陈荣晖日后要继承六七成,而且长房的产业,基本上也都会由谢荣晖继承,所以严格说来,谢荣晖也不是没有家产,只是跟谢修文的产业比起来,就显得不够看了。 不过好男儿也不能总盯着那点家产不挪眼。 还得靠自己的真本事,才能闯出一片天地。 “你婆母没提分家的事吧?” 陈娇娇吓一跳:“阿娘,您说什么呢?我才刚成亲呢,而且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怎么可能现在就分家?我听说便是老宅那里也没有分家的,婆母每年都会往老家送些孝敬回去的。” 陈夫人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是我想岔了。你们小俩口好好过日子就成,他还年轻,你一定要多叮嘱他要好好读书,等下回乡试再尽力一试。” “嗯,我会的。” 陈娇娇的嫁妆丰厚,带了一房陪嫁,还有两个大丫环,另外就是庄子上的几个仆从,基本上也不能到内宅来见她的。 陪房的嬷嬷跟在她身边,再就是两个大丫环,宝辉院里余下的人就是两个洒扫婆子。 陈夫人得知宝辉院里还算是干净,倒是很满意。 “听说以前都是三顺跟在相公身边,如今成亲了,三顺便挪到了前院当差,平时也基本上不来宝辉院走动了。那两个洒扫婆子都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倒是壮实。不过,我总觉得院子里只有两个丫环,是不是太少了些?” 陈夫人想了想:“晖哥儿现在还只是个秀才,而且平时也基本上都是用功读书,院子里若是丫环多了,只怕也不好。我想你婆母当初只给他安排了两个洒扫婆子,就是不想他过早地沉溺于女色。你如今身边带着两个大丫环,人也够用了,而且还有嬷嬷呢,若是不够使唤了,你再请示谢夫人。” “嗯,我知道了。我注意到其它几位公子们住的地儿也都没有丫环,这也有可能是公爹的意思。” 陈夫人一听,就更满意了。 在这种事情上严苛些是好事。 “对了,昭昭那里如何?” “挺好的。我昨儿也去了她的院子里坐坐,以前也去过的,这回去瞧着变化也不大。她屋子里的摆件们倒是都很贵重。我后来问过相公,才知道威信侯府和定国公府一年往谢府送好几回东西,年节时送,不年不节时也照样送,送的东西十回里头,有九回都是给昭昭的。” 陈夫人也听说过此事。 这都好几年了,威信侯府和定国公府都没断过,可见是真心喜欢谢容昭这个孩子。 “不止是他们两府,还有曹府和王府也会时不时地送东西过去,听说远在高阳县的宋家一年也会送几回节礼过来,大部分也都是给昭昭的。” 陈夫人这回倒是好奇了。 这谢容昭的人缘这么好吗? “我听婆母说,当初在高阳县时,是昭昭无意中打碎了那位宋夫人的手镯,之后从中发现了能让人不孕的药粉。当时把大家都吓坏了。事后查清楚是有人做了手脚,没过多久,那位宋夫人就怀了身孕,自此便将昭昭当成了亲生女儿来看,这回昭昭陪着婆母回老家时,宋家人还特意去拜访了。” 陈夫人点点头,如此说来,倒是意外之喜。 “谢家人都宠着昭昭,你是长嫂,日后也要多照顾她。其实说起来,谢大人膝下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是亲生的。都宠着她,也是应该的。” “您说的是。” 谢荣晖喝地不少,回家时,脑子虽然还清醒,但是脸上却红得很,一瞧就知道喝多了。 谢修文也没有训斥孩子们的习惯,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便不再关注,古氏也不用主子吩咐,直接让厨房去备解酒汤。 谢容昭正带着谢容蓉一起做衣裳呢,给谢荣恩做的,正如陈娇娇所说,谢荣恩练武,当真是费衣服费鞋子。 谢家没有专门的针线房,都是各院做各院的。 谢荣晖没成亲之前,所有男人的衣裳基本上都是由刘若兰院子里拿出去的,但是真正能穿上刘若兰亲手做的衣裳的,估计也就只有谢修文和谢容昭了。 几个少年郎偶尔能得一件刘若兰亲手做的外袍,便得是烧高香了。 其实,一年四季,谢容昭的绣坊里也会送一些衣裳进来,大部分都是细棉布做的,若是出门应酬穿,可能会显得太朴素了。 而绸缎衣裳,一般都是在自家做,所以刘若兰一年到头,这活计也不少。 如今家里添了新妇进门,再加上还住着不少亲戚,所以古氏就建议弄一个针线房,日后再添几位小主子,这活定然也少不了。 刘若兰一开始觉得没必要,但是又想到了女儿埋头做针线的画面,也就点头了。 内宅里有一处小院落,因为小,所以一直空着,若是待客,总觉得委屈了客人,如今将这里辟出来做绣坊倒是再合适不过。 “夫人,小姐帮咱们引茬了两位绣娘,还有牙行那里也有一对母女的绣活做得不错,再加上咱们府里还有习嬷嬷几人带着,这针线房也就差不多了。” “嗯,能住得下就成,也别太委屈了。” “夫人放心,院子里宽敞着呢,还能余出一间房来做库房。” 这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要提前准备的,总不能明天要穿棉衣了,今天现做! 谢府有了针线房,这也就更有官家人的气派了。 “儿媳给母亲请安。” 刘若兰示意她直接坐过来:“叫你过来是有件事听听你的意思。” “还请母亲吩咐。” 刘若兰笑道:“宝辉院里,除了我先前安排的两个洒扫婆子之外,便只有你陪嫁带过来的一位嬷嬷和两个大丫环,我总觉得这人手上少了些。我想着晖哥儿如今还是要专心学业,所以想着再挑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过去当个跑腿打杂的,你看如何?” 第306章 我不答应 陈娇娇觉得婆母想的太周到了。 她也的确是想着再添一两个人,主要是如今家里头住的人多,像是昨天就有那位表小姐自己跑到了宝辉院,当时嬷嬷去帮她到厨房里盯着鸡汤了,而身边一个大丫环则是正在做绣活,还有一个咳嗽不断,所以只在屋子里没出来。 在当时那种情况,就显得人手少了。 她不能放任表小姐再一个人继续瞎转,也不好真地就让她一直在自己这里,总得有人去通知姑奶奶一声,万一找起人来,不得乱翻天? 昨天晚上她把自己的想法跟谢荣晖说了,谢荣晖倒是没有反对,只说院子里添人这种事,还得要去找母亲请示一下。 陈娇娇原本就是为了添丫环的事来的,没想到今天婆母就先提了。 “母亲想的真周到,昨儿表小姐突然跑到宝辉院时,儿媳也是吓了一跳。” “这孩子就是爱乱跑,昨天也的确是把你姑母给吓坏了。她还说要谢谢你呢。” “姑母也是太客气了。不过表小姐年纪还小,还是得有人跟着才是。” “这个事我也跟她说了。这样吧,我让你古婶去找了牙行,等后晌会带十几个人过来,到时候你看着去挑一挑,记住,年纪不要挑太大的,瞧着机灵勤快就可以,不老实安分的,咱们家也不能留。” “是,母亲。” 刘若兰就是担心这种高门大户教出来的女儿太贤惠了。 万一她自己主动张罗要去给谢荣晖收个通房或者是纳妾,那才是真的傻眼了。 可是有些事,刘若兰又不能说地太清楚,毕竟她只是婆母,不能说地太直白了。 所以说,她现在也只能是隐晦地提一下。 “是,儿媳记住了。” “这几天家里面也有些乱,你父亲昨晚上也已经跟你大伯和三叔都商量过了,这几天雨水有些大,等再过几天就准备启程了。我想着让人到福源山庄那边去弄些特产给他们带回去,等回头你也过来瞧瞧,到时候给你母亲也带些过去。” 陈娇娇受宠若惊道:“多谢母亲。” 刘若兰笑道:“不用这么拘束,明天家里头那几个小子就都要走了,晖哥儿也要跟着一起走,你还是多帮着他准备一些东西,下回回来要十日后了。” “是,母亲。”陈娇娇的脸又红了。 难得有假期,所以谢修文也大方了一回,让孩子们都多歇了几日,不过在家这几天,功课也没少做。 吕杰虽然在谢家住了七八日,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单独跟谢修文说说话,他还想着看能不能把儿子留在这里呢。 谢修文每天除了要指点几个孩子的课业之外,还有大理的公务要处理,就算是不去值房,也得在家办差,另外这几天还要与来往的大人们寒喧,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 陈娇娇回门这天,谢修文就销了假,事情堆得多了,也还是得他和徐右丞来办。 谢秀英让人把吕双双看好了,不能再让她跑出去,然后才去找刘若兰商量。 谢秀英是真想把女儿留下,不说这里的条件好,只说日后与这里的公子小姐们接触多了,这婚事上自然不需要再操心了! 不过,刘若兰可不会如她的意。 谢秀英绷着一张脸道:“二嫂如今是发达了,所以就瞧不起我们这些亲戚了?我也没说怎么着呢,你这直接就给拒了。怎么着,我大哥三哥家的孩子能在你们这里住着,我的孩子就不能?这就是只把我当外了人吧?” 刘若兰见她有撒泼的趋势,连忙解释道:“双双年纪小,正是跟你们亲近的时候,怎么好留在这里让你们骨肉分离?再说了,这孩子又有点认生,真留下来,指不定得大病一场,妹妹当真忍心?” 谢秀英气得蹭一下子就站起来:“二嫂这是何意?不过就是想着让你帮着带一带我们双双罢了,你开口就要诅咒她?当初我不也带着兰姐儿在吕家生活了几年?如今你们这边发达了,就不能帮衬一下我女儿?” 刘若兰嘴角一抽,心道你也说了,你带的是谢容兰,又不是我女儿。 当初在老家的时候,莫说是给我女儿好东西了,便是给个笑脸都难。 现在提及从前,也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还是那句话,此事我不能应。听说吕家的日子也不错,妹夫的差事好,吕家还有人在衙门里头做事,体面又能养家,妹妹何必执意要将女儿留在谢家呢?” 言外之意,谢家可没有给吕家养孩子的习惯。 “哟,二嫂这是担心我们在这里白吃白喝吗?你放心,一年多少银钱,我们给!” 刘若兰摇头,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妹妹这话又错了。你便是拿出一千两银子了,我说不成,也还是不成。” 话说得如此明白,谢秀英却是吃准了刘若兰就是故意欺负她,瞧不起她,哭着道:“好,你是二嫂,你有本事,我说不过你。等晚上我问问二哥,看看我的女儿是不是得唤他一声舅舅!” 刘若兰叹口气,这人怎么就这么作呢? 吕家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何苦非得把女儿留在这里? 再说了,吕双双现在年幼,真要是等到说亲的时候再接回去,那可得好几年呢,她也不怕孩子再跟她生疏了? “夫人,奴婢瞧着这位姑奶奶怕是不肯罢休呢,可要让人给老爷那里送个信儿?” “不用。这种事情,夫君才不会多管。再说了,谢秀英跟咱们家的关系也没那么亲厚,当初夫君管她借些银钱,那下巴都恨不能扬到天上去,这会儿见夫君做官了,又想着过来讲什么兄妹亲情,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古氏明白了。 所以说,没行下春风,您盼什么秋雨呢? 吕杰得知女儿不能留在京城,他倒是不着急,细一琢磨,反倒是觉得挺好。 他们带了儿女过来,既然吕双双留下的事情被拒了,那再提吕晰的事情,反而好说话。 大家都是体面人,还是实在亲戚,你谢修文好意思一再地拒绝给亲戚帮忙? 第307章 留下 谢修文自然是知道吕晰的,也知道这个孩子读书很勤奋,偶尔也会有些小性子,目前来看,读书的进度还可以。 吕杰总算是找到机会能单独见见这位二舅兄,自然是不遣余力地推荐自己儿子。 “二哥,我家晰儿虽说天赋一般,但是胜在肯用功。您放心,若是能让他留在京城读书,这一应花销,我们吕家自会承担,只是需要您能帮着给封引荐信,您看?” 吕杰早就学聪明了,京城这边的书院不好进,吕晰连个童生都不是,想要进去读书,只能是靠别人引荐信。 谢修文则想的更长远一些。 “妹夫想要让他读书科考是好事,只是府城的铭山书院就极好,为何要留在京城呢?” 吕杰一脸无奈道:“不怕二哥笑话。晰儿还小,如今也没有下场试过。铭山书院那里招生的最低标准也得是秀才郎。最主要的是,我家中父母对孩子们都太过溺爱,我也是不想让他们离得太近,再被惯坏了。” 这个理由很实在。 谢修文点点头:“长辈过于溺爱的确是容易让孩子的性情更矫纵。这样吧,待明日我散衙早,我考校一下他的学问之后,再看能去什么样的学堂合适。” “多谢二哥!” 在吕杰看来,谢修文能这么说,这就等于是已经应了。 谢修文其实也有些顾虑,毕竟吕晰的年纪还太小了。 就算是他聪慧,能在十六七岁考中秀才,这也得在京城住好几年呢,他们吕家人当真舍得? “你先不必谢我,此事你还得和秀英好好商量。你们要明白,一旦留在京城,只怕过年也未必能回去与你们团聚。我这里倒是无碍,年节或者是休沐时可以让他回来住。但是秀英是否能舍得?还有你父母那里,也当好好商量,莫要自己拿主意,回去后再被长辈们斥责。” “是,二哥说的我都懂,我会跟秀英好好商量的。” “还有,晰哥儿年纪小,他真能离得了人?别的不说,就说万一他思乡心切,也是于身体无益。你们也再好好想想,若是可以,府城那边也有几家学堂不错,以我的面子,想要推荐一两个学生过去并不难。总而言之,这是你们一家人要先商量清楚,也要考虑一下晰哥儿的想法,莫要让他觉得自己被遗弃了才好。” “是,二哥说的都对,这事我们会好好跟他说的。” 事情就此定下,谢修文于次日后晌也的确是考校了吕晰将近一刻钟。 谢修文见这孩子生得偏瘦,按理说以吕家的家境,这孩子不至于吃得太差,可能就是与体质相关。 “你父亲有意将你留在京中读书,你可知这是何意?” 吕晰小脸儿上有一丝紧张,两只小手也在身侧不停地攥紧又松开自己的衣衫,小声道:“知道的。我不能回家,要留在这里读书习字,然后还要听阿舅的教导。” 谢修文见他什么都明白,后面的话说起来也就更容易了。 “你说的不错,你父亲的确是这个意思,他想让你留在这里,是觉得我的学问好,可以多指点你。其实,主要就是想要让你能早日考中功名。” “嗯,我知道的。” “那你现在说说,你自己想留下来吗?” 吕晰一脸茫然,随即又想到了这里的几位哥哥,在这里读书感觉也不错,而且舅母也很和蔼,这里的条件比吕家好太多了,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做功课。 “阿舅,我愿意的。我也想早日考取功名,这样我们吕家也能改换门庭,不再总是被人看低了去。” 谢修文轻笑,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挺重。 “那你可想好了,若是留下来,可能三两年内都回不了家的,你会不会想你爹娘?” 吕晰的紧张更明显了,他摇摇头,尽量让自己放松一些:“我不怕的。阿爹说读书就是要吃苦,身体上吃苦是苦,心中思念亲人,也是吃苦。” “好孩子,你先出去吧,我与你阿爹再商量商量。” “是,晚辈告退。” 吕晰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这礼数还是挺周全的。 谢修文没急着让吕杰进来,他先看了吕晰的文章,虽然一看便稚嫩,但是这手字写的还可以,可见是用过功的。 豆子进来请示,谢修文让他把茶水都端下去换新的上来,然后再把吕杰请进来。 “二哥?” “这孩子的功底还是可以的,很扎实,只是进度有些慢了。若是在高阳县,这孩子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可是放在京城,就有些不够瞧了。” 吕杰心底一沉,就怕他再说不愿意的话。 “我问过晰儿了,他的意思是愿意留下来,我只担心他会想家,所以,你们夫妻是如何商量的?” 吕杰心头一喜:“二哥,我们愿意让他留下的,主要就是想让他专心读书。” “可以,不过,白鹤书院他是进不去的,那里招收学子的标准与铭山书院相似。再则,晰哥儿还太小了,不适合去书院里读书。” 吕杰试探道:“那二哥的意思是?” “我先在京城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私塾,或者是让他去王家的家学里先读上两年,之后再去书院,这样到时候他也长大一些,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也省得你们也挂心。” 吕杰心头大喜,当即便对他一揖作到底:“多谢二哥!” “免了,你们急于让他读出个名堂来,我能明白。只是不可太过着急,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是是是,您说如何便如何。” “那先这样吧,我昨天已托人去问了,可能这一两天就会有回信儿,你们也不急着回去,干脆就再多住几天。” “一切但凭二哥安排。” 谢修文想留下吕晰,一来是觉得这个孩子读书或许真能读出个名堂来;二来,他想的很清楚,自己若是不能留下吕晰,只怕后头还会一连串的麻烦。 比如说他的那个好妹妹会不会撒泼胡闹,她又会不会到老太太跟前去嚼舌根等等。 总之就是不想让谢秀英拖他的后腿! 第308章 谈妥 谢修文一直都是一个很冷静很理智的人。 只要是老家的人不给他拖后腿,他不介意拿出一些好处来。 无论是银钱,还是他们所看中的名望权势,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借给他们用一用。 当然,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不能给他惹麻烦,家人就是他的底限。 谢秀英得知儿子要留在京城读书,自然是有几分舍不得。 她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但是这是她的长子,且自小聪慧懂事,她总是觉得这个儿子是最有出息的。 舍不得归舍不得,但是听说以后可以得到二哥的指点,谢秀英心里头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谢家的好几个晚辈都得他的指点教学,便是刘大郎也中了秀才,她这个亲妹妹,也得沾点好处才行。 “咱们晰哥儿还小,以后少不得要麻烦到二舅兄,你想想看,就算是咱们晰哥儿能中进士,少说也得十几年以后的事了,如今咱们二舅兄就是正四品的大官了,十几年以后,那不得更厉害?” 这话谢秀英听进去了。 而且她也明显能感受到这几年自己在吕家的地位直线上升。 以前婆母和大嫂还总嫌弃她是乡下人,没什么见识,时不时地嘲讽她几句。 如今可不一样了。 她有一位当大官的亲哥,再有人敢欺负她,可就是官老爷替她做主了。 京城虽然是远了些,但是高阳县近呀,谢家族里头又出了好几个秀才郎,这就是她在婆家的底气。 “咱们晰哥儿以后能当官不?” 吕杰一脸得意道:“那必然能!放心吧,交给二哥管教,我还是放心的。二哥与你以前虽然是有过一些矛盾,但到底是亲兄妹,而且我能看得出来,他对几个小辈都不错,就连大哥家的儿子他都愿意指点,更何况是我们晰哥儿了?” 谢秀英也觉得如此,但是她不太想出银钱。 吕杰脸一黑:“你个妇道人家!见识怎地如此短浅!咱们只是拿出一些银钱来,你觉得二哥还能真就按照这份儿银钱来管教孩子?别的不说,这上学堂的束脩咱们自己出,吃穿用度都在谢家还不行吗?” 谢秀英觉得这是自己亲哥家,就算是花他的怎么了? 谢修文的动作很快,帮吕晰介绍到了曹家的族学里。 曹家虽然名声不及王家,但是胜在家中也是世代都是读书人,吕晰能到曹家家学去上课,这也是看在了谢修文的面子上。 至于束脩,因为不是曹家人,自然是要出的。 “曹家家学里目前有两位先生,都是举人出身,通常情况下,曹大人以及他的族兄每个月都会抽出时间过去指点他们的文章。这原本是曹家的族学,不添外人的,不过曹新与我们家有旧,而且曹新也想请我一年能抽出几回的功夫过去指点一二,所以这束脩方面倒是要的不多。” 吕杰点点头,的确是不多。 一年只要五十两银子,而且其它的节礼都会由曹家统一放送,学生们不必再自掏腰包,这也算是不错了。 谢秀英乍一听五十两银子,还觉得有些多。 可吕杰却骂她不知天高地厚! “你可知道咱们府城请一位举人先生授课要多少银钱?如今那可是两位举人老爷授课,而且还能得几位大人的指点,这是多少银钱都买不来的!” 谢秀英被骂了,便讪讪地不敢再说话。 “二哥,我们家的家境您也是知道的,这束脩银子我们是出得起,另外,还有孩子的笔墨纸砚,我们也都得自己出,孩子留在这里就已经很麻烦您和二嫂了,不能再让你们吃亏。” 谢修文摇头,抬手打断他:“妹夫也不必如此见外。先生授课,学生听讲,出这份束脩是理所应当的。孩子有心向上,便是你们拿不出这笔钱,由我来出也是可以的。” 吕杰连忙道:“不不不!您别听秀英刚刚胡说,五十两银子已经是很照顾我们了。只是这回带的银钱不多,我们现在身上还剩下一百多两银子,所以其它方面可能就……” 刘若兰笑道:“姑爷这话不必再提,束脩的事,你们自己出,这也是对先生的敬重。余下的你们就不必再多担心了。孩子住在谢府,我自然会当他是自己的孩子好好照顾。等过两年,他的功课能跟上了,兴许还能去白鹤书院跟几个孩子作伴。” 吕杰连忙拜谢:“多谢二嫂。” 最终,吕杰留下了一百两银票,谢修文只说这够他两年的束脩了,之后再说。 如此,吕杰和谢秀英着实是又省下了不少钱。 对于能沾便宜这种事,谢秀英还是很满意的。 刘若兰想着这孩子年岁还小,若是让他自己一个院子,又担心这孩子晚上会害怕,也担心他住不惯,所以便和谢修文一商量,将他暂时安置到谢荣琅的院子里。 因为谢荣琅十日才能回来一趟,所以平时也就只有吕晰一个人住。 “我看你们这回带来的小厮也不错,留下让他照顾晰哥儿吧,毕竟是同乡,有时候说话也能更亲近一些。” 吕杰自无不应。 有个自己家的仆从跟着,他也能更放心。 谢老三和王氏这些日子可以说是过得最舒心了。 天天见到儿子,尤其是看到谢荣恩竟然也能踏下心来读书了,王氏别提多激动了。 为了让谢老三夫妻俩放心,谢修文还特意在自己休沐时带他们去了一趟白鹤书院,之后又去了那位云麾将军府上。 亲眼见到儿子生活、学习的环境,夫妻俩总算是能安心地回乡了。 “三弟,四郎要走武将的路子,你们夫妻俩可会觉得不妥?” 谢老三憨憨道:“这个我们也不懂,都听二哥的就是。我也知道武将这条路不好走,想要当将军,那就得流血受伤,甚至还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二哥,我们都是男人,我不怕这个,我就是担心孩子他娘受不了。” 谢修文也是这个意思。 女人总是心软,他也担心弟妹不愿意。 “以后我不敢说,但是至少现在,我不会让他去危险的地方,京城的几座大营,我自然有法子帮他谋个差事。当然,若是他能成为云麾将军的弟子,那他日后的前程必然坦荡!” 第309章 回归正轨 谢修文没说的是,身为武将,将来有前程,那必然就要经过腥风血雨。 这一点,其实谢老三也知道。 王氏原本是觉得家中现在不愁吃喝,大不了回老家做个闲人地主也是好的。 可她拗不过谢荣恩,谢老三也觉得身为男人,总得在外头闯一闯,而且走武将的路子也好,毕竟是他自己选的路。 “二哥,我自小就怎么爱读书,大道理我也讲不出来,但是四郎自己喜欢舞刀弄枪的,我这个当爹的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也不求他大富大贵,更不求他非得当将军,只要是能平平安安的,至少能供奉到我和他娘没了就成。” 谢修文叹口气,孩子们的路,还得是看日后。 “我会尽力,四郎这几年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也是当他当亲儿子养了,你放心吧,先历练几年,最主要还是要提升他自保的本事。” 谢荣恩习武,而且又不是走那种当大头兵的路子,有云麾将军在,日后谢荣恩就算是入了大营,前期的晋升速度必然也会很快,怕是还没等到上战场呢,这小子就能升都尉了。 当将官的,总比当大兵死的少。 京城四周有十二卫,基本上都受皇帝亲自统辖。 这十二卫上战场的机会并不多,但是一部分人会配合文官办差,由十二卫拨人手的话,几乎就代表了圣意。 谢修然留在府里,当真是度日如年。 这里的富贵繁华,他倒不是很在意。 只是单纯地觉得不舒服。 尤其是前几年,谢荣晖也在的时候,父子俩每每相见,都不能以父子相称,这着实让他扎心。 可是又没法子。 就连他以前曾经忽视过的烨哥儿,也同样跟他不亲厚,甚至刚来的那日,还与王氏抱头痛哭。 直到此时,谢修然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当爹的是有多失职。 如今几个孩子们都去了书院,谢修然基本上都在前院,吃饭也都是分开的,如此,还能让陈娇娇避开这份尴尬。 陈娇娇听谢荣晖 提起过年幼时的一些事,比如说他的二妹妹曾经害得乖宝差点就回不来了;再比如说当年他的亲生父母是一直反对养父读书的,中间没少使绊子。 谢荣晖没敢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与媳妇听,也是担心她会被吓到。 再则,谢荣晖也是有几分羞愧的,总觉得这样的自己是配不上出身干净的陈娇娇的。 有些事,不知道也便罢了,真知道了,反倒是让她觉得心中不安。 的确是不安呀! 谢荣晖每每思及自己的父母曾做过什么,便难以再心安地接受养父母待他的好,亏心呀! 谢荣晖觉得唯有自己努力读书,且加倍得对一家人好,才能让他心中的愧疚感降低。 但饶是如此,有些事情面对新婚妻子时,他也仍然是难以开口。 刘若兰也不会主动提及旧事,毕竟谢荣晖现在是她的儿子,她也不想让晖哥儿难以自处。 若是以前,刘若兰还会觉得不舒服,总觉得就是长房一家害了她和夫君,可是如今她自己高床暖枕,几个孩子也都长的好,夫君的仕途又是一帆风顺,她如今也开阔了眼界,便不再只揪着过去的一些事情来自寻烦恼了。 没有什么是比自己能想通更惬意的。 谢容萱年幼,刘若兰瞧着这孩子乖巧懂事,也愿意多关照她一二。 等到吕晰的事情敲定,他们一行人离京时,刘若兰也给谢容萱身边带了一个教养嬷嬷,从宫里头被遣退出来的,年纪不大,但是因为保护主子时伤了身体,所以得了圣恩,这才能出宫荣养。 刘若兰是想着不能再让谢容蓉也学歪了,现在谢容蓉好像是没有那么多的小心思了,估计也是被如今的二房给震慑了。 刘若兰也不敢完全松懈,所以干脆就请了一位教养嬷嬷,同他们一起回乡。 他们来的时候,就带了不少的东西,又是特产,又是一些田庄的产出等等,这回回去,带的东西只多不少。 因为人多,所以谢修文干脆就商议着包了一条船,然后又请了镖行的师傅一路护送,这一趟下来,光是船费和镖师费用没有三百两银子可打不住。 谢荣晖成婚,老家人也都送回,生活再次回归到了以前的模样,不同的是,谢容昭现在除了去陪陪母亲之外,几乎天天都要去和陈娇娇一起说说话。 有时候也是陈娇娇过来找她,姑嫂俩的关系处得融洽,刘若兰也省心不少。 陈娇娇觉得自己嫁到谢家,跟没出嫁前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去给婆母请安,也不需要赶早,用饭也仍然同以前一样,只顾自己吃就可以了,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以前请安是陈府,现在是在谢府。 “大嫂,大哥明日就要回来了,你那件衣裳可做好了?” 陈娇娇叹口气道:“还没呢,反正也不急,他现在有冬衣穿,等下回回来前我做好就成。” 谢容昭一挑眉,打趣道:“大嫂这话说的才怪呢,咱们府里如今也有针线房了,便是你一针不动,我大哥也冻不着的。” 陈娇娇作势要打她,嗔怪道:“也不知道将来谁能治得住你!瞧瞧你这张嘴,就会取笑人。” 谢容昭哈哈一笑:“我才没有取笑人,我是觉得大嫂心疼大哥,觉得大哥娶到你是赚了。” 陈娇娇脸红彤彤的,再不肯理她了。 “小姐,王小姐差人给送了贴子,说是邀您去赏菊呢。” 谢容昭接过来一瞧,这字还真是王宜诺亲自写的。 “可知道都邀了谁?” 陈夏笑道:“这个不知道,不过指定是邀了赵樱小姐的,另外听说安和街谢家那边也送了贴子,但是具体是哪位小姐,奴婢就不知道了。” “这赏菊宴,少不得要尝一尝菊花茶和一些菊花点心的,昭昭你们往日聚在一起的时候,可有一起写诗的雅好?” 谢容昭摇头:“不常写,偶尔会写,如果只是我们三个一起玩的话,就不会写诗,总觉得我们自己做出来的太过于秀气,登不上大雅之堂。” 第310章 嫌弃? 王宜诺办的赏菊宴,邀请的基本上都是比较相熟的,说是宴,其实就是女孩子们的小聚而已。 王宜诺虽然是庶女,但是定国公只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就对她多了几分宠爱,而且世子王宴清跟她的关系也十分亲近,所以她的地位在一众贵女圈子里并不卑微。 谢容昭要去参加宴会,刘若兰自然也要提醒几句,首先就不要轻易与人为敌,再者,若是遇到安和街谢家的人,还是远着一些比较好。 陈娇娇给她准备了一个香囊,里面装了一些薄荷,可以帮着谢容昭醒神,主要是担心她万一贪嘴,果酒喝多了也是会醉的。 王宜诺弄的这个赏菊宴,其实就是几个玩的好的小姐妹们凑到一起说说话,赏赏花,最重要是要一起吃吃喝喝。 王夫人觉得既然是要办小宴,那也不好真地就只请几个人,所以这才弄了一个小型的宴会,邀请了十余位姑娘们齐聚。 谢容昭得了贴子,自然是要做好准备,从穿戴到礼物,都不能让人挑出错处。 上门坐客,不好抢了主人家的风光,所以谢容昭一般都不会穿太出彩的衣裳,头饰也会尽量选得中规中矩。 也是因为她的这份自觉,很得诸多夫人小姐们的喜欢。 没有哪一个女主人会愿意看到邀请过来的客人比她们自己还耀眼。 陈娇娇见她年纪虽然小,但是想事很周全,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子可爱又懂事了。 “小姐,王大小姐过来了,您看?” “哪个王小姐?” “就是中书舍人王大人家的大小姐。” 谢容昭这才反应过来,陈夏说的应该是王钦儿。 “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先回去了。” “大嫂不用回避,王阿伯跟咱们家也算是有多年的交情了,他与阿爹是同科进士,之前一起在铭山书院读书的。” 陈娇娇这才点点头:“好,那我也见见。” 其实她们之前是见过的,不过陈娇娇对这个王钦儿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如今单独见,倒是能增加一下记忆,毕竟是交好的人家,总不好见面不识,那才是真的尴尬。 王钦儿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丫环,再次进入谢容昭的这个小院子,脸上羡慕的神色又起来了。 “昭昭妹妹,我不请自来,希望没打扰到你。” “不会。这是我大嫂,你们之前见过的。大嫂,这是王大人家的大小姐。” 王钦儿福身道:“见过谢大嫂,我是王钦儿,你可以直接唤我钦儿的。” 陈夏过来给上了茶点,然后见谢容昭给她使眼色,便主动退到门外了。 她退出去了,王钦儿带的小丫环也退下了。 “陈夏,你们别站在廊下,外面有风,太冷了。你们一起去东厢里暖暖手吧。” “是,小姐。” 王钦儿不会无缘无故地过来,所以谢容昭才故意把下人都遣走了,这样也方便她直接说,省得再绕弯子。 “大嫂,这个桂花糕好吃,这次是用了蜂蜜,不会太甜,你尝尝。” 陈娇娇笑着点头,然后也的确是拈了一块尝试。 王钦儿见有陈娇娇在,其实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的。 但是这里是谢家,而且这位又是新进门的大嫂,自己若是开口,只怕又会惹这位大嫂不高兴。 “王姐姐也尝尝看,再配上这个清茶,真地不错。” “好,我试试。” 王钦儿不好意思开口,谢容昭也只当是不知道她有话要说,还是陈娇娇觉得这样不太好,寻了个由头先走了。 谢容昭觉得有些遗憾,就该让大嫂看看这个王钦儿到底是有多厉害。 王钦儿又喝了口茶,才婉声道:“昭昭妹妹,听说定国公府的王小姐给你下贴子了?” 谢容昭点点头,不以为意道:“是呀,怎么了?” 王钦儿脸色稍红,心里却是暗骂这个谢容昭不会说话。 “没什么,就是听说定国公府新进的几株菊花可是珍品,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谢容昭听出她的意思,但是也只做没听懂,只淡淡地点了个头。 王钦儿有些急了。 若是换了旁人,她这么说,对方自然就会表示可以带她一起去定国公府赏花。 可是这个谢容昭却根本就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王钦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接再励道:“听说定国公府的赏菊宴也不是年年办的,而且听闻王小姐甚得定国公的喜欢,是这样吗?” 谢容昭想了想,才道:“宜诺姐姐的确是很得他们喜欢啊,就连宴清哥哥也喜欢宜诺姐姐。” 王钦儿的面色微抖了一下,见她没有再继续说的意思,自己只能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 “听说王小姐宴请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千金,昭昭妹妹好福气,你父亲是正四品的尚书左丞,又得圣上宠信,不像是我,父亲也只是一个正五品的小官。” 谢容昭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王姐姐怎么这样说?王阿伯现在这个职位可不是什么小官!虽说是品级上比我父亲低了一些,但是中书舍人可是相当要紧的位置。而且咱们大治朝品级最低的是九品,按这个算,王阿伯的品级不低了。” 在京城,五品官的确是多如牛毛。 可问题是,五品的中书舍人,总共也就那么几个。 这个职位很是关键,可以说是实权在握的,不是那些个高品阶的闲散官能比的。 让谢容昭不高兴的是,王钦儿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父亲呢? 官阶再低,那也是官! 你一个享受了王进做官而带来的种种好处的庶女,竟然还敢嫌弃他的官阶低? 不想活了吗? 王钦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歧意,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羡慕你们能收到定国公府的贴子,我父亲因为官职低,所以入不得那些贵人们的眼,我身为他的女儿,又怎敢嫌弃父亲?” 谢容昭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看,直到看得她脸色通红,满面羞臊,这才收回眼神。 “不是最好。王阿伯中进士才几年呀,这么快已经到五品官,已经算是升职快的了。以后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要再说了。” 第311章 小姐妹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王钦儿也没好意思开口让谢容昭带她一起去。 等到一起用午饭时,陈娇娇注意到谢容昭的心情不好,便陪她一起走走消消食。 “那个王钦儿也太坏了,哪有这样的?正五品的官,还嫌小了!哼,我知道她的来意,不就是想着跟我一起去定国公府嘛,但是也不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这样诋毁王阿伯啊!我要是王阿伯,听了这话得多寒心呀。” 王进总共就两个庶女,余下的都是嫡出,他没有庶子,再加上许如意也没有苛待庶女的喜好,所以王家还算是很和睦的。 他大概不会想到,自己的庶长女竟然会说出这样令人心寒的话。 陈娇娇劝道:“算了,你既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就好,咱们不跟她计较,像是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咱们以后也少跟她来往。” “大嫂说的对,这种人以后我都不理了。回头告诉门房一声,下回她再一个人来,就说我出门了,不在家。” 陈娇娇笑出声来:“你呀,也是孩子气!想要好给王小姐带什么礼物了吗?” “嗯嗯,我新得的一套书笺呢,打算送给她。” 女孩子们用的书笺,自然是和书生们用的不太一样。 她们女孩子用的,要么就是花呀草的,要么就是各种美人类的,而且颜色上也更为艳丽一些。 陈娇娇觉得这个礼物可以,反正她们几人是好友,平时的来往也不注重这些外在的东西。 “我新调了一款薰香,你若是觉得可以,也一并带去吧。” 谢容昭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真的吗?大嫂调制的是什么味道?我们现在去试试?” 陈娇娇笑着答应,就拿她当自己的妹妹哄了。 陈娇娇新调制的薰香,是带有一点点桃子的香甜味儿的,很适合小姑娘们屋里用。 谢容昭干脆陪着她一起做,等到宴会前,她得了两个小盒子。 “大嫂屋里薰的这叫什么香?感觉有沉香的香味儿,好像还有茶香?” “你这鼻子倒是尖,的确是有茶香,不过这款香做起来比较麻烦,等以后有大把时间了,咱们再一起做。” “好呀!” 谢容昭这才想起来,大嫂的陪嫁里头,就有一个专门做香薰的铺子,好像生意还不错。 王宜诺看到她带过来的一整套书笺,果然是爱不释手。 “真漂亮,瞧瞧这颜色,我太喜欢了!昭昭果然最懂我。” 谢容昭下巴一抬,一脸傲娇道:“这样就懂你了?再给你看样好东西!” 陈夏将小盒子奉上,谢容昭打开,露出里面的线香。 “这可是我和大嫂好不容易才一起做出来的,总共只得了两小盒子,我给你带了一盒过来,我够大方吧?” “大方!真大方!” 这线香没点呢,便能闻到丝丝的桃子味,更让王宜诺好奇了。 “快,将这个撤了,咱们换上。” 王宜诺这性子,也是有几分风风火火的。 等到赵樱过来的时候,一进屋,就闻到了这种新奇的香甜味儿。 “这是燃的什么香?真好闻!这是新得的?” 王宜诺一脸得意道:“不错吧?这可是昭昭特意送给我的,她说现在市面上还没有这款香呢,这是她和陈大嫂一起弄出来的。” 赵樱听罢,不高兴了。 “昭姐姐,你这是只跟她玩的好,心里头都没我了吗?” 谢容昭扑哧一笑:“快别摆这幅样子,这受气包的样子实在是不适合你。” 话落,几人都乐了。 赵樱则是直接缠上来,两手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我不管,诺姐姐有的,我也要!” “好好好!我那里还有一盒子呢,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 “那不行,得昭姐姐亲自给我送过来!” “可以!” 谢容昭在她面前,也算是过了一把姐姐的瘾。 等到开宴的时候,果然是有菊花粥、菊花点心,还真是让陈娇娇给说着了。 最后走的时候,王宜诺还送了一个菊花枕给谢容昭,说是可以给长辈们用,有助于睡眠。 谢容昭可太喜欢这个了。 听说近来父亲公务繁忙,若是有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睡地更好一些。 赵樱仗着年纪小,愣是从王宜诺这里给拐走了两个菊花枕,可把谢容昭给逗得不行。 回到家,东西放正院那边一送,谢容昭就去找陈娇娇一起制香了。 “我原以为那陪嫁铺子也不过就是陈家给你的排面,没想到大嫂竟然还是个制香的高手。” “也算不得什么高手,就是喜欢琢磨这些东西罢了。咱们女儿家的规矩多,总是闲在内院也怪无聊的,有些事情做,也能打发时间。” “大嫂说的没错。我还是很佩服大嫂的,你有这个闲情逸致,我可不行,我感觉没有大嫂这么好的定力,我稳不住。” 陈娇娇笑了,婆母也说过谢容昭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坐不住。 姑嫂二人又做了两盒出来,都让谢容昭拿走了。 “大嫂,那你铺子里会卖这个吗?” “嗯,会卖,不过现在不行,要等明年春了,这些辅料里的东西比较难得,等到春天就会易得,也便宜一些。” “好,到时候我们几个小姐妹帮着大嫂宣传一下,这款薰香定然卖得好!” “那我便先谢谢昭妹妹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把东西放心,咱们该去母亲那里请安了。” “这就去。” 赵樱得了谢容昭亲自送来的薰香,自然又是好一番地得意,两人一起玩了会儿,走的时候,赵樱让人给谢容昭带了一个漂亮的小舟造型的香盘,专门插线香用的,很精致,而且瞧着还是新的。 “这是以前父亲给的,我昨儿在库房里翻出来的,一回也没用过,正好就送给昭姐姐了。” “那我就谢过樱妹妹了。等改日咱们一起去外头的酒楼里吃酒!” “好呀,感觉好久没有在外面吃过东西了。” 谢容昭回去的路上,正好遇上了王钦儿。 “陈夏,去看看怎么回事?我瞧着那马车像是从安和街拐出来的。” 第312章 再提商贸 王钦儿的马车的确是从安和街拐出来的,陈夏使了银子一打听,才知道王钦儿是去找谢小姐了。 “可知道是寻的哪位谢小姐?” “不知道在里面见了哪一个,只知道出来的时候,是谢春华小姐身边的丫环送到门口的。” 这让谢容昭有些意外,谢春华竟然愿意与王钦儿来往? 谢家不是自诩世家名门,从不屑于与乡野出身的人家来往吗? 谢容昭冷笑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当初阿爹刚中了榜眼那会儿,也不见安和街谢家有什么表示,直到后来阿爹步步高升,眼瞅着都升到正四品了,那边才在年节时主动送了节礼过来。 不就是觉得不能再小看阿爹了? 谢怀义那一大家子,如今真正在朝中得用的,也就只有他一个,而且这两年明显是不得圣上欢心的,有什么要紧差事,几乎都是避开他了。 若不是如此,谢怀义也不会急着与秦阁老结盟。 回到家,谢容昭又将王宜诺送的菊花枕带到正院去,得知父亲今日散衙早,且明日要休沐,便乐颠颠地去书房了。 陈娇娇见她一路小跑,还有些担心。 “母亲,昭昭就这样去书房,父亲不会责怪吧?” “不会,咱们家里呀,没什么地方是乖宝不能去的。也就是你嫁过来了,要是以前,她也时常往宝辉院跑。如今倒是知道避嫌了,不再如以前那般莽撞了。” 陈娇娇脸色微红:“宝辉院也是欢迎昭昭的,她想几时去都成。” 刘若兰打趣道:“那可不行!以前是没有成亲,而且乖宝是想她大哥,所以每回晖哥儿回来,乖宝都要跑过去嘘寒问暖的,现在他成家了,有你照顾着,也不需要乖宝再去操心了。” 这就能听出来,他们兄妹间的感情很好。 原本就是亲堂兄妹,如今因为过继有了亲兄妹有名份,感情好是好事。 谢容昭跑到书房,豆子正在外头候着,见小姐过来,没来得及进去通报一声,只能帮着掀 帘子,请小姐进去。 “阿爹,我来了!” 谢修文早就听到了脚步声,敢在他这院子里这般行事莽撞的,也就只有一个谢容昭了。 “乖宝不是去定国公府了吗?这么早回来?” “嗯嗯,阿爹在忙吗?” 谢修文将笔搁下,然后招呼她一起坐到外间的软榻上。 “没什么要忙的,许久不曾与你对弈了,来一局?” 谢容昭的小脸儿一垮,“我又赢不了阿爹,回回都是您的手下败将,您都不知道让着我。” “好好好,这回阿爹让着你。” “那可说好了,不许反悔!” 父女二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聊。 对于谢修文来说,下棋是小事,主要就是想多跟女儿一起说说话。 “阿爹,我今天在定国公府听到了一件国事,好像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说的。” “嗯,可是关于清丈?” 谢容昭瞪大眼睛:“这都能猜到?” “朝廷每隔几年都会有一次清丈,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一回,可能要闹得有些大,有人上奏,有些地方官员或者是藩王侵占良田,再加上之前平王的事情,所以这回的清丈可能会有些麻烦。” 谢容昭不太懂这些,但是她知道一旦有麻烦的差事,就代表着她阿爹极有可能要忙起来了。 “阿爹,是不是清丈要得罪很多人?” 谢修文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若是前几次,或许不会得罪人。但是这一次,还真被你说着了,应该会得罪大批的官宦以及藩王吧。” “清丈这种事情,女儿不太懂,但是一般应该是由户部或者是地方官员一起去办吧?” “嗯,的确如此。” “阿爹,这种得罪人的差事,不会落到您头上的吧?” 谢修文看向她,笑得很是欢愉:“乖宝这是在担心阿爹呢?” “倒也不是。我相信阿爹有本事,什么差事都能办好的。我只是舍不得让阿爹太辛苦,而且得罪人多了,日后肯定会有人向阿爹使绊子。” 这话,谢修文自然是认同的。 “还是我的小棉袄由贴心呀!” “阿爹,那这次会不会派到您身上呀?” 谢修文笑着摇摇头:“清丈一事可不是说说而已,要劳动大批的官员书吏,而且,如今朝堂上争执不下,我估计这回清丈可能是弄不成的。” 谢容昭一脸惊讶:“您的意思是,今年不清丈了?” “清丈是大事,而且也是大动作,可不是个月就能有结果的。不仅需要地方官员配合,还得由朝中派出得力之臣子前往监督,如今又有争执,估计要拖上几年了。” 谢容昭听明白了,这清丈一事不成,估计也是在朝中受到了阻碍。 “还听说什么了?” 谢容昭也没瞒他,又提到了边防商贸一事。 “嗯,此事的确是已经在内阁讨论了数日,先前圣上曾提过,但是因为时机不对,所以一直没办成。说到底,也是阻力太大。一旦由朝廷出面开始做边防商贸,那受损的便不是一两家极有可能是几十家,甚至是上百家的利益了。” 说白了,就是边防开始卡了,一切要走正规手续,有朝廷批准通商了,那之前通过走私的人家,自然就不可能再得好处了。 所以说,这件事情,还真地是相当棘手。 这与清丈带来的后果,其实也差不多。 都是让一些名门、官员们利益受损,只不过,开通商贸,得益最大的是朝廷,仅是关税这一项,就能让国库充盈起来。 而清丈,一旦做得如同圣上所以为的那般彻底,那得利最多的,还是百姓。 当然,朝廷也会因为多出良田来,增加税收这一项。 “阿爹,这边关商贸,应该由谁管呀?” “若无意外,当由鸿胪寺来负责,怎么?乖宝想学?” 谢容昭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女儿才不想学这个,只是觉得好奇。而且我好歹也是您的女儿,若是对于这些政务当由何人哪个衙门来负责都不知道,传出去多丢您的脸呀!” 第313章 商贸 鸿胪寺卿如今是谢宇,也算是一寺之卿,真正做主的人了。 而边关商贸这样的事,就算是派人出使一些小国,也不可能由一寺之卿亲自去,更多的可能,便是派出手下得力之人,而且因为长途跋涉,这年纪也不能太大了,否则只怕事情没办成呢,人先没了。 谢容昭又打听了不少关于边关商贸一事,这才知道,她不知道的那些小国里,也有很多好东西,比如说宝石、皮毛、药材等等。 “阿爹,若是开通了边关商贸,是不是咱们大治的国库里银子充裕了,日后皇上也可以免除一些税收?” 谢修文轻笑:“这些都是后话,还得先看眼前。乖宝,你且说说,若是咱们要开通边关商贸,需要注意什么?或者说,需要先着手处置哪些?” 谢容昭歪歪头,一脸为难道:“阿爹,我哪里懂这些呀?” “没关系,就是因为你不懂,所以才问你。” 谢容昭仔细想了想:“我觉得头一个,还是得练兵!” 谢修文有些意外,这个女儿当真是不能小觑。 “为何?” “当然是为了震慑呀!您想呀,这边关商贸,那主要就是与其它各国有来往,若是咱们的拳头不硬,别人不害怕怎么办?咱们这边拳头硬了,他们害怕,就不敢虚抬价格,也不敢不缴税,也不敢闹事,唯有如此,咱们的商贸才能持久,这样圣上的银子就能源源不断地进来了。” 谢修文满意地点头,这几年的教导,到底还是让女儿的眼界更开阔了,果然是不同于寻常的闺阁女子。 “不错,这一点的确是很重要。乖宝想的很长远。” “嘻嘻,谢谢阿爹夸奖,不过我能想到的很少,没打乱阿爹的思路就好。” “不会。正如你所说,只有咱们兵强马壮了,那些小国才更愿意向咱们附首称臣,如此,关系好了,这商贸一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谢容昭不会知道,次日谢修文就在御书房将这一观点阐明到御前了。 “哈哈!不愧是谢卿呀,连你的女儿都知道兵强马壮的重要性,偏那几个老迂腐不认这个头,实在是愚不可及!” 这话圣上能骂,谢修文也不敢附议呀。 “回圣上,家中小女也只是顺口一说罢了。在她眼里,这就好像是小孩子们在一起玩游戏,总得有个当大哥的震慑着,要不然,就容易有输家反悔闹事。她年纪小,又未曾去过边关,所以才会如此想。” “这就已经很不错了!商贸一事,朕势在必行。先前朕提出时,你还觉得时机不成熟。如今咱们兵强马壮,边关的几次驱逐突厥的仗也都打得漂亮!谢卿以为如何?” “微臣听凭圣上差遣!” “好!” 景文帝大悦,有这个能干的臣子愿意支持,再说服内阁并非难事。 “此事还是要交由鸿胪寺先做准备,就如你之前折子上所说,出使各国,同时还要统一度量衡,若是结算的话,当以金银为准。” 铜钱的话,在大治朝民间比较盛行,但是其它小国却并不怎么使用铜钱,他有的用金币,有的用银币,还有的则是用当地的一些粮食为基准。 如果统一用金银,大家都方便。 “圣上圣明!” 景文帝大悦,之后几天,整个内阁连同鸿胪寺都忙得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谢修文也因此而更为忙碌,他虽然不负责具体的一些细节,但是圣上有时候一天要召见他三四回,要是一点准备也没有,那可真就是抓瞎了。 鸿胪寺这边也要派出相应的使臣前往边外小国,这首先就得精通他们的语言。 关于人选的问题,谢修文全程都当个隐形人,他自己不通这些语言,自然也不会瞎出主意,毕竟鸿胪寺的人更专业一些。 因为边防商贸的事,现在王勤山和郑阁老看谢修文的眼神都不太对。 当然,秦阁老和谢怀义看他的目光就更是夹带了滔天的恨意,好像是被他给撅了祖坟似的。 说到底,不外乎就是动了他们的利益。 众人不知道的是,谢修文和景文帝那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二人早已有了一套章程,只是需要谢修文再次离京,这回要去江南。 “你之前圈起来的这几家大商户,都不错,你预备将这文碟售出几张?又意欲作价几何?” 为了能让边关商贸更稳妥的发展,那自然不能是谁都可以进出关外,总得有个制度。 于是,这商贸文碟,自然就应运而生。 有了这个,就等于是可以合理合法地进出边关,然后给家族带来高昂的利润。 “回圣上,微臣的意思是,每张商贸文碟的售价不低于二十万两白银,这不仅是两年内的通关凭证,更是可以在未来十年内持有此证。而且这些大家族,每年的商贸往来本就数额巨大,区区二十万两白银,只怕用不了一年就能收回成本,最主要的是,他们还可以凭借此证得到边城的一个铺面,这可不是千两银子就能买下来的。” 既然是开通商贸,那就不仅仅只是进口别国的东西,总得有自己国家的特产往外走,比如说丝绸、茶叶、瓷器等等。 这些东西的利润,那可真不是寻常百姓能想像的。 如此一来一往,带来的利润是巨大的,当然,他们给国库带来的贡献也是巨大的。 景文帝很是兴奋,眼下他准备让谢修文去一趟江南,售出十张商贸文碟之后,在京城也会再售出十张,他相信有了江南的那十张打底,京城这边售出的价格会只高不低。 “圣上,既然是朝廷要办的,咱们也不能太明了,依微臣的意思,不若就弄个竞价,如此一来,也省得那些个商户们觉得是朝廷开价太高,您说呢?” 景文帝觉得这个可以,毕竟他也不想被人骂是贪钱的昏君。 可如果这文碟是被商户们自己炒起来的,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好,谢爱卿此计甚妙!” 第314章 捡漏 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只让谢修文一个人去办,景文帝又从户部抽调了一人过去协助,谢修文刚安重没几天,又离京了。 刘若兰看着空荡荡的书房,不由得叹气。 这说好的京官呢? 怎么这一年里头有大半年都是在外地? 刘若兰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毕竟她也知道谢修文在京城没有根基,一切只能凭着自己的本事硬闯,这回的边关商贸一事,可是把王阁老和郑阁老都得罪了,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呀。 谢修文此次离京,把谢荣恩也带上了,除了他之外,圣上还派了左骁卫的刘将军率兵五百随行。 这位刘将军,曾是云麾将军的部下,这次谢修文将谢荣恩带上,也是起了想要将他送入军营好好锻炼的心思。 一路上,也算是一个可以考验谢荣恩的机会。 谢修文此行并非是直接就打出了商贸文碟的旗号,对外只说是边关商贸要开通,朝廷预备在那里建立正式的府衙,同时还会修建佛塔,此行南下,只是为了募集金银。 当然,谢修文还没到目的地呢,那些大商户们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个个都盯上这商贸文碟了。 一句话,只有朝廷认证的商人,才算是合法的,无论是边关还是大治朝内,都不会有人为难,甚至,朝廷还会派出精兵沿途保护。 而没有这张文碟的,那就只能是干瞪着眼睛看着别人大把地捞银子了。 因为是刚开始的试行,所以文碟不会发放太多。 有些胆大的,就琢磨着如何贿赂谢大人,好拿到这文碟。 有些胆小的,则是不确定这商贸是否能顺利展开,所以还在犹豫,如果价格太高,他们就主动放弃。 不得不说,这眼界还是有着极大的差异的。 另一边,京城的谢容昭和刘若兰,也一下子受到了许多贵夫人和小姐的宴请。 起初二人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等后来有消息传回,她们才知道这是被盯上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若是在江南那边要散出去十张文碟,那么在京城必然也会有。 可是具体数目有多少,价值几何等等,这些就得想法子打听了。 既然谢修文负责了江南那边的,那想必京城这里也会与他有所关联。 听到利益二字,大家的反应都很快,都想着尽快确定下来,这样自己的家族里能拿到一张文碟,那么先前因为严查关卡一事而造成的损失,也就能补回来了。 圣上下旨严查关卡已有半年有余。 边关的将领没有换人,但是又从朝中派出去了两人,且都是刚正不阿的性子。 如此一来,边关想要再通过走私而生财的这些人,就都傻眼了。 至少目前来看,一些皮毛、宝石都涨了价,这应该就是与货物紧缺有关。 这个时候,若是能得到了商贸文碟,能从关外弄进这么些个好货进来,那绝对是几倍的利润! 大家都不是傻子,眼瞅着圣上的势在必行,大家自然也不会再只想着给边关商贸设阻,而是琢磨着如何能从中捞到一些好处才是正经。 而且这边关商贸一旦真地发展起来,边城必然要火爆,到时候不管是那里房子,还是田地价格都会上涨,倒不如早一步做出安排,省得到时候一点油水也没捞着。 谢修文早就把谢荣业和齐忠派到边城去了。 谢修文让他们在边城寻找合适的荒地,然后直接买下来,至于良田,他暂时不考虑。 边城的良田不多,而且因为气候和地理原因,那里的庄稼收成都不怎么好。 两亩地加起来,都不一定比得过高阳县的一亩良田收成多。 所以,谢修文觉得在那里买田地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干脆就盯上了山头或者是荒地。 谢修文也的确是借着他朝臣的这层身份,先一步知道了一些内幕消息,可是这种事情,并不犯法,且他是花银钱购置,就算是日后有人弹劾,他也不怕。 谢荣业先谢修文一步回到了京城,同时还带回来了好几车的货物。 “阿婶,这些货物的来历都干净,是边关那边的将士给扣下来的,我们此行去的时候,被阿叔嘱咐过带了十几车的粮食,然后就换回来了这么多的东西。” “十几车粮食,能换回这么多?阿业,你这是在糊弄我呢?” 谢荣业讪笑两声道:“不止是粮食,我们还带着银票过去的,阿叔交待的事情都办妥了,而且还有余钱,干脆就都买成了货物。这些皮子都便宜,比咱们京里头卖得东西还好,但是价格连它们的两成都不到!” 刘若兰也是吃了一惊:“怎么这么便宜?” “主要还是因为这东西是被边关将士们扣下来的,他们处置了,换成银钱或者是粮食,也是他们自己得利,等于是无本儿的买卖呀!” 这倒也是。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能在外头大张旗鼓地说,容易招人恨。 能不恨吗? 那些硝制好的上好的皮毛,竟然跟个白菜价似的就让他们给捡回来了。 还有那十几车的粮食,竟然被他们用两匣子各色的宝石给换走了。 匣子一打开的瞬间,闪耀的宝石都能把人眼给亮瞎了。 别说是一匣子宝石了,就是单拿出里头的一颗出来,那不得几十两银子? 毕竟这么大个儿呢! 谢容昭瞧一眼,的确是不小,比她的拇指指甲盖要大一圈。 “阿娘,这些东西咱们要怎么处置?” 刘若兰心里头这叫一个高兴哟。 “先留着,皮毛啥的,咱们回头可以当成年礼往外送。至于这些宝石,阿娘都留着给你做首饰,用不完的,就留着给你当嫁妆!” 谢容昭笑眯眯道:“这么多呢,而且以后开通了商贸,这东西应该会更多。” “那不一样。以后再有就是以后的事了。乖宝可是觉得阿娘小气了?” 谢容昭上前搂住她的胳膊:“阿娘不小气,可是我觉得那红宝石好漂亮,可以给阿娘做首饰,我还看到了一块暖玉,给阿爹做成玉佩吧。” 第315章 开始 谢修文一行人顺利抵达江南,地方官员少不得要安排一两场大型的宴席,这也算是对上官的尊敬。 除此之外,还在当地的名门望族也会主动递上拜贴,莫说是请谢大人吃顿饭了,便是能赏脸见一面,他们也是高兴的。 几日后,谢修文总算是能清静片刻。 “四郎,你带人去这里最繁华的街道转两圈,不要主动提起我的名讳,但是也不需要低调。” “是,二伯。” 谢修文一连三天不见客,自然引得地方官员和大家族的家主们都格外急切。 直到刺史再三求见,谢修文这才勉强露面了。 “谢大人,您此行的目的,咱们大家伙也都知道。这要建府衙,自然是朝廷出银子,可是建佛塔的话,我们江南的几位乡绅也都愿意出力,您看?” “只是出力?” 刺史闻弦而知雅意,立马道:“自然是愿意出钱出力。这是下面这些乡绅们主动募集的名册,还请谢大人一观。” 谢修文接过来细细翻阅,名单很长,小到一百两,大到一万两,可以说是相当的详细。 最后的总额,竟然已高达九万三千两。 这个数字已经不低了。 若只是修建普通的佛塔,这些银钱完全还有剩余。 “不错,贵府办事能力果然是一流。” 刺史闻言立马拱手自谦道:“还是多亏了大人照拂。” 谢修文也没再与他虚以委蛇,对方这么懂事,他也不能再耍弄人家,好歹也是刺史呢。 “这些日子我闭门谢客,也是无奈之举。” 谢修文话落,随手指了一下桌上的两摞拜贴,一脸苦笑道:“您瞧瞧,这么多的名贴,你说我见哪个不见哪个合适?为求公平,本官索性就一个也不见,也省得有人再说是我暗中吃了好处。” “谢大人说的是,不过您向来为官清廉,咱们底下人也都清楚,必然不会乱说话的。” “这九万三千两的确不是个小数,此事本官会如实禀明圣上。只是,本官也清楚他们是冲着本官手里头的东西来的,可是这东西有数。” 谢修文说着,又瞟了一眼那边的拜贴道:“江南富庶,乡绅众多,只怕这不够分呀。” 刺史见他愿意主动提及那些文碟,就已经很高兴了。 “大人说的是,以下官之见,不若就由他们先自行报个价?” 这也是对谢修文的试探。 现在谁也不清楚,谢修文到底是为了给国库筹银子,还是只为了自己的私利。 不过,既然谢大人能走这一遭,足以说明圣上对他的信任。 所以,这该给的孝敬,是不是也得照样给? “这样似乎也不妥,依本官看,倒不如干脆就都叫到一起,有什么话,咱们敞开了说,也省得有人自己拿不到这东西,回头再说是我私下收了贿赂。咱们都是给圣上办差的,说白了,都是跑腿儿的,本官可不能因为一件差事,再让自己背上骂名。” 刺史一听,立马懂了。 “还是谢大人考虑得周全。那您看,咱们后天便将这些商户都叫到一处,您意下如何?” “可。” 谢荣恩这边带着人四处闲逛,瞧瞧这里,看看那边的,倒是显得很自在。 也有不少人家都暗中派人盯着呢,对于谢荣恩的身份,也是早早地就打听清楚了。 知道他是谢修文的亲侄子,还是云麾将军的弟子,那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谢荣恩这一趟出去,以想都不敢想的低价,购入了大量的绸缎、首饰以及一些女子爱用的胭脂水粉等等。 晚上,谢修文看到他的战果不错,便笑道:“明日再去。” 谢荣恩有些吃惊:“还去?二伯,我这样买回来的东西,算不算是他们对您的贿赂呀,好些个都是半买半送,我觉得他们连个进价都不够呢。” “无妨。这些商户们胆子小,只有我愿意拿了他们给的好处,他们才愿意相信我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官员,若是我什么好处都不拿,他们就该战战兢兢的了,而且这些地方官员们晚上也会睡不踏实。” 为官之道,也算是让谢修文给玩明白了。 “好吧,那我明天换条街?” “对,换一条街,记住,若是不肯给你好处,或者是明显无意讨好你的,那就不需要白费功夫。” 换言之,就是谁给好处,就买谁家的。 这也就等于是谢修文给了这些商户们一个孝敬他的机会。 对此,谢荣恩虽然明白他的用意了,但是底下多数人还是不明白的。 好比跟着一起来的那位刘将军,他就不是很能理解,总觉得这位谢大人在京城时官声还挺好的,怎么这会儿竟然如此贪财且爱占小便宜呢? 到了商议文碟一事这日,谢修文换上了一身官服,这威严自然就起来了。 谢修文话不多,十分坦诚地表明自己手里头总共就只有八张文碟,可这绝对不是白给的。 大家伙也都不是傻子。 试想一下,头两年的商贸文碟,这谁拿到了,谁就等着家财翻番吧! 不管是你想要买入其它小国的东西,还是想要卖出自己手里头的宝贝们,都离不得这东西呀。 “这次的商贸资质的确是不多,而且日后,就算是朝廷再次扩大商贸范围,这东西也不会放地太多。至于原因嘛,本官也不方便说太多,只能说一切都是为了我大治国越来越昌盛,也是为了能护佑我边城百姓平安无虞。” 刺史听明白了,但是大部分的商户没听明白。 其实就是说,这涉及到了关外,自然就会有人想要钻空子。 所以,这里面极有可能会产生细作。 而有了细作,那么边防就将是一大难题。 所以,商贸文碟任何时候都不会发放太多,这也等于是给现在这八张文碟保了价,间接告诉所有人,你们拿多少钱买下来,都不为过。 除了与谢修文同行的户部官员,没人知道他手上到底有几张。 可他现在既然光明正大地说了只有八张,那就是只有八张。 “大人,草民不才,愿出十万两来换取一张商贸文碟,还请大人允准。” 第316章 成了 有人起了头,接下来就热闹了。 基本上连刺史都插不上话了。 “你想的倒是挺美,总共就八张,你想十万两就拿下,简直就是做梦!大人,我出十五万两。” 两年内,只有这一批商贸文碟,想要再办,要么就等到两年后,要么就是盼着有其它人出手一张文碟,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商户们喊得热热闹闹,谢修文自然也能看出其中的门道。 “诸位先莫急,听本官一言!” 谢修文一开口,场面立马安静了下来。 “诸位,刚刚本官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家先听完,之后再讨论这八张文碟去向之事。” “大人请讲。” 谢修文笑了笑:“本官也不瞒着诸位,这商贸文碟,总共有两批,本官这里是第一批,第二批仅限于京城户籍的人家才能拿到。当然,第二批的数量,也不会比本官手上的多。而且,自今日之后,两年内,朝廷不会再发送类似的文碟。也就是说,有多少张,就是多少张,直到两年之后。” 这些商户们的脸色自然是一变再变,都在琢磨着自己若是有这样一张文碟,一年下来能带出多少的利润。 “当然,有了这商贸文碟,咱们关税是自有一套章程的,本官也将这套章程带过来了,回头大家可以传阅一下。这次的文碟,并非只有两年期限,而是十年!” 这下子,所有人耳朵都竖起来了,那目光黏在谢修文身上,恨不能在他身上盯个窟窿出来。 “这是第一批,期限长达十年的商贸文碟,等到两年后再出,那就是五年内的商贸文碟了。当然,或许两年后再出的文碟,这价码上也会低很多,但是诸位要知道,期限短了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这头两年的最佳机遇可没了。” 在座都是经商的精明人,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现在若是能带回来一些稀缺之物,那必然是价格倍增,再有几年,这东西遍地都是了,自然也就不值钱了,那利润上 ,自然也就压下来了。 大家都懂的道理,现在被谢修文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更让大家焦虑了。 因为这意味着,竞价只会更激烈,想要拿到手,就得付出更高的代价。 最终,每张文碟以二十二万两银子的价格被拿下,八家商户,皆点头认了。 谢修文手上有十张,自然不可能真地就只‘卖’出去八张。 其中一张,他是留给陇西巨富的,价格也都谈妥了,因为陇西仅这一张,所以价格直接飙升到了三十万两,而且期限上也有所不同,只有五年。 饶是如此,也足以令那位巨富心动了。 于他而言,只要一年,便能挣回三十万两,余下的四年,都是净收益,他何乐而不为? 还有一张,谢修文留给了高阳县的宋弈。 谢修文早在拟定这个法子时,心中就有了计较,并且还直接在圣前做了交待。 “微臣听闻西域有许多稀奇的农作物种子,微臣不通那边的语言,又不曾亲往,所以才想着借由商贸机会,让宋弈来担此重任,如此,也不会引起那些小国官员的注意。” 若是由鸿胪寺出马,这里头可能会有一些不可控的事情发生,倒不如干脆借由商贩的掩护,看看是否能为大治朝带来新的粮种。 景文帝自然是满口答应,饶是如此,也不能真地就白给宋弈一张。 所以,谢修文早就给宋弈写了信,只等着他来与自己见面详谈。 地方乡绅们拿到了自己想的东西,谢修文这里自然就清静许多。 饶是如此,谢荣恩和刘将军出门再买东西,也仍然是被人强塞不少。 谢修文看着被他们买回来堆了两屋子的东西,觉得也是时候了。 “四郎,去请刘将军和他的两位随身副将过来。” “是。” “此行也是多亏了一路上有刘将军和众位将士们护送,这些东西既然是地方乡绅们孝敬的,便由几位做主给你们手底下的兵士们分了吧。若是有用不到的,只管留下,本官再另行安排。” 谢荣恩买的最多的,就是绸缎和一些首饰了。 刘将军听完这话,先是懵了片刻,随后又道:“谢大人,您不必如此。” 谢修文摇头道:“这里的商户们都是人精,他们借由这种半买半送的由头送进府来,难不成本官还再还回去不成?而且本官只有收了这些东西,他们才能心安,才觉得本官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刘将军瞪眼:“您还会找他们麻烦?” 谢修文挑眉:“为何不会?若是本官当真严查各项税收以及是否坐地起价等等,这些商户们哪一个都很难洗得干净。不过本官此次过来也是为了朝廷大事,且本官查看过当地三年的税收帐目,还算是能过关,至少,是咱们大治朝上税最多的地方了,所以也不能太过苛待。” 刘将军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便是大人们常说的水至清则无鱼?” 谢修文闻言哈哈大笑,“诸位请吧,本官先回去休息了。” 谢荣恩虽说觉得这些东西来得便宜,但是也的确是由他付了银子的,就这样被他们分干净了,还真有些心疼。 好在,刘将军也不是个贪心的,只是带着手下弟兄们分了近半,这才收手。 谢荣恩现在明白,这里头还得有一部分是给那位户部大人的,不然,回去指定要告小状。 其实,谢荣恩并不明白,这些才是一些不起眼的财物,真正想要拿着数万两的银票来贿赂谢修文的,都被他给赶出去了。 谢修文很理智,有些东西可以收,可以顺其自然,但是原则问题不能破! 真收了那几万两银子,他这一辈子晚上睡觉都得做噩梦。 宋弈急匆匆地赶到刺史府,总算是与谢修文成功见面了。 谢修文一脸不解:“你这一身狼狈,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路上遇到打劫的了?” 宋弈摇头:“那倒是没有。就是进城后遇到一位性格真爽的姑娘,见面就要让我娶她,这不是嘛,为了保住清白,我也是拼了。” 第317章 提点 这话还真是让谢修文意外,宋弈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能遇到一见面就要嫁给他的女子? 宋弈无意多说,谢修文也不好再追问。 “弟妹是位贤妻,如今你膝下有子,还是莫要辜负了弟妹。” 宋弈一脸无奈的表情:“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后来才知道,那位姑娘是被家里头逼婚,倒是个性子刚烈的,说是嫁鸡嫁狗都不嫁家里头安排的那位,这不是嘛,正好就遇上我了。” 这也是让人无语。 谢修文听他说事情都解决了,人家知道他有妻室,自然也不愿意嫁给他做小,更何况一听他是商籍,人家就更不愿意了。 如此,宋弈倒是觉得自己应该感谢达官贵人们瞧不起的商籍了。 “这是边贸文碟。” 宋弈看到这东西,着实吓一跳。 他虽是刚到,也知道这东西一张要二十二万两银子,而且有银子没有门路,也是一样拿不到的。 “谢,谢大人?” “本官将这张文碟交于你,并非是白给的,十万两银子,你可愿意拿?” 宋弈眨眨眼,脑子里迅速地转动着:“愿意!十万两银子,我宋家还是出得起的。” “那好,你且听仔细了,这张文碟十万两给你,还是有其它要求的。” “谢大人请吩咐,但凡是我宋家能做到的,必然竭尽全力!” 谢修文将一份文书递给他,上面还列明了不少的细目。 “边贸嘛,主要就是为了互通有无。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咱们真地能得到一些好东西。如今圣上更关心的,还是是粮种一事。本官听闻西域有不少的农作物,是咱们大治所没有的。我希望你们在经商的同时,能带回这些稀奇之物的种子。当然,毒草毒药咱们可不要往回带,主要还是一些能让老百姓吃饱的好东西。” 宋弈听明白了,这是让他们借着经商的由头,再帮着朝廷做事。 要不然,也不可能收别人二十多万两,只收他十万两了。 “这事倒也好办,谢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力而为,只是,这种事情,也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时间上怕是要等得久一些。” “这个倒是无妨,朝廷也会派出鸿胪寺那边的使臣先前往各国游说,但是朝廷嘛,自然是各有各的想法。比如说这丝绸,咱们大治那是独一份儿,咱们可以卖到西域各国,但是不会告诉他们这东西是如何做出来的。所以,将此重任交于你,也是这个因由。” 你不愿意外传的东西,那别国自然也有不愿意让外人所知道的,这就是各有小心思了。 “草民明白,您放心,此事草民必当当成要事去办,而且也会尽量避开对方官府的耳目。” “如此甚好。还有一些药材,你们可以收购回来,然后再借着收购的机会和渠道,试探着能不能弄到种子或者是幼苗,若是能有详尽的培育手册,自然更佳。” “草民定当尽力。” “此事为朝廷机密,你从本官这里出去,就再无第四个人知晓,你可明白?” “谢大人放心。” 宋弈顿了顿,又一脸疑惑道:“第四个人?” 谢修文见他这反应,扑哧一笑:“还有一位自然就是……” 谢修文没说,但是两手一拱,朝着京城的方向晃了两下,同时又抬高下巴,眼睛也往上瞟。 如此,宋弈自然就明白了。 这下子,更激动了! 这是在为皇上办差呀!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十万两银子算什么! 还有几年的商贸带来的利润又算什么? 想想他是在直接为圣上效命,这说出去都是光宗耀祖的事! “只要你办好了差,日后想要做皇商,也是有可能的。” 都是商人,这皇商和普通的商人那可是天差地别的! 皇商是有品级的,虽说没有朝廷俸禄可领,可关键这是一份荣耀呀! 至少,那也是个官身,不必再见人就跪了。 “多谢谢大人,草民一定为谢大人效犬马之劳!” 谢修文又和 宋弈聊到了商贸的一些事,一再叮嘱他,因为这次拿到文碟的,宋家应该是实力最弱的,所以不要声张,不要炫耀,若是能在府城找一家可以合作的商户,或者是在府城有强大的靠山那才是最稳妥的。 宋弈也明白,宋家在高阳县自然算是首屈一指的,可是放眼全大治,那是真不够瞧的。 “大人,您的意思?” 谢修文摇头:“这得你们自己去找,而且我要你做的事,必须得做。你也不要指望本官,本官即将回京,在这片地界上,本官不一定能帮上你的忙。” 宋弈顿时严肃起来,谢修文是京官,虽然品级高,但是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谢大人这是在提醒他,有好处,不能宋家一人独占,更不能是宋家一家独大,这样,太惹眼了。 “小人明白了。听说吕家有一位亲家也是府城的富商?” 这话里有试探,谢修文直接摇头:“不可。你常在府城走动,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且人品并不怎么样。若是你要我给你一个建议的话,那便是找上两三家势头看似不怎么强,但是家中背景强大的人家,你吃肉,让他们喝喝汤便足矣。” 宋弈愣了愣,意思是可以找几家实力不如宋家的,多找几家那就会让这份利益更分散,大家的靠山也能更多? 可是他行吗? 谢修文慢悠悠道:“听闻苏家、马家就不错,朝中有亲戚为官,这总归是一条路子。当然,你还可以去打听一下其它商家。” “多谢大人指点。” 宋弈突然明白,自己无需让别人知道是否有靠山,就冲着他能拿到文碟这一件事,便足以让他们猜个够了。 毕竟,全府城可就他手里头这一份儿。 哪怕他什么也不说,别人也只会以为他身后是坐了一位大佛的。 当然,他也明白谢修文的为人,所以不会在外面打着他的幌子胡乱行事的。 宋弈这一明白过来,便知道该找哪些人合作了。 第318章 打脸 宋弈不会直接找谢家或者是刘家的人来合作,但是他可以找已经被列为商户的方家呀。 方家如今已经有一户担了商户的名头,只担商户名头的这一家,不需要再往外派儿孙去挣工钱,一年也能有一百多两的进项,这就已经让方家很高兴了。 如此,宋弈便将这个方家考虑在内,但是实际上的好处,却送往京城的铺面,如此一来,这银钱就等于是转个弯,又进了谢家。 这种操作,在大治是随处可见的,而且也是朝廷默许的,并不算是违法,更不算受贿。 宋弈都琢磨好了,可以从关外带进一批牛羊来,到时候就养在谢家的庄子上,然后再通过食肆卖出去,这就是一份银钱。 不得不说,这个弯转的就更大了,便是有人针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相较于其它一些大官家的孝敬,宋弈这样的操作,算是少的了。 很多商户都会选择追随一位官老爷来为自己壮大声势,有的直接就带着家产投靠到某位官老爷的门下了,那样的话,官老爷得的孝敬更多。 但是谢修文显然不愿意如此,宋弈也只能做得更隐晦一些。 特别是他还和谢容昭有着一层特殊的关系,所以每年借着节礼,会送去不少东西。 谢家虽然也会备回礼,但总归是不及宋家送的东西昂贵的。 这几年下来,宋家大部分人虽然觉得宋弈的做法没毛病,毕竟朝中有人好办事,但总有那么一两个眼酸的人阴阳怪气。 无非就是觉得谢修文远在京城,真有个什么事,能帮得上什么忙? 这一年年的,三节两寿都往京城送这送那的,一年搭进去几百两银子,也没见着谢修文给带来什么好处,宋家的生意该好还是好,也没借着谢修文的光。 这有人开始嘟囔,自然就会有人应和。 这一来二去的,总会有些人故意在某些场合上冒酸气,甚至是觉得宋弈如此是在用宋家的好处,来为自己谋私利。 宋弈坐在主位的左下首 ,一言不发,只听着几位族老们一一点评。 主位上,自然还是宋弈的父亲,与宋老爷一同坐在主位的,便是宋家的族长了。 宋老爷是家主,但是只负责自己嫡系这一脉,换言之,自宋老爷父辈往下三代内,都认他为家主,再远一些的,那便是宗族的事了。 一位中年发福的老爷站起来,一脸不悦:“我前几日才查过帐,这几年咱们频频往京城的谢家送礼,还有谢家老宅也要送,几年下来,竟然已经高达三千六百多两银子,这简直就是触目惊心!这么大的数额,可曾为咱们宋家换来什么好处?” 有了开头,自然就有了后续。 一位小年轻也跟着起身,瞧着也不过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族长阿爷,家主阿叔,咱们宋家如今虽然生意尚可,可是也架不住这么挥霍呀。三千六百多两,咱们能置下多少铺面?要说往谢家老宅那边送,这自然是应该的,毕竟是谢大人的家眷,可是年年往京城送这么重的礼,是否也有些过了?” 宋弈没出声,但是与他隔了两个座位的一位中年人站起来,怒道:“你们懂什么?当真是眼界窄,目光短浅,难怪成不了大事!” 刚刚的小年轻脸色一变,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也不敢顶撞回去。 但是最先开口的中年胖老爷就忍不住了。 “宋老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宋弈感激当年谢四小姐帮了忙,那他可以自掏腰包嘛,何必非要拉上咱们全族的人一块儿?” “就是,他宋弈自己得的好处,自然也当由他自己来补上这一块,何必要动用咱们族里头的好处?” 双方有了争执,此事自然就不得不被正式地拿出来讨论。 老族长是宋弈的祖父辈,仗着年纪大,辈份高,自然就觉得应该护着底下的小辈们,更觉得自己应该优先考虑家族的利益,所以,这话里话外,多少是不满于宋弈的所做所为。 宋弈也不含糊,直接让人拿了帐册出来。 “刚刚这位族弟只说我总共花了三千六百多两,却始终未说清楚这银钱的来处。今日我就当面请诸位长辈以及兄弟们看仔细了。” 宋弈的语气冰冷,显然是火气上来了。 “大家看清楚了,这位族弟看的可是我家的铺面账册,换言之,这三千六百多两,花的都是我宋弈名下铺面的银钱,不知又与诸位族亲们有何关联?” 这一下子,把众人都给弄懵了。 老族长的脸色最差:“你确定都是你名下的产业?都是从你的私产中出的?” “族长阿爷,晚辈不敢欺瞒,这其中,有五百六十五两是从族产中支出的,走的是谢家老宅那边儿,是这几年的年节时往那边送的东西,这个,难不成诸位也以为当是由我自己出?” 这下子,所有人脸上都挂不住。 谢家老宅那边,不说他们了,便是高阳县这么多的富贵人家,哪一家到了年节时不往那边送些礼? 虽说谢修文远在京城,但是因为借着他的势,各家各户都跟着沾了光。 别的不说,那些个小地主们,都因为跟谢家攀上交情后,收粮的税官都客客气气的,不敢多要。 而他们这些商户得到的实惠就更多了,只要不出本府的地界儿,一听说是高阳县的,哪个不卖几分面子? 卖给别家十文钱的东西,卖给他们有时就只要八文,甚至是更少。 这里头的一些个小事就更多了。 所以说,大家都是多多少少沾了谢修文的好处,所以这年节才会不约而同地往谢家老宅送礼。 因为送的都是一些节礼,而非银钱,所以谢家那边也都斟酌着收了。 这也算是安一安大家伙的心。 现在被宋弈提出来,大家都抹不开面子,不吱声了。 “好了,诸位对我宋弈还有什么不满的,也可以一起提出来。我也不怕诸位再挑我的刺,我已经决定跟其它几户商家一起再办一个商号了。用的是我们自己家的银钱,跟族里没有半分关系,不知道诸位可还有异议?” 第319章 解决后顾之忧 宋弈一开口,族里头大多数的人就都不同意了。 可问题是,他们不同意也没辙,因为人家都说了,花的是自己家的银钱,跟族里头可没关系。 族里头的产业其实并不多,因为是商户,所以宋家就算是有一些田产,大部分也都是以新妇嫁入门做为嫁妆登记造册的,还有的则是挂在了自己家的家奴名下。 属于族里头的产业,不过就是一些祭田和一所老宅。 这些宋弈都不曾看在眼里,只要这些人不来扫惹他,那他也乐得清静。 不过既然他们自己学不会安分,那也别怪自己心狠。 这一回,宋家的事情闹得挺大,闹到最后,竟然还要分宗了。 宋老爷带着几个弟弟从家族里分了出来,族产里头原本属于他们的那一份儿,也是一文钱没要,祖谱都重新写了。 宋弈不沾以前那些长辈们的光,但是也不能吃亏。 他们自己家的这些产业,将那些个入了暗股子的原族亲们都给清了出去,以后赚钱亏钱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不仅如此,以前的一些族里长辈仗着辈份,没少在宋弈的铺面里賖欠东西,既然分宗了,宋弈也没打算再给他们留脸面,隔天就将欠的帐册都送过去,还让人传了话,三天内清帐,否则,衙门里见! 老族长其实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他们的本意,是想着借着宋弈给谢修文送礼的事,让他让出一些好处来。 比如说他们原先都商量好的,高阳县城里的两处铺面,让他们交到族里来打理,还有府城的药行也想着让他们都交给族里。 结果没想到,这一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仅好处没要到,而且还将自己也给坑进去了。 这件事,总体来说,还是宋弈的父亲叔父们吃了亏,比如说那族产,不能说全部吧,至少这近三十年来新添置的有七成都是他们家的功劳。 只是宋老爷想着既然要分,那便好聚好散的,别因为些许小利,再让人背后嚼舌头根子。人人都道宋家是高阳县的首富,他们哪怕是正经地去拿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会有人说他们为富不仁,甚至会骂他们数典忘祖! 其实,这回宋氏的族人们会闹起来,也有宋弈在暗中拱火。 他得了谢修文给的便利,怎么能不好好做事? 想着省下来的十多万两银子,还有那位交待下来的差事,他可不敢大意。 原本他们一家子就在暗搓搓地想着跟那些出了五服的族亲们断开呢,这回好了,正好借着机会弄清楚,省得以后再给他们惹麻烦。 如今宋家这边基本上清理得差不多了,宋弈这才敢将这张商贸文碟拿出来给父亲看。 宋老爷一瞧见这东西,人都吓得魂飞了一半! 嗖地一下子站起来,人都要吓傻了。 “这,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宋弈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也知道这边贸文碟的事情,便将谢修文与他的谈话一一说了,当然,关于寻找种子或者是幼苗的事情,他没提。 这件事情,是密令,他答应了不能跟别人讲,就是不能提。 “谢大人仁义呀!”宋老爷一边说,一边转身拱拱手,一脸感慨。 宋弈道:“父亲,这文碟咱们一家吃不下,谢大人给咱们提了醒,让找几家不那么显眼的,一起合作,他给推荐了两家,咱们也可以自己考虑要不要合作。” “嗯,谢大人深谋远虑,这是担心咱们太出头了,被人使绊子呀。” “您说的是,谢大人也说他远在京城,真出事,未必能及时出手,所以才会推荐了这两家。另外,儿子的意思是,想着将方家也算进来。” “嗯?” 宋老爷多精明一老头儿呀,立马就明白了。 “这个可以有,咱们也不触犯律法,这也算不得行贿,你自己掂量着办就是。” 宋弈眼睛一瞪:“父亲,这么大的事情,您就交给我来办了?” “有何不可?” 宋老爷没说的是,谢大人既然是专门写信让你过去的,那就表明人家看重你,要不是有谢大人这里的肯定,他也真不敢让儿子担这么大的事。 宋弈这边开始着手操持,因为有几家新的加入,所以要弄一个新的商号,这个简单,对他们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再说谢修文这边结束了之后,便带着银票和现银收获满满地回京了。 不管是富商们捐出来盖佛塔的银钱,还是那些商户们自愿为边贸做出贡献而捐出的银两,自然是惊动了朝廷内外。 边贸文碟,到底也是朝廷出的,自然不可能真地就这样明码标价地卖,那成什么样子了? 一国之朝廷威严何在? 说成是富商们得知朝廷想要发展边贸,但是也需要大量的精力和财力,便自然而然地表示愿意出一份财力,好为圣上分忧。 这个名头可太好用了。 不需要谢修文再多做什么,京城这里,又发出去十张边贸文碟,同样的,二十二万两银子一张。 这可把景文帝给乐坏了。 有了这些银子,今年冬天边关二十万大军的冬衣、粮草、军饷等等就都有着落了。 甚至于,连在边城建府衙,以及军营里明年上半年的开销也都有了。 景文帝高兴得连夸了谢修文好几番。 能不夸吗? 如此能干又忠心的臣子,哪个帝王不待见? 这是真地成了景文帝手里头的一把刀,指哪儿砍哪儿去了。 关键是,那些被砍的,还得对着景文帝和谢修文感恩戴德的。 这让朝中不少老臣们都看红了眼。 老家伙们都在琢磨着,谢修文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什么样的难事到他手里头都能办得漂漂亮亮的,连平王谋逆那样的大案,都能被他查个明白。 如今只是去了一趟江南,几百万两的银子就入了国库! 这人怕不是真得从天上下来历劫的吧? 边关商贸一事,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都解决成的。 鸿胪寺这边,也派出了两名使臣,再由左武卫派出数千名精英护送前往边外诸国,若是进度快的话,差不多半年就能有个好消息了。 第320章 走商 其实,各国之间的友好关系都已经达成,基本上都是低头向大治朝称臣。 这一次使臣们过去,只是为了统一一下货币、度量衡,总不能十几个国家做生意,各用各的法子来结算吧? 而且这一次前往那些小国,拿到了边贸文碟的商家都能派遣一个小商队跟着一起,一路上有左武卫的精兵强将保护,简直不要太神气、太安全! 听到这个消息,各大商户们都觉得这个文碟买的值了。 先前谢修文说商贸时机不对后,景文帝就派人到各国去游说,然后又签了各种的和平合约。 这回再去,就简单得多了。 这一次,宋弈组的商队的确是把方家也算进去了,等宋弈到京城后,便先来给谢府送东西。 对外,只说是宋弈给谢大人送些家乡土仪过来。 因为是头一次走关外,所以宋弈这个少家主不放心,还是想着亲自走一遭。 再说了,他们这是头一回做这样的生意,也不敢真地放手就让底下人去做,谁知道该买什么回来,不该买什么回来呢? 宋弈他们这回看起来是轻车从简,其实是因为他们带的基本上都是茶叶这样的轻便之物。 茶叶不占地儿,而且瞧着一小箱子没什么分量,但是实际上抵得上别人家好几车的货物了。 这也是宋弈的精明之处。 他们高阳县就有茶山,而且宋家祖上几代人也都是做茶叶生意的,家中还有专门继承炒茶手艺的兄弟,自然就想着先做这个了。 谢修文见过宋弈之后,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稍做思考之后,便让人把方家和叫过来了。 “此行可以说是基本上没有危险,你不是商籍,对外也只是帮着亲戚跑腿,这个不算什么,不会影响日后你孩子的前程。” “姑父说的我都明白,我愿意去,您直接说有什么任务让我去做便是了。” 谢修文笑了笑:“此行,你宋阿叔也会同去,他是高阳县宋家的少家主,你过来拜见。” 方家和连忙一揖作到底:“晚辈见过宋阿叔。” 宋弈笑了:“免了,咱们都是老乡,我仗着年纪大,占一个长辈的名头,以后在外头,你记得跟紧我便是。” “是,晚辈谢过阿叔。” 谢修文见他二人也算是认识了,便又嘱咐方家和。 “你去庄子上挑几个得力的人,要年轻有力气的,干活踏实的,再挑一两个瞧着机灵,跑腿比较快的那种。这人数嘛。” 谢修文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宋弈。他不懂经商,所以真不知道带多少人合适。 宋弈笑道:“人手上无所谓,十个八个也成,二三十个也没关系。” “是,晚辈明白了。” 方家和出去了,谢修文这才又严肃起来。 “宋老板,我这个内侄就交给你了,旁的也无所谓,赚不赚钱的,都不要紧,只要让他见识见识,平平安安回来就成。” “您放心,人是我带出去的,一定给你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其实两人也都知道,如今都签署了和平盟约,而且此行又有左武卫沿途护着,对于商人来说,这已经是他们所能见识到的最安全的级别了。 “好,宋老板既然来了,那就先别急着走,一会儿咱们一起喝两杯,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交待你。”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个时节去关外,年前能赶回来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主要还是看大家伙的脚程。 宋弈觉得问题不大,都是在外行走的商人,自然知道这时间就是一切,哪能不想着早些回来? 若是赶在年节前,那可是一大笔的收入! 当然,实在赶不回来也没事,反正他们都是卯着一股子劲儿,想要从关外弄些好东西回来,都是他们大治没有的紧俏货,早回来晚回来都指定要被人疯抢。 当然,最先回来的那一批,换到的银钱应该是最多的。 这个没办法,只能靠命了。 谢修文一众大臣送着两位使臣离京,当然,后面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二十多个商队,瞧着就有像是迁移一样。 谢修文的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这么大阵仗,着实是有碍观瞻。 其实,大家也都明白,等出了边关,这些商队就会散开。 边外十余个小国呢,商队们自然是不可能会挤在一起,当初往外散这些文碟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一点,所以,景文帝才会派谢修文走这一趟,目的就是不能让这些文碟都集中在某一、两行当的人手上。 冯满满眼睛都哭肿了。 成亲后,还是小夫妻两人头一回分开。 而且方家和这一去,怕是要个月才能回来。 冯满满已经有身孕了,还不到三个月呢,也不知道等生孩子的时候,方家和能不能赶得回来。 刘若兰是方家和的姑姑,而且如今在京城,也就只有他们这么几个亲人,她自然就对几个孩子上心多一些。 “满满,回去吧。一路上有左武营的人呢,咱们不怕。现在要紧的就是先把你自己的身子养好,有了身子,就得高高兴兴的,你若是整日愁苦,只怕将来生下的孩子也是个爱哭的。” 冯满满一听,立马擦擦眼睛:“是,姑母,我听您的。” “你好好养胎,我吩咐了厨房,隔三差五地给你炖些补品,你自己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是吃不下的,也要及时跟厨房那边说。” “是,姑母。” “如今家和不在,你这小院子里也没个端茶倒水的,不方便,我让习嬷嬷过来照顾你,你再挑一个伶俐的小丫头过来,起码能帮着跑个腿倒个水的。” 冯满满觉得不妥。 他们如今住在谢府,就已经要感恩戴德了,哪里还敢再有旁的要求? “不麻烦姑母了,我一人也没事。” 刘若兰沉下脸来:“怎么就没事了?你这是头一胎,要紧得很,无论生男生女,咱们都得养好身子。如今家和不在,万一你有个好歹的,我怎么跟家和交待?” 冯满满嘴笨,现在被她拿长辈的款这么一说,便只能乖乖地听从安排了。 第321章 害喜 刘若兰的动作快,当天就让她挑了一个瞧着顺眼的小丫头过来。 其实早在刚刚得知冯满满有孕的时候,刘若兰就提过要拨两个人过来伺候,但是冯满满觉得不好,方家和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就拒了。 方家和和冯满满住的这处小院子离着主院稍远一些,但是离着东门不远,所以平时他们夫妻俩进出谢府都是走那个东门,一般就是府里头的管事们会从这个门里出去。 方家和有时候也会走正门边上的角门,但是冯满满都是走东门。 冯满满的娘也来过两次,也都是走的东门,如此也就不惊动府里头的人了。 这回方家和出远门了,刘若兰原本想着把冯满满挪到里面去,但是冯满满觉得不合适,所以刘若兰就只是安排人过来服侍。 习嬷嬷也是有经验的,再加上一个小丫头,倒也妥当了。 小院子里以前是有灶房的,平时就是他们小两口过日子,自己做饭,倒是也挺好。 自打方家和走了,刘若兰就让人把通往这边的路又修整了一番,然后还嘱咐一众护院们,打更巡逻时,都要注意着些,莫要疏漏了。 如今这院子里的灶房基本上也不用了,一日三顿正餐都是从府里头的大厨房里端过来,其它时间若是冯满满饿了,大可以派人去吩咐厨娘再给她做。 冯满满瞧着这天天送过来的新点心,再想想顿顿吃的那么丰盛,她怎么可能还会饿? 习嬷嬷笑道:“您现在月份小,所以可能察觉不出来,等孩子到了四五个月的时候,您的食量才会大增,平时若是吃一碗饭,可能到时候吃三碗都饱不了。” 冯满满脑子里一想到自己端着碗大口吃饭的样子,不由得就笑起来。 “冯娘子还要再吃些什么果子?” 冯满满立马不好意思道:“习嬷嬷,不是都说了,您唤我满满就好。” “礼不可废,您是夫人的侄媳妇,也就是方管事只是个白身,要不然,还得唤您一声少夫人的。” 冯满满连忙道:“可不敢当。”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谢容昭不能再跟程景舟通信,只觉得无聊又挂念。 聪明如她,又怎么可能一点法子都没有? 谢容昭趁着谢荣琅回来休沐的功夫,便缠着他给程景舟写信。 “不要提及我,我主要就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还有程夫人的身体如何,我知道他是不想被人抓住把柄,你们都是男子,通信是再正常不过的。” 谢荣琅也知道自己姐姐和程景舟的感情很深。 自小就一起长起来的,而且程景舟还救过她,这不仅仅只是男女情份。 “阿姐,那我就写信向他问好,然后也先表明父亲和母亲身体康健,再询问程家长辈。你确定真地不要在信中提及你吗?” 谢容昭想了想,摇头:“不要,只说咱们家一切都好即可。” 谢荣琅也听说过程家之前不太平,就连老太太的死,可能都跟程家小辈有关,所以便按她说的写。 “小狼,你说景舟哥哥能吃饱吗?我听说守孝不仅不能吃肉,便是斋饭也不能用太多,而且若是他们要结庐守灵的话,那就更惨了。” “不会的。景舟哥哥只是孙辈,他只守一年整孝即可。而且死的是老太太,估计程家顶多就是回老宅为她守孝。” 谢容昭叹口气,感觉自己和程景舟分开之后,他就有那么一点点的霉运。 “等一等!” 谢容昭想到什么,便快速地跑着去取东西。 很快,谢荣琅就看到了一身素袍,还有两双鞋子。 “都一并给景舟哥哥送去,不要说这是谁做的。” “好。” 程景舟不过是短短几日就收到了信,因为正好是赶上了京城往那边派送公文,一道连这封信也带过去了。 从府城再到高阳县,哪怕是两条腿走,一天一夜也能走到了。 程景舟看着里面的东西,手指在那些针脚上慢慢摸着,信上没提,也不用问,定然是乖宝给他做的。 程景舟看了看这素色的衣裳,如今守孝穿正好。 见不到乖宝,也不能直接跟乖宝通信,程景舟干脆地就将这身衣裳给换上了。 当天晚上,程景舟就给谢荣琅写了回信,厚厚一大封信,足有八页之多。 与其说这信是写给谢荣琅的,倒不如说是写给谢容昭的。 这信再往京城送,就没有那么快了。 谢容昭天天待在家里数蘑菇,就盼着能早些收到程景舟的回信,可是她也知道,哪有那么快? “乖宝,你宜诺姐姐差人给你送东西过来了,快去前面看看,若是礼物太贵重了,咱们也得准备回礼。” “知道了,阿娘。” 刘若兰没有过去,前厅有人伺候着,谢容昭身边还跟着王自珍,无需她操心,倒是冯满满那里,她觉得还得去看看。 “听说昨天吐地厉害,也不知道今天吃了多少,若是再吐地这么凶,就得找大夫过来给开些药才好。” 古氏跟在她身后,小声道:“孕妇还是尽量不吃药的好,哪怕是保胎药,也并非就是绝对好的。” 这个道理,刘若兰自然也知道。 古氏出了个主意:“要不,请冯娘子的老子娘过来一趟?” 刘若兰立马顿住脚步:“这个主意好!他们一家子亲骨肉,坐在一起说说话,应该能有用。” 古氏立马招了一个小厮过来,让他去跪腿儿,并且一定要说冯娘子害喜害得严重。 冯满满这会儿正倚在床上,一脸的菜色,无精打采地半阖着眼。 听到外面的动静,得知是长辈来了,便立马掀了被子准备下床。 好在刘若兰的步子快,先将她给摁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快好好躺着。啧啧,瞧瞧这小脸儿,这都成什么色了,习嬷嬷,可有打发人去请大夫?” “回夫人,冯娘子这是害喜的症状,便是大夫来了,顶多就是开一副止吐的药,可这一停药,反而会吐得更厉害。” 刘若兰皱眉:“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习嬷嬷想了想:“奴婢以前倒是会腌制一些酸辣口的小菜,而且以前也有孕妇试过,要不,奴婢去做一些给冯娘子尝尝?” 第322章 都有佣人了? 刘若兰却不是很满意:“你做的那些小菜,顶多只能让她开胃,可能止吐?” 习嬷嬷认真想了想:“应该有一定的效果,不过奴也不敢夸大,毕竟这孕妇们的反应不一,奴婢也只能说试试。” “那行,你且去试。若是不成,再问问厨娘们或者是哪位府里头下人们哪个手上有偏方的,都可以献上来,只要有用,我自会有赏。” “奴婢谢过夫人。” 一旁的冯满满听了,已经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就是一个普通的民妇,以前是个在家干家务的小姑娘,出嫁后嫁的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身无功名,如今怎么还过起了这种贵夫人的日子? “姑母不可。” “行了,你如今也没什么力气,就安心躺着。现在想想,有什么是特别想吃的?” 冯满满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微红,没说话。 刘若兰一看便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说,佯怒道:“你这孩子,想吃什么快些说。若是咱们能弄来,必然不会叫你委屈了,家和不在,我这个当姑母的还算不得你的主了?” 冯满满很少见刘若兰如此霸气的样子,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想吃芋头。” 芋头? 不仅是刘若兰,就连一旁的古氏都愣住。 “还请冯娘子说仔细些,你是想吃芋头做出来的哪样食物,还是说只单纯地想吃蒸芋头?” 古氏这反应快,刘若兰也听出来了,又看向冯满满。 “我就想吃普通的芋头,跟肉一起炖的也行,或者是直接切厚片蒸了,我再沾白糖吃也行。” 这回大家都听明白了,就是想吃芋头。 古氏立马道:“奴婢这就去厨房里看看,吩咐他们多做几样。” 冯满满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姑母,我是不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刘若兰拉住她的手,十分诚恳道:“满满,你是家和的媳妇,如今有孕了,口味有些刁才是正常的。你也莫觉得是给我们添麻烦了,只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好的,咱们费些功夫不算什么,你得记住,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人才是最重要的。” 冯满满脸色羞红,总觉得自己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知道了,姑母。” 很快,冯满满的爹娘就一起来了。 刘若兰只是说了几句应酬话,然后就将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又嘱咐人随时候着,莫要怠慢了亲家。 刘若兰在的时候,冯老二两口子的确是拘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她一走,二人立马就自在许多。 “满满,怎么样了?” 正说话的时候,一个小丫头端了热茶进来。 “冯老爷,冯太太请用茶。” 小丫头将茶水放好,又问道:“娘子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刚刚古嬷嬷走的时候留了话,说是最多有半个时辰就能吃上芋头了,您若是还想吃别的,尽可以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那奴婢就在门外候着,您有什么吩咐,摇一下铃就成。” 满满娘都被震惊到了,她瞪大了眼珠子问:“你这里还使唤上佣人了?” 冯满满一脸幸福道:“我哪里有那个资格?当初成亲时,家和就跟姑母说好了,只我们两个人过小日子,但是姑母时常会派人送些菜肴过来,我们也不好推拒。这回是因为家和出了远门,我又有身孕,姑母不放心,所以特意派了一位嬷嬷和一个小丫头过来照顾我。” 满满娘听得更惊讶了。 竟然还是有两个人服侍? 冯老二倒是挺高兴的。 只要闺女过得好,那他就觉得没嫁错人。 “闺女,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了?我铺子里东西没卖完呢,就见到谢府的人来,说你身体不适,可我也没瞧出什么来呀。” 到底是个汉子,啥也看不出来。 还是满满娘坐在了床沿上,心疼道:“可是吃不下东西?” 冯满满一脸菜色道:“吃的不多,主要是吐得厉害。越是吐,就越不想吃东西了。” “这可不行!你如今怀着孩子呢,哪能不好好吃饭?这样,你有啥想吃的,跟娘说,娘去做。” 冯满满拉住她的手:“不用了,娘,刚刚姑母已经吩咐厨房去做了。她就是担心我一个人心情不好,所以想着让您二老来陪我说说话。” 冯老二笑了:“不错,不错。这位谢夫人是真心为你好,看到她待你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这屋里有自家爹娘陪着,说话这么长时间,冯满满也没觉得不舒服,还真地是有点效果。 很快,习嬷嬷带着几个人就端着东西进来了。 没进里间,就在堂屋里候着。 小丫头这会儿进来,服侍着冯满满将衣裳穿好,再蹬好鞋子,这才到了外间。 冯老二早就退出来了,看着桌子上摆了一碟子蒸芋头,还有两个小碟子,一个里头放了细糖,一个里头放了看起来有些发黄的东西,瞧着应该是蜂蜜,再看那边站着的几个人都端着托盘,没有放下的意思。 习嬷嬷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怕都摆上了,冯娘子再瞧着心烦,所以咱们一样一样试。” 冯老二这才恍然大悟,暗道还是人家心细,换了他和媳妇,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冯满满出来,看到?好的芋头,立马就笑了。 “谢谢习嬷嬷。” “冯娘子不必客气,您快尝尝看。” 不到掌心大的竽头片,冯满满连吃了两片后,才满足地放下筷子:“真好吃!也算是解了我的馋了。” 习嬷嬷见她放下筷子,便立马示意人将这些撤走,又摆上了一个小砂锅,里面是芋头片里夹着五花肉,这是咸甜口的。 难得的,这回冯满满竟然还吃下了两片五花肉,可把习嬷嬷给高兴坏了。 “冯娘子,这一碗是用芋头做的浆子,您尝尝,少喝几口,咱们等到晌午用饭时,您再试试其它的。” 冯满满点点头,最后习嬷嬷打发人都退下,又在桌上放了两碗新的浆子:“您二位也尝尝,正好也陪着娘子说说话,等晌午时,若是娘子有力气,咱们就到外头的园子里用午饭,那儿风景好,娘子的心情也能更愉悦一些。” 第323章 不吃就浪费了 自这日之后,满满娘便隔三差五地过来一趟,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只是陪着满满说说话,便能让满满多吃不少东西。 习嬷嬷的酸辣小菜做出来,冯满满吃了一次就爱上了,几乎是顿顿都离不了。 满满娘来的多了,冯圆圆也就知道了。 冯圆圆比冯满满大,成婚也早,只是一直没有孩子。 倒也不是说没有怀孕,只是今年春天怀孕后不久,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脚,孩子没了。 冯圆圆坚持说是因为当时小姑子在地上扔了桃子皮,然后她才被滑倒了。 如此一来,婆家那边倒也不好再责怪她,反而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自家女儿。 冯圆圆自那之后,回娘家住了小半个月,后来又被婆家接回去,一直到现在,冯圆圆也没有怀孕。 当然,婆家也没有挑她的毛病,因为冯圆圆的相公虽然不是商户,但是在商队里做事,已经出门几个月了,人还在南边儿没回来呢。 所以,冯圆圆没能怀上孩子,也不能全怪她,你总得有男人才能怀孕吧? 冯圆圆回娘家,发现阿娘没在,再一问,才知道是去照顾冯满满了。 这下子,冯圆圆就不乐意了。 原本就觉得自己当初嫁得仓促,而且找的男人也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种,虽然有力气,但是人长得丑,而且现在也只是一个跑腿的,总觉得没有方家和更体面。 等到满满娘再来时,身边就多了一个冯圆圆。 当然,这是满满娘特意亲自去了一趟亲家家里,然后说满满身体不适,想带着冯圆圆一起去看看。 果真如此吗? 那肯定不是! 冯圆圆原本就是想着来谢府看看的,得知阿娘去了谢府,当即就酸了,所以一直等到阿娘回来,又是撒娇又是埋怨的,原本就有点儿偏心这个女儿的阿娘,自然就更偏心了。 满满娘想的很简单,她觉得冯满满在谢家过的挺好,虽然嫁的男人姓方,但是谁让谢夫人是他的姑姑呢? 不仅如此,想着冯满满在婆家有吃不完的好东西,如今又有孕了,她就寻思着能不能让圆圆也跟着沾沾光,补补身体,然后好再怀个孩子。 说到底,满满娘也是担心自己的女儿过得不好。 都是自己的亲骨肉,哪怕她偏心一些,也只是愿意让自己的每一个孩子都过得好。 若是她当真是那种不讲道理盲目偏心的阿娘,当初定然也会想法子给冯圆圆争取一个嫁给方家和的机会。 可是她并没有。 所以,总体来说,满满娘虽然有偏心,但也不会偏得太离谱。 毕竟,都是她的孩子,而且还有一个冯老二在旁边看着呢。 冯圆圆的到来,让冯满满觉得意外的同时,又有几分惊喜。 毕竟是亲姐妹,一起长大的,就算是偶尔有些摩擦,那也不会记仇。 “姐姐,快过来坐。” 现在冯满满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近来因为食欲好,脸也圆润了一些。 冯圆圆看到如今小妹一个人住在这么一处院子里,还有下人伺候,这心里头的酸气开始蹭蹭地往外冒。 “哟,妹妹这日子过地真不错,哪像我呀,在家还得天天洗衣做饭的。” 满满娘扯了她的胳膊一下,低斥道:“别胡说八道!谁家的媳妇不做饭不洗衣裳的?以前你妹妹也洗,这是因为怀了身子,前阵子又食不下咽的,所以谢夫人才会安排人过来照顾。” 冯圆圆嘴角一撇,显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冯满满也不想跟自己的姐姐闹僵,便故意岔开话题:“阿娘,您尝尝这个盐渍梅子怎么样?这是昨儿谢小姐送来的,我尝着还不错,跟咱们以前吃的果脯不太一样,咸甜口,倒是怪稀罕的。” 他们这里如何,一旁服侍的习嬷嬷可都瞧在眼里呢。 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有经验。 “你去跟跟厨房里说一声,就说今天冯娘子这边按三人份的量准备饭菜。” “是,三人份够吗?现在冯娘子一人就能用两人份的?” “够了,你没瞧见那些点心都被她姐姐给吃了个精光?” 小丫头探头一瞧,桌上给冯娘子备的两种糕点现在都见了底,只余盘子里的碎屑了。 罢了,这种事情,她们当下人的也不好多嘴。 “那成,我现在就去。” 小丫头腿脚快,习嬷嬷再回到屋里时,便将冯满满跟前的一碗甜汤给收走了。 “这怎么给撤了?这是摆上只为了让人瞧着,不是让我妹妹喝的吗?” 习嬷嬷不徐不疾道:“这甜汤的确是给冯娘子备的,只是凉了,她现在是双身子,不适合再用了,所以要撤下去热一热。” 冯圆圆大大咧咧道:“这有什么?而且这种甜汤,太热了也不好喝,放着吧,妹妹不喜欢,你们就做别的。这个甜汤倒是合我的胃口,我喝了就是。” 满满娘只觉得有几分尴尬,对上习嬷嬷的眼神,更觉得对方是在鄙夷她一般,格外没脸。 “圆圆,这是给你小妹准备的,而且都说冷掉了,你也别喝了。” “阿娘,没事。这么好的东西,喝了才不浪费。” 冯圆圆也不听她的,端起来就开始吃。 冯满满倒是真有些担心:“姐姐,要不还是热一下吧,万一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冯圆圆不屑道:“怎么会吃坏肚子?以前又不是没吃过!就你现在娇贵!” 习嬷嬷眼中闪过一抹气恼,但还是没有吱声。 等到晌午用饭时,习嬷嬷便说外面有些风,还是摆在屋里用最好。 原本,冯圆圆还想着去谢家的园子里瞧瞧呢,都说大官家的后花园就能抵得上普通百姓家的几套宅子,她真想开开眼界。 可惜了,没机会。 “妹妹刚刚用的可不少,要不要走几步消消食?” 冯满满的确是想着走一走,小丫头很有眼色地凑过来搀扶着她,然后就在自己这小院子里来回溜跶,一边走,还一边跟阿娘说着话。 冯圆圆这双眼睛就差直接穿到墙外头去了。 “小妹,要不咱们去外头走走?你就只在这里转悠,不觉得闷吗?” 第324章 羞辱 最终,冯圆圆还是没能如意去到谢府的大院子里好好看看这些权贵人家的生活。 自这一回之后,冯圆圆便时常去谢家,由头都是现成的,怕妹妹一个人胡思乱想,又怕她照顾不好自己等等。 而冯圆圆的婆家就算是有些怨言,也不敢随意说,谁让她有一个嫁得好的妹妹呢。 谢容昭这天新得了一个方子,其实就是这几天王自珍和她一块琢磨了来的吃食,就用芋头做的,先蒸熟了,再捣成泥,然后里面还要加上糖,然后再配上羊乳,啧,还真地是好吃又好喝! “给我表嫂那边也送一份过去吧,她如今怀着身子,若是能喝得进去,对孩子也好。” 刘若兰吃了一口软绵绵的芋泥,压根儿不用嚼,直接就嗯下去了。 “可以,你表嫂近来吃的倒是多了,而且孕吐也没那么厉害了。” 古氏上前道:“夫人,那个冯圆圆瞧着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以后还是不要再让她来了。” 刘若兰微愣:“可她是满满的亲姐姐,这话我们如何说?” 古氏笑道:“夫人放心,此事奴婢去办。” 习嬷嬷早就过来跟夫人汇报过了,那个冯圆圆瞧着就不是个省心的。 等到这天满满娘和冯圆圆又一起往外走,这回仍然是走的东门,但是还没出门呢,古氏就过来了。 “冯家太太,如今冯娘子的气色好了不少,能吃得进去,也不再吐了,这是好事。我们夫人也多谢您这些日子来回奔波了。” 满满娘一时间有些懵:“不用谢的,那也是我的女儿,我应该过来瞧瞧她的。” 古氏轻笑,她知道这位妇人就不是个心眼儿多的。 “冯家太太,这是我们夫人给您备的一些薄礼,麻烦了您这么长时间,也着实是过意不去。听闻您家里头又是经营着豆腐铺子,又得带着孙辈,我们也不好一直叨扰您。” 满满娘这回听懂了。 意思是以后没事就不要再来了。 满满娘倒是觉得没什么,原本冯满满就是出嫁的人了,论理她一个娘家人也不该来得这么勤快。 “我瞧着她也好多了,若是没什么事,往后我们就不来了。只是这礼物我们不能收,这是我自家孩子,哪能还要您的东西?” 满满娘觉得不能要,但是冯圆圆想要呀,但是人家又没跟她说话,她这会儿也插不上嘴。 “应该的,毕竟冯娘子现在也的确是好些了。” 冯圆圆插话道:“阿娘,人家也是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 话落,冯圆圆就朝着古氏讨好笑道:“麻烦您特意送一趟了,给我吧。” 谁料,古氏压根儿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满满娘。 这回满满娘应该是明白过来了,脸色微白,连忙告辞,更是推拒了那些礼物。 古氏看着她们娘儿俩落荒而逃的身影,只觉得讽刺。 要说方家和的岳母没有一些小心思,她可不信! 回回带着冯圆圆过来,故意让厨房里头做一些滋补的东西,真以为这些东西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吗? 夫人愿意给冯满满补身,那是念着方家和的情份,你一个冯圆圆是什么来路,也敢这般光明正大地沾谢家的光? 今天更是过分地还要让厨房里给煮几碗燕窝,她当这燕窝都是地里的大白菜一样便宜吗? 当真是不要脸面了! 古氏行事谨慎,再三询问过习嬷嬷和小丫头之后,就确定在背后搞事的人是冯圆圆。 虽说这位冯太太也是个爱占便宜的,但好歹还是顾着点脸面,没好意思太过了,可是这冯圆圆就有点不是东西了。 把这里当成她自己家了! 这几回来了之后,对着小丫头颐指气使的,真拿自己当这朝大的主子了! 且说满满娘回到家之后,就一直绷着一张脸,等到把孙子也赶出去,自己扑在床上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起初的动静小一些,也没人在意。 到后来这声音大了,外头干活的两个儿媳妇也只是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进屋去劝。 可是她们又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劝。 万一一句话再说得不对了,岂不是更麻烦? 家里头的古怪气氛,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天快黑时,一家子男人们都回来吃晚饭。 晚饭还没做好,几个孩子们都被打发到厢房里待着,一家子大人们都在堂屋里说话。 满满娘两只眼睛都哭肿了,说话时声音还有些哑。 “我原以为咱们满满是嫁了个好人家,可是没想到今日竟然被一个下人给羞辱了!话里话外,不就是说我们上门白吃白喝是在占便宜吗?” 冯老二皱眉:“不是他们派人来请你去的吗?” 冯家大儿媳怯声道:“这差不多有一个月吧,谢府都没有再派马车来接过阿娘。而且,我觉得阿娘是不是误会了?” 满满娘瞪眼:“误会什么?” 大儿媳道:“阿娘,后来谢家不再派马车过来,应该就是不需要您再去陪着满满了。另外,人家当初是来找您二老陪着满满说说话,毕竟她害喜得厉害,可是,您这几回都是带着圆圆去的,我上回还看见圆圆弄了一个大食盒,这是不是不妥当?” 冯老二脸色立马一变:“什么食盒?怎么还有圆圆的事了?” 满满娘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层,如今被儿媳提及,只得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几个小辈听着都觉得臊得慌,更别提冯老二了。 “你是怎么办事的?我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让你收敛着些?这怎么还让圆圆往回带东西了?这传出去了,像什么样子!” 冯大郎和冯二郎弟兄俩也是一脸的难为情。 你说说你们上门去白吃白喝就算了,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而且还都是精贵东西,难怪这回人家要说难听话了。 “那又怎么样?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满满的娘。现在家和不在,我过去看看怀着身孕的女儿有什么不对?再说也是他们先来请我去的,如今却被一个下人作贱,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满满!” 第325章 上门羞辱 古氏在这对母女走了之后没多久,就去前院见自家男人了。 “怎么样?” 方虎摇头,表情复杂:“那个冯圆圆倒是个能折腾的,往婆家带了几回东西,对他们说这东西是咱们夫人赏的,你说说,这不是故意在借势压人吗?” 古氏眼睛瞪大,她猜到这个冯圆圆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真没猜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她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 方虎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男人跟着商队南下了,还没回来,她春天时小产了一次,不过据周围的邻居们说,她婆家人宽厚,待她一直不错,平时也就是在家里洗洗衣裳、做做饭,而且这些事都是她跟几个妯娌轮流分担的,也算不得多辛苦。” 方虎想了想又道:“对了,她小产那次,据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但是冯圆圆坚持说是小侄女往地上扔的桃皮滑倒了她,因为后来一团乱糟糟的,院子里也没了证据,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她小产后,她婆婆还特意找人去换了二十个鸡蛋,说是给她养身子用。” 古氏以前也是过过苦日子的,先前落魄时,见多了世态炎凉,自然知道真正的恶婆婆是什么样的。 按方虎这说法,冯圆圆的婆婆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古氏眼睛动了动:“所以冯圆圆这是故意借着家和媳妇的名头,想要在婆家抬高地位?” 方虎点头,嘴角一扬,颇有几分讽刺:“你都不知道如今冯圆圆在她婆家俨然就是一个主子样,什么活都不用干,而且还总故意挑剔其它几个妯娌的茬。” 古氏气得深吸一口气,这个冯圆圆,就是欠抽! 借着冯满满的光,在谢家享了多少的好处,竟然还敢再拉虎皮扯大旗?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损失些东西倒是没什么,就怕一旦不管,这冯圆圆再做出其它不利于老爷夫人名声的事来。” 方虎如今是管家,想着这天天进出的那些贵人们,这事还真不能不管。 以防万一吧! 古氏先回内院去禀明了夫人,然后又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通。 刘若兰也被这个冯圆圆给气得不轻。 你占些好处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故意借着谢家的名头在婆家作威作福呢? “此事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就算我是官夫人,也不好直接插手。” “您放心,此事奴婢都会办妥,不劳动夫人出面。” 古氏心里想的是,就凭那个冯圆圆,也配让夫人给她脸? 冯家这边的谈话也不愉快,冯老二觉得自己的妻子虽然做错了事,可是远不至于让一个下人来折辱呀! “此事先这么着吧,等家和回来后,咱们再跟他说。” 冯老二脑子还是拎得清的,毕竟跟他们结亲的是方家,不是谢家,也不是刘家! “老二媳妇,饭做好了没有?先开饭吧。” “是,阿爹。” 老二媳妇刚走两步,便听到外面有人叫门。 冯大郎连忙去开门,老二媳妇还没到灶房呢,便看到一行人鱼贯而入。 打头的,便是古氏。 满满娘一瞧来的正是今日给她羞辱的女管事,这脸色便不好。 想到这里是她家,这腰杆便使劲地挺了挺。 古氏进门后,便吩咐人将东西都一一放下。 “你们且退到院中,我与冯家人说几句话。” “是,古嬷嬷。” 古氏虽然是下人,但是谁让她体面呢? 刘若兰身边最得力的人,而且也是最早跟了她的人。 这会儿冯老二也有点儿站不住,总觉得这女人的气势咋比一个男人还强? “冯老爷,奴婢有礼了。” 冯老二连忙拱手还礼:“不敢不敢,您来这是有何吩咐?” 古氏一脸温和:“今日我奉夫人之命,特意备了一些薄礼,原本是想请冯太太带回来的,但是奈何她走的匆忙,而您家的二姑奶奶想着代收这份谢礼,我等觉得不妥,所以便未曾答应。夫人特意差我等亲自上门,也是多谢前阵子冯太太去陪伴冯娘子。” 这话说的温和,但是让冯家的两个儿媳脸色都跟着变了。 什么情况? 冯圆圆代收? 那这些东西成谁家的了? 显然,二人都对冯圆圆这个小姑子不满了。 冯老二也听出些门道来,瞪了老妻一眼,忙道:“劳您辛苦一趟了。” “辛苦也谈不上。今日我过来,还有两件事,需要告知您二位,若是不能妥善解决,那我们夫人一旦下了命令,怕是有些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冯大郎皱眉道:“还请嬷嬷直言。若是我们冯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自会改正。” 古氏看过来,点头称赞道:“冯大少爷果然是位头脑清楚的。如此,那我也便不绕弯子了。这些日子,冯太太在府上陪伴我们冯娘子,无论是吃喝用度,怎样都是应该的,毕竟您是我们表少爷的长辈,先前冯圆圆抢了我们给冯娘子准备的吃食,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大不了重做就是。只是有两件事,今日需得言明了。” 这话说得冯家人都面红耳臊的,这叫什么事呀! “这第一件,便是还请冯家太太亲自去一趟王家,也就是冯圆圆的婆家,并且希望您能表明态度,告诉王家人,那些吃食可不是我们夫人送的,那是她自己从亲妹子那里抢走的。冯娘子性子软,念着亲情不与她计较是一回事,但是胡言乱语,攀扯到我们夫人身上,那就是冯圆圆的不是了。” 冯老二都听糊涂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谢夫人的事了?” 倒是家里头几个年轻的都听明白了,这是冯圆圆故意借着谢夫人的势在王家抬自己身份呢。 冯大郎拱手道:“还请嬷嬷放心,此事我们明日一早就去说个清楚,定然不会影响到谢夫人的名声。” 古氏见他反应快,笑着点点头,满意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毕竟我们夫人性子和善,表少爷又与她亲厚,太过分的事,我们夫人也实在是不愿意做,免得再伤了情份。” 第326章 尝新会 冯大郎等人自然明白她话中的威胁之意。 可是明知是威胁又能如何呢? 人家占着理呢! 而且人家也的确是有这份能耐,你要是不服气,那你也放肆一下试试? 问题是不敢呀! “古嬷嬷,您刚刚说是有两件事要说清楚,那第二件事是?” “我们夫人在京城的亲人不多,方家几兄弟虽不是亲兄弟,但是胜似亲兄弟。夫人看重表少爷,也愿意重用表少爷。冯家是表少爷的岳家,只要冯家不犯大错,我们老爷和夫人也愿意庇佑一二,将来若是有机会,也可以给二位少爷换个差事。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出格,我们夫人还是很愿意同冯家做亲戚的。” 言外之意,他们可以拉拔一下冯家,但是你们最好是要有规矩,莫要作奸犯科,真仗着谢家的势而犯了法,谢家可不会护着。 先前才出言警告一通,又特意拿了冯圆圆的事来说话,现在又反手给个甜枣。 不说别人,这两个儿媳那是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冯老二送人离开,再回屋时,看着屋里头给留下来的东西,只觉得头大。 谢家送过来的,自然都是好东西,五十斤的白面,二十斤大米,一大块的五花肉,还有三匹细棉布,另有点心好几包。 这份礼,着实不少了。 满满娘这会儿坐在屋里,也是忐忑不安的。 她这会儿想想自己先前说的话,真的有种打脸的感觉。 冯大郎看他娘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说说你一个当娘的去陪着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冯圆圆给拉过去了? 冯圆圆也是的,你说你去了吃点喝点就算了,还敢抢人家的吃食,这是一点儿姐妹情都不顾了? “阿娘,这次的事情是圆圆不对,她明知道满满有孕,因为害喜厉害,所以谢家人才会特意给她做点心,圆圆怎么能抢着吃呢?” 冯老二也觉得这个女儿太过分,点头:“圆圆确实没有个当姐姐的样子!” 满满娘的嘴角一抽:“我也没想到不过是些点心,这古嬷嬷还能这般计较!” 大儿媳道:“阿娘,您这话可就错怪古嬷嬷了,我刚刚送她们出去的时候,可是听那位姑娘说了,给咱们满满准备的那些点心,要是在外头铺子里买,五十文一斤都买不到的。” 这么贵? 满满娘也是吓了一跳,想到自己尝的那个味道,的确是好吃。 冯大郎沉下脸:“明天一早就去王家,总得把事情说清楚了,还有,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再让圆圆回来了,她男人不在,她还四处招摇,这是生怕传不出什么闲话来吗?” 满满娘瞪眼看他:“你这是什么话?” 冯大郎叹口气:“刚刚人家没好意思当着你们的面儿说。送那位嬷嬷上马车后,她特意叫住我,说了几句话。” 冯老二也看过来:“说什么了?” 冯大郎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总觉得他们家能毁在冯圆圆这个女人的手里! “冯圆圆跟王家人胡说八道,不仅攀扯了谢夫人,甚至还提及了谢老爷和几位少爷。古嬷嬷不好明说,只说让我们把人看紧一些。若是日后真传出什么冯圆圆与谢府里的人有染的话,他们一定会要了冯圆圆的命!” 古嬷嬷的原话当然不是这么说的。 古嬷嬷当时冷了脸,低声道:“冯圆圆一个出嫁的小媳妇,总是往谢府的东门里钻,她想做什么?胆子小的人,可能会传她与谢府的家丁有什么来往;可胆子大一些人,兴许就会传她与我们谢府的主子们有什么牵扯。这等败坏名声的大事,我们可是容不得的。 实不相瞒,近些日子,已经有一些不利于冯圆圆的名声传出,你们若是不能赶紧遏制,真地敢攀污到我们老爷夫人身上,我便是舍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先杀了冯圆圆!” 这话太重,也太狠,冯大郎不敢跟二老说。 但是二老现在也明白了,冯圆圆的确是胆子太大了。 她一个小媳妇儿,干嘛要主动提及别的男子?她怕不是嫌命太长了吧? 关于冯圆圆的事情,刘若兰也没有再多关注,因为有古氏和方虎盯着呢,她放心得很。 倒是陈娇娇这个大儿媳,自进门后,倒是真地循规蹈矩,看得出来是在尽力地做一个好儿媳。 “荣晖媳妇,你等一下,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原本打算和大嫂一起走的谢容昭,立马转回身来:“什么事呀,阿娘?” “没你的事,小孩子家家的,赶紧回去练字!” 谢容昭一撅嘴,还是听话地先走了。 陈娇娇则是精神高度集中,生怕再错过了什么要紧的话。 “你不必紧张,坐下说。” 刘若兰又让人重新换了茶水,这才道:“你是新妇,咱们谢家在京城来往的人家并不多,这常来的几家,你也见过的。另外,就是王大人府上,还在秦大人府上。我的意思呢,是想着寻个机会,办个宴会,就由你来操持,也多跟这些夫人小姐们说说话,日后了解得多了,这人情往来上,也总得露个面儿。” 陈娇娇略有些不安:“母亲说的是,只是咱们打算以什么名目办宴会呢?” “这个简单!前阵子乖宝不是带人鼓捣出了好些个新鲜吃食吗?正好,就借着这个由头办个尝新会,也给你娘家递个贴子。你多邀请一些跟你年纪相仿的少夫人或者是小姐们过来,回头我吩咐乖宝,让她带着人多准备一些就是。” 陈娇娇还是觉得挺新奇的。 听说过赏花会、生辰宴、品茶会等等,还是头回听说可以办一个尝新宴的! 婆婆这想法也真地是绝了。 不得不说,这要是传出去,定然会引人好奇的。 刘若兰早就想好了,她有心再给闺女弄个铺面,一直没机会动手呢,这回可是能名正言顺了。 到时候,只说这是小女儿家自己折腾着玩儿的,到时候成亲就当嫁妆带过去,那些御史言官们也说不出什么攻击的话来。 刘若兰都觉得自己这一回真地是太聪明了! 第327章 成功 陈娇娇还是头一回自己主持一场宴会,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 谢荣晖则是鼓励道:“既然母亲交给你来做,那就是信任你,你放手去做便是。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可以去找母亲请教。而且你身边不是也有得力的嬷嬷嘛,不必太紧张。” 陈娇娇见相公对她很放心,倒也不那么揪着心了。 “这尝新会的主角其实就是昭昭,我瞧着母亲的意思,是想着将名下的一处铺子改为卖这些点心,若是真成了,日后这铺子就归昭昭做嫁妆。” 谢荣晖神色不变:“嗯,原本就应该的。” 陈娇娇见他并无不满之色,心中较为满意。 陈娇娇不怕相公不要,就怕相公再去奢望一些他本不该得的。 既然家中的家产日后都与他无关,那就不应该再生出贪念来。 “相公,我想给昭昭做身衣裳,再给琅哥儿做双鞋子,你觉得可妥当?” 谢荣晖这才抬起头来看她,笑道:“你是长嫂,你待弟妹们亲厚是应该的。放心吧,他们也都是懂事的孩子,不会让你为难的。” 有了他这话,陈娇娇抿唇笑了。 其实谢府如今已经有了针线房,倒是不需要再由主子们动手。 但陈娇娇愿意给弟妹们做,那是情份,也是她长嫂的关爱。 总而言之,无论是谢荣晖,还是刘若兰,都对陈娇娇很满意。 尝新会的贴子一送出去,就少不得有人好奇。 便是王宜诺也特意打发人来问,只是谢容昭却不肯说,只说当天要她亲自来,不然错过了,她可不会再做第二回。 这让王宜诺和赵樱都是心痒痒的,便是连赵恒和王世子都十分好奇。 尝新会特意选在了谢家几位公子们都在家时举办的。 赵恒等人早就馋了,早早地过来府里头等着。 好在谢家的公子表公子们也不少,人一多,说起话来也热闹。 吕晰是头一回见到有爵位的人,远远地看到人,两条腿就开始发软。 他再看谢家的几位公子们,个个都表现得很淡定,可见是平时与这样的人物相处得多了。 果然,京城就是不一样的。 难怪他阿爹执意要让他留下来。 这已经不单单是读书的事情了。 最先上的,是几种点心,都没有见过的,瞧着倒是挺精致,卖相好。 随后就是用白瓷杯上的羊乳茶。 其实谢容昭是想用牛乳的,但是奈何现在他们庄子上没有几头奶牛,牛乳量太少了,无奈就只能用羊乳。 好在她手巧,小心烹制之后,这羊乳也没有那股子腥味,再配以其它的辅料,这味道就出来了。 “咦,我这杯喝着怎么有一股桃子味儿?这个时节竟然还有桃子结果吗?” “不对吧?我这一杯喝着倒像是有梨子味,没错的,就是梨子和绿茶的味道。” “那怎么我这杯喝着是茉莉香呢?” “呀,难道咱们喝的都不一样?我这一杯喝着是有红豆香甜味道。” “你们的都能理解,可是怎么我这个是说不上来的香甜味,而且拿勺子一舀,这里面还有这糥糥的东西,像是芋头,可是又觉得不太像芋头。” …… 等到大家都讨论得差不多了,陈娇娇才笑道:“咱们不是尝新会嘛,这就是咱们要尝的新奇东西,大家喝着可觉得满意?” 众位夫人小姐们点头,这味道的确是独特,美味。 “诸位姐姐们莫急,大家喝到的这个叫乳茶,跟关外的那个乳茶不同。我听阿爹说关外喝的都是咸的,咱们这里做的都是甜的。我为了满足大家的口味,自然是做了好多种。其实就是前阵子我表嫂吃不下东西,我看着着急,和几位厨娘一起瞎鼓捣出来的,没想到这味道还真是不错。” 诸位客人们都频频点头,的确是未曾喝过这般独特美味的好东西。 “这是用的牛乳还是羊乳?” “都可以的。只是因为我家里牛乳不多,所以今日选用的都是羊乳。我特意问过大夫的,他说羊乳其实比牛乳更好。不过我担心大家喝不惯,所以用特殊的手法烹制了一番。” 王宜诺又喝了一口乳茶,觉得真不错,但是瞟了一眼赵樱手里的,又有几分眼馋。 “昭妹妹,你就每样只做了一杯么?是不是太小气了呀?” “怎么会?后面的我特意煮了几壶,然后咱们用小杯子来品尝,要不然,以你的性子,非得喝撑不可。” 话落,便引得一片哄笑声。 果然,没一会儿,陈夏就带着几个丫环过来了,前面的端着茶壶,后面的两个是端了专门配套的杯子。 几个茶壶样式图案都是一样的,只是单纯的颜色略有不同。 用的茶杯,就是那种一口就能喝完的小茶杯。 一瞧那杯子就和茶壶就是一套的,漂亮、雅致! 谢容昭记得上辈子这种乳茶在高阳县也是卖过的,不过用的都是竹筒,而且因为原材料的原因,所以乳茶卖的也不贵,六文钱就能买一大杯。 谢容昭上辈子也研究过,虽然不是很好,但是现在她有了更多更好的原材料,自然就能做出味道更好的乳茶。 谢容昭既然要招待这些贵女们,自然不会那些不值钱的茶叶沫子来糊弄人。 价钱她都想好了,平时饮茶用的杯子,一杯怎么也要卖三十文钱一杯,若是按壶算的,则是要八十文一壶。 当然,八十文一壶的是基础款乳茶,其它的,怎么也得卖到一百文一壶以上。 当然,也得卖一些方便外带的,不过绝对不能用竹筒,太掉价了。 可是用白瓷杯的话,这价格又太高了,而且也不易拿。 这可真是给谢容昭出了一个大难题。 算了,再想想吧。 实在不行,到时候跟阿爹商量一下,他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 尝新会办的很成功,乳茶一下子就风靡了全京城。 虽然铺子还没正式开呢,但是来打听的人可是着实不少。 谢容昭带着自己的难题去找美人阿爹,只盼着他能帮自己出出主意。 “乳茶为什么一定要外带呢?” 谢容昭被问懵了。 是呀,为什么一定要外带呢? 第328章 四季茶语 谢容昭仔细回想,好像当时也是方少爷要求的,说是人家都是这样卖。 所以…… 谢容昭心里大概有数了。 上辈子自己之所以被要求鼓捣这些,十有八九跟那个王曦梦有关,不过没等自己把这东西完全弄出来,就出事了。 这辈子不同,自己和几位嬷嬷一起琢磨,而且用的材料也更齐全,东西更好,所以做出来的味道是上辈子在方家做的那些东西不能比的。 这么看来,处的位置不同,有些东西也没必要再非得去复刻。 那就这样,就做这种在店里饮用的乳茶,价格定得高一些,茶具也要用最精致的,桌椅都得是好看且高档的。 谢容昭心里有了主意,然后又央求父亲帮她出主意。 谢修文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稍一琢磨,便道:“这乳茶基本上都是甜的,按你的意思,有的特别甜,有的一般甜,还有的不怎么甜,那就细细分好了。而且因为这一类的东西一般都是女子们所喜欢的,我倒是觉得可以专门针对女子开一处茶楼,你觉得呢?” 谢容昭的眼睛一亮:“我就知道阿爹的主意多!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倒也不是非得女子才能进店,但是里头的装潢都按女子的喜好来就对了,是吗?” 谢修文笑着点头:“我们乖宝越来越聪明了。” 刘若兰为了给女儿置办嫁妆的事情,并没有刻意隐瞒,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哪家嫁女不得提前给女儿准备好田庄产业的? 谢容昭今年已经十二了,再有几年就该出嫁了,这个时候为她准备嫁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谢修文觉得这种新茶品虽然是用牛乳、羊乳做的,但是直接叫做乳茶并不合适,实在不雅,所以想来想去,便将店名定为:四季茶语。 如此,招牌上看着就更雅一些。 其实乳茶也不算是什么新品,关外的突厥人就日日饮乳茶,只不过他们都喝的都是咸的。 而前朝时,宫中也有乳茶这样的饮子,只不过圣上一般都不怎么喝,主要就是妃嫔们用的较多一些,但是这种茶饮的味道比较单一,而且妃嫔进宫侍驾,那是为了能得圣宠再庇佑家族的,所以为了保持体态轻盈,所以这种乳茶在宫中也并不流行。 没想到,如今竟是被他的女儿给折腾出花来了。 如此也好,谢修文原本还担心乖宝再为了程景舟的事情伤神,如今有事情做,也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四季茶语开业这天,但凡是谢容昭认识的京中贵女们基本上都来了。 瞧着这里布置的雅间,当真是有格调又漂亮。 一楼一进门,便是正对着柜台,掌柜的和店小二都在这里候着贵客,此处也有几个座位,但是不多,左右两侧都是屏风,再往里走,便是用屏风挡起来的一个个半开放式的包厢。 再往二楼上去,那就是正儿八经的雅间了。 小姐妹们过来一起喝喝茶,吃吃点心再说说悄悄话,还真地是个好去处! 四季茶语请的是位女掌柜,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负责做茶饮的都是谢容昭从牙行里买下来的死契奴籍。 跑堂的小二是八九岁的少年郎,都是从善堂那边招过来的,因为年纪小,其它的一些个营生也看不上他们,没有力气也没有特殊的本事,所以就只能是天天在外头找散工做。 如今谢容昭这里一开业,先招了三个小二过来试试,若是好,那日后还可以再开店;若是不好,谢容昭也寻思着让他们学一门手艺,总好过天天去码头上当苦力。 谢容昭特意跟爹娘请示过的。 四季茶语这里不招年纪太大的少年郎,主要就是担心再有人使坏招。 等过两年这三个小二身量长起来了,她就再换人,到时候看这三个若是品行没毛病,她再另行安置。 现在让这几个小二白天在这里跑堂,空余时间再由女掌柜教他们认字算帐,日后也能再去寻个轻省些的差事。 四季茶语一开业,这生意就爆火! 因为这种乳茶原本就是针对于有钱人的,价格定得又偏高,所以从用料到制作上都格外谨慎。 若是用了下等茶,骗骗那些老百姓还行,一旦让这些贵女们尝上一口,就能品出不同来。 四季茶语这里一楼半开放的包厢有九间,二楼的雅间有六间,等到了后面还有更高端的三间雅舍,那是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能享用的,不仅装潢精致,更是花花草草齐备,屋内还有字画悬挂,处处彰显出雅致二字。 开业后,这里几乎是天天爆满,便是后头的三间雅舍,也被赵樱先豪气的包了一个,王宜诺也要砸银子的时候,被谢容昭给拦住了。 “没有必要,咱们平时大多在一起,想喝了,去我家也是能喝到的。樱妹妹也退了吧。” 这雅舍的花费可不是说着玩的,这得先往店里缴六百两银子的定钱,每个月能享受一回的免单,且每个月还有三次外送上门的特殊服务。 要不然,为啥能让人出六百两银子? 出了这六百两银子,就等于是这间雅舍就是这位客人的了,一年内,不得在此接待其它客人,这就显示出客人的尊贵体面了。 其实,在内城若是租住个小院子,一年二百两也足够了。 但毕竟是做生意嘛,所以谢容昭把价格定得偏高一些,她的本意是不想将这三间雅舍定成固定客人的,所以才会故意抬到六百两一间,可没想到,赵樱二话不说就掏了银子。 “不退,这般好地方,我日后得常来,还得带着母亲一起来。咱们姑娘家想要找个轻松说话的地方容易吗?昭姐姐你可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几人相视一笑,都明白。 不是说家里头不好,实际上谁家的院子不比这里华丽? 可问题是,家里就是家里,有长辈有同辈有种种关系的人,总之就是觉得不一样。 谢春华喝着自己跟前的乳茶,倒是不曾说话,但是一旁的谢春宁却坐不住了。 她向来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这会儿又怎么能少了她? “谢容昭,我也定一间雅舍,这是六百两的银票,你数数。” 第329章 小富婆送礼物了 谢容昭抬抬眉,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她转头朝着柜台吩咐了一声:“徐掌柜,这位客人想要定雅舍,六百两,你做好登记。” “是,小姐。” 谢春宁下巴抬的贼高,好像满屋子的姑娘们就只有她最有钱似的。 四季茶语开业不足半月,这银钱就哗哗地往腰包里送,可把谢容昭给乐得快要找不着北了。 直到这天差点出事,谢容昭才再度谨慎起来。 其实也不算是多严重,就是有一位醉汉饮多了酒,摇摇晃晃地就到了四季茶语,非进进去讨杯茶喝。 若是个正常男子,小二也就放进去了,可这位都喝醉了,而且一楼的包厢里也有贵客在,所以他们便将人给拦在门外,不想竟是起了冲突,险些让那醉汉给闯进去。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谢容昭琢磨着,要不要请几个打手在这里镇场子? 可问题是这里来的基本上都是女客,就算是偶尔会有公子少爷们过来,一般也都是陪着自己的娘子、母亲、妹妹们来的,真请几个凶相的汉子过来,也不太合适。 还是赵越想的周到,给她送了两个有些拳脚功夫的姑娘过来。 “她们的父亲都是当兵的,自小也学了一些功夫,虽然不是很厉害,但是对付普通百姓也足够了。” “多谢阿叔,还是阿叔对我好。” 赵越可不吃她这一套,抬手就捏她的鼻子:“哼,你这丫头哦!转头还是跟你阿爹最亲。你说说,我都跟你阿爹说多少回了,认个干亲能如何?就你阿爹那个倔性子,还偏不!气死我了!” 谢容昭连忙哄道:“阿叔不气,是我阿爹太小心了,不过您是武将,我阿爹是文臣,的确是不方便太亲近了。如今说起来只是您疼爱我这个晚辈,倒还好些,万一真认了干亲,那些言官们估计也能烦得您想提刀杀人了。” 不得不说,谢容昭还是很了解赵越了。 “也罢,你阿爹太固执了。” 赵越前脚刚走,刘若兰后脚就派人带来了一位瞧着壮实的粗使婆子,瞧着这分量,没有二百斤,那也得妥妥的一百六十斤往上了。 主要是这位婆子还生得高大,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 “小姐放心,以后这四季茶语的门,俺给你守好了!” 听着这声音,谢容昭就觉得她一只手就能将自己给拎起来。 也不知道阿娘是在何处寻了这么一位女壮士。 等到年底时,四季茶语的生意火爆已经到了难以相像的程度,当真是一座难求。 在这里,卖的就不仅仅只是乳茶了,还有气氛、地位、品味等等。 谢容昭天天在家数银子,心里头那叫一个美! 手里有钱了,谢容昭也就大方了。 一出手就是给家里所有人都备了礼物。 给父亲和兄长们备的就是笔墨纸砚这一类的,也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谢容昭给刘若兰买了一套头饰,总共六根金钗,上面都镶着红宝石,一看就华丽且富贵,而且这一整套下来是六支,乍一看这六支似乎是相同,可是凑近了细看,还是有些许的差异,主要是这六支金钗上面都被刻了祥云纹和字,都是取了吉祥如意的好寓意。 这一套金钗可不便宜,花了谢容昭三百多两银子,这还是看在了她是谢修文的女儿的份上,店家给让了利,要不然,更贵! 谢容昭给陈娇娇准备的是一对珍珠步摇,簪头上有一对珍珠,下面则是银制的流苏,漂亮又雅致。 陈娇娇看到东西后,顿时就爱不释手了。 “昭昭这眼光真好,真好看,不过也不便宜吧?” “还可以,没有阿娘的那套贵。大嫂放心,我也是量力而行。” 谢容昭这里赚了银子,虽然是好事,但是谢修文还是免不了又叮嘱她几句,示意她不可过于贪财,免得日后再影响到程景舟。 “阿爹放心,女儿心中有数的。景舟哥哥错过了今年的乡试,还要再等三年。阿爹,你说景舟哥哥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还有那个程媛媛也太不是个东西了,气死人了!”“休得胡言!” 谢修文一脸严肃:“为长辈守孝这是当尽本分,你怎可如此妄言?” 谢容昭撇撇嘴,就那个老太太,被程媛媛害死也是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偏心惹得祸,不过这话她不敢再说了。 “阿爹,那景舟哥哥要三年后才能来京城吗?” “嗯。其实,这也算是天意。原本我和先生就想着压一压景舟的。他年少成名,我们也是担心他再被盛名所累。如今因守孝而不得不错过一次乡试,倒也不会让人多心。” 其实,程景舟这样的身份,无论他今年是否参加乡试,都会压力巨大。 若是考,那就会被寄予厚望,定然会被人们议论成为今年解元的热门人物。 可若是不考,自然也少不了一些个风言风语,什么他到底是江才郎尽之类的话。 如今老太太去了,程景舟不得不回乡守孝,这倒也算是给了他一个缓冲的机会。 正好,再磨练一下他的心志。 谢容昭不懂这些,只是担心程景舟会再度被那个叫赵家骏的人给算计了,所以还是没断了跟高阳县的联系。 进入十一月,刘若兰就开始准备往高阳县那边送年礼的诸多事宜了。 今年倒是轻省一些,有陈娇娇可以帮忙分担一二。 “还是你贴心,瞧瞧乖宝,早不知道去哪里乐呵了,这孩子,被我和你父亲惯坏了。” 陈娇娇轻笑:“母亲快别这么说,昭昭性子率真可爱,又聪明伶俐,她在外的人缘可是极好的。而且她也不是胡闹,听说是王家小姐约了她们一起去骑马。” 刘若兰笑着摇头:“现在骑马勉强也还行,再迟一些,就太冷了,都是些娇气的姑娘们,哪里受得住?” “是呀,所以昭昭才会去赴约了。我瞧着咱们库房里头的皮料子还有不少,可要选一些给祖父祖母送去?” “不了,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你三叔来信说他之前在山上猎了好东西,那皮子都硝制好给老人们用了,咱们就不再送皮毛了。” 表。 第330章 年礼 陈娇娇一瞬间明白过来,长房和三房在老家侍奉长辈,他们大老远的送年礼回去,也不能抢了三叔的风头。 既然三叔那里弄好了皮毛,那他们的确是不适合再送。 “还是母亲考虑周到。” 刘若兰又让人将一些补品搬过来,她都一一开匣查验过之后,才又分了几份。 “咱们大老远地让人送年礼回去,可不能出什么差子。这东西无论贵贱,咱们都得检查仔细了。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只是在敷衍。” “是,儿媳明白。” 这年礼准备的其实不算多,除了老宅那边有一份,还有谢小叔家有一份,再就是刘家的。 程家也得送,不过考虑到他们在孝期,所以刘若兰就只送了一些他们能用的东西,比如说一种天水麻,这种麻布,其实也就是贵人们通常用来做孝衣的。 如今程家正在守孝,给送些这一类的东西过去,才算合宜。 除此之外,便是府城铭山书院的徐山长那里,因着是谢修文的师长,所以这礼要备得谨慎且全面。 徐山长年纪大了,刘若兰让人寻出几块好皮料,又有人参、灵芝之类的好药也都要一一备上,还有给徐夫人的布料、以及刘若兰亲手给徐夫人做的两套衣裳、给徐山长做的两双鞋子。 别小看这种东西,瞧着不起眼,实际上最让长辈们开心的,反倒是这些看起来花不了什么钱的衣裳鞋袜。 这才最能体现一个晚辈的孝心。 刘若兰还给自家爹娘也做了衣裳和鞋子,总觉得自己离家太远,不能亲自在跟前侍奉,这是不孝。 但是对于谢家二老,刘若兰那就真的只是充充样子了。 反正他们在意的也是名利,送的年礼越多越值钱,在他们看来就是谢修文越孝顺。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刘若兰在投其所好了。 婆媳二人忙活好几天,才将各家的年礼都准备好,然后再统一装了箱笼,虽然是跟着商队一起走,但怕这年礼送错了,所以刘若兰让方虎挑了两个手脚勤快又精明的年轻人跟着一起去送年礼。 这一来一回,估计回来也就除夕了。 正如刘若兰所料,徐山长和徐夫人收到这一大车的年礼时,还在埋怨谢修文夫妻俩送的东西太多。 待将东西一一缷下,回屋开箱后才发现,其中一箱子里头都是给他们备的衣裳、鞋袜。 自谢修文拜徐山长为师之后,刘若兰便年年都会给二老做一些衣裳鞋袜,所以这东西一拿到手里,他们就能看出来,这还是出自刘若兰之手。 徐夫人一边摸着衣裳,一边感叹道:“这若兰也是个实心眼儿的,如今子成都做了四品官,家中必然也少不了下人伺候,怎么还总是亲自做这些事。” 话是这样说,但是语气里头不免听出一些骄傲来。 徐山长摸摸胡子,先拿鞋子在脚边比划了一下:“别说,还是若兰做的鞋子好穿,她做鞋子纳的底子都厚实,穿上后走路也不会太硬,哪怕走的地方多,脚也不起泡,不会累。” 徐山长说着,就要开始换鞋,结果一把被夫人将新鞋子给抢走了。 “你说说你,多大个人了,还见不得新鞋子。这得留着过年时再穿。你脚上这双还好好的,现在换这个做什么?” 徐山长嘴角一抽,说的好像他穿不起一双鞋子似的! 不过,他刚刚说的也是实话,刘若兰做鞋子时,底下做的那个麻袼禙就是跟别人做的不一样,也不知道是手法不同,还是她舍得用料的缘故。 这麻袼禙是手工制作千层底布鞋的主要原材料,这鞋子好不好穿,耐不耐磨,经不经穿,全在这里了。 徐山长不知道的是,刘若兰和谢修文都对这位老师心存感激,若非是他悉心教导,又不嫌弃谢修文出身,只怕现在谢修文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寻常人家做麻袼褙,里面用的基本上都是麻布。 而刘若兰考虑到先生的身份,所以在做的时候,里面用的除了一些普通麻布之外,就是用的旧棉衣裁剪下来的粗棉布。 而且她还特意将这袼褙做得厚实,别人弄七八层,她就做个十层十一层的,就是为了能让先生穿上以后更舒服一些。 这么做出来的鞋子,的确是舒服,可是同样的,纳鞋底时,也会格外费力。 好在刘若兰是做惯了这种活的,又有特制的那种锥子,而且如今身边也有人打下手,做起来就更是得心应手的。 徐山长夫妇最在意的,就是这一箱笼的衣物,至于其它的补品、药材、布料等等,也不过就是看上一眼,便让人收入库房了。 徐山长曾为帝师,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 便是景文帝也仍然每年都会派人给他送一些赏赐过来,他还能少得了好东西? 所以,到了徐山长他们这个份儿上,最在意的,就是学生们的心意诚恳与否了。 程夫人次日也收到了谢家送来的年礼,看到那些麻布时,她都激动地要哭了。 因为守孝,自然不能穿绫罗绸缎,程夫人没少收罗一些好的麻料子,但是高阳县就这么大地方,能有多好的东西? 如今这几匹的料子送来,可算是解了程夫人的燃眉之急,心里越发庆幸当初结下了这门亲事。 谢家庄此时也是热闹非常。 那马车才刚进村,就被不少人围观了。 得知是谢修文特意从京城给送回来的年礼,自然就更是引人注目,等到马车停到谢家老宅时,围着马车的已经是里三圈外三圈了。 谢阿爷高兴,也没赶人走,几个大箱子被人搬下来,瞧着就沉甸甸的。 “给老太爷请安,这是老爷给您的信。” 小厮请过安,开始一一送信了。 有谢修文给谢老三的,也有刘若兰给王氏的,还有谢容昭给谢容萱的等等。 反正转了一圈,没有长房的。 谢荣晖分别给谢阿爷和几位妹妹都写了信,等小厮将这些信都一一送完后,脑门儿上都出了一层汗。 主要是生怕再给把信送错了。 谢修然一脸落寞,他的长子竟然一个字都不曾给他写,心底的失望、沮丧,自然是溢于言 第331章 乡试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乡试。 谢容昭已经十五岁了。 谢荣晖一脸紧张地坐在书房里,今日放榜,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榜上有名,不愿意看到父亲和妻子失望的眼神,所以便一人躲在书房。 一大早,刘若兰就派人去守着了,只是不到放榜的时辰,去再早也没用。 陈娇娇此时坐在正堂,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奶娃娃正咿咿呀呀的。 谢容昭进来后一眼就瞧到了小娃娃,匆忙给母亲行了个礼,便去抱小侄女了。 陈娇娇头胎得女,原本还担心会惹得母亲和相公不快,但是注意到他们并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这才轻松一些。 刘若兰自己就是生的女儿,自然不会再去逼迫着儿媳去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 陈娇娇嫁入谢家后,便从未听婆母对自己有过子翤上的要求,更不会主动往小辈房里塞人,就冲着这个,陈娇娇就是真心实意地孝顺这位婆母。 相比于自家姐妹们,陈娇娇觉得她是嫁得最舒心的一个了。 相公屋子里干净,内宅一事尽由她自己做主打理,相公从来不会多问,便是婆母也从不干涉他们院子里的事,平时的吃穿用度也都不差,无论是月钱还是其它的贴补是样样都挑不出毛病来,还有什么是比现在更舒坦的? 她以前觉得自己嫁人后,若是相公腻了她,或者是她有孕不能服侍时,便抬两个通房便是。 陈夫人不止一次教导她,尽量不要抬外面的女人回来,不好拿捏,也容易起一些个小心思。 所以陈娇娇早就琢磨着通房的人选。 只是没想到,一直没用上。 先前她出嫁时的两个陪嫁大丫环,一个被她许给了谢府的一个小管事,还有一个则是被她放了卖身契,许她回老家嫁人了。 如今,身边再提上来的大丫环,都是自己入谢府后再采买过来的丫头,年纪不大,但是做事已经很仔细了。 陈娇娇观察过了,相公并没有相中哪个丫头的意思,所以她就心安理得地做着正牌娘子,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羡慕她呢。 今日放榜,她知道相公紧张,其实她也紧张。 上回没考中,也不知今年是否能中,陈娇娇心里头还是有些慌的。 “阿娘,可打发人去看榜了?” “一早就派出去了。且有得等呢。也怪你阿爹这人死脑筋,我早说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名次就好,可他偏不听,还说这样容易惹人非议,躲得倒是干净!” 陈娇娇笑道:“母亲可别这么说,父亲的确是要避嫌的。自打今年春开始,父亲就一直特意远着礼部的诸位大人们,就是怕再传出不利咱们谢家名声的事来。都这么长时间了,若是父亲这一会儿忍不得,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刘若兰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们都是跟他一条心的。哼,也不想想他这一天天从早忙到晚的,一个月下来我都见不了他几面,更何况是你们了?” 这话谢容昭倒是认同,“阿爹近来的确是太忙了。边关商贸的事情不是都办妥了吗?怎么还这么忙?” “父亲是吏部尚书,这大大小小的事情自然不少,也怪咱们帮不上什么忙。” 谢容昭笑道:“大嫂不必心急,等回头我大哥入仕后,你便能帮得上忙了。” 陈娇娇红着脸瞪她:“又来取笑我!” 几人一番斗趣,谢容昭抱着小侄女逗了几句,谢荣琅几人都在外头候着过来请安了。 都是一家人,也没有什么要避讳的,反正有长辈在。 一会儿的功夫,这屋子里都要挤满了。 “阿娘,我手心都冒汗了,大哥参加乡试,我比他还紧张呢。” 谢容昭戳穿他:“你紧张什么?这都考完了!你就是个心大的,当初你参加院试时,笔都少带了一支,还是多亏阿娘又检查了一遍。让你去送大哥考试,你倒是好,自己头一天就饮多了酒,也亏得阿爹不知道这件事,不然少不得要罚你抄上百遍书才是!” 谢容琅讨好道:“阿姐,我错了,您快别说了行吗?” 他这副样子,又引得众人一片轰笑。 谢荣恩一身武将的打扮,如今他入了左骁卫营,已经是从七品的副尉了。 “好了,你们快别斗嘴了。难得你们今天都休沐,不管今天晖哥儿能否考中,咱们晌午都一起乐呵乐呵。” 话落,刘若兰看向陈娇娇:“你去跟厨房吩咐一下,将几个孩子喜欢的烤鸭、卤鸡都备上,还有咱们四郎最喜欢的羊肉也不能少了。” “是,母亲,儿媳这就去。” 孩子在母亲这里,陈娇娇是没半分不放心的。 谢荣琅又坐了一会儿,心里头算着脚程:“几位兄长,咱们还是去前院等吧,一旦有了消息,即刻来禀明母亲。咱们这么多人,瞧着小侄女都不敢抬头了。” 小娃娃年幼,只是单纯地认生。 这几位阿叔平时回来的少,再加上小娃娃记性差,每回见了都要躲一阵子才愿意看他们。 谢荣琅天资聪颖,年纪不大,但是今年已经中了秀才,妥妥的名人,十五岁的少年郎,当属少见。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竟隐隐成了这一帮子兄弟中的领袖人物,但凡是他敲定的事情,就没有其它人不应的。 他一开口,其它几人都跟着起身告退,刘若兰又吩咐古氏给他们那边备些小吊梨汤过去。 等待最是难熬。 尤其是对于谢荣晖而言,这是他第二次乡试,若是不中,便还要再等三年。 谢荣晖并不急于入仕,但是在京城,仅有一个秀才功名显然是不够的,况且如今父亲高居吏部尚书之位,他身为名义上的长子,却是读书不成,唯恐再堕了父亲的才名。 今年他和程景舟一样都参加乡试,他笃定程景舟会中,毕竟三年前他便得到了几位先生们的赞誉,此次若是程景舟中了,而他未中,难免会有心理落差。 谢荣晖想到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脸面,更重要的是,若他不中,日后再护着乖宝时,他总觉得气短一些。 第332章 中了 “中了!大少爷中了!” 三顺一路小跑着,边跑边喊。 谢荣琅几人最先听到了动静,立马就跟着一起往内院跑。 这下子,谢府沸腾了。 今年京城取举子共八十六人,不算多,但比起往年最少的那次来说,又还可以。 谢荣晖中了第五十五名。 这个名次不算太好,如果来年参加会试,基本上没有胜算。 但是能中举人,这就已经很好了。 刘若兰高兴,直接吩咐道:“快,快去放炮仗,还有你们,都去前头备着,除了报喜的官差之外,定然还会有过来送贺仪的,你们都负责接待,莫要怠慢了。” 谢容昭怀里头还抱着小侄女,问道:“大哥可知道了?” 谢荣琅一愣:“应该是知道了吧?三顺喊的那么大声。” 这话说的也不是很确定。 刘若兰咯咯直笑:“来人,去大少爷那里看看,不行就让他回院换一身合适的衣裳。” “是,夫人。” 谢修文还在吏部衙门呢,自打升任吏部尚书之后,他就觉得这当官是天底下最没好处的事了。 公务太多,这一个时辰恨不能直接都掰成两个时辰用。 主要还是因为到了秋冬,各地外任的官员们要考核,有的要回京述职,到处都是事情。 谢修文看到了谢林呈交过来的公文,打开看过之后,轻笑一声。 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能建功立业。 谢林当初选的地方因为常年有水寇,所以地方有些穷,商旅们也都绕道而行。 谢林自上任之后,就一直致力于消灭水匪,之后又鼓励农耕商贸,如今,他治下的县城也已经是小有功绩了。 若是今年的乡试,谢林治下再出上两三个举人,那么他调任回京的难度就会更小。 谢修文虽然已经是吏部尚书,但是做事仍然是有些束手束脚。 先前因为边关商贸的事,也算是得罪了郑阁老和王勤山,虽然不致于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但的确是不再如以往那般愿意提携他了。 当然,谢修文也不在意他们是否提携,他一直知道得很清楚,他背后的人,只能是圣上! 谢修文在与徐山长的信件来往中,也没有隐瞒自己在朝堂上的种种观点以及建议,徐山长大多数都是持支持的态度,就算是偶尔有不认同,也会表示许是自己远离朝堂,跟不上帝王的思路了。 谢修文也是在与徐山长互通信件时,才明白了他为何能一直得帝王的尊敬和看重。 徐山长虽然为师长,但是从来不会仗着先生的身份就随意发表态度,更不会横加指责。 徐山长遇到了与别人相左的观点时,会主动站到对方的立场来探讨这个问题,这就会减少很多的矛盾。 尤其是对于圣上而言,他是帝王,若是他的臣子过于尖锐,圣上也会生气,也会受不了。 谢修文将一干公文分好类,然后交待小吏给底下的各房送去。 豆子一路小跑着进来,但是没有多大的动静,可见是有经验了。 “给老爷道喜了!” 谢修文抽空从一堆公文里抬头,赏了他一记眼神:“大少爷中举了?” 豆子嘻嘻道:“是呀,大少爷中了举人,榜上第五十五名。” 谢修文点点头,没有太兴奋,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这个名次,再读三年,也未必能中进士。 “知道了,夫人派人过来了?” “是,夫人特意派人过来跟您通禀一声,也省得您惦记。” “还说什么了?” “说是晚上要在家中摆个小宴,让您早些回去。” “知道了。” 豆子跟随老爷多年,自然知道老爷的心思。 大少爷中举了,但是估计明年不会参加会试,如此看来,要等三年后才有可能入仕。 老爷看事情向来长远,估计等到大少爷参加会试的时候,小少爷也要跟着一起参加了。 豆子猜的还真不错。 谢修文的确是更看好谢荣琅。 谢荣琅的读书天分是谢家几个孩子里最好的,在他看来是仅次于程景舟的。 程景舟这次若能一举夺得解元,那来年的金榜上,必定有他的大名。 谢修文忍着冲动,还是让程景舟主动告知自己成绩吧,不能表现得太急切了。 晚上的小宴,其实就是家宴。 不过有王宴清和赵恒这两个凑数的,临时也没走,都留下了。 谢容昭已经十五,平时和他们的接触已经少到几乎没有了,赵恒还是爱过来寻她说话,当然,每回都有长辈在场,要不然,谢容昭也会主动回避。 “昭昭姐姐,景舟哥哥是不是就快要来京城了?” 谢容昭脸一红:“我怎么知道?” 赵恒那方面还未开窍,追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景舟哥哥跟你最好了,他要是来京城,指定是最先给你写信。还有,他来了之后也会住在谢府吧?那我是不是可以常常过来找他玩?” 一旁刘若兰笑道:“你就知道玩!景舟是要参加明年的会试的,你呢?不是想着明年入左骁卫吗?你父母可同意了?” 赵恒小脸一垮:“可别提了!我父亲倒是同意,可我母亲不答应,说是我年纪小,还是在家里多练两年最好,而且还一直督促着我读书,非要让我走文官的路子。可我自己知道,我哪里是那块料呀!” 赵恒自小就不爱读书,喜欢舞刀弄枪的,而一众的好友里头,也就一个程景舟算是纯纯的文人,其它的,基本上都是要走武将路子的。 有时候谢容昭也觉得奇怪,这两个人是怎么玩到一处去的。 “你母亲也是为你好。你看看我家四郎,若是不好好读书,不去学习兵法,进了左骁卫能升得这样快?” 赵恒一想也是,谢荣恩才多大呀,已经是从七品的副尉了,这以后再立了功,妥妥就能升到正七品之内的了。 “伯母说的是,我会好好读书的。” 谢容昭看着他这无精打采的模样可是乐坏了,“那你去寻我四哥说话吧,正好你们两个也交流一下,看看如何才能做好一名武官。” 刘若兰偷笑,这两个孩子有什么好交流的? 就是谢容昭想把人给骗出去! 第333章 不同意 谢荣晖中举,的确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陈娇娇最是高兴,以后她就是举人娘子了,便是外人称呼她一声夫人也是当得的。 陈家早早派人送来了贺仪,而且还是陈娇娇的亲兄长亲自来的。 晚上的家宴上,刘若兰提到了要给谢荣晖办一场宴会的事。 谢修文觉得宴会可以办,但是不要搞得太大。 “只请晖哥儿的一些师长好友来即可,我的同僚尽量不要惊动。” 谢修文如今是吏部尚书,正三品,一旦他要为长子庆贺举办宴会的消息传出去,这前来送礼的怕不知凡几。 为了省事,还是不要办得太大才好。 当然,谢修文也是不想太引人注意,毕竟他现在这个位置,本身就已经很容易得罪人了,若是再被人盯上,只会让他觉得更疲累。 晚上,大家都喝的有些多了,谢修文也不想在儿子的兴头上去教他如何做人做事,所以次日晚上才将他叫到书房说话。 “你虽中举,但是名次不显,明年的会试,你是如何打算的?” “回父亲,儿子想着再苦读三年,等下次会试再下场一试。” 谢修文对于他的这份自知之明,还是很认同的。 “可给你祖父写家书了?” “昨儿母亲就催着写了。” 谢修文点点头:“你的学问还算扎实,只是有时候不知变通。为父的意思是想让你出外游历一年,只是不知道你是否舍得妻女?” 谢荣晖连忙拱手道:“儿子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 谢修文见他还算是识教,便又道:“你出身虽然算不得显贵,但也不算贫寒,你在京城几年,也见识了权贵的生活之优越,为父也是想让你去穷乡僻壤间看一看,我大治的百姓并非都生活得安康喜乐,你既有入仕的执念,便当明白你为官是为了为圣上解忧,也是为了给天下百姓谋福祉。” “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你且放心,就算是远游,为父也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出门在外,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儿子让父亲操心了。” “此事你还要与你妻子好好商量,另外,为父还要嘱咐你,不要乱来,不要招惹不三不四的人回来,陈氏很好,身为你的妻子,她一直做得很好,莫要寒了她的心。” “是,儿子记下了。” 晚上,谢修文对刘若兰提及了让谢荣晖去游学的事,没想到竟引起了刘若兰的强烈反对。 “他们小夫妻还年轻呢,这才正经过了多长时间的日子,你又让他去游学,你就不替儿媳妇想一想?” 谢修文嘴角一抽,有公爹替儿媳妇想想的吗? “又在浑说!” 刘若兰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不对,解释道:“娇娇身为咱们家的长媳,无论是对咱们还是对乖宝和琅哥儿都是无可挑剔的。小夫妻年轻,感情正好着,你怎么忍心让他们分开?” “又不是长久地分开,况且晖哥儿还要考学,总归是要将眼光放得长远一些才好。” “你,你这个人,怎么就说不通呢!你想让晖哥儿好好读书,那就直接让他去白鹤书院再多读几年便是了,如此一个月还能回来个两三趟,若是这一走了远处,何时才能回来?” 谢修文只觉得没有力气再跟妻子去争辩了,有些事情,他就算是有理也是说不清楚的。 刘若兰见他不吭声,越发觉得这个决定不像话。 “你明儿就得跟晖哥儿说,游学的事情再议!” 谢修文无奈地捏捏眉心:“若兰,这是他求学的大事。晖哥儿的天资一般,就算是再苦读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中进士,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从其它地方入手,不能只盯着那些书本。无论是正经还是旁经,他目前都已经算是修得不错了,但是日后入仕,不是只靠着能背几篇文章就行的。” 刘若兰也知道自己于此道上不懂,但仍然执拗道:“别人家的孩子读书科考,也没见都要去游学呀?”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先前我让他到丰县去跟着陈兄历练时,他不是收获颇多?有些东西,从书本上是学不来的。他的天分又一般,只能让他自己去看去听去摸索!” 刘若兰不说话了。 夫妻二人都同时沉默下来,好一会儿刘若兰才退让一步:“那能不能等过了年再让他出去?” 谢修文看着一脸期盼的神色,也只能点点头:“可以,等明年过了元宵节再让他上路,等到入冬时回来,如此其实也用不了一年。” 刘若兰满意了。 她想的简单,离过年还有几个月呢,若是趁着这个机会,陈娇娇能再怀上身孕,那谢荣晖出去游学就去吧,不过,还是得往他身边安排几个得力的人手,可不能让他带些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 次日谢荣晖和陈娇娇一起过来请安,顺便也要商量一下办宴会的事。 刘若兰看陈娇娇的气色不太好,眼睛也微肿,便想到可能是为了游学一事。 “晖哥儿,我与你父亲商议了一番,你游学一事,待明年过了元宵节再说,这几个月,你就安心在家里读书,平时若是有哪里读不通的,可以请教你父亲。” 谢荣晖愣了愣,他还以为过几天就要出发了呢,怎么一下子就推到了几个月之后? 陈娇娇倒是大为惊诧之余,还有几分的喜色。 刘若兰一看,就知道这是说到她的心坎上了。 “是,母亲。” 接下来便是商量着摆酒席要请哪些人了。 同为亲家的陈家是一定要请的。 谢修文与王进不仅是同窗,还是同科,如今又是同僚,且两家一直有来往,也得请。 威信侯府和定国公府这两家,刘若兰原本是不打算请的,但是昨天人家都送了贺仪过来,不请人家过来吃酒,着实是说不过去。 于是原本计划着摆个三桌的,这么一商量,一下子就又涨到了五桌。 就这,还是没打着请谢修文的那些同僚,要不然再加五桌都不一定够。 “夫人,宋老板派人送贺仪过来了,另外还有给小姐的东西,这会儿正在前厅等着。” 第334章 还有后续? 当初谢容昭弄出十多种乳茶的方子,在京城一下子火子之后,宋弈就瞧准了商机,跟谢容昭一商量,便干脆地买下了她的配方。 当然,也不算是完全买下,而是让谢容昭以配方入股,这样四季茶语在大治朝一下子就有了十几家的分店。 这样的东西,普通百姓们是喝不起的。 所以这十几家的分店都开在了州府,无一例外都十分火爆。 谢容昭也因此,什么也不用做,就成了一个小富婆。 宋弈到底是商人出身,自小耳濡目染,他想到的法子只会更有效也更有利润。 除了京城这一家是谢容昭自己的之外,余下的那些店铺,都是她和宋弈二人平分红利。 宋弈每年会派人送两回帐本过来让她过目,并且在他的坚持下,还是让谢容昭在每个铺子里都安排了人手,虽说是宋弈不敢欺瞒她,但是这样做大家都心安。 谢修文知道宋弈这么做的目的,也知道亲兄弟明算帐的道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一直都冷眼旁观。 谢容昭能赚到多少钱是她的本事,他和妻子不会伸手要一文钱,日后都是她的嫁妆。 谢修文相信只要自己活着一日,宋弈不敢乱来,甚至还得讨好谢家,但是人性不可试探,谁能保证他的官位能一直居高不下? 所以,宋弈的建议才是最稳妥的。 谢容昭这几年靠着四季茶语,手上的银子已经积攒了上万两,更别提她还有其它的产业。 如今京中能硬气地说一句靠自己真本事养活自己的年轻人可不多,谢容昭就是其中一个。 宋弈派来的是他的一个侄子,年纪与谢荣晖相仿。 先把贺仪送上,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之后就是将一个木箱子抬到了谢容昭跟前。 “这里面有六家铺子半年的帐册,另外还有该给您的分红。我阿叔说了,等下个月再送四家铺子的帐册过来,也省得您再说他不体谅您。” 谢容昭笑了:“辛苦宋阿哥了,这次来京城可是要多住几日?” “正是,方掌柜的这次从关外弄来了不少的皮货和宝石,我阿叔吩咐要往南边儿运一些,只是眼下这些货物还在盘库,得等一等。” “方表哥做事麻利,相信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谢您吉言。” 谢容昭命人抬着箱子回到自己的院子,打开之后,陈夏先取出里面的一个小匣子,然后小心地打开,确认里面的东西是银票和一些金元宝,这才递过来。 谢容昭接过来数了数,银票有十几张,总共有三千两,另外还有十个金元宝。 她随手拿了一个在手里掂一下,沉甸甸的。 “小姐,这次宋老板没让人送别的,都是帐本。” “知道了,一会儿我再看。这十个金元宝我去给阿娘,然后跟她换一些银豆子来用。” 谢容昭现在赏人一般也都是用银豆子或者是银瓜子之类的。 早先的时候用铜板,如今谢修文的身份上来,她再去到其它的高门中,也不好再用铜板赏人,免得被人笑话。 陈夏笑道:“拿这样足分量的金元宝去换银豆子,小姐可是亏大了。” 谢容昭也是扑哧一笑:“你说的对,我得跟阿娘撒撒娇,让她帮我再弄些好东西!” 刘若兰早知道她会上门,所以早早地让古氏都安排好了。 “这些银瓜子都给你备好了,大的小的都有,总共差不多有五十两,你先用着,回头我再让人帮你弄一些金豆子。” 谢容昭笑笑没说话,将装有十个金元宝的小匣子递过去。 刘若兰打开看了一眼,笑道:“真舍得给我?”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吃住都在家里,都是爹娘养着我呢。再说了,我知道阿娘给我攒嫁妆呢,不过琅哥儿还没定亲,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哟,小小年纪就知道养家了!” 刘若兰笑话了她一回,又让古氏将这十个金元宝收起来了。 “回头阿娘就让人用这个金元宝给你做成金豆子去赏人。上回方管家帮着绞了一些碎银子,你那里若是不够用了,只管去公中帐房那里去取,不必非得到我这里来要。” “知道了,阿娘,我就是想过来陪您说说话。要摆酒席了,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这些事情都有人张罗,哪里需要你一个小孩子操心?” 话落,刘若兰又觉得不对,仔细打量了她两眼:“要不,你还是跟在你大嫂身边去学一学吧。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得会,免得日后再让人给欺哄了去。” 谢容昭嘻嘻笑着,抱着她的胳膊又是一通撒娇。 最后走的时候,刘若兰把自己新得来的一套琉璃瓶给她了。 谢容昭晚上再翻看这些帐本的时候,陈夏才发现在箱底还有一封信。 “小姐?” 谢容昭示意她拿过来,陈夏还嘀咕呢:“宋老板怎么把信放到箱子底了?这要是大意了,可能真会误事。” 谢容昭拆开信一看,上面的确是宋弈的字迹,不过说的不是四季茶语的事,而是关于高阳县的一些琐事。 这其中,便提到了王曦梦。 当初谢容昭的四季茶语开到府城的时候,引起一阵轰动,高阳县虽然没有开,但是县城里不少富贵人家也是去府城亲尝过的,回来后自然是赞不绝口。 没想到不久后,王曦梦也弄了个乳茶出来,不过她用的是竹筒,而且先是在县城里摆摊子卖,因为价格便宜,还真有不少人去买来尝了尝,结果就被骂说他们这是东施效频。 王曦梦因为地位和经济能力的原因,所以拿不到更多更好的材料,做出来的就是简易版乳茶,就是只用了羊乳、茶叶和糖,自然也就不讲究什么口味了。 那些尝过府城四季茶语味道的富贵人家去买回来一喝,只觉得还不如自家煮的好,自然不会再去光顾,而普通老百姓,谁会乐意花一家子一天花销的钱去买一杯乳茶? 所以,这买卖只是支腾了不足十日便彻底黄了。 当时谢容昭就没在意,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此事竟然又有了后续! 第335章 圣意 原来是王曦梦和原宋家的人搭到了一起,在高阳县开了一家酒楼,这里面有些菜和食为天的就撞了。 当然,开酒楼嘛,也没规定这菜就只有你家能卖,别家不能卖的。 可让人恶心的是,他们连菜名都不改就直接都照搬过来,这就是在故意恶心人呢。 王曦梦也聪明,他们酒楼的饭菜明显是比不上食为天的,所以跟宋家人一合计,就只在一些县城里开,并没有开到府城去。 而宋弈家这边的酒楼,基本上都是走的贵客路线,所以起初并没有发现他们的恶心行为,直到他们在高阳县也开了一家之后,才意识到原来的那些族亲们是有多不要脸。 “这个王曦梦,还没死心呢?” 宋弈信中提到了他们,就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写在信上向谢容昭诉苦的。 宋弈现在家产颇丰,自然不会特意去为难一些个小商户,但是也不能凭白地让人恶心了。 所以他直接找人去给宋家那边带了话,若是三日内,不将那菜单的名字改了,那就别怪他出手狠了。 宋家老族长那边也都害怕,知道现在的宋弈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宋弈了。 如今宋弈的财力放眼全府城那都是前几的位置。 他们不敢硬碰硬,但是又觉得不能这么听话,所以就只把高阳县的酒楼里的菜单改了。 他们以为宋弈看不见,自然也就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只是没想到,三天一过,宋家其它各县的酒楼就都出了事。 开在外县的酒楼,自然不可能都是宋家的产业,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定然是要找一户当地有权势的人家合作的。 结果,高阳县的酒楼倒是没什么事,但是其它各县的酒楼都出了事,接连几天都是一群叫花子去酒楼吃饭,不接待还不行,人家也没说不给钱呀! 就这样,没几天的功夫,他们在外县开的铺子名声都臭了,但凡是要点儿体面的人家,都不会愿意再去他们的酒楼吃饭了。 如此,这生意做不成,几方就开始了扯皮。 俗话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那些宋家人也不是什么强龙呀! 这么一番折腾,半年下来,虽说也挣了些钱,但是开在外县的铺面都成了别人家的,他们顶多就是把先前的成本给弄回来了,但是这酒楼的一些菜的方子也算是彻底地暴露了。 谢容昭连连摇头,这个王曦梦心倒是大,但是做生意,还是得看眼光呀。 宋弈当初撺掇着宋老爷分宗,不就是因为看不上那些族人们的短视且无休止的吸血嘛。 信中还提到今年秋王曦梦就要和赵家骏成亲了。 这是好事。 他们结为连理,王曦梦日后成为赵家妇,是不是就不能再总是在人前抛头露面了? 谢容昭想到当初王曦梦为了拿到她的这个镯子,竟然还收买了谢容兰等人,她就知道这个王曦梦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这辈子没了自己的镯子,也没了阿爹和景舟哥哥为他们铺路,她倒要看看这个赵家骏的路能走多远! 景文帝与几位大臣们都商议妥当之后,只让谢修文留下来说话。 “听闻你的长子今年中了举人?” “回圣上,的确是考中了,不过名次不佳,明年的会试应该是不成的,所以还想着再苦读几年。” 景文帝点点头:“的确是不急。不过朕发觉你倒是很会教导学生呀。” 谢修文连忙自谦道:“不敢!微臣脑子里那点东西,还是教不了多少的。” 景文帝大笑:“你也不必如此自谦。如今边关商贸推行的十分顺畅,各处衙门和边关将士们也都磨合得不错。这两年国库丰盈,还是全赖于爱卿呀。” 这话更不敢认! 谢修文低头:“多亏了圣人明鉴,再加上有户部、鸿胪寺以及边关将士们的通力合作才能有今日,微臣不过是帮着圣上跑跑腿,可不敢居功。” 景文帝心情好,便命他陪自己走走。 “朕膝下皇子数位,爱卿也都是见过的,朕有心给几位皇子们再聘一位先生,不知爱卿可有人推举呀?” “回圣上,若是单纯教学,微臣以为王勤山大人可行。” 景文帝点点头,但是没有明确表态。 谢修文也满知道圣上这是何意,所以不敢轻易开口了。 “谢爱卿,你觉得朕膝下哪位皇子更肖朕?” 这可是一道送命题呀! 谢修文腰弯地更低了些:“回圣上,微臣与几位皇子并不熟,偶尔见过,但是也说不上几句话,实在是不敢妄语。” 景文帝不知想到什么,冷哼道:“你倒是谨慎!” 谢修文心里头反倒踏实了:“回圣上,微臣自入朝伊始,便一直得圣上恩宠,此生定然是为圣上竭尽全力,如今朝堂上支持几位皇子的呼声不断,微臣以为,圣上正值壮年,无需过分忧虑此事。若圣上有意考校,也未尝不可。” 这话算是说到景文帝心上去了。 近些日子,常有臣子们进言让他早立太子。 景文帝其实是不太愿意的。 他的长子如今已经二十出头,也是一位父亲了,但是才华平平,他并不看好。而其它的几个儿子,要么就是过于机敏,要么就是明哲保身,不敢显露,这让他心生烦闷。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经入朝历练,谢爱卿,朕打算让小五去你的吏部历练,你以为如何?” “回圣上,能为圣上分忧是微臣之幸。五皇子聪颖过人,入朝历练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他年纪毕竟尚幼,这读书?” “嗯,朕也是正为此事将你留下,朕想着让你入崇文馆讲学,正好几位皇子也都到了年纪。” 谢修文微怔,崇文馆可是培养太子的地方! 就皇家学院来讲,这崇文馆就等于是最高学府了,皇子或者是皇亲们从弘文馆出来之后,要么会被派遣差事,要么就是进入崇文馆学习。 一般而言,太子的人选,必然是要在崇文馆中就读过的。 换言之,大皇子已经正经领了差事,不可能再回崇文馆读书,所以,他已经与大位无缘了。 第336章 桓哥儿 其实,大皇子是曾在崇文馆读过一年书的,二皇子也是一样,只是大皇子才质平庸,旁人三年能读透的正经,他用了五年都不能通透,也因此,他在弘文馆待的时间就比较长。 而且大皇子早已及冠,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需要考取功名,若是再一味地将时间蹉跎于读书之中,只会让他背后的人更着急。 事实上,越是如此,大皇子这书就越是读不进去了。 所以,景文帝才会命他入朝历练,而如今,大皇子已经有两年未曾再入过崇文馆读书了。 崇文馆原本正经开始讲学就没有几年,主要是因为早先的皇子们都小,弘文馆的书都听不明白呢,这崇文馆就更不行了。 谢修文也听出来了,圣上这是想要抬举他呢。 “多谢圣上信重,微臣必不敢怠慢。” 景文帝见他欣然接受,倒是很满意。 “小五年纪还小,朕原本是想着给他娶房媳妇再让他入朝历练的,可是又觉得他如今于女色上未曾开窍,便干脆随缘吧。” “您说的是。” “朕让他入吏部学习,并非是为了让他去掌事的,他身为皇子,总得知道朝廷这么多的官员们都在做什么,都能做什么,都应该做什么。让他跟在你身边,朕也放心。” “谢皇上信重,微臣定然不会负圣恩。” 谢修文隐隐察觉到了圣上的几分心思,但是也不敢再往深处想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分别跟在了秦阁老和郑阁老身边学习,如今他身边又领了一个,总有一种这是皇上在给儿子们找刀子的感觉。 无论如何,圣意不可违。 谢修文对这位五殿下还是有几分印象的,虽说不知他书读得如何了,但是知道这位殿下性子仁善,且是中宫嫡出,论身份,尊贵着呢! 不多时,君臣二人入一小亭中歇息,景文帝赐了坐,谢修文也只敢坐半个屁股,御前可不敢大意。 “启禀圣上,五殿下到了。” “嗯,让他过来。” 五皇子一过来,谢修文连忙站起身来。“给父皇请安。” 五皇子平身后,谢修文连忙向他请安。 景文帝笑着让谢修文坐下:“小五,这是朕为你寻的老师,你可知道他是谁?” “回父皇,儿臣见过的,是吏部尚书谢大人,儿臣以前还跟谢大人说过话的。儿臣还曾因为边贸一事向谢大人请教过。” 景文帝点头,心情很好:“过来给你老师行礼,日后你便跟在他身边学习,可要好好用功,莫要偷懒。” 五皇子眼睛一亮:“儿子遵命!” 话落,五皇子跟前已多了一个莆团,扑通一声跪下:“学生见过老师!” 谢修文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殿下快快请进,可使不得,使不得呀。” 景文帝却抬手阻止谢修文:“你是师长,他是学生,他跪你是应该的,你该受着。” 如此,五皇子给谢修文磕了三个头,差点没把谢修文给吓死。 “日后你就跟着谢大人好好学习,朕可是会考校的。” “是,父皇。” 师生二人这关系算是定下了,谢修文心头是苦不堪言。 原本只是猜测,如今算是彻底弄明白了,圣上这就是拿他们几个臣子当刀枪使呢。 谁知道最后哪位皇子会胜出? 要是论及几位皇子的先生,他应该是最不起眼的了。 毕竟,郑大人和秦大人都是正一品,而他虽然也被圣上封了一个文渊阁大学士,但只是一个正三品的吏部尚书,这可是差着好几层呢。 也不知道五皇子会不会觉得自己这身份上低了些,万一觉得自己不配教他,那才叫真的惨。 自此之后,谢修文每隔三日便会入崇文馆讲学一个时辰,几位大人们也都是轮流入崇文馆讲学,平时,有专门从翰林院里挑出来的才子在这里讲经,这日子倒也过得还行。 五皇子只是入吏部学习,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权力。 谢修文明白,圣上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五皇子年幼,怕他冲动行事。 “殿下今日辛苦了,时辰不早,您可以回去了。” 五皇子看向谢修文然后一揖到底,这又把谢修文给吓一跳。 “殿下这是作甚?” “先生理当受我一拜,我大名李桓,因未及冠,所以无字,但幼时母后为我取乳名五福。先生若是不嫌弃,可直接唤我一声五福,或者是小五都行。” “万万不可,礼不可废!” 李桓叹口气,他就知道会这样:“可我是先生的学生,您对这般谨小慎微,即便是有时候是学生做错了,也不知错在何处,又不好再请教先生。父皇让我跟在您身边学习,便是看重了您的能力和学问,还请先生能暂且放下所谓君臣之道,咱们就以师生相称。” 谢修文见他说的诚恳,心中虽然有些动容,但也不敢真地应下。 “这样吧,私下里,我唤你一声桓哥儿,但是人前,我仍然称呼你为五殿下,如何?” 李桓想了想,这已经是很难得的突破了。 “好,那学生就听先生的。听说先生家的长子考中了举人,明日要摆酒,我能去凑个热闹吗?” 谢修文险些又被这话给惊个跟头。 这位殿下,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呀。 “可以,不过要先征得圣上的同意。” “好,我去找父皇说。” 谢家摆酒席,其实并不是多热闹,没有大张旗鼓,其实也是为了日后不给谢荣晖压力。 方家和带着冯满满和儿子也来了,陈娇娇一瞧见他们就连忙迎出去,不大会儿方家和就一个人出来,去前院寻兄弟们说话去了。 方家和回来后听说了冯家的事情后,便觉得不能给谢家添麻烦,后来冯满满生下儿子,又在谢府住了半年,他便提出来想要搬出去租套宅子。 刘若兰在京城的亲眷少,自然就对方家几兄弟很看重。 于是她问过冯满满之后,便拿出二百两银子给他们,帮他们在外城买下一处小院,安了家。 刘若兰看着冯满满又大起来的肚子,欢喜的同时,又有几分担忧:“你肚子大了,大可不必折腾的,身边的人可能照顾得过来?要不还是把习嬷嬷带过去吧。” 第337章 唤姐姐还是妹妹? 方家和现在管着两家铺子,走商的事情,刘若兰只让他去了一次就不许他再去了。 如今有了妻小,还是应该多看顾家里。 但是方家和现在的事情多,不仅仅是掌柜的,宋弈那边有什么事情,一般也都是跟他联系居多。 如今方家和的月银也都涨上来了,一个月十两银子,这还不算年节的一些个赏银。 冯满满平时就在家里带孩子,方家和担心她自己忙不过来,就请了一个乳母。 刘若兰对方家和是真地很看重,这孩子踏实肯干,听说现在还每天坚持读书练字,可见是个自律的。 “姑母,习嬷嬷是您院子里得力的,还是不麻烦了。” “这麻烦什么?我也不放心找什么小丫头去照顾你,习嬷嬷有经验,也知道你孕期以及生完孩子以后应该怎么调理身子。就这么定了,等后晌你们回去的时候,就把习嬷嬷带过去。” “多谢姑母。” 冯满满跟他们都熟了,也知道这位姑母是真心为他们好,不是那种只是说说装装样子的。 “满满,你们还年轻,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所以就不必思虑太重。我听说你那个姐姐时常去找你?” 冯满满笑得一脸勉强:“是,姐姐也是关心我,得知我有孕,所以时常过来探望。” “你们是亲姐妹,自小一起长大,这情份自然是与旁人不同。只是我得提醒你,做人得有分寸。如今你们小两口搬到外面单独住,她去的太勤快了也不好。” 冯满满明白了这隐晦的提醒:“姑母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 刘若兰见她听进去了,也就不多说,让古氏去看看客人们来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准备开席。 女客们都在内院这边,外面的男客不多,总共备了四桌,女客这里只摆了两桌。 李桓也来了谢府,不过没有让他去在外面的酒席上露面,而是单独备了一桌,就在谢修文的书房。 谢修文还是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过来给五殿下请安行礼,后来又有王宴清等人跟着过来请 了一波安,这才消停。 谢容昭原本想着去书房那边给阿爹送东西的,听说有贵客在,她便干脆歇了心思。 她如今也是大姑娘了,爹娘已经在商议她的亲事了,所以男女大妨这一块,她还是很谨慎的。 李桓第二次来谢府的时候,谢容昭总算是见着真人了。 “民女给五殿下请安。” “谢小姐快快免礼。”李桓虚扶了一下,猜测她跟自己的年纪应该差不多。 “我如今是谢大人的学生,也算是与你平辈,只是不知道谢小姐今年芳龄几许,我是该称呼姐姐还是妹妹?” 谢修文笑道:“这丫头今年正好与殿下同岁,不过,她的生辰比较早,应该是比殿下大了一个月。” 李桓点头:“那我以后就唤你一声昭姐姐吧。” 谢容昭吓得退了半步:“民女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还得唤谢举人一声师兄呢,唤你一声姐姐也是该当的。若不然,你唤我一声兄长,我也是乐意的。”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就轻松了不少。 “早就听闻昭姐姐的未婚夫是位少年天才,此次乡试更是高中解元,果然还是老师会挑人。” 谢修文的眉梢微动,没说话,但是一旁的谢容昭就忍不住了。 “殿下刚刚说景舟哥哥中了解元?” “正是。”话落,李桓后知后觉道:“谢大人没告诉你吗?” 谢修文轻咳一声,“不过只是乡试,来年还有一场会试呢,不可过于骄傲。” 谢容昭愣了愣:“阿爹,景舟哥哥当然不会骄傲的,只是您怎么不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子?不对,这么大的事情,您也没有告诉阿娘?” 谢修文的脸色微僵,坏了,把这茬给忘了。 谢容昭头一歪,牛轰轰道:“我这就去告诉阿娘,看你怎么解释!” 谢容昭匆匆行了礼,转身就跑了。 李桓看得目瞪口呆,早听说谢大人宠爱独女,如今看来,还真地是名不虚传。 “老师,学生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她就是这个性子,你也不必更会她。” 果然,刘若兰也不知道这回事,从府城到这边的信估计还得有几日才能到,朝廷的公文自然是最快的,没想到谢修文知道了这么大一件喜事,竟然还一直瞒着。 “阿娘,你得好好问问阿爹,看他想要做什么坏事,竟然还瞒着咱们!” 刘若兰想的比她多:“你大哥这次的名次一般,估计你阿爹是怕说出了景舟的成绩后,再让你大哥觉得堵心。” 谢容昭也冷静下来,好像还真是这样。 若是如此,那她也怪不到阿爹头上。 “阿娘,明年大哥真地要去游学呀?” “自然是真的。你大哥的读书天赋一般,你阿爹说他勤学苦读的效果,远不及让他亲自去走一走看一看。而且他现在年岁不显,再晚几年入仕也不算什么的。” 谢容昭想到大哥向来沉稳,或许的确是没有琅哥儿的脑子转得快,但是大哥这样的人,是属于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的,也就是说很靠谱的那种。 “可定好要去哪里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你阿爹不让问,但是说好像不止他一人去,还有几个同窗一起,再带上小厮书童,这一路上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谢容昭点点头,想到平时阿爹的做事风格,也就不担心了。 “阿爹不会随便选个地方让他去的,当地定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肯定有阿爹的故交,不然阿爹也不放心的。” 几天后,谢容昭终于收到了程景舟的来信,确定他中了解元,并且不日将启程前往京城,谢容昭高兴的都要蹦起来了。 而与此同时,高阳县谢家老宅,也收到了京城的家书,得知长孙考中了举人,谢阿爷高兴得连道三声好,连忙又是祭祖,又是摆流水席的。 谢修然的心里老不是滋味儿了,但是又毫无办法。 谢容兰带着相公喜气洋洋地回来一趟,高兴得手舞足蹈。 “太好了,大哥中了举人,来年要参加会试的吧?等大哥做了官,我们长房也就能扬眉吐气了!” 花。” 第338章 抵京 长房? 扬眉吐气? 谢修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就像个笑话! 以前他仗着有父母的偏心,没少针对老二,甚至还给老二下了药,结果呢? 老二两口子的确是生不出儿子了,但是他这个始作俑者也没儿子了。 谢容兰现在都已经是孩子娘子,但是这心性变化却不大,仍然自私、重利。 好在,谢家人不会由着她胡闹,再加上她夫君也的确是有几分本事,能压得住她,这几年才算是消停了些。 谢荣晖中举,的确是谢家值得庆贺的一件大喜事。 特别是谢阿爷,觉得当初让几个孙子们跟着老二一起去京城,这个决定做的可太对了。 如今四郎也找到了自己的路,现在都是一个从七品的副尉了,这将来的前程应该也错不了。 谢荣烨和谢荣彻二人如今也都考中了秀才,不过这二人读书的天份一般,按谢修文在信中所说,再等几年,他们考中举人,也就算是到顶了。 最有天份的,反倒是谢荣琅。 这个明明没有流着谢修文血液的小子,读书倒是跟他有几分相似,十四岁中的少年秀才,不知道多少人夸赞羡慕! 谢阿爷觉得这样也已经很好了。 谢家自谢修文入仕后,便真正地改换了门庭,谢阿爷觉得自己将来到了地下,对着列祖列宗也算是有一个交待了。 谢荣晖的户籍已经迁到京城,所以他中举,也不算是高阳县的政绩,但还是得奉上一份贺礼,谁让现在谢修文是吏部的头呢? 但凡是个在外为官的,哪一个不想巴结上吏部尚书? 当然,今年的县令比较忙,不仅要参加解元郎府上的酒宴,还要去参加谢家的宴席,可真地是乐在其中。 谢荣晖中举于他而言无功,但是程景舟是高阳县人呐! 隔了几年之后,高阳县再出一位解元郎,这可是能轰动全府城的大事。 底下这些官员们不知道,谢修文却是知道的,程景舟的文章,可是被呈到了御前的。 景文帝早就对这个程景舟有兴趣了。 当年他还在京城读书时,景文帝便曾听人说过此子天赋极佳,若非是三年前他的祖母过世,只怕他如今都已经入翰林了。 待景文帝看过他的文章之后,不得不承认谢修文还是很有眼光的。 而且能看得出来,程景舟在很多方面是受了徐远卿和谢修文的影响的。 此子将来若是入仕,必定会是他的一大助力。 景文帝很高兴,自他登基后,便一直推行新政,如今的老派臣子们基本上都受他的压制,如今的政令推行也是越来越顺畅,但是,需要改革的地方还有很多。 景文帝不敢松懈,他好不容易才创造了如今的局面,只盼着能开创更辉煌的盛世。 十月底,程景舟终于顺利抵达京城。 三年未见,谢容昭乍一瞧见他,眼圈都红了。 “景舟哥哥!” 程景舟比三年前更高了,眉眼间的变化不大,只是瞧着更稳重些了。 “乖宝。” 刘若兰知道他们两个从小感情就好,想着倒也没有什么好防备的,便让他们二人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说说话,丫头们都候在外头,能瞧见亭子里的情形,却听不见他们说话。 “景舟哥哥,一路辛苦了,还没恭喜你高中解元呢!景舟哥哥果然厉害!” 程景舟笑了,他的小乖宝还是没变,跟以前一样。 “听说你现在可是个小富婆了,琅哥儿说如今你可是家里头最有钱的主儿,看来日后成亲,我也得靠乖宝养了。” 谢容昭脸色微红,但是并没有表现得太羞怯:“景舟哥哥,我听说伯母身体不太好,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无碍了,还得多亏了你让人送去的药材。其实也是一些小毛病,不怎么打紧的。母亲还责怪我不该在信中向你提及,反倒让你担心了。” “景舟哥哥,我听阿娘说,明年就要安排我们的婚事了,你想娶我吗?” 程景舟心头微动:“当然想!我做梦都想娶小乖宝过门的。那乖宝想嫁给我吗?” 谢容昭这回低下头,手指头搅动着帕子,好一会儿才道:“我若是嫁了你,你会欺负我吗?” “当然不会。我会如同阿叔爱护阿婶那样爱护你的。” 谢容昭这才抬头:“可是我听人说,因为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这情份与男女之情不同,我以前也不曾问你,景舟哥哥是把我当妹妹吗?” 程景舟一脸惊讶,好奇是谁给她灌输了这样的想法。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想娶妹妹做妻子?我打小就知道你以后是要给我做娘子的,又怎么会把你当妹妹看?” 谢容昭歪头,好像有道理! 当天晚上,谢修文高兴,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程景舟也喝了不少,最后回去的时候,还是被平安和武师傅给搀扶着回去的。 谢容昭一脸不满地嘟囔:“明知道景舟哥哥不能喝酒,还非得灌。你们几个怎么那么坏呀!” 谢荣琅咧嘴笑:“阿姐,你不能有了姐夫就不要我们了呀!再说今天主要可是阿爹在跟他喝,刚刚阿爹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埋怨他呢?” 谢容昭作势要打他,谢荣琅嘻皮笑脸得躲了:“阿姐,我们其实没跟他喝多少,我估摸着他一定是装的。” 谢荣恩也是气忿道:“对!这厮打小就心眼儿多,我估摸着他就是装的,咱们几个都没事,怎么偏就他醉了?” 谢容昭没好气道:“阿爹也喝多了,你们没看到?” 谢荣晖一脸淡定道:“父亲是因为高兴,一时喝得急了,而且明天还有朝会,所以母亲才托辞父亲饮酒多了,才扶回去歇息的。” 言外之意,父亲虽然饮的不少,但是并未醉。 而且父亲是有正要要做的人。 而程景舟呢? 他才初至京城,明天可没什么正经事要做。 还敢装醉! 该打! “这人也太不老实了,乖宝,我看咱们不能随便就嫁了他,还得再看看。” 谢荣恩打小就跟程景舟不对付,总觉得这小子就是来跟他抢妹妹的。 谢荣琅也附和道:“四哥说的对,明天得好好审审他,看看这几年有没有招惹什么烂桃 第339章 师兄师弟 程景舟跟谢荣琅还算是能说到一处去,但是前提是不能提要娶谢容昭的事,否则就得翻脸。 谢荣琅是把谢容昭当成自己亲姐姐的,而且父母多年的栽培,他大概也是能看得出来的,日后自己就是阿姐的倚仗,自然不能轻易向程景舟低头。 两人都是自幼习武,而谢荣琅更是打小就跟人打架抢食的那一种,一动起手来,这两人谁也没能讨到便宜。 好在,两人还算是有脑子,没往脸上招呼。 最后两人各自趴在床上,乖乖地让人上药。 不同的是,给谢荣琅上药后,谢容昭就亲自过来探望了,而程景舟那边,就只能是冷冷清清的。 谢荣晖也没想到这两人能真地打一架,好在都伤地不厉害,而且表面上也看不出来,几个小的就私底下解决了,免得再惊动父亲母亲。 程景舟又分别跟王宴清和赵恒等人都见了面之后,总算是等到了和未来岳父单独说话的机会。 “你是如何打算的?” “回阿叔,侄儿明年会试志在必得,若是真能考中,还希望阿叔能允乖宝与我成亲。” 谢修文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哼!小小年纪,口气不小,等你明年考中再说吧。” 原本谢修文还想着夸他几句呢,谁知道这浑小子上来就先提要拐走他宝贝女儿的事。 程景舟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便又道:“侄儿来年会试,就算是不入一甲,至少也是二甲,少不得还要再在庶常馆里奋斗两年。届时若是阿叔不嫌弃,我们也可以多在谢府住的。” 谢修文更气了。 听这话的意思,是明年娶定了! 谢修文差点爆粗口。 “行了,先说正经的。” 程景舟收敛神色,身子站得更直了些。 “我看过你乡试的文章,不错,破题很稳,而且后面的论述也都有理有据且用词精准,圣上对你的文章也是赞不绝口。不过,也不要骄傲,会试时都是各州府的才子们,还是莫要大意。” “是,侄儿多谢阿叔教导。” “这是这历年会试的一些题目的文章,你且拿去看一看,这上面所选的文章,并非都是取自一甲,有的是二甲进士的文章,我特意总结这些,也是想让你能多看一看,好补齐自己的短处。” 别小看这么几本书,要知道想要总结出这些来,可着实不易。 先不说需要人脉来将这些东西收集齐全,更要紧的是,还得需要颇有眼光的人一一识别,并非只是以会试成绩为依靠,还要再一一抄写,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弄好的。 程景舟心内感激,他知道谢阿叔弄这些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让他增加见识,日后的谢家兄弟们自然也会用到,但谁让他是头一个获益者呢? “侄儿多谢阿叔,您放心,侄儿定不负阿叔教诲,来年必然高中。” “好,我等着那一天。” 程景舟一揖到底,谢修文还想着再问问他父亲的事情,豆子在门外道:“回老爷,五公子来了。” 谢修文立马坐直:“请他进来。” 豆子是知道李桓的身份的,但是为了方便,所以在宫外一直都是以五公子相称。 李桓一进屋,谢修文和程景舟都并肩站着,接着就要行礼,被李桓给拦住了。 “老师不必拘礼,如今是学生来向您讨教学问,该您受学生一拜才是正经。” 话落,李桓还真就作了一揖。 程景舟尚不知他的身份,故而只是朝他拱手,双方互揖也算是礼数周全。 谢修文想到这二人与自己的关系,便没有隐瞒。 “景舟,不可无礼,这位是五殿下。” 程景舟这才撩袍行大礼:“学生见过五殿下。” 李桓对这位传说中的未来姐夫也没什么好感,总觉得这人就是占了一个打小一起长大的便宜,所以特意等他行了跪拜礼之后,才敷衍道:“快快免礼。这位公子便是昭昭阿姐的未婚夫婿吧?听闻你也曾拜于谢老师名下,那如此说来,我当唤你一声师兄才是。” 谢修文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知道这位五殿下的小心思。 程景舟连忙俯首:“不敢不敢!” “程师兄不必如此,这谢府我也是常来,听闻你还是一府解元,我还正想向你请教呢。” 谢修文见程景舟明显是有些局促,便笑着解围道:“好了,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不急于一时。景舟,你先去吧,记得我之前说的,好好温书,按上面的题目,每三日交一篇策论上来。” “是,阿叔,那侄儿先行告退了。” 李桓则是问道:“老师,他怎么唤你阿叔?不应该是先生或者老师吗?” 谢修文瞪他:“行了,莫要明知故问!” 李桓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便开始正经听学。 自打这日之后,程景舟要应付的人里头就又多了一个。 其实他也不明白,谢家人不满他要将乖宝娶走了,所以那兄弟几个总爱找他的茬,但是他什么时候得罪这位五殿下了? 而且程景舟自认没眼瞎,这位五殿下看乖宝的时候,也分明不是那种爱慕的眼神,所以他为何要针对自己? 程景舟就这样在水深火热的日子中,迎来了除夕。 年前有宫宴,刘若兰陪着谢修文一起进宫,圣上倒是提了一句谢容昭,但是被谢修文给拒了,只说是孩子胆子小,皇宫如此威严之地,她不敢来。 景文帝原本也只是顺口一提,想着给他们家一个恩典,既然谢容昭不愿意来,那便罢了。 能被下诏进宫参加宫宴,那可是天大的荣耀,谁能想到,谢修文却是偏偏不乐意呢! 要说参加宫宴,谢修文自然是家里头参加的最多的一个。 在他看来,没有哪一回是真能吃好喝好的,太压抑了。 而且听说皇后娘娘率领的女宴上,回回都有各种各样的小意外,虽说没有闹出过太大的丑闻,但终归是让人不放心。 如果景文帝知道了谢修文拒绝让谢容昭参加宫宴是因为这个,估计能气得大骂他一通。 “乖宝,我明年若是中了进士,你可愿嫁我?” 第340章 还是安心备考吧 谢修文哪里知道,他们夫妻进宫赴宴去了,程景舟就在这里开始拐带他们的宝贝女儿了。 按照谢修文的意思,怎么着也得把女儿留到十八岁再嫁出去。 刘若兰倒是没想着把女儿留那么久,但是总归还是要多留一阵子,不急呢。 谢容昭两辈子都只惦记着程景舟一人,这辈子年纪到了,自然是想着嫁给程景舟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景舟哥哥,那我们明年就要成亲了吗?” 程景舟看着她天真的眼神,笑道:“明年成亲最好,如果实在不行,那就晚一年也是可以的,不过我想的是,明年若是我能进一甲,咱们就趁着有假的时候成亲,毕竟还要回高阳县一趟呢。若是我无能,进不了一甲,那可以秋后再成亲,正好多准备一些时日。” 谢容昭的嘴角微抽,所以她应该盼着景舟哥哥考中一甲好,还是不考中一甲好? 她想嫁给景舟哥哥,但是她又不想离开爹娘,这可怎么办? “景舟哥哥,那如果明年你高中了,伯父伯母也会搬来京城住吗?” “应该不会,老家的事情也不少呢。你放心,母亲膝下有别人尽孝,不是非得指着你我。不过,我们不能在跟前尽孝,还是要多想法子弥补的。” 谢容昭点头,程夫人待她,她自然也想多多回报一二。 “所以乖宝,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可好?” 说定什么了? 谢容昭眨眨眼,一脸狡黠道:“可是婚姻大事,还是当由父母做主的,要不我明日问问阿爹?” 程景舟的脸立马黑了。 就岳父那宠女儿的性子,他能不知道会得出一个什么结果? 还想着早些娶走,想都不想要了! 程景舟叹气:“罢了,我还是先专心应考才是。” 谢容昭松口气,痛快地点点头:“景舟哥哥一定会高中的。” 离着会试,也不过就是两个月的功夫了。 程景舟高中解元这件事,对于谢家的几兄弟而言,还是很有冲击力的。 谢荣晖倒还好,他毕竟年长一些,而且自小便知道程景舟于读书上的天赋非常人可比。 但是谢荣琅就有点儿不服气了。 他也是十四岁中的秀才,也被人们称为少年天才呢,等下回乡试的,看他也考中举人,早晚得把程景舟给压下去! 当然,谢荣琅的这个毕生梦想,真地就是耗费了一生,也没能实现。 在朝堂上,他永远被程景舟压了一个头。 但是在家里,程景舟永远都得让他一步。 也算是平衡了。 正月初三这日,陈娇娇这里传出好消息,又有喜了。 这让刘若兰喜出望外,连忙张罗着让人发赏钱,同时又嘱咐着院子里的人都小心伺候。 谢荣晖过了元宵节就要出门了,谢修文早已帮他安排好了一切,比起当年谢修文外出游学,可是要气派得多了。 谢荣晖这一趟游学,不说跟着的人手了,只说是这一路上准备出来的花费,就是数百两银子,当年的谢修文可没有这般阔气。 谢阿爷年纪大了,但是人还不糊涂。 自打谢荣晖成家之后,谢阿爷便每年打发人往京城里送一百两银子过来。 他知道谢修文没有将谢荣晖给分出去,所以就把这银钱交到谢修文手上。 谢阿爷知道谢修文如今不缺银钱,但是儿子缺不缺是一回事,他做长辈的给不给是另外一回事了。 按当年所说,谢荣晖是不得继承谢修文名下的任何产业的。 哪怕是一处小宅子,也不成。 谢荣晖今年中举,谢阿爷一时高兴,便让人给谢荣晖又在老家购置了一处田庄,也一并都交给谢老三打理,叮嘱他将每年的出息都给京城送去。 谢阿爷这几年往外洒银子可不少,谢修然倒是无所谓,反正给的也是他亲儿子,但是驾不住继室就会多心了。 原本还想着闹一闹呢,但是这长房一直没有动静,她也没脸闹,谢修然到了这个岁数,倒是也不急着要儿子了。 随缘吧。 反正如今就凭谢家的家业,也不能让他饿死。 总会有人管他的。 不得不说,谢修然是真心大! 谢荣晖一家三口住在谢府,这一年到头,一百两银子是指定不够花的。 谢阿爷也就是表个态,让二房两口子知道他没忘了当初的事,也是希望谢修文不要过早地放弃谢荣晖。 其实,也是老爷子小心眼儿了。 谢修文若是真地如此在意,这些年也不会指点谢荣晖的课业了。 倒也不是谢修文多大度,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既然有可能,那就读出一个功名来,日后受益的,总归也是谢氏族人,当然,于乖宝而言,也是日后的一份依靠。 陈娇娇成亲这几年来,虽说也花了一些嫁妆,但总归是贴补到自己相公身上了。 谢荣晖名下也有产业,在谢府也有月银拿,陈娇娇之所以贴补,主要就是觉得不能让相公在外头失了面子,总想着让他能吃好穿好,且谢荣晖年长,在外头的应酬明显比谢荣琅几个要多得多。 谢荣晖不好意思管母亲伸手要钱,陈娇娇见不得他手头紧,自然就会贴补一二。 好在,几年下来,陈娇娇也没贴补多少,她自己陪嫁的那些产业一年到头的银子还能剩下不少,这就已经让她很高兴了。 如今陈娇娇有孕,谢荣晖反倒是不放心了。 “相公不必担忧,母亲向来仔细,而且宝辉院里头伺候的人手也不少,你只管安心去游学,只要你别忘了家里头还有我们娘儿三个等着你就是。” 言外之意,别在外头寻花问柳才好。 谢荣晖于女色方面,向来还是很有原则的,他觉得父亲母亲这样过一辈子才叫真地相濡以沫。 家宅安宁了,男子才好在外大展身手。 若是后宅不宁,他在外也是容易受制。 “我会勤写家书回来的,你平时有什么事也一定要去多问问母亲,虽说你已经生了妞妞,但是仍不可大意,寻常无事,还是莫要出门为好。” 古氏身后带着一串人过来。 “大少爷,少夫人,夫人命奴婢送些东西过来,同时,也让奴婢几个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有不利于孕妇的东西,好一并都收缴起来。” 第341章 中了? 过完元宵节,谢荣晖就带着三顺和两名随从离京了。 这个元宵节过得多少有些无趣。 因为程景舟要备考,而且如今都长大了,二人也得注意避嫌,还想像小时候牵着手一起去外面玩,自然是不可能了。 往年程景舟不在的时候,有几个哥哥陪她,而且还有赵樱和王宜诺这样的好姐妹一起玩。 但是今年恰恰因为程景舟在,谢容昭便不想再去外面野了。 一想到程景舟要安心在家备考,她就觉得自己若是出去玩乐了,就有点儿不厚道。 一转眼,已经到了二月会试的时间。 这个时候,天气还有些冷,属于乍暖还寒。 来京城这段时间,程景舟基本上不怎么出门,结识的大多还是以前的那些老朋友,对了,现在还多了一位五殿下。 会试放榜,谢容昭比谁都要紧张,就怕景舟哥哥再考不上,那他得要多失望啊。 反观程景舟倒是很淡定,谢修文也只是在他考完后次日问过他的一些文章和答题思路后,便不再关注一。 会试这样的大考,自然是由朝廷礼部来负责的。 但凡是涉及到自己的亲眷参与会试的官员,都会主动避嫌。 谢修文同样也要避嫌。 会试的卷子,一般不会送到圣上跟前,但若是圣上想要看,自然也是可以的。 “回皇上,会试前三甲已经评出来了,您可要看看这三位学子的答卷?” 景文帝抬手一挥,很快就有三份试卷呈上。 因为名次早已判定,所以这上面的糊名自然也就没了。 “程景舟是会元?” “回圣上,这位程学子的破题角度巧妙,而且入文很深,微臣几人都觉得他这篇文章写得最为精彩,还请圣上批阅。” 景文帝其实对于名次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看完试卷,倒觉得这个程景舟的文章颇有当年谢修文之风。 不愧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小女婿,还真地深得其真传。 “这程景舟也是出自铭山书院吧?” “正是。徐山长如今年迈,基本上已经不在再教书,只是每月会公开授课一两次。这位程景舟原本是徐山长打算收入门下记个关门弟子的,但是奈何这辈份上不合适,所以便只得忍痛割爱。” 景文帝想到了谢修文和他的女儿,不由得哈哈大笑。 谢修文则是在礼部官员们都退下后,这才被叫到了御书房问话。 “吏部考功司这几年也算是兢兢业业,这次新提上来的一些外任官员,朕瞧着都眼生,有些甚至已经想不起来他们都是何来历了。唉,是朕老了。” 谢修文连忙恭敬道:“圣上正值盛年呢,倒是这些外任的官员主要还是因为被外放的时间太长,朝廷上上下下这么多的官员,圣上就算是日理万机,也不能逐一记下。此次擢升的官员中,有六成都为寒门出身,难得的,今年倒是没有哪位大人再出来指着臣的鼻子骂了。” 景文帝也轻笑了一声。 谢修文任吏部尚书两年,没少挨骂。 特别是去年,外任官员考核,谢修文否了大半的世家子弟,可是把那些人给得罪的不轻。 今年明显好一些。 “朕听说你有意将谢林推举入户部?” “回圣上,谢林乃是有大才之辈,这几年在任上也是兢兢业业,政绩斐然。微臣以为,便是他顶了微臣的位子也是应该的。” 景文帝难得地起了几分好奇:“哦?你对这个谢林的评价倒是高。” “不敢欺瞒圣上,微臣与他是同科,在当年的会试之前,微臣与他也算是有过两次来往,对于其人品,微臣还是很认同的。至于其能力,相信圣上也自有判断。” “你说的不错。谢林的能力的确是毌庸置疑的。罢了,明天便是会试放榜,你们谢府准备好酒席便是。” 这就已经是先给透露个消息了。 “多谢圣上!” 景文帝心情很好,谢修文能把几个孩子们都教得这样好,除了是这些学子们自身的天赋之外,自然是少不得他的费心指教。 谢修文的子侄不算多,饶是如此,他都能分心将一些族亲,甚至是妻族那边的亲戚也都教导成秀才,显然是有真本事的。 “将小五叫过来,朕有话问他。” 李桓心里头忐忑,在圣前回话,可是得加倍小心。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吧,朕听闻你这几个月往谢府跑得勤快?” “回父皇,谢大人府上住进了一位程解元,学问了得,儿臣去岁与其结识后,便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所以时常去与他一起讨教。诚如父皇所说,一山还有一山高。” “不错,我儿长大了。那你觉得他比之谢大人如何?” 李桓拧眉认真想了想:“回父皇,这不好比。谢大人的学问自是极好的,只是他教授儿臣时,并非如同寻常的先生讲课,而是每每借由一些典故来为儿臣讲解,能让儿臣理解得更深刻也更有记忆。程师兄则是下笔锋利,甚至有时候言词是过于犀利的。老师常说程师兄还是年少气盛,日后当多磨砺才是。” 景文帝还真有几分意外。 没想到李桓已经唤程景舟为师兄了。 更没想到,谢修文对程景舟的评价虽高,但还能有如此清醒的认知。 “不错,取彼之长,补己之短。谢爱卿也是想让你明白,再有天分的学子,也定然会有不足。” “是,儿臣记下了。” 谢修文一脸淡定回府,只有他坐在马车上时,才笑得格外欣慰。 圣上能有意提醒一句,那必然是名次靠前,看着圣上眼底的笑意,再思及这段时日程景舟与五殿下的接触,考中会员,也不无可能。 当然,这个消息,他还是要瞒一瞒的。 夜里,刘若兰服侍其换了衣裳,谢修文才叹道:“会试过后,少不得一些人家会有庆贺摆宴的。咱们家不急,等殿试后,再一并庆贺。” 刘若兰应了声是,等她将谢修文的衣裳放好后,才意识到不对,一脸惊喜道:“这么说景舟中了?” 第342章 连中三元! 会试放榜,程景舟高中解元,谢府上下自然是一片喜气洋洋。 谢修文一大早就命人往高阳县送信了,当然,信中也提及了程景舟若是能中一甲,是有两个月的假期回乡祭祖的。 这也是暗示程学正那边早做准备了。 谢容昭最为欢喜,进进出出好几趟,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小姐,您淡定。这前院人来人往的,咱们还是先在这里稳着些,不好让人说闲话的。” 陈夏觉得小姐要是再不听,她就得喊人过来一起把小姐给拽住了。 好在,谢容昭还是听进去了。 “你说,等三月殿试时,景舟哥哥会不会再一举夺魁?” “小姐,这种事情,奴婢们怎么会懂?要不是入了谢府,奴婢连字都不识一个呢,哪里懂这个?” 谢容昭瞪了她一眼,又开始在院子里转悠了。 陈夏叹口气:“还没成亲呢,小姐就这般兴奋了。难怪这段日子几位公子们看程公子不顺眼呢。” 刘若兰只是知道程景舟中了,但是中了第几是不清楚的。 所以当小厮来报说程景舟中了会元时,刘若兰也惊喜得站了起来。 “快快!发喜钱,还有,一会儿喜差会过来,都准备妥当。” “是,夫人。” 程景舟自己也备了喜钱的,只是显然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程景舟知道自己发挥地好,但是能中会员,还是让他有几分意外的。 毕竟他不是那等夜郎自大之辈,知道京城才子济济,哪里能突显出他一个? 他想的是,当年阿叔也是中了府城解元,之后殿试被取中为榜眼,这就已经很不易了。 若是他能入一甲,程景舟觉得父亲母亲都能高兴得跳起来。 万万没想到,会试就中了头名,这下子,压力好像是瞬间就来了。 若是殿试再不被取中一甲,可就要被人笑话了。 当然,这种压力,也不过一瞬间而已。 程景舟这些年经历过不少事,无论是家宅中的程媛媛,还是在求学途中的一些磕磕绊绊,都让他成长不少。 特别是那年陪同谢阿叔一起办案,那样的大案,他能亲自参与,现在想来都跟做梦似的。 “程少爷,前来贺喜的人一波接一波,您快随小的一起到前厅去。老爷和大少爷都不在,夫人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的。” 会试之后,京城的酒楼着实热闹了一阵子。 临近殿试,各处也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殿试时,景文帝看着下面的一众学子,还是颇为好奇的,干脆走下来,穿梭于一众学子之中。 程景舟正答得兴浓,丝毫没人察觉到身边已经多了一抹明黄色。 待他意识到时,想要行礼,又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摁了回去。 “你这字写得不错,好好答题,朕还想看你这篇完整的策论呢。” “是,圣上。” 有景文帝这一句话,自然就足以引起在场学子以及官员们的注意。 殿试的成绩,一般是在考完三日后放榜。 届时会有一甲游街等一系列的庆贺活动。 殿试放榜,用的是明黄色的帛,也被称为金榜。 程景舟心中忐忑,一晚上没睡好。 刚考完回来那天晚上倒是睡得挺香,但是一想到次日放榜,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谢修文今天休沐,正好陪着他们一起在家里等结果。 平安一大早就出去守着了,去晚了怕找不到好地方,到时候看榜都不易。 等谢容昭也过来,厅内一时间有些沉默。 刘若兰想说些什么,又怕再不合时宜,主要是不知道程景舟的名次究竟如何,上次中了会元,压力可是明摆着的。 “老爷,夫人,大喜呀!” 平安和谢府的一名小厮一起往里跑,平安也高兴得咧着嘴喊:“恭喜少爷,少爷中了!中了!” 听到这波喊声,程景舟心中毫无波澜,这喊的不是废话嘛! 正常情况下,只要贡士发挥稳定,都会中,所以你只喊中了,到底是中了第几呀? 等两人一起跑进前厅,平安喜滋滋道:“少爷,您中状元了!” 刘若兰蹭地一下子就站起来了,一旁的谢容昭也跟着一脸惊喜地看向程景舟,中状元了? 谢修文看向自家小厮,见其点头:“回老爷,夫人,程少爷中了状元,小的亲眼所见,要不是小的们跑的快,估计这喜差就得先到了。” 话音刚落,那边敲锣打鼓的动静就传过来了。 所以,这是真地中了状元! 程景舟中状元,这可是妥妥的大喜事! 陈娇娇现在怀着身孕,刘若兰只让她安心养胎,然后自己操持着酒宴的事。 谢修文觉得程景舟毕竟只是自己的学生,也算是女婿,但是还未成亲,所以不好大张旗鼓,所以便商量着只请一些交好的人家,再就是程景舟的好友。 此次程景舟也有几位同窗中了进士,都是从铭山书院出来的,谢修文有心让他以后的路走地更顺畅一些,自然就想着能助他广结人脉。 程景舟的几位同窗也早就听闻他是谢大人的乘龙快婿,没想到谢家竟然对他如此看重,还要为他备酒宴。 诸位都受了邀请,欣然而至,也是想要多跟这位谢大人讨教一下官场上的学问才是真的。 令人没想到的是,五殿下竟然也来了。 当着众人的面儿,李桓朝着程景舟拱手:“恭喜程师兄了!” 程景舟中状元这件事情的热潮过去之后,谢修文就开始忧心了。 因为回乡祭祖,正是他可以回乡成亲的一个大好时机。 可谢修文不愿意嫁女呀! 这不就尴尬了吗? “阿叔可是担心我日后会对乖宝不好?” 谢修文摇头,这两个小的感情如何,他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打小程景舟就那样护着乖宝,又一直有书信来往,不可能对乖宝不好。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女儿嫁出去。 还是刘若兰心思活络:“你有两个月的假期回去祭祖,若是有心成亲,不若就同你父母商议一下,看他们能否亲自来京城操办?咱们家的实际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和你阿叔都走不开,不可能回高阳县办喜事,若是他们能来,我们自然也不会反对。” 话音未落,先迎来了谢修文的一记瞪眼! 谁说他不反对了? 第343章 回乡 刘若兰没搭理夫君,女儿都十六了,成亲也是正常的,真要拖成老姑娘,那才麻烦了。 程景舟原本还想着借着祭祖的机会回乡成亲的,但是实际情况不允许呀。 他得回去祭祖,但是谢阿叔身为朝廷命官,显然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至于他的父母现在写信让他们匆匆过来,显然也不合适,所以只能是拖一拖了。 程景舟还是有些失望的。 他真地很想现在就把乖宝给带走。 但是现实情况不允许,那就只能等了。 程景舟带着平安和武师傅一路回到高阳县,再次让高阳县成为了全府城的焦点。 程景舟因为中了状元,此次回乡祭祖也是带了仪仗的,这是圣上亲赐,待回京后就会全部收回。 程景舟抵达府城后,先去铭山书院拜见了徐山长和几位先生,又将谢修文给他们的信送出,这才回到高阳县。 程夫人等的都坐不住了,终于听到小厮来报,说是状元郎的仪仗进城了。 程学正也是一脸欣慰,儿子有出息他自然是欢喜的,这次祭祖,也算是能让程家列祖列宗们安心了。 程景舟考中状元的邸报早在数日前就已经到了高阳县。 县令不仅亲自登门送了贺仪,还以县衙的名义送上了三百两银子的奖励,再加上其它县吏以及乡绅们的贺仪,程家可以说是收获不小。 谢阿爷也派人特意来了一趟,送上的贺仪中规中矩,这让程学正安心不少。 陈家也来人送了贺仪,不过谢容兰是最不高兴的。 她就知道这个程景舟是有真本事的。 若是当年她嫁的人是程景舟,那自己现在就是状元夫人了。 谢容兰丝毫不认为程景舟和谢容昭有婚姻就一定要在一起,反而觉得是谢家对不起她,没能让她嫁一个好人家。 谢容兰心中有怨,程景舟可不知道。 致于谢家人,知道的也就只是知道,什么也做不了。不知道的,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来打听这种事,毕竟有些人看谢容兰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程景舟回来,家中自然是少不得要摆宴请客,一番忙碌之后,程景舟终于有机会去一趟谢家庄了。 关于家书,程景舟在回高阳县的当天,就已经亲自去送过一回,不过当时程家有客,所以他也没有多耽误,如今才再到谢家庄请安,也算是做足了礼数。 程景舟见到了谢州和刘大郎,三人之前在京城时便一起读书,如今再见,自然是能忆起许多旧事。 “阿叔让我见到你们一定要检查一下你们的功课,还说每月两篇文章,不能少了。下回乡试,也让你们都下场试试。” 谢州和刘大郎都已娶妻生子,如今因为家中境况还算是安好,所以读书倒也是心无旁骛。 “阿叔倒是对我们有信心,只是我觉得自己的文章还是差了些。” 一旁的刘大郎也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总觉得自己很多东西还没有吃透。” 程景舟笑道:“你们急什么?乡试还得再等两年呢,有时间让你们再好好读书。” 几人相视一笑,不免又提到了谢荣晖几人如今的境况。 得知谢荣晖被安排去游学,谢州还是有几分羡慕的。 能出门游学的,必然是手中银钱宽裕的,他就不想这个了,只盼着能将那些书本上的东西都吃透,他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这是阿叔让我给你们带的,你们二人商量着换着看吧。若是有用处,日后留着再给其它的族亲或者是同窗们看。其实要我看,若是可以的话,你们最好是能手抄一遍。” 谢州拿到这些带了批注的书,再加上还有谢修文专门撰写的读书心得,心中更是感激。 “阿叔为了我们谢氏一族,也是拼尽了全力。哪怕他如今已是三品大员,仍然不忘我们这些晚辈,若是易地而处,我自认不会想得如此周全,只怕会难以周全。” 刘大郎也是心中感激,谢修文是他的姑父,在照顾谢氏族亲的同时,还没忘了他们刘家,可见这位姑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三人从乡试聊到会试,再聊到了谢荣晖的游学以及谢荣琅的天赋等等,总算是绕到了谢容昭的身上。 “乖宝现在如何?可长高了?比小时候胖了还是瘦了?” 程景舟笑道:“的确是长高了,瘦了许多。你们若是想她,那便得加把劲,等日后到了京城可以亲眼看看她是不是比幼时更耐看了。” 刘大郎边笑边摇头:“程弟,其实我们最关心的,还是你们的婚事,我姑父是如何说的?” 程景舟的脸色略微有些僵:“阿叔不愿意让乖宝这么早嫁人,可是我听阿婶的意思,今年也是可以完婚的。我此次回来,也是想要解决这件事。” “你们二人若是成亲,应该还是在京城比较方便,这千里之遥,阿叔又是个大忙人,根本不可能空出这么多的时间来筹备婚事。若是在京城成婚,一切有阿婶操持,倒也便宜。只是如此一来,就要辛苦程阿叔了。” 程景舟叹气道:“没办法,想要娶媳妇,只能我们去京城。好在我父母倒是觉得无碍,而且先前我在京城已经托人去找宅子了。” “内城?” 程景舟点头。 刘大郎一脸同情道:“内城的宅子可不便宜。” 程景舟笑道:“那也没办法,阿叔一家都在内城住着,若是我买处外城的宅子,怕是阿叔更不愿意将乖宝嫁给我了。现在要紧的不是宅子贵贱的事,而是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房子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听他如此一说,谢州和刘大郎还真觉得内城的宅院不好买。 买小了,总觉得配不上这位状元郎的身份。 可是买大了,那可能一出手就是大几千两银子了,想想都有点儿吓人。 谢老三掀帘子进来,大嗓门道:“就知道你们躲在这里说话呢,要开席了,走吧。” 谢阿爷坐在主位上,高兴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上了。 长孙中了举人,亲孙女马上要嫁状元郎,他是真觉得二房一家才是他们谢氏一族的腰杆子。 谢修然小心地蹭过来:“贤侄呀,你在京城可见到晖哥儿了?他的囡囡长的胖不胖呀?” 第344章 宅子 面对明显有些卑微的谢修然,程景舟也礼数周到:“大伯,晚辈见到大哥了,孩子也长的非常好,白白胖胖的,跟大哥有几分相像。” 谢修然如今是能亲耳听到一两句关于儿子的事,都觉得开心无比。 只是他再怎么思念儿子,也不会有人真正地同情他。 程景舟在宴席过后,当着谢家几位长辈的面儿提到了他和谢容昭的亲事。 “你们年纪也到了,成亲也是应该的。昭昭在京城怎么样?” “回阿爷,昭昭一切都好。家父家母都已经说好待我回京时一起去,正好也帮着操办婚事。” 谢阿爷想到当年忽略得完全不记得几岁的那个孩子,如今竟是谢家最得意的一个,心中难免有几分的愧疚。 若非是他们当年偏心,孙女小小年纪也不必经受那么多。 “好,你们都好好的,你好好做官,若是日后有机会,也要多回来看看。” “是,阿爷。” 程景舟中状元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程媛媛的耳朵里。 她现在狼狈不堪,已经被程家逐出家门,但是念在她到底是程家的骨血,所以程家还是给了她一处安身之所,虽不及程家富贵,至少也能衣食无忧。 程媛媛到此时已经意识到,因为她的不断闹腾,让程家彻底地放弃了她。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老太太也不会死。 一顶大不孝的罪名压下来,此时她别说是在这里洗衣做饭了,怕是在牢里头也要让人鄙夷唾弃。 程媛媛被程家安排着嫁了人,一户普通的庄户人家,饿不死,但是也不会过得太富裕。 程家人真是被程媛媛给折腾怕了,所以给她找了一户离县城很远的人家。 程夫人担心她再蹦出来作妖,耽误家中孩子们的前程,所以干脆就给她陪嫁了一个厉害的嬷嬷过去。 嬷嬷拿着程家出的月银,只需要每天守着程媛媛,不让她有旁的想法就是了。 程夫人不知道的是,程景舟对程媛媛恨之入骨,当年若非是她在饮食里头做手脚,程夫人也不会差点儿就没了。 所以,程景舟买通了这户人家的左邻,让他们监视着程媛媛,但凡有什么异动,就立刻去程家汇报。 如此双保险,程家才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 如今程景舟中了状元,他是程媛媛的堂兄,若是换了以往,定然早就又得意地闹腾开了。 但是这一回,她不敢了。 程家已经不要她了。 逢年过节,她连个走亲戚的地方都没有。 她的亲生父母都不认她,更何况是其它人? 程景舟将自己乡试前的一些书都给搬了回来,家中除了大哥二哥之外,还有几个堂弟也在读书,程景舟跟谢修文一样,希望家族中能再多出几个有出息的,将来在朝廷中也能互相帮衬,至少有他在前开了路,后面的兄弟子侄们不至于再被人使绊子。 程家在高阳县原本就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今又出了一位状元,自然是人人巴结。 程景舟将自己想要成亲的打算一说,几位叔伯们便开始商量。 程家老夫人过世,但是程家还没有分家。 程景舟的几位叔伯们都还住在一处,主要是他们兄弟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和睦的。 回京之日,程景舟的父母随行,身上还带了大量的银票。 这几年程家也得益不少,因为和谢修文是亲家,所以程家的产业一直很得权贵们的庇护。 谁都不是傻子,谢修文短短几年便能稳坐吏部尚书这样的高位,可见将来前程远大,且谢修文名下的长子也中了举人,这日后家族传承必然也不会差。 程夫人想着先前儿子说的要在内城买宅院,只是不确定是否有合适的宅子。 “咱们这回到京城,是自己在外面租套宅子,还是住到谢府去?” 程学正想的是应该在外租住,毕竟两家是亲家,都住在一处,总觉得不妥。 程景舟无所谓,住在哪里都可以,就算是在外头租宅子,他也可以天天见到小乖宝。 两个月假期将到,程景舟一行人也终于抵京了。 刚到城门口,就看到方管家带着人过来接了。 程景舟有些诧异:“方叔,您这是?” “程公子回来了,快跟属下走吧。老爷还在衙门里,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后面的程家两口子对视一眼,得,这回别想着租宅子的事了。 刘若兰和谢容昭的确是早早地就在等着他们了。 在谢府住下,程夫人看着安置好的院落,也知道亲家这是丝毫没有拿他们当外人,这几年分别,且如今家世上又有着如此明显的落差,没想到刘若兰还能待他们一如往昔。 “还是老爷的眼光好,当年定下谢家的姑娘,如今两个孩子感情要好,谢家的长辈们也喜欢他,这往后也就不需要咱们担心了。” 程学正略有几分得意,“那当然,子成可不是那等一心攀附权贵之人。” 若是有心攀附,当年也不会为了刘若兰而得罪那么多人了。 如今已是五月底,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几位长辈们坐到一起,自然而然便提及了宅院之事。 刘若兰命人去拿房契和当年的契书。 “这是前年我在内城买下的两处宅院,其中一处是打算给乖宝做嫁妆的,另外一处,我当时想着先买下来,是否有用处再说,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当时就是图个便宜。” 刘若兰说的贪个便宜,指的是当初这宅子是被朝廷封查之后,又被朝廷给拎出来卖了的。 换言之,这就是犯官的宅院。 “这两处都是三进的宅院,没有现在的谢府这么大,当初我是贪了便宜,花四千五百两银子买下来的,我知道景舟这阵子一直在找宅院,只是内城的宅子可遇而不可求,很是紧张。所以我就想着,你们也来了,咱们商量一下,这宅子就当是我当初代你们买下来的,如何?” 程夫人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这是想要让程家用原价将宅院买下来,如此,这房子便是程家的,也省得让外人再说闲话。 第345章 下聘 程景舟这边也的确是托了两家牙行找宅院,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 不是宅子太小,就是位置不对,再不然就是到了外城。 如今程夫人手里头这套宅子,倒是合适。 虽说是从官府那里买来的,但是这宅子之前并非是那犯官的住所,而是一处别苑,但是入手也不过短短三四年,一直空置着。 而且刘若兰说的价格不高也不低,是她当初买下来的价格,这表示她不会占程家的便宜。 可是同时,程夫人也明白,这样的价格,在内城根本就买不到好的三进宅院。 待程学正他们一家三口看过那处宅子之后,便觉得其实是占了程家的大便宜。 这样的宅子,在内城买下少说也得八九千两银子。 程学正叹道:“谢夫人能拿下这处宅子,定然也是当时借了子成的面子。” 程夫人明白这回是他们占了便宜。 “其实再贵些咱们也能买得起,只是如今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 “那就收下,这份情咱们程家记下了,往后景舟若是留在京城,就让他多多在他们跟前尽孝便是。” 程学正和夫人是不打算长居京城的。 他们的家在高阳县,其它的几个孩子也都在那里,而且程学正还兼着官身呢,哪能轻易地搬走? 有了宅院,接下来还要修整,再加上做一些家具等等,等到宅院彻底地弄好,已经是六月底了。 按理说,程学正和夫人是长辈,他们居正院才是最合适的。 但是二人想到他们只住到两个孩子成亲就要回老家了,所以并不打算住正院。 程家人忙碌起来,谢家自然也没闲着。 刘若兰开始着手置办女儿的嫁妆,从锅碗瓢盆到拔步床香炉等等,样样俱全。 谢容昭看着她阿娘每天往家里的库房里头搬东西,都担心有一天家里的银钱都要被阿娘给败光了。 “阿娘,这种碗碟也要买?” “你懂什么!你嫁过去,以后就是程家的人了,你的嫁妆越是丰厚,日后你的底气就越足。” 谢容昭挑眉:“我的底气难道不是阿爹阿娘吗?” 这话逗得刘若兰一阵轻笑:“乖宝说的对,我和你阿爹就是你的倚仗。日后若是程景舟敢欺负你,阿娘定然找人揍他!” 谢容昭一听,又立马心疼道:“不了吧?打人多疼呀。” 刘若兰打趣道:“还没嫁过去呢,这就知道护着了?” 谢容昭差红了脸。 七月初,程家下聘。 程景舟心仪谢容昭,而且程夫人也极为满意这个儿媳,准备的聘礼自然也是十分丰厚的。 那些规矩里的东西,自然都无一例外的置办了,程景舟甚至还带人去城外捉了一对大雁。 为了弄这个,还提前跟上官请了假,总算是没白折腾。 大雁是忠贞的鸟,有些人送这个,其实就是为了表示自己对未来娘子的看重。 当然,有些人因为猎不到大雁,便会以其它的活鸡活鸭等物来代替。 程家下聘能有一对大雁,也让谢家颜面上有光。 谢修文不愿意嫁女,但是碍于妻女的态度,他也不得不松口。 只是,这成亲的日子被定到了十月。 这可是让程家人犯了难。 要说谢修文选的这日子也没毛病。 一般而言,下聘与成亲间隔三四个月都正常。 但是程夫人还想着早日回老家呢,可是这种事情,他们也不好再去找谢家人说情,毕竟人家膝下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舍不得嫁也是正常的。 而且谢修文还故意放出话来,若是觉得十月的这个日子不满意,那就干脆推到来年春天也是可以的。 程夫人倒没觉得什么,程景舟一听这话都要跳起来了。 明年他就正式行冠礼了,怎么能拖到明年? 于是,程家人只能认下这个日子,然后继续有条不紊地筹备着。 刘若兰给谢容昭准备的嫁妆很是齐全,甚至是连她日后的寿衣和棺材都备好了。 这也是一些高门世家都会给的嫁妆。 这是表示女儿一辈子的吃穿用度都是由娘家人给置办齐全的,没有花费婆家的一银一毫,所以婆家日后也没有理由来搓磨自己的女儿。 丰厚的嫁妆,就是女子嫁人后在婆家的立身之本。 当然,有些女子嫁人后,耳根子软,又总是爱发一些圣母心,没多久就会将自己的嫁妆给挥霍一空,等到她的嫁妆被婆家吸干之后,又会再被婆家嫌弃甚至是抛弃。 这种例子,古往今来,数不胜数。 当然,更多的,还是那种有脑子的。 而且男子若是花费妻子的嫁妆,这原本就是一件极其没有脸面之事,一旦被岳家人发现,那就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的。 不仅如此,若是传扬出去,也会被同僚、亲戚等人看不起,只觉得是辱没了家风。 谢容昭的婚期定在了十月,谢修文对此的解释也很简单,就是谢荣晖最早也要十月才能回来,唯一的妹妹要嫁人了,总得有长兄回来送嫁才合适。 这个理由太强大,程景舟反驳不了。 事实上,程景舟觉得在岳父面前什么都反驳不得,实在是没有那个底气。 八月初,陈娇娇发动,谢府一番人仰马翻之后,陈娇娇终于生下一子,母子平安。 谢修文第一时间让人去给谢荣晖送信,好在谢荣晖去的地方也不算是特别远,快马加鞭的话,有个天应该就能收到信。 不过谢荣晖想要赶回来,可没那么快。 陈娇娇有了儿子,心里头总算是踏实了。 陈夫人过来看她,陈娇娇一脸满足:“母亲,如今女儿终于有儿子了,就算日后夫君再有旁的心思,女儿也不怕了。” 陈夫人训斥道:“胡说什么呢!你看看谢家的家风,像是能随便纳妾的?有你公爹这个例子在,只要你不做得太过分,姑爷必然也不会在外头寻花问柳的。” 陈娇娇也只是一时感慨罢了,当然不会乐意真地跟别人分享丈夫。 “公爹说给夫君送了信,也不知他几时能赶回来。孩子的大名定然是要由公爹来取的,我想给他取个小名先叫着,您觉得如何?” 第346章 成亲 陈夫人觉得不妥:“先叫宝宝吧,小名也得等姑爷回来了,你们商量着来。” 陈娇娇眼底的光暗下去一些,遂又想到夫君的性子,又觉得他回来了,自己起的小名应该也能叫。 谢荣晖还是赶在办满月酒之前回来了。 看到儿子,谢荣晖的心里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已经有一个女儿了,这并不是头一回当爹,但这是他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后继有人了。 谢容昭觉得还得提醒一声,所以特意把谢荣晖给拉到了屋外面说话。 “大哥,你可不能因为有儿子了,就忽视咱们妞妞,她可是你的长女。” 谢荣晖还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呢,笑道:“放心,我不是那等糊涂人。无论儿女,都是我的孩子。对了,你的婚期定在了十月,可还有什么需要为兄帮忙的?” 谢容昭脸一红:“哼!” 扭头跑了。 谢荣晖抚额低笑两声,又进屋去看孩子了。 转眼,十月十六,宜嫁娶。 这日天气也是风和日丽,深秋时难得能有这么一个好日子。 谢容昭早已穿好嫁衣,坐在自己的绣床上,旁边除了有陈夏之外,还有王自珍也一同陪着她。 不仅如此,刘若兰担心女儿嫁过去后没人使唤,又给她陪嫁了一大批的仆从,还有两家陪房。 谢容昭的嫁妆之多,那是足以惊讶满京城的贵女们的。 她父亲虽是三品官,但是毕竟家底上差了些,但是谢修文夫妻俩愿意给她置办如此丰厚的嫁妆,足见心中对这个女儿的疼爱。 有些人家自然也是看着心里冒酸水,说什么闲话的都有。 自打下了聘礼到成亲之日,这中间谢家已经送过了一次嫁妆,比如说那千工拔步床,是第一次送嫁妆的时候就抬过去的。 这第一回送的主要就是屋里头的一些家俱,上面都绑了红绸,既是喜庆,也是提醒婆家人莫要妄动。 今日成亲,余下的嫁妆也会跟着她一起进入程家。 刘若兰原本就偏疼这个女儿,而且自打谢修文开始做官之后,他们夫妻俩就一直在给这个女儿攒嫁妆,不知不觉间,竟是积攒了一大笔的嫁妆银子。 刘若兰原本想把丰山那边的福源山庄给谢容昭做陪嫁,被她给拒了。 理由也是现成的,她是出嫁,又不是不回来了,没必要把家里头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她。 再说了,家里头这么多人呢,难道以后就不花用了? 刘若兰给谢容昭陪嫁了两处庄子,最小的一处也有快一千亩良田了。 京城的铺面、宅子等等,那更是一点儿都不怜惜,直接就给。 程景舟上门来迎亲,被谢家的一众儿郎们给为难了个够,也得亏了程景舟是个自小就文武双修的主儿,要不然,真不好过谢荣恩这一关。 “程三郎,我妹妹虽然嫁给你了,但也还是我们谢家的姑娘,你若是敢欺负她,我们谢家这帮子兄弟们就将她抢回来,让你以后再也没有媳妇,哪怕你跪着哄都不好使!” 这话说地真糙,但是毫无疑问,但凡是女子们听了,没有一个不动容的。 这才是真正的娘家哥哥呀! 程景舟一揖到底:“四哥放心,我待乖宝之心始终未变,多年来,我便知晓此生只她一妻,日后我若是但有相负,便叫我……” “咳咳!” 程景舟话没说完,一旁的谢荣晖就先咳嗽了起来。 “大喜之日,一些不吉利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们知道你的心意就成,你自己也记得,你会一辈子对我们家乖宝好,这是你自己承诺的,日后但凡是有一点做不到,那就别怪我谢家的兄弟们上门揍你!” 程景舟拱手:“是,大哥。” 谢荣恩挥挥拳头:“对!到时候不跟他废话,直接揍他!” 谢荣烨几人看不下去了,几人将谢荣恩给拽到后面去,由着这厮闹,怕是要错过吉时了。 刘若兰看着女儿被几个兄弟们护着,心里头自然是一片感动。 她和夫君只此一女,但是想到女儿出嫁有这么多的兄弟护着,她这心里头也就踏实不少。 最后,谢容昭是被谢荣晖从屋里背出来的。 坐在花轿里,谢容昭还有几分不真实感。 她真地要成亲了吗? 上辈子可没有这么一段经历呢。 没想到,她竟然真地和景舟哥哥修成了正果。 下意识的,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腕上的银镯子。 她心中笃定这一切都是银镯子带给她的好运,更加坚定地认为一定要对自己的家人好,她相信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谢荣琅是她唯一的弟弟,按京城这边的规矩,弟弟妹妹送嫁,婆家这边是要给下轿礼的。 也就是说,先得给送嫁的弟弟妹妹们发些小喜钱,要不然,他们会拦着不许新娘子下轿。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传统,一般都是提前就沟通好的,到时候夫家会给多少喜钱,这边的送嫁小童们又要闹腾多久等等。 谢荣琅和谢容昭同年,长了这么高的个子还接这个喜钱,总觉得要被人笑话。 但是他不要的话也不行,谁让他是弟弟呢? 除了谢荣琅之外,还有一个小丫头,就是陈娇娇的女儿也得了一份儿喜钱,不过这位小小姐是被奶娘抱在怀里头得的。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停在了程府大门口,外面围观的老百姓可是挤来挤去的,都想着沾沾喜气,毕竟这新郎官可是状元爷呢! “瞧瞧,这么丰厚的嫁妆,这谢大人是真疼这个闺女呀。” “那当然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谢大人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那两个儿子都是过继而来的,虽说日后承袭家业,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亲骨血,还是不一样的。” “这话就不对了,女儿就是嫁出去到别人家的,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跟儿子比?就算是过继来的,那也是上的他的祖谱,日后要是给他传宗接代的。岂能只心疼女儿,不顾儿子的死活?” “你这话才不对!人家只是给女儿置办嫁妆,又不是把家底都给女儿了,咋还越说越离谱了呢?” 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花轿后面跟着的那一大串的嫁妆,眸中尽是贪婪之色! 第347章 灌醉 程景舟和谢容昭拜完堂,然后就被送入洞房。 但是按规矩,程景舟还要再出去一趟敬酒,等再回来后才可以掀盖头。 谢容昭这里除了王自珍和陈夏留下来陪她之外,还有另外带过来的两个陪嫁丫环,外间还留有程夫人安排的两个丫环。 王自珍扫了一眼,程夫人安排的两个丫环年纪都不大,而且模样也都很平常,看样子是没有往其它方面想的。 程景舟被灌了不少酒,哪怕他的酒水里头大半都是水,可是因为要挨桌敬酒,难免也会多饮一些。 再回来时,程景舟是被平安扶着到了院门口,然后再程家的两个丫头给扶进去的。 外面还有一连串的叫好声,想着闹洞房,但是到底没胆子闯进去。 等一进屋,程景舟就撇开了那两个丫头,人也明显地站直了些。 挑开红盖头,看着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小乖宝,程景舟觉得心跳一下子有些不受控了。 “乖宝,我们成亲了,我们真地成为夫妻了。” 谢容昭红着脸点头,王自珍这边端了两杯酒过来,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完的。 最后又有两位喜婆进来,弄了一番床褥,嘴里头念念叨叨一大串,谢容昭听得连脖子都红了。 等王自珍将两位喜婆送走,之后又命人备好了热水,便都下去了。 程景舟帮谢容昭将沉重的凤冠取下:“累坏了吧?肚子饿不饿呀?” “不饿的,出门前吃过东西,就是脖子有些酸。” 这凤冠也的确是有些重。 谢容昭穿的嫁衣是自己绣的,但是这凤冠是程景舟特意请人打造的,的的确确是重金。 “是我考虑不周了,早知道你这般辛苦,那我当初就应该让人打造地轻一些,少用些材料。” 谢容昭扑哧一声:“那真要是这般,人家就要笑话你小气了。” 程景舟一愣,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 罢了,反正都成亲了,这凤冠日后也不会再戴了。 “来,你过来坐,我把这床铺上的东西得收一收,不然咱们也没法子睡。” 程景舟是听母亲吩咐过的,这床上如今都撒满了花生和红枣桂圆一类的东西,坐着都硌人,更何况是躺上去了? 将明面儿上的东西都收了,程景舟又掀开两层褥子,在底下也发现了这些东西,又都收拾一番,然后再将两床褥子铺上去。 这么一番折腾,程景舟还真觉得有些热了。 “耳房里备好了热水,你先去洗漱,我将这里收拾好后就去西耳房那边沐浴。” 谢容昭脸颊通红,想到自己要跟他一起同床共枕了,怎么可能不害羞? 谢容昭这边的寝室是直接通着耳房的,陈夏得了吩咐,早就在耳房外头候着,听着小姐叫她,便从外面进来。 “小姐,您今晚成亲,一会儿要换的寝衣还得是大红的。奴婢这就去帮您拿。” 大部分的嫁妆,今天都送到了正院里。 一些小姐的贴身之物,基本上都是由陈夏和王自珍二人打理的,所以找东西也很快。 不仅仅是今天晚上要换的,还有明天一早要穿的衣裳,也都一并给送到了柜子里。 这一晚,程景舟是得偿所愿,而谢容昭则是哭了两回,才被他给哄着入睡了。 程景舟成亲,圣上给他特批了半个月的假期,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寻常人成亲,顶多也就是给个七天假完事了,可是景文帝考虑到程景舟年轻,而且又不是京城人士,需要准备的事情定然也多,所以才会给批了半个月的假。 程景舟是在成亲前两天才开始歇的。 其实他想着等成亲这天再休息,但是程夫人不答应,要成亲了,身体才是最要紧的,若是迎亲当天再病了,那才是晦气。 谢容昭给公公婆婆见了礼,又得了他们每人给的一份大红封,这便是等于她正式成为程家儿媳,而且还是得到了程家认可的儿媳。 “等你回门之后,我和老爷就要回高阳县了。你们小夫妻在京城自己过日子,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要多回去问问谢家的长辈。若是景舟要去外头办差,乖宝你可以直接回娘家住。咱们家没有这么多的规矩,你大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是,母亲。谢谢母亲。” 其实程夫人这话说不说都没有什么要紧的,因为他们很快就要离京了,就算是她不说这些话,到时候谢容昭天天往娘家跑,他们也一样没辙。 倒不如干脆就大方一些。 这样显得都体面。 谢容昭给公公婆婆准备的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衣衫鞋袜,寻常新媳妇进门备的也都是这样的礼。 “父亲,母亲,家中还有几位侄子侄女,儿媳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但是时隔太久,也不知他们如今长得多高多壮了,所以就统一备了其它的礼物,还得劳烦您二位回去后代为转交。” “好,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多礼,他们都是些毛孩子,不必太上心。” “母亲宽厚,但是儿媳也不能不识礼数。还要他们不要嫌弃才好。” 谢容昭给侄儿准备的一律是砚台,人手一方,基本上价值也是等同的。 她给侄女准备的就更简单,都是统一的银镯子,每人一对,因为都是孩童,所以这金镯子瞧着好看,但是其实份量上都没有太重。 三日回门,谢修文看程景舟这个女婿,是越看越不顺眼,天知道这几天他在府里头吃不好睡不好的,就怕有人再欺负他的小乖宝。 谢家的几兄弟也都气儿不顺,程景舟想要躲酒也没这个胆子,坐下共饮不足半个时辰呢,程景舟就醉得人事不省了。 谢容昭正在后院陪着母亲和嫂嫂说话呢,得知程景舟被灌醉,人都傻了。 “不是,这才多一会儿,哥哥们是不是也太狠了?” 陈娇娇偷笑:“这就心疼了?只是灌些酒罢了,又不曾打他骂他,瞧把你给急的!” 谢容昭脸一红,“大嫂,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哼,当初大哥被陈家哥哥们灌醉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个态度!” 第348章 离京 刘若兰安抚了几句,只是喝醉,让他好好休息一两个时辰也就没事了。 “你二哥三哥他们下个月就准备回老家去了。” 谢容昭一脸震惊:“好端端的,怎么现在要回老家?可是出什么事了?” 陈娇娇打趣道:“我们昭昭这几个月一直都花心思在自己的婚事上,哪里还顾得上两位兄长?” 谢容昭瞪过去:“大嫂!” 陈娇娇咯咯直笑,谢容昭气呼呼地扭头不说话。 刘若兰也笑着各瞪了二人一眼:“行了,你也别再逗她了,你二哥三哥的亲事都定下来了,他们得回去成亲。” 谢容昭不解:“定得高阳县的姑娘?” “嗯,一位是高阳县韩举人的孙女,还有一位是秀才之女。二人都是书香门第,也配得上你的两位哥哥。” “阿娘,他们的亲事是三婶婶做主的,还是旁人?” 刘若兰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自然是你阿婶做主的。你二哥三哥年纪都不小了,不能再拖了。此次回去成亲后,也好专心读书。” “那二哥三哥以后还来吗?” “年内应该不会了。你父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听他的意思是,明年二人下场应试,中秀才的概率很高,到时再好好读几年书,争取早日中举。不过我看烨哥儿的意思好像是不太想着往上考了,说是中了秀才后,就想谋个差事。” 人各有志,自然也不能强求。 而且读书这东西的确是不是光靠勤奋的。 就比如大哥和程三郎,这二人一个有天份和一个没天份,的确是差了不不。 “阿娘该早些跟我说的,我也好给二位未谋面的嫂嫂准备些礼物。” “现在告诉你也不晚。” 谢容昭还待说什么,但是瞄了一眼大嫂,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陈娇娇又在这里说了会儿话,便借口照看孩子先走了。 其实,也就是给她们母女一个独处的机会。 “三郎待你可好?” 谢容昭羞红着脸点点头:“就是头一天夜里有些疼,他待我很好。” “这就好,只要你们小夫妻好好过日子,我们也就放心了。” “阿娘。” 刘若兰听出来她是有事要问,但又不好意思,“嗯?” 谢容昭这才又紧挨着她坐下,小声将程三郎的一些举动给说了。 刘若兰怔愣片刻后,反应过来竟然连笑数声。 “这个三郎,当真是上心了!” 谢容昭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阿娘!” “别怕,先前你阿爹专门找过三郎,说你年纪还小,虽说十六了,但是身子骨还得调养,而且女子太早有孕于身子不利。三郎定然是将这事放在心上,所以才花了心思去寻那些东西。你呀,也真的是傻人有傻福!” 谢容昭撅嘴:“我才不傻!” “如此正好,也省得你要服避子汤了。” “阿娘也不想让我早些有孕吗?” 刘若兰叹气道:“我也是这几年才知道的,京中好的一些医者都知道这个,女子身子骨若是未长好,不宜有孕。通常来说,十六七岁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你阿爹不放心。主要是你幼时遭了罪,我们担心你身子弱,所以他才会专门找三郎提了。” 谢容昭心底满满的都是感动,果然,任何时候,最疼爱你的,永远都是你的父母。 “谢谢阿娘,您回头也得跟我阿爹说,我都记着他的好呢,我就算嫁人了,也会时常过来看他,也会惦记着他的。” 刘若兰心满意足地摸摸她的头:“有你这话,你阿爹就高兴了。” 二人将近傍晚时才返回程府,程景舟一路上都没什么精神,时不时地还要揉一揉太阳穴,显然是真醉地不轻。 “你日后也莫要再这般老实,我四个哥哥一个弟弟,再加上还有父亲,你一个人就是酒量再大也拼不过他们的。” “嗯,今日高兴嘛。再则,我娶走了岳父的掌心宝,总得让他老人家发泄一下心头的不满才是。” 程景舟握着她的手,一脸真挚,这让谢容昭更觉得日后得对他好。 “父亲母亲很快就要离京了,咱们要给他们准备些什么东西带回去?京城的特产,还是其它?” “你看着准备就行。家中日后有大哥做主,咱们就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嗯。” 程父程母在京城住的时间也不短了,一晃眼就已是半年。 将他们送出城门,谢容昭还是没忍住,抱住程夫人哭了。 “好孩子,日后总会再见面的,我们不在你们身边,有大事不决时,定要去请教你的父母,莫要自作主张。” “嗯,母亲和父亲一路上也要珍重,等到家了就来信,我和景舟哥哥也会多给你们写信的。” “好。” 程景舟这次成亲,其实花费的程家公中的银钱并不多,毕竟程家子翤多,都是按例来花用的,但是考虑到程景舟在京为官,娶的又是高官之女,所以这花用自然也比几位哥哥们要多一些,这也是大家默许的,毕竟以后少不得要靠程景舟帮扶。 程夫人原本出身就不差,这手里头的好东西自然也不少。 此次去京城,程夫人光是带着体己银子就一万五千两,这可是连程学正都不知道的事。 除此之外,他们一路上还带去了不少的金银玉器,若不是怕路上磕了碰了,程夫人还想带更多。 程夫人陪嫁的田产和铺面基本上都在高阳县和府城,这些东西没法直接给,但也不能变卖,所以程夫人就做主将名下的几个铺面和一个庄子都过到了程景舟名下,也学着谢修文一般,一年差人往京城送上两回银钱。 这些都是程夫人自己的家底,她怎么花销,程家人都管不着,只能是看着眼馋罢了。 程夫人走之前,留了一千两银子给程景舟,让他在朝中打点关系之用,平时喝个酒赏个花的,也不必再问妻子要银钱了。 程景舟原本还觉得母亲待他一如既往,心中感动之时,谢容昭一番话差点儿没把程景舟给弄郁闷了。 “母亲真好!母亲走之前留了五千两银票给我呢,咱们日后可得好好孝敬父亲母亲,待父亲不再担任学正后,咱们就接他们一起住,好好尽孝。” 程景舟:……五千两? 第349章 亏心事? 程景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被母亲给抛弃了。 为什么给自己留一千两,但是给乖宝留了五千两? 程景舟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把刚刚交公的八百两银子拿回来,真这么做了,他会不会被乖宝瞧不起? 也怪自己手贱,为什么不问清楚就先主动交公了八百两呢? 谢容昭可没察觉到他的小心思,转头又问道:“景舟哥哥,那你只留了二百两银子,会不会不够用呀?” 程景舟立马又成了那个有妻万事足的好夫君。 “不用,二百两银子我能用好久的。” 谢容昭知道程景舟虽然也有应酬,但总体而言,他现在处的那个圈子的花用还是比较普通的,至少没有人往青楼那等地方跑。 而且二人相识多年,谢容昭自然知道他最喜欢的东西大都与文房四宝有关,再不然,就是一些古人字画,这些东西自然是价值不菲,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带上为千甚至是上万两银票在外闲逛。 真有想买的,也会差人到家中来取银子。 虽然程景舟说银子够用,但谢容昭还是不可能真地就不闻不问了,她手里头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自然也不愿意做一个守财奴。 谢容昭很清楚自己重活一世是要跟自己的家人一起生活,一起有更美好的日子,所以她不会把自己拘于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上面,比如说银钱。 若是倒回到她幼时,她会把银钱看得很重,因为那个时候阿爹读书要用钱,自己吃药也要用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们的日子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以,这个时候银钱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 平安是跟在程景舟多年的人,武师傅如今也是跟着程景舟身边,所以这两人的花用也在谢容昭的考虑范围之内。 程夫人已经在这里安排了一些下人,比如说管家,再比如说前院的一些人手。 其实前院的力课,基本上都是朝廷给派过来的,毕竟程景舟已经是从六品的官身了。王自珍特意拿了一些碎银子和几个荷包去找到平安和武师傅。 “这些是夫人给的,你们跟在大人身边,日后少不得要帮着打点,这些有备无患吧。若是没了记得跟公中帐房那里去报。” “多谢嬷嬷,也谢过夫人。” 程景舟假期结束,也得开始天天上衙了。 谢容昭成亲后,便自觉是大人了,行事比以往要稳重许多。 比她早成亲的王宜诺,还特意过来看她。 “瞧着你的这小脸儿白里透红的,我就知道你家状元郎待你不错。” 谢容昭还有些不好意思,“改天请你们去四季茶语吃茶呀,我还让他们琢磨出了几样新点心,到时候一起去。” “好。” 送走王宜诺,陈夏面色古怪地过来:“夫人,刚刚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上面写明了要您亲启,奴婢也不敢妄自做主,已经请人看过了,这信纸上没什么问题。” “嗯,你直接打开吧,把里面的信递给我就好。” 谢容昭说话间已经将手中的绣绷子又放下,归于原位。 谢容昭打开信,里面写的内容并不多,短短几句话,但是却让她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危机。 “送信的人呢?” “走了。其实门房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送来的,就是被人从门缝里强塞进来的。”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谢容昭不解,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还敢拿着陈年旧事来威胁她? 对方在信中提及了十年前的旧事,显然不是京城人士。 对方到底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阿爹来的? 这么大的事情,谢容昭自然是不敢自作主张,谁知道对方是否存了什么肮脏心思? 谢修文散衙回家,得知乖宝在书房等他,立马就大步赶过去,还以为是他的小乖宝受委屈了。 “阿爹!” 谢修文见她气色不错,而且也不像是哭过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找为父有要事?” 谢容昭将那封信拿出来给他看。 “这上面写的不清不楚的,只说是别忘了十年前的高阳县旧事,还说我如今过着这般奢华的生活是否亏心。阿爹,你说会是什么人在故意针对我?” 谢修文皱眉,这还真不好猜。 高阳县? 十年前的事,的确是太有难度了。 “此事你不必忧心,我自会派人去查。只是你自己也小心一些,无事最好不要外出,我担心对方另有手段。” “哦,我都听阿爹的。” 这个态度,就让谢修文很满意。 晚上,谢容昭把这件事也跟程景舟说了,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十年前做过什么亏心事,那会儿她还是小孩子呢。 程景舟看过信件:“会不会是在暗指岳父?” “不会吧?若是指责我阿爹,那为何要将这信送到咱们家来?” 也对,对方这到底是意欲何为呀? “你不必多心,十年前你还是个小孩子呢,才这么大点儿,而且身子还弱,别人一碰就倒,你能做什么坏事?” 谢容昭瞪他:“你这意思,我若是身体康健就会做坏事了呗?” 程景舟意识到说错话,连忙讨饶:“怎么会!我们家乖宝是最好的,想来是有人在故意恶作剧,咱们也别太当回事,免得再影响自己的心情。当然,你也得小心着些,尽量不要外出了。” “嗯,我阿爹也是这样说的。” 翁婿二人意见一致,那这件事情就是不能再让乖宝参与进去了。 次日午休时,翁婿二人坐到了一起。 也是巧了,程景舟拎着食盒过来寻岳父喝酒,恰好刘若兰和谢容昭都派人给他送吃食来了。 不同的是,刘若兰送的是饭菜,谢容昭给他送的是点心。 程景舟一脸嫉妒,媳妇怎么不给他送呢? 正腹诽间,平安一路小跑着过来了,手里还提着食盒:“夫人派人送来的,小的可是追着您跑了一路。” 程景舟心里平衡了。 果然乖宝心里头还是惦记着他的。 谢修文将他的这副样子收入眼中,轻嗤道:“还站着干嘛?过来用膳!” 第350章 有猜测了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散衙后到家里来,我跟你细说。” “是,父亲。” 程景舟也知道这里虽然是父亲单独办公的屋子,但是难保隔墙有耳,而且对方如此恐吓乖宝,到底是冲着岳父来的,还是冲着他这个新任状元来的,还真不好说。 晚上,谢修文和程景舟二人仔细地复盘过后,也没能找出二人谁做过什么亏心事。 “要说曾经谋划过,那也有,比如说当年刘兄的那位表妹,死乞白赖非要嫁进来,甚至还买通了恶人来毁你岳母的清誉,甚至是想要将乖宝给拐走。” 程景舟自然也记得这件事:“可如此说来的话,这件事中岳父一家才是受害者,就算是官府做出什么判决,那也是依法而判,再说您并没有在自己为官后去针对刘阿叔,又何来亏心事一说?” 这也是谢修文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我已经派人去高阳县查了,但凡是涉及到十年前,甚至是更早一些的事,都会查个明白,只要是有些关联的人,都要查证仔细了。这件事情,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只是做好你的差事,过好你们的小日子就可以了。” “是,父亲。那乖宝那里?” “只说是我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让她不必忧心,若是对方再有类似的信件送来,定要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来,莫要擅自做主。” “是,一切以乖宝的安危为重。” 谢修文满意地点点头,这小子还算是识趣。 几天后,谢容昭又收到了一封信,这一回,信中的内容与上次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用词更为犀利了一些,几乎就差直接骂人了。 谢容昭皱眉,这信的来路一直没查出来,这回是早上管家开门的时候发现的,而且这信也是第一时间先送到了程景舟那里的。 “此事你不必费心,我会向岳父禀明,你就安心待在家里,若是有事外出,也定要多带些人手,莫要草率行事。” “哦,知道了,你不要以为我还是个小孩子,我心中有数的。” 程景舟叹口气,摸摸她的头顶:“我知你如今正学着如何做好一名妻子,乖宝,你也不要太辛苦了,如今家中只有你我二人,也不讲什么过分的规矩,你以往在谢府如何过的,如今还当如何,你嫁了我,便是我程景舟的宝贝,我努力为咱们谋划好日子,也是为了能让你过得更肆意。” “嗯,我懂的,景舟哥哥最好了!” 程景舟笑着捏捏她的脸:“若是有外人在,还是喊我夫君为好,总得让人知道,你这个娇娇女已经有主了!” 谢容昭脸一红,瞪他一眼后,也有些开心地笑了。 接连两封信,都让翁婿二人不解。 谢修文也将此事告知了夫人,让她在府中小心些,还有告诫府中女眷,无事尽量不要外出,尤其是陈娇娇,更不可带着孩子随意出门。 十一月末的时候,他们又收到了一封信,这一次,信中的内容就比较具体了。 对方威胁谢容昭,让她拿一千两银子出来,否则,对方就要到府衙去状告谢修文始乱终弃,还要告谢夫人善妒不容人,以致害人性命。 这一回,几人都齐齐无语了。 始乱终弃? 闹呢? 谁不知道谢修文由始至终都不曾纳妾,只得刘若兰一妻,身边连个通房丫环都没有,何来的始乱终弃? 十年前? 又或者是十几年前? 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会儿谢修文养活他自己都费劲,哪里还有余钱再去养别的女人? 谢修文眼神微暗,多年来,勉强能与他的名字有所牵扯的女子,也不过就那么一个。 看来,这是有人在暗中谋划,布了一盘大棋呀! 程景舟越发觉得事情怪异,但凡是熟悉谢修文的人都知道他于女色之上并无贪欲,若是真要纳妾或者是养美人,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还是只有一个正妻陪伴。 “父亲,此事着实蹊跷,如今看来很明了,这就是奔着您来的呀!” “嗯,我看出来了。不急,咱们先静观其变,倒是要看看对方手里头有什么底牌,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威胁乖宝,对方背后必然有人谋划。” “父亲的意思是?” “此事绝对与刘兄的那个表妹有关,此事我早已经命人去查证,也修书一封给刘兄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信。不止如此,当年连判两案的那位,如今已经升任锦州司马,此事我也会与他联络,你不必担心,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 “是,父亲。” 程景舟也察觉出来,此事自己暂时插不上手。 如今岳父已是正三品大员,能与其交锋的,必然非泛泛之辈。 显然,这封信的背后,可不止一两个人,极有可能是一个派系之人! 程景舟回府后便逐一抽丝剥茧,将与岳父在朝堂上对立的相关人物都一一列出,当然,都只是有几分体面的大官,小吏自然不在其中。 除此之外,程景舟还特意地圈了一下安和街谢家。 谢怀义早于前年就已经没了实权,如今只是担着一个金紫光禄大夫的闲职,而且品级与岳父相同,但是一个虚职,一个实权在握,谁强谁弱,自然是一目了然。 程景舟又想到谢林调任回京后,一直与岳父走得颇近,而且其父鸿胪寺卿的位置也是由当初岳父举荐而来,这也间接导致了谢宇一家子与谢怀义的疏远。 谢怀义由此生恨,也不无可能! 有了嫌疑人,程景舟能做的事情就显露出来了。 他如今初入朝堂,哪怕有一位吏部尚书的岳父,也不敢肆意,毕竟这里是京城,内城随意走一走,都能撞到四品官员的家眷,所以,他的背景着实不算什么。 程景舟将谢怀义、秦阁老等人的名字分别记下,然后又细细地捋出这些人之间的利益点。 待程景舟回内院时,谢容昭早已经躺下了,只是还没睡着。 “咦,不是说可能要很晚吗?” 程景舟笑了笑,他一回府,就在书房那边沐浴过了,这会儿直接宽衣解带,没心思去解释那么多,先跟小媳妇亲热亲热才是正经! 第351章 我也是谢修文的女儿 谢容昭再次收到了一封信,这一回,是给出了一个具体时间和具体地点,务必在指定时间将银子送到,否则,就要到府衙去告发谢修文。 无论谢容昭去或者不去,幕后之人定然都有文章可做。 此事若是置之不理,对方真地会去告官吗? 谢修文和程景舟都是绝对不会容许谢容昭涉险的。 但是对于此信的来历,他们也势必要查一查的。 二人一商量,便把谢容昭叫过来,然后打算来一出李代桃僵之戏。 谢容昭出府时,戴着幕篱,等到了一处药房后,她身边的一个丫头便下马去取药,而马车并未等她,直接往城外走。 待马车出了城门,便又收到一封信。 大意就是让她一人前往,不可带人。 谢容昭自然不会听从对方的,还是果断带了一个一身蛮力的丫头一同前往。 不让带护卫就算了,总不能连个丫头都不带,像什么话! 对方指定的地方,其实就是一处破庙。 看样子,此处怕是已荒废有十余年了。 “你总算来了。” 主仆二人闻声看去,竟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童,看打扮像是男童,但是好些女子落难时,都会故意往丑了打扮,有些更是会直接装扮为男子来避祸。 “你是何人?” 小乞丐其实已经是收拾了一番的,身上的衣裳虽然是旧的,但是还算干净,只是他的一张小脸儿上略有污迹,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来得及洗干净。 “哼!谢容昭,身为谢修文唯一的女儿,你的日子一定过得十分富贵吧?瞧瞧你成亲时,十里红妆可真不是说说而已。带了那么多的陪嫁,你怕是要将谢府给搬空了吧?” 谢容昭冷傲道:“与你何干?” 小乞丐轻嗤道:“怎么就与我没关系了?我也是谢修文的女儿!凭什么你就能享受这些荣华富贵,我就得处处受人欺凌!” 这话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休要胡言乱语,天下谁人不知我父亲只得我一亲生女,便是兄长和弟弟都是过继而来,我母亲只生下我一个,又何来你这个孩子?” 小乞丐一脸悲戚,眸底尽是恨意:“我才没有胡言乱语!我就是谢修文的女儿,我娘是宋婷婷,当年若非是他勾引了我娘,我阿娘又怎会被人抛弃?连同我阿娘的族人也都对她置之不理,恨不能将我阿娘直接杀了了事!若非是我阿娘命硬,坚持生下我,怕是这世上再也无人来揭晓谢修文的真面目了。” 谢容昭冷笑:“一派胡言!你提及宋婷婷,我倒是对此人有些印象,当年她上赶着嫁与我父亲为妾,我父亲与母亲夫妻恩爱,自然不允,可是她却设计谋害我阿娘,甚至还想要取我的性命,此等恶女,我谢家自然不容!” “你胡说!” 小乞丐似乎是气狠了,冲动之下就要扑过来打人,却是被她身边的小丫环给拦住,随后一脚给踢翻在地。 小乞丐气得牙痒痒:“你们都还躲着干什么?我都把人引来了,你们还不打算做事吗?” 主仆二人面上微惊,下意识退了两步,但是没来得及再动,就被一圈人给围上了。 “你们是什么人?我乃吏部尚书之女,你们想要谋害官眷,想被杀头不成?” 打头之人瞧着约莫有三十几岁的年纪,脸上还有一道长疤,更显得凶狠异常。 “哼,我们要的就是他谢修文的女儿。原以为你不敢来的,没想到还是没忍住呀,谢容昭,要怪,就怪你那个多事的阿爹吧!” “来人,将她们绑了!” 众人扑过来,她们主仆二人惊慌反抗之余,自然也将头上的幕篱撞掉。 刀疤男一愣:“慢着!” 众人停手。 “你不是谢容昭!你是她身边的那个丫头?” 陈夏冷笑:“早知道是有人故意布局来害我们老爷和小姐了,我们又怎会毫无防备?” 刀疤男气怒:“给我杀了她们!” 还没等这些人再动,外面呼啦啦就围上来一圈,这下子,刀疤男慌了,当下顾不得许多,直接就跳窗而逃。 窗外虽然也有人守着,但是架不住对方的人死命护着那个刀疤男,最终还是让他逃了。 余下之人,伤的伤,死的死,绑的绑! 这场面,实在是有些血腥又可怕,那个先前来闹事的小乞丐此时已经吓晕了。 来的是京兆府以及左骁卫的人,左骁卫这边带队的,正是谢荣恩。 此时谢荣恩看过两个姑娘无事,又将一众人拿下之后,这才一抬手,被几个人强行护着的谢容昭总算是能走过来了。 “小姐!” “夫人!” 谢容昭看她二人无事,只是衣裳有些凌乱,弄了些尘土,这才松口气:“多亏你了,陈夏。刚刚可吓到了?走吧,咱们先去马车上等着,四哥这里很快就完事了。” 谢荣恩命人配合着京兆府衙的人将人一路押走,他自己则是带了十余人,护着谢容昭回府。 “乖宝,以后这种事情记得提前跟我说,妹夫给我送信儿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真以为去那破庙的人是你呢。” 谢容昭跟谢荣恩的感情是最深的,他打小就护着自己,“知道了,四哥。还是多谢你们了。不然陈夏她们也许要吃亏的。” “咳,这有啥的!行了,你们回去吧,这阵子就在家里好好休养,那个领头的跑了,我还得回去跟上锋交差呢。” “四哥慢走。” 此时,躲在城外某处野林子里的刀疤男恨恨地挥刀砍了一棵小树,怒骂道:“混帐!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就能为主上报仇了!” 无能狂怒一番之后,刀疤男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在人前露了脸,尤其是这道疤,再显眼不过,他的身份相信很快就要被人捅破,再不能去京城露脸了,还得再想别的法子为主上报仇才是。 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想着这次折进去了不少人手,幸而都是些小喽罗,并不知道他的大计,否则…… 刀疤男深吸一口气,眼神狠戾:“既然是同盟,也该他们出出力了!” 第352章 真相 小乞丐在牢房里醒来之后,就一直喊着她有冤要伸,还嚷嚷着她是谢修文的女儿,这让京兆府尹一下子就懵了。 这怎么还乍出来一个私生女呢? 此等大事,他自然不敢瞒,迅速让人给谢府送了信儿。 不多时,谢修文身边的豆子带着两封信过来了。 “小的给府尹大人请安。” “免礼,可是谢大人有何吩咐?” “回大人,我家老爷如今正被王大人和郑大人拉着议事,一时间走不开,所以特命小的来跑一趟,将此事呈于大人,另外,我家老爷交待了,若是您有什么疑问,大可以问小的,小的是自幼时便被老爷买到身边的,十几年前的事情,小的也都尽知。” 京兆尹点点头,先看了这两封信。 一封信是小乞丐口中的生母宋婷婷的嫡亲兄长所书,上面写明了当年宋婷婷意图谋害谢容昭未果之后的一些事,比如说她远嫁后因不修私德,被人休弃,之后被宋家人打发到庄子上养病时,竟与庄子上的一个长工偷情,并且珠胎暗结,这才生下了那个女儿宋雾。 信中写明,宋雾通宋误,其实就是表明了宋雾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那名长工家有妻小,与宋婷婷勾搭到一起,还是宋婷婷主动的,这才更让宋家人抬不起头来,事后便将那名长工一家子都打发了,至于这个女儿,当时宋婷婷疯了一样执意不肯让人抱走,这才无奈由她养着。 不成想,宋婷婷后来又被一书生所骗,再失清白,至此便有些疯魔,在后来得知谢修文高中榜眼,入朝为官之后,竟是臆想自己的女儿就是同谢修文所生,并且逢人就说这是谢修文的女儿。 宋家人知晓后,便将她们母女彻底地关了起来,毕竟污蔑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呀! 两年前,宋婷婷发疯自己跌入河里,一命呜呼,只余下一个幼女却无人愿意照看,毕竟她的出生就是原罪,宋家人定然是不会留这样一个污点在宋家的,所以便命人将其送到了一庄户人家养着,每年会差人来看望两次,也算是念着几分骨血亲情了。 只是不想,今年中秋过后,那个丫头就失了踪迹,宋家人当时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她自己跑丢了,派人寻了几次未果之后,便彻底放弃。 哪成想,这丫头胆子倒是大,竟被人哄骗着来了京城,甚至还妄图抹黑谢修文的官声,简直就是宋家的劫难! 京兆尹看完这封信,便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这上面连同后来收养宋雾的庄户人家的姓名、籍贯都一清二楚,一查便知。 第二封信,是刘学义写来的。 刘学义并不知道宋婷婷生下一女,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若非是谢修文派人去问,只怕他也被蒙在鼓里。 信中所写,大部分都是自责之语,显然是觉得自己当时有意撮合,不想却再三地给谢修文惹麻烦。 京兆尹看完这两封信,便知这宋雾定然是受其生母所影响,才坚定地认为自己是谢修文之女。 “这两封信本官已看完,你可带回去交还于谢大人。” “多谢大人,您还有什么话,尽可以问,小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京兆尹想到了信中所提这宋雾的生辰,再看到审问宋雾时她自己提到的生辰,倒是一致。 “宋雾今年九岁,按其生辰来推算,宋婷婷怀时,当是上午冬。” 豆子弯腰道:“回大人,彼时我家老爷和夫人都已经到京城了,此事一问便知。当年我家老爷高中解元,并未在家乡停留多久,便直接启程抵京,如果小的没记错,应该是十一月的时候,就已经到京城了。” 换言之,宋婷婷极有可能是十二月有孕,但是当时谢修文人都不在高阳县,宋婷婷自己又不曾离开过高阳县,那谢修文是如何让她怀上身孕的? 难不成还真是思念所致? 那也就是骗骗无知蠢人罢了。 “此事本官已有结果,不过本官再问你,这上面并未写明当年宋婷婷谋害谢大人家眷一事,你可知晓?” “哦,小的知道。我家夫人被宋婷婷收买人去污蔑名声,当时我陪着老爷在铭山书院读书,幸而当时有谢氏族人看出不对,严审之下,才发觉此人就是在故意诬陷,所以当晚便扭送到了官府,次日县太爷便判了那人有罪,还了我家夫人清白。” 京兆尹点点头,妇人名节何其重要,这宋婷婷的心思的确是恶毒! 真要是让她成功了,怕是如今的谢夫人早已香消玉殒了。 “至于谋害我家小姐,那就更可恨了。宋婷婷竟然收买了一些地痞无赖,将我家小姐绑走,意图转卖到他乡,好在当时姑爷听到消息后,连夜带人追赶,又有谢氏族人们齐心协力,总算是将人找到,哦,对了,当时救了我家小姐的,正是王大人家的公子王翰林,也亏得他当时认出了我家小姐,不然,我家小姐可要真地遭罪了。” 如此清楚的细节,京兆尹也点头明了。 其实这些事,只要是翻看案宗,自然就清楚明白了。 只是京城离着高阳县太远,而且再去翻查十余年前的案宗,有些困难,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只要这个宋雾的身世弄明白了,那此案的受害者自然也就更清楚了。 京兆尹也不傻,明白这些人是冲着谢大人来的,只是找不到他在官场上的错处,便想着从其家眷以及他的名声上入手了。 不得不说,此等行径,着实龌龊! 一帮子人出手对付一介女眷,又想出此等不入流的手法来抹黑谢大人的名声,实在不是什么好人能想出来的招。 “此案本官自会详查,因其中还牵涉到了平王余孽,此案本官明日一早便会向圣上禀报。” “有劳大人了,那小的告退。” 京兆尹这话也不是乱说的,里头关着的那几个,的的确确就曾是平王手下的兵。 所以,他们这是想要为平王报仇? 毕竟,当初查明平王谋逆一案的人,正是谢修文! 第353章 彻查 京兆尹将案子报上去,话没有说地太绝对。 “关于宋婷婷和宋雾母女的事,微臣已经命人火速赶往高阳县去查证了。之前微臣已经看过宋雾的舅舅以及宋雾的表舅写的信,微臣也询问过谢大人的随从,确定宋婷婷当年有孕之时,谢大人已经在京城了,而且宋婷婷谋害谢夫人以及谢小姐一事,在高阳县当地也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晓。” “嗯,谢修文那样的人,真要是想要纳个美色,还有必要遮遮掩掩?” 京兆尹深以为然。 谢夫人娘家也不过是秀才出身,听说谢夫人的大哥能成为当地的县丞,还是多亏了彼时同样是秀才的谢大人指点。 谢大人若是真想左拥右抱,也没必要在京城一直守着一个夫人过呀。 说到底,他的心里也是更信谢大人无辜。 景文帝看了相关的证词,很快就抓到了重点。 “你确定这些人是平王旧部?” “回圣上,目前只能确定其中三人是平王旧部,其余人尚未审问清楚,另外,还有一主事人逃脱,此人身形伟岸,且面部有一道长疤,微臣已经命人去核查此人的真实身份了。” “若只是一个宋雾出来闹腾,朕还有几分疑惑,如今又牵扯出了平王旧部,如此看来,这绝对就是针对谢修文布下的一个局。其目的嘛,不言而喻。” “您说的是,微臣也以为这些人的目的在于谢大人。此案还需详查,只是牵扯到了平王旧部,微臣特意来请示陛下,后续可仍由京兆府来查?” 景文帝将案卷随手一丢,“自然是由你们来查。朕会命左骁卫的人配合你们的。听说昨日出城去救人的,还有谢四郎?” “回圣上,正是。微臣问过了,谢四郎也是收到了程编撰的求救信,这才急匆匆地带人去了城外。” “这个谢四郎如何?” “此人倒是勇武,而且并非是鲁莽之人,听闻其以前还曾跟在谢大人身边读书,只是实在不是这块料,后续才开始跟着云麾将军修习兵法以及武艺,据闻此子天生神力,且如今已有百步穿扬之本事。” “哦?倒是个厉害的。改日朕定要亲自考校考校才是。” 京兆尹回到府衙,继续审问相关犯人,问及宋雾时,自然是坚定不移地认定了她是谢修文的女儿。 直到京兆尹直接说出她的出生年月,再说出谢修文离开高阳县的时间后,宋雾才一脸懵地跪在那里。 她虽年幼,但并非什么也不懂。 怀胎十月方能产子,而根据她的生辰推算,在阿娘未怀上她时,谢修文就已经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了,所以,阿娘是如何有的身孕? 不对,应该说,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宋雾坚持了多年的信念一瞬间崩塌,人都要疯了! 京兆尹念她年幼,不愿意再刺激她,便命人先将她带下去。 只是,此案早晚都要有一个了结,只愿到时这个孩子能接受这个结果吧。 另一边,谢修文没有再瞒着刘若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刘若兰听罢后气得手都在抖。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的?便是生了臆症,也不该往你身上泼脏水呀!” 谢修文此时早已看淡了:“罢了,事情都过去了,你也莫要多想。幸而将人拿住了,京兆尹也会还我一个清白的。至于那些人想要利用一个宋雾来毁我的名声,这回应该是行不通了,且看看他们是否还有下一步吧。” 刘若兰瞪眼:“还有下一步?你这意思,他们还安排了别的后招?” 谢修文不以为意地笑道:“对方既然敢如此安排,定然是早有准备的。他们应该也早知道宋雾压根儿不是我女儿的事,若是宋雾没有被抓,我没有提前察觉,那他们还能打一个时间差来坏一坏我的名声。可是如今显然是行不通了,那他们应该就会直接跳过这一步。” 刘若兰心里咯噔一下子:“他们不会想着在路上暗害你吧?” 谢修文摇头:“如此蠢笨的法子,他们不会想的。且不说内城的治安如何,只说我一个三品大员若是真地被人刺杀,你以为圣上不会动怒?这已经不是在对付我了,那是在挑衅皇权!圣上定然会追查到底的!” 刘若兰想想也是,圣上看重夫君,短短十年间便已升至正三品,对方若是出暗招也便罢了,若是敢光明正大地来刺杀,那才是不想活了。 “听你的意思,还跑了一个,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我今日去了一趟京兆府,也看过那些口供了,对方的确是平王的旧部,他们怨恨我查明了云州一案,坐实了平王谋逆,这也无可厚非。只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刘若兰不懂这些朝堂大事,只愿自己的夫君安好,孩子们也都无恙才是。 “放心吧,此事已经惊动圣上,他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你回头提醒一下老大家的,都小心一些。” “好。” 谢修文说完这些,又道:“我听说你最近在给四郎相看合适的姑娘?” “是呀。烨哥儿和彻哥儿就算了,可是四郎是要留在京城做官的,你也说了,他是有前程的,所以,三弟妹便给我来了信,让我帮着相看相看。” “如此也好,只是他若是走武将的路子,那结亲的对象要么是武将家的姑娘,要么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文官的女儿,最好还是不要招惹。” 刘若兰不解:“这是为何?” “说多了你也不懂,就按我说的做便是。” “好。” 谢修文看事情长远。 如今谢荣恩虽然只是一个小武官,可是他如今年纪小,真得了机会立个功,那就妥妥地能升职。 再加上有他和程景舟在暗中护着,谢荣恩只要有真本事,那妥妥的小将军一枚! 所以,有些事情,就得提前防备着。 谢修文想的不仅仅是只有他这一生,还有往下数三代,他都要考虑在内。 功高震主这样的事,他真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 第354章 线索 谢容昭回来后安抚了陈夏和那个叫阿桃的丫头,然后给她们二人各发了一份赏钱,又给二人放了两天假,让她们好好歇一歇,免得再缓不过来。 阿桃年纪比陈夏还小一些,但是听说是从北地逃荒过来的,年纪小,但是个子长的高,甚至比谢容昭还要高出半个头,瞧着干巴巴的,但是力气出奇得大。 阿桃是谢修文无意中发现的,然后就觉得这孩子不错,日后可以跟着乖宝一并嫁过去,有一个厉害的丫头,定然能护住乖宝。 没成想,刚成亲才几天呢,这就用上了。 阿桃只歇了一天,那个场面,她并不觉得多骇人,当年逃荒过来,一路上人吃人的事情她都见过,还有什么比得过那些? 谢容昭以前并没有跟阿桃有过太多的接触,她在谢府时,身边只有陈夏这一个得力的大丫头,阿桃是去年才被买下来的,后来又被王嬷嬷带着教了几个月的规矩,才被送到她跟前伺候。 阿桃不通文墨,所以平时在谢容昭跟前的,还是陈夏。 “你以后就在我屋里伺候吧,跟陈夏一样,我原本就应该有两个大丫环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是,谢过夫人。” “我听说你不识字?” “嗯,不识。家里穷,爹娘都不识字,后来遭了难,一路逃荒过来,只想着能吃饱肚子,旁的啥也不敢想。” “那以后每天让陈夏教你认五个字,你以后就跟着我在小书房里一起练字,不求你写得多好,至少得会写,写出来的字能让人看懂。” “啊?还要学呀?会不会太浪费了?奴婢知道笔墨纸砚可都是金贵东西,奴婢一个干活的,就不学了吧?” “该学还是要学的。”谢容昭不容置疑道:“在我身边做事,怎能不识字?你若是不学,那就是不想跟着我,我让人送你回谢府去?” 阿桃立马打了个激灵,直接跪下了:“奴婢学,您让奴婢学什么都成,就是不要赶奴婢走。” 阿桃可都记着呢,当初老爷将她买下来,就说了她这辈子的使命就是要保护好小姐,哦,现在是程夫人了,总之,若是夫人不要她,那她就没有用处了,这可不行! 京兆府的动作很快,两天后,有关那个刀疤男的画像已经四处张贴,特别是城门内外,都张贴着他的画像。 实在是那个刀疤男脸上的特征太明显,那么长一道疤,很难让人忽略掉。 至于男子的身份,京兆府还在查,目前只知道他曾是平王亲兵,那几个被抓的人身份太低,只知道他姓林,其余的一概不知。 不过,早晚的事。 京兆府的人不会知道,此时的刀疤男,正缩在了城外的一处农庄里,如今左骁卫的人,天天四处搜查,城外的村庄也不放过,这让刀疤男不得不东躲西藏。 好在,他还是摸到了同盟的一处庄子里。 谢修文这几天都让人在各个城门守着呢,就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勋贵们出城。 出了这样的大案,京中好些个女眷们都暂时不敢出府门了,至于那些个纨绔公子哥儿们,也暂时没有出城的打算,内城里能逍遥快活的地方多了,何必非得去冒险? 京城各处都在严查平王旧部,但凡是听到一些风声的,此时也都是夹紧了尾巴,不敢在此时生事,能避门不出的,基本上都选择了缩着。 但是,谢远出城了。 谢远是谢怀义之孙,也是谢怀义最为看重的长孙。 谢怀义今年已经将近而立之年,但是于功名上却是一直没有寸进,几年前,谢怀义终于还是忍不住,请自己的老友举荐入仕,如今正在户部任职。 如今大家都缩在家里不出门,这谢远倒是胆子大。 当然,出城的人远不止谢远一人,但是身处朝堂之中,又与谢修文有那么一些私怨的人里面,就只有一个谢远了。 谢修文得到消息后,便命人将谢远盯紧了,看看他都去了哪些地方,又分别见了什么人。 当然,前提是不能打草惊蛇,实在不行,跟丢了也可以,绝对不能暴露。 不得不说,谢远还是有些脑子的。 他出城后,先去了白鹤书院,他有旧友在白鹤书院,这并非是什么秘密,之后他便由下人搀扶着出来,似乎是饮酒过量,已醉得站不稳了。 于是,谢远的车驾走出去不足二里地之后,便见谢远下车呕吐一场,之后由人扶着再次上马车,不过这一回,小厮连忙吩咐车夫去就近的一处庄子上先醒醒酒。 等人进了庄子,谢修文派去的人就再也查探不到什么了。 “行了,我已知晓,你先下去歇着吧。” “是,老爷。” 虽然没有实证,但是谢修文起了疑心,就必然会下决心查明真相。 思来想去,谢修文还是从庄子上挑了几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长工,由他们出面套话才更方便,且不会让人生疑。 谢修文所猜测的不错,那个刀疤男就躲在了谢远名下的一处庄子里。 他也是没办法了,他身上的银钱不丰,想要远遁,也得手里有钱才成。 而且他还不想离京,主子的大仇还没报呢。 谢远与他见了一面,自然是少不得一番安抚。 “如今京城内外都在缉拿你,你的画像已然张贴得到处都是,以我之见,你暂且在此避避风头,待过阵子,我再帮你弄个假身份,办好路引,你前往北地吧。” “不成!”刀疤男想也没想地就直接拒绝了。 “我主子的仇还没报,谢修文这个贼人还活着,我岂能就此离开?” 谢远原本也只是试一试他,见其态度坚决,面上为难,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唉,如今已经惊扰了他,我们再想出手对付他恐难上加难。倒不如先放一放,待日后再寻机会行事。” 刀疤男显然是不愿意:“若是有机会进城,我定然直接当街将其格杀!我就不信,他一介文人,还能躲得过我的刀!” 谢远眼神微闪:“不可鲁莽,待我与诸位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第355章 钓鱼 谢远此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对于这个刀疤男,若是还得用,那自然是要发挥一下他最大的利用价值,若是不得用,那就只好让他消失了。 谢修文看着自己刚刚写完的字,不自觉想到了之前恩师对他的教导。 小不忍则乱大谋! 谢修文深吸一口气,若只是在朝堂上针对他,再大的委屈他也能忍,可是对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宝贝女儿身上,那就不能再忍! 方虎进来后一言不发,站在一旁。 谢修文又思索片刻之后,心中总算有了决断:“将消息给王挺家的人送去,记住,最好是做得不经意,不要让人起疑。” “您放心,原本就是王家的人花心思收买的咱们的下人,如今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谢修文笑了笑:“若是此事办得漂亮,就给那个二娃换个差事,再给他涨一涨月钱。” “是,小的明白。” 王挺是郑阁老门下,跟秦阁老和谢怀义是死对头。 两年前,王挺就安排人故意收买谢府的下人,不过一直没成,直到去年,王家的一个小管事,叫王麻子的,意外中得知一谢府的一个小厮是同乡,这才有了来往。 那个同乡,正是谢修文刚刚提到的二娃。 这一年多,二娃没少给王麻子透露一些谢家的事,比如说大少夫人跟大少爷拌了几句嘴啊,再或者小姐跟侯府或者是定国公府的几位主子们有什么来往,又互送了什么东西之类的。 看似是一些小事,但是王挺得到这些消息后,就能确定他们几家的关系,也能确定谢容昭在谢家的确是一个相当得宠的存在。 特别是成亲前,王挺就先一步拿到了谢容昭的部分嫁妆单子,看到这些时,王挺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谢修文竟然如此大方,更没想到他对女儿如此地宠溺。 这怕是将大半个谢家都给搭进去了。 偏偏,谢家的两个儿子都不曾表示出异议,可见这谢容昭在谢家的受宠程度。 事后谢家晒嫁妆时,王挺就发现自己先前拿到的部分嫁妆单子都是确实无误的,对手下王麻子的办事能力就更加认可。 如此,更是撺掇他跟二娃多来往,好套取更多的消息。 谢修文算是把放长线钓大鱼这一招给玩明白了。 放长线钓大鱼,重的不是放多长的线,而是钓多大的鱼! 谢修文想钓的,自然就是王挺这条大鱼了。 王挺的官位虽然不显,但是实权在握,最要紧的是,他是郑阁老的门生,他若是出事,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是否会连累到郑阁老。 因着当年谢修文主张开通边关商贸一事,也算是得罪了郑阁老一把,自那之后,在朝堂上郑阁老待他也远不及从前,甚至还给他使过几回绊子。 王勤山倒是还好一些,毕竟他和徐远卿是师兄弟,而且他的儿子和谢修文还是同窗,所以表现得不是那么明显。 谢修文身处官场,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关窍,他自然不会傻傻地主动凑上去得罪人,但是这不妨碍他报个小仇。 王麻子主动找到二娃,就是想着再套些消息出来。 二娃几杯酒下肚,这舌头就有些大,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吐噜出来。 王麻子暗暗得意,没想到这回还能捅出这么大一个消息来。 王挺得知后,自然是一脸震惊。 “你说真的?” “回老爷,小的再三问过了,那二娃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还说当时谢大人就是派他去了城门外守着,他的的确确是看到谢远大人出城了,而且回来是时候明显还神思不属的。” “谢远出城去了何处?” “好像是白鹤书院。” 王挺心下立马有了主意,命人即刻去查,重点就查白鹤书院附近是否有谢远的产业。 王挺多精呀,他自以为此时京城风声鹤唳的,哪个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出城找事? 谢远此时出城,必然是另有原因。 不过谢修文平时看着挺精明的,这回倒是想地太简单了些,只知道在城门口守着看是否有那个刀疤男出入城门,却不知道想一想那个刀疤男是否在京城有同盟。 王挺心头得意,这回也算是能抓到谢远的一个把柄,就不信这回谢怀义不低头! 不需要谢修文这边透露太多,王挺自己就动手去查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真要是把一切都摊开了,他未必会信。 可如果只是透露一丝线索,他自己查到的事实,那就是他认定的真相,而且还会觉得自己无比精明。 显然,王挺就是这样的人。 不出两日,刀疤男在与谢远见面商议之时,就被京兆尹给逮了个正着。 刀疤男第一反应,就是谢远出卖了他。 “你背信弃义?” 谢远也吓傻了,不过此时他也意识到若是刀疤男被抓,那最倒霉的肯定是他! “怎么可能?快,你挟持我,我是朝廷命官,他们不敢拿我如何。” 刀疤男一脸怀疑,但是眼看着官兵一步步围上来,他自然不可能真地束手就擒。 尤其是当他看到自己的一个心腹惨死在了官兵的刀下后,他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将人给掳过来,反正如果谢远出卖了他,那就一刀结果了,也算是给兄弟们报仇了。 京兆尹也没想到疑犯竟然直接就挟持了谢远,虽说他没有实证,但是可以肯定,这二人先前可是正在说话,谁知道是不是同盟? 当然,这话只能想想,不能说。 “大胆贼人,还不赶紧放下兵器,你胆敢挟持朝廷命官,可知是死罪?” “哼,我就算是放了他,你们也不会放过我,我死不要紧,怎么也得拉个垫背的。” 刀疤男也是下了狠心,那刀锋在谢远的脖子上一压,一条血线就出来了。 谢远此时又惊又怕,腿都在打哆嗦。 “你别乱来啊,我活着你有逃掉的可能,我若是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这话威胁不到刀疤男,他现在脑子里都是乱的,甚至弄不清楚,现场到底是不是都在与他为敌。 “退后!你们要是再敢上前一步,我立马割断他的喉咙!” 第356章 立功了 谢远被挟持,官兵们有所顾忌,不敢真地拿刀挥向疑犯,但是也不能将人放走,毕竟他可是平王余孽,这是朝廷几次下令要通缉的要犯。 局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谢远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疼痛,他意识到自己是做了一个多么蠢的决定。 但是此时他已经没有选择,若是林虎子被抓,他也一样会没命的。 林虎子,便是这位刀疤男了。 京兆尹由几人护着上前,正面与刀疤男对峙。 “林虎子,本官已经查明了你的身份,不必再躲藏了,你原本就该被判流放,可你不知悔改,竟然还妄图谋害官眷,甚至布局谋害朝廷命官。本官劝你最好是束手就擒,否则,你还会连累你的家人。” 林虎子却是丝毫不惧,反而大笑两声:“好呀,那你们最好是诛我九族呀!不过前提是你们得知道我的九族在哪儿。” 林虎子是孤儿,自然不怕他这一招。 京兆尹也不急,又道:“你就算是不想活了,那你的相好的你也不管了?想要让她跟着你陪葬?” 林虎子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京兆尹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就是你想的那样。本官劝你最好是放下武器,只要你坦白交待,本官会请旨宽恕一二,至少,还能让你活着见到你那相好的。” 林虎子迟疑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 他在刀尖上舔血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朝廷官员的一些套路。 “滚开!不然我就杀了他!你们也不想真地让我手上沾一位朝廷命官的血吧?” 林虎子说着,推着谢远往前走了两步。 京兆尹等人都不得不退后,他们着实是不敢真地跟他硬碰硬,万一谢远真死在这里,他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林虎子,我们不可能放你走的,大不了咱们就这么耗着,我倒要看看,咱们谁能耗得过谁?” 京兆尹说这话的时候,谢荣恩早已在数十步之外的屋顶上就位。 不是不敢离得近一些,实在是先前有人上去,已经被林 虎子给察觉到,然后逼下来了。 谢荣恩挽弓搭箭,二伯说了,最好是能留这个刀疤男一命,毕竟有些人还得靠他咬出来呢。 京兆尹负责在前面转移林虎子的注意力,谢远也时不时地开口哼哼两声,也就在这一瞬间,谢荣恩手里的箭离弦而去! 嗖! “唔!” 林虎子一声痛呼,手中的剑应声落地。 官兵们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林虎子拿下。 至于谢远,脖子上是真受了伤,血虽然流得不算多,但是瞧着也有几分吓人。 最重要的是,现在谢远还没有摆脱嫌疑,可不能走。 京兆府热闹了,安和街谢府乱套了。 谢荣恩这次立了功,谢修文琢磨着兴许可以提一提,让谢荣恩再往上升一升了。 谢远被带回了京兆府,不仅如此,整个庄子上的人都被左骁卫的人看押起来,庄子被围,此等大事,自然会引得京城人尽皆知。 谢怀义的长孙竟然与平王旧部有了联系,他想要做什么? 这样的消息传回安和街谢府,谢怀义一怒之下便晕倒了。 一番折腾之后,谢怀义总算是清醒过来。 “快!阿远现在如何了?可将人接回来了?” “父亲,阿远现在还在京兆府呢,如今京兆尹正在审案,他可是奉旨查案,阿远又是在案发当场,咱们就是去了也领不回来人的。” 谢怀义气得攥拳捶床,怒道:“那也得想办法把人弄回来。还有,一定要想办法见到阿远,告诉他,无论如何不要乱说话,只说是他去庄子上办事,然后才意外发现了林虎子。对,还有庄子上,那边也得立马派人过去通个气,千万不能说漏了。” “是,父亲放心,儿子已经命人去安排了,现在只能等消息。” 听到这句话,谢怀义才算是真地松了口气。 还好,儿子不是个蠢货。 谢远被伤到颈部,大夫给上完药之后,谢远便抬手指指自己的伤处,然后再摆摆手摇摇头,示意自己暂时说不了话。 伤的位置如此,京兆尹没办法判断谢远是否真地不能说话,只能暂且审问其它人。 庄头以及几个小管事都被拎到了府衙里,不过这些人都是谢家的家生子,家中老小的命都被主子捏着,他们自然不敢出卖主子,再加上先前人偷偷过来送信,他们也立马明白了要如何说,才能让小主子避过这一次灾祸。 “老爷明查呀!我们都不知道庄子里何时住进来了一个贼人呀,若不是我们少爷过来查帐,也不会引得这贼人现身,还请老爷明查。” “老爷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窝藏朝廷钦犯呀!也不知这厮先前躲在了何处,如今想想,我等怕是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的呀。” “还请大老爷为我们做主!” 一声接一声的哭诉,无非就是想要告诉京兆尹,他们都是无辜的。 反正没有证据,他们不承认又能如何? 此时他们则是无比庆幸,先前这林虎子一直是被他们秘密藏起来的,否则,庄子上那么多张嘴,定然要说漏了。 “肃静!本官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若是再敢扰乱公堂秩序,休怪本官板子伺候!” 底下人都不敢说话了,只能缩着当鹌鹑。 谢远这边总算是见到了谢家人,一番低语之后,谢远也明白自己要如何才能安然脱身了。 至于林虎子…… 谢远将自己想到的林虎子相好的事情说了,这种弱点,京兆尹能利用,他们自然也可以。 谢修文并未插手京兆府的事,倒是方虎有点急。 “老爷,您真地不派人去提醒一声?也不派人去看着?万一那个林虎子死在了牢里,又或者是他们串了口供,那咱们不是白折腾了?” 谢修文唇角勾了勾:“放心,不会白折腾。让人打听着案件的进度就是了,毕竟咱们也是苦主。” 方虎不明白主子要做什么,很识趣地退下了。 谢修文喝了口茶,自言自语道:“要守本分,这官才能做得长久。不该沾手的事,就一定不能碰!” 第357章 吐血 谢修文是吏部尚书,而京兆府、大理寺、刑部,这几个职能衙门,虽说各有其要务,但是总结起来,其实都是与刑狱有关。 而谢修文身为吏部尚书,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这几个衙门有过多的来往,更不能插手这几个衙门的要务,否则,就会被圣上视为越界! 这可是官场大忌! 显然,这种时候,谢修文能谨记这一点,没有因为想着乘胜追击而昏了头,但是有人却真地慌乱之中出了错。 毫不意外的,林虎子死在了京兆府的大牢里,死因是中毒。 但是奇就奇在这里。 林虎子被抓后,已经有专人检查了他身上的所有地方,连牙都差点给他撬了,最终确定身上并无藏毒的地方,那么,他是如何中的毒? 京兆尹两股战战地到圣上跟前交差,虽说这钦犯是抓着了,但是才只过了一遍审,还什么也没交待,人就这么没了,这怎么也是他的罪过。 景文帝一字一字地将卷宗看完,眼神阴沉道:“如何被人下了毒,可有线索?” 京兆尹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他上交的折子中并未写明是他人毒杀,但是现在圣上一口咬定是被他杀,显然也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回圣上,目前只有两个嫌疑人,皆为狱卒,只是还未查明。” “一天的时候,给朕查清楚了,是哪个混帐东西的手伸得这样长!” “是,陛下。” “还有,听说当天和钦犯在一起的还有谢远?” “回圣上,的确有谢远,而且他们当时都在谢远名下的田庄里。如今那些下人微臣都已经审问了一遍,供词并不一致,有人说是不知这林虎子何时入的庄子,也有人说未曾见过。不过微臣查到,近几日内,庄子上的开销明显大了。” 景文帝来了兴趣:“哦?” “据庄上的一个厨娘交待,她每天都要鸡鱼肉这一类,但是分量不会太多。以往最多就是三人份的,但是近几日做的都是四五人份的。” 景文帝轻嗤,都如此明显了,谢家倒是好大的胆子! “谢远如何说?” “回圣上,谢远被林虎子伤了喉咙,暂且不能开口说话,微臣此次进宫也是特来请示,谢远是放,还是关?” 景文帝向来就不是好性子的主,这回能明显感觉到是谢远在勾结朝廷叛臣,又如何能忍? “将人关入大牢,不必特殊对待,这次你将人盯牢了,朕倒要看看,这回还有什么人能再将手伸进去。” “是,陛下。” 景文帝想了想,又问:“谢尚书可曾去过京兆府衙门?” “回圣上,谢大人并未去过,不过倒是天天打发下人过来询问案件的进度,旁的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景文帝点点头:“朕也算是见识到他的护短性子了,好在他那宝贝女儿没出事,否则,这谢卿怕是要疯了!” 京兆尹连忙附和道:“圣上说的是,谢大人的确是很关注案件的进度,不过他本人并不曾去衙门,也不曾与微臣见面,另外,程编撰那里也是天天派人去询问进度,听说这几日程大人也是天天早早地散衙回家,将所有的应酬都推了。” 景文帝轻笑了一声,这程景舟,又是一个谢修文呀! 如此也好,用起来也放心。 林虎子死了,但是谢远却并没有洗清嫌疑,反而还带累出了谢怀义。 几日后,京兆尹再次上折子,还顺便将最新的案宗递上去了。 这一次,景文帝没有手下留情,直接下旨罢免了谢远的职务,不仅如此,连谢远的父亲,也跟着官降两级,如今只是一个六品小官了。 谢怀义这一脉中,原本就已经不争气了,谢怀义自己几乎是已经退出朝堂,只担着一个虚职,平时的朝会也基本上不去,手上更是没有实权。 这一回,也让谢怀义深切地体会了一把何谓人走茶凉。 安和街谢家,此时早已不同往日,即便是宅院里看起来仍然是花团锦绣,但是实际上,却早已有了衰败迹象。 谢远被革职,这就意味着谢怀义的孙辈中,再无一个可用之材。 其它的几个孙子,虽然还有在继续读书的,但是想要考中功名,却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了。 如今谢家正值落魄之际,指望他们显然是有些不实际。 谢怀义得知圣上的旨意之后,当场便吐了血,听闻一连昏迷了两日后,才被救醒。 醒了又能如何呢? 朝堂上的事,他已经插不上手,而儿孙们的前程如今还都系于他这一条老命之上,若是他此死真地没了,那才是谢家后辈们的重大损失。 所以,谢家倾尽全力,再贵的药也得给他用上,就为了能先保住他的命。 即便是人走茶凉,可谢怀义在朝堂上经营多年,终归还是有些人脉的。 谢怀义醒过来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又苍老许多,头发全部变白,连眼睛也混沌了许多。 谢远此时哭着跪在床前:“都是孙儿不孝,让祖父操心了。” “起来吧。”谢怀义勉强吐出三个字,此时的他,显然还没有恢复过来。 谢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查明了整件事的背后,竟然有王挺在做幕后推手。 王挺是谁? 那可是郑阁老的得意门生! 这几年在朝堂上,正是郑阁老一直在大力举茬之人,甚至有人猜测,几年后,这位王挺会不会被郑阁老保举为文渊阁大学士。 谢怀义重重地叹口气,他与郑阁老早就不对付,自然也知道王挺这次精准地打击到谢家,也是早有准备。 “这次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王挺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仗着有一位恩师罢了。他敢捏我们谢家的小辫子,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他王挺身上又能干净到哪儿去?” 谢大爷话落,便请示:“父亲,儿子这就让人去安排,一定将王挺那个混蛋打压下去,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谢怀义此时没有多少力气,他很清楚,只要他不死,谢家的前途就还有指望,至少,他得给几个孙儿们再争取一些时间。 第358章 教学生 王挺的背景的确是不干净。 王挺之所以能得郑阁老看重,主要还是因为他和谢修文一样,都是寒门出身,在朝中并无根基,所以郑阁老才愿意大力地栽培他。 郑阁老和王勤山算是一派系的官员,而且很多政见上,他们都与徐远卿有着极高的相似。 但也并非是全无矛盾。 就好比之前的边关商贸政策,害得郑家损失了不少银钱,也算是断送了其中一条财路,自然就让郑阁老对谢修文生出几分怨气。 郑阁老并非是不知道开放边关商贸带来的利弊,他当时找到谢修文,就是希望他能在御前多多表态,需要好好斟酌,以此为自己这边的收尾而争取到时间。 可是没想到,谢修文竟然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一样,竟然直接就顺着圣意而为了。 郑阁老没有办法站出来指责谢修文,毕竟身为臣子,顺圣意而为这是忠君,无可辩驳。 也因此,这让郑阁老觉得自己在谢修文这个小人物身上吃了闷亏,所以这几年不仅不再扶持他,甚至还使过几回绊子,就是想让谢修文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忤逆他的。 结果没想到,他使的绊子越多,谢修文这晋升的速度就越快。 这才三十几,已经是吏部尚书了,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正二品的虚衔,可见圣宠之浓! 若非是郑阁老假公济私,谢修文也不会想到利用他手下的王挺来对付谢怀义。 严格说来,无论他们双方谁败了,谢修文都是获利者。 这一局,看似是谢怀义败了,毕竟谢远被罢官,其父又被降职,可是,不到最后,谁又能说得准呢? 谢修文得知谢怀义吐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有所表示,毕竟,他和女儿险些被人谋害的疑犯,可是与谢远曾有过接触,他谢修文真有如此大度? 不过,这是一个可以挑拨的机会,谢修文可没打算放过。 程景舟亲自去了一趟京兆府。 “敢问大人,谢远被罢官一事,可是与那林虎子有关?” 京兆尹犹豫一下:“这个我们暂时也没有实证,当时他们的确是在见面,但是双方各执一词,我们也不好下定论,且如今林虎子已死,有些事情也说不准。” 程景舟点点头:“实不相瞒,都是同朝为官,我岳父与安和街谢家也素有一些来往,此次听闻谢老大人病重,岳父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上门探望,您是知道的,我岳父向来爱女如命,所以特来打发下官问清楚,若是谢远当真参与了此事,岳父宁愿与谢老大人断绝往来,也不愿意受这个气!” 京兆尹明白他们的顾虑,只能如实说。 毕竟这案子已经呈交御览过了,而且也有了决断,所以也不存在泄密之说。 程景舟听罢,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人能判定谢远是清白的,但是同样也无法确定他是有罪的?” “的确如此。” 程景舟作揖道:“多谢大人告知,此事下官为如实禀明岳父,那林虎子已死,许多事也的确是已死无对证,我们也只好就此作罢。不过,若是后面再有新证据的话,还得劳烦大人为我们做主。” “这是自然,一定,一定!” 程景舟从京兆府出来,直接就去了谢府。 一大早谢容昭就回娘家了,美其名曰要看看小侄子。 程景舟哪能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 反正今天休沐,那便如她所愿。 程景舟和谢修文在书房里商议了半个时辰,直到五殿下李桓的到来,才让二人停止商议。 “微臣给五殿下请安。” “程师兄不必多礼,如今非朝堂之上,咱们还是论私交即可。” 李桓向谢修文作揖行礼:“老师,这是您之前给学生布置的功课,得知您今天休沐,特意带过来请您指点。” 谢修文让二人都落坐,然后认真地看着他写的文章。 李桓身子往程景舟的方向歪了歪,小声道:“师兄自己来的,还是来昭昭姐一起来的?” 程景舟偏头:“我们一起来的,不过后来我又去了一趟京兆府。” 李桓点头,然后坐直上半身,“可是为了那桩案子?” 程景舟点头,没再出声。 等到谢修文点评完李桓的文章之后,三人间才开始闲话。 李桓率先道:“老师,此事明明父皇就是有偏袒谢怀义之意,您为何不上书请父皇严惩?” 谢修文笑了笑:“殿下,不可如此武断。没有实证,圣上却下旨罢了谢远的官职,这难道不是在偏向我们这方苦主吗?” 李桓却坚定摇头:“非也!此事即便是林虎子死了,也仍然是有迹可循。只查出几名狱卒又有碍什么事儿?我敢笃定害死林虎子的就是谢远家派去的人。可问题是只推出几个小喽罗就算了事,这也未免太过强横!” “殿下,事实如此。身为京兆府尹,断案要讲证据。人证物证,缺一不可。退一步说,何人见谢怀义或者说他的子孙们去打点这些狱卒了?没有证据,所以就不能乱言。” “可那些给予他们好处的人不是与谢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吗?” “仅以此而断案,未免太过草率。当然,殿下心中有数,圣上只会比殿下看得更清楚。然礼法所致,不能仅凭自己的猜测判断就来给一个人定罪,此不符律法要规。” 李桓一噎:“那难道就这么算了?其实即便是没有证据,只要父皇下令彻查,相信京兆府抓的那些下人们都会吐露出实情的。届时还怕谢远不认罪?” 谢修文无奈摇头:“殿下还是太过于想当然了。即便是那些下人交待了又如何呢?没有人亲眼看见是谢远将林虎子带入庄子的,也没有人亲耳听见是谢远要林虎子来对付我们父女的。不仍然是等同于无没有证据?况且,谢怀义老大人也算是为朝堂尽心尽力几十年,如今不再担任要职,圣上也不想寒了老臣的心。” 李桓顿时恍然大悟,刚刚谢大人是在教导他帝王之道吗? 第359章 升官 李桓虽然心中大为震惊,但是却不好明问的,这种事,心知肚明就好。 而李桓到底还是阅历浅,回宫后没几句话,就被景文帝给套得差不多了。 李桓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但是景文帝却是在他退下后,很满意。 “谢修文的确是有一颗随时保持清明的脑子,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更清楚地知道身为臣子,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不错,日后有他帮衬着,朕也放心了。” 这话就等同于在变相地定准日后谢修文的地位了。 大总管低头不敢接话,这等消息,可是不敢传出去分毫的。 不过大总管也在此时想明白了,圣上这是最看重五殿下,若是没有意外,日后入主东宫的,就是这位五殿下了。 无可否认的,景文帝是位明君,但是他这些年殚精竭虑,再强壮的身体也是吃不消的。 好在这些年有几位得力的臣子帮衬着,至少能让他睡一个安稳觉,否则,这身体还不知道要亏损成什么样。 大总管跟在圣上身边多年,自然什么都懂,圣上信重谢修文大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些年,谢修文大人也曾举荐过不少年轻臣子,有的是世家出身,但更多的还是寒门出身。 而且不管谢大人如何举荐,又是如何上奏,从未在人前揽功自居,一直都是强调同为君王做事,当以大局为重。 多年来,谢大人并未拉帮结派,与郑阁老他们又不太一样,这才得圣上倚重。 想明白这些,大总管觉得自己日后也得多往五殿下和谢大人那里靠一靠才是。 短短十年,谢修文已经从一介榜眼成为了正三品的吏部尚书,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 可谢修文做到了。 而且多年来,他的官声一直不错,纵有几分争议,但也都无伤大雅,甚至是连其夫人手上了有余钱,也会想着帮助夫君来安抚灾民或者是去救助一些孤儿寡母,如此,再也无人小看这位谢夫人。 王进性子耿直,而且有时候不太懂得处事要圆滑一些,难免会得罪人,此前谢修文还是找机会推荐了王进,让他入吏部任右侍郎一职。 六部中,每部设侍郎二人,虽同为正四品,但是仍有左右之分。 一般而言,左者为上。 王进能升职到正四品侍郎这个职位,还全赖于谢修文的提拔,否则以他的人缘,莫说是升职了,能不能在京城安稳地待下去都是个问题。 有能力是一回事,但是能不能让自己有机会施展能力是另外一回事了。 谢林还是入了户部,不过职位并不高,如今只是正五品的户部郎中,但是还兼任崇文馆的讲师,乃正四品,所以严格来说,谢林的官阶并不低,但是手中的权利并没有那么大,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林升官是早晚的事。 如今景文帝再提清丈一事,最急切的便是户部。 清丈可是大工程,不是个月就能弄完的,少则大半年,多年要超出一年方可完成。 最要紧的是,此次清丈,听闻还是为了后续的一些要事做准备,他们这位帝王,是想要动一动世家权贵的饭碗了。 也因此,户部尚书和两位侍郎三天两头地请病假,可以说是轮番歇班,就怕再把这件苦差事给派遣到自己身上。 这可是得罪人的苦差事,哪怕是称病歇上半年,也比揽了这苦差事要好。 偏偏,景文帝就是这说一不二的性子。 是你想不干就能不干的? 朝堂上各派系又开始因为要清丈一事而暂时地团结在了一起,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谢修文。 他并不觉得圣上的决断有什么不对,无论是采用先帝时那位大人提出的一条鞭法,还是新政,都无可厚非。 民为天下之本,若是不能让老百姓们吃饱穿暖,这天下早晚还得乱! 所以,谢修文是从根本上拥护圣上的新政的。 当然,无论圣上决意如何走这条路,清丈都是第一步。 大治朝有藩王十余位,基本上都是闲散王爷,按制,府兵顶天儿了三千,这还得是亲王。 有些郡王,那府兵也不过才堪堪一千。 所以,造反这种事,景文帝是从来没有担心过,只除了一个平王。 若不是他私开铁矿,也不会引出后面的一大串。 至于其它藩王,自然是没有这个胆子。 各州府的都督府以及大都督府可不是摆设! 不过,虽然不能造反,但是在其它方面还是有些特权的。 比如说,在自己的封地内,将良田据为己有,将次田以及荒地都摊给百姓。 再比如,他们出身权贵,若是相中了谁家的土地,只需要动动嘴,就等着对方主动来上门了。 总之,若是一旦想要施行新政,这头一个大难题便是大治的藩王以及皇室宗亲们。 户部上官明显是不愿意去得罪人,但是又不敢直说,只能是想各种办法来搪塞圣上。 终于,这一天景文帝忍无可忍,直接暴怒! “好啊,这户部右侍郎是觉得自己差事太清闲了,不是病了就是摔了,再不然就是家中老母病了。既然如此,朕也成全他,就让他在家好好尽孝,做个大孝子吧!” 此言一出,户部尚书急眼了:“圣上!” “闭嘴!”景文帝知道他要说什么,一声就给堵回去:“谢林何在?” 谢林立马出列:“微臣在。” “即日起,擢升为户部右侍郎,即刻配合户部尚书和左侍郎拟定清丈一事。” “微臣遵旨。” 谢林之所以升官升的慢,主要还是为老爷子守了一年孝,谢宇守孝三年,但是他这年纪官职做到一寺之主官,已经可以了。 况且谢宇很清楚自己的才能如何,问鼎宰相这样的大梦,他可是不敢做的。 谢林这回直接被升为了正四品职官,可是让朝堂上下都十分骇然。 无它,只因大家从这件事中,看出了圣上想要施行新政的决心,知道再也阻止不了了。 户部尚书面上毫无血色,哪知道不过是眨眼间,便失了一条得力臂膀,这接下来的事,要不要办,怎么办? 第360章 因果循环 没等谢林开始大展拳脚,谢怀义就对王挺下手了。 王挺出身寒门,却在高中进士之后抛妻弃子,停妻再娶。 此事当年其实就曾闹得轰轰烈烈,不过最终还是因为王挺娶的新妻娘家势力显著,所以最终还是被压下去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对外宣称王挺的元配不贤不孝,而且又未能给王挺生下一个儿子,所以才会被休。 这等说法,好像也能蒙混过去。 当年是因为无人将此事挑破,再加上王挺的元配出身实在太差,无人会愿意帮她一把,这才导致了她蒙受冤屈,最终忿而投河。 王挺的元配死后,便只留下两个女儿,如今这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出嫁为妇,一个仍然待字闺中,但不管是哪一个,都曾被继母苛待,过得不如意。 谢远出手,毁的就是王挺的名声。 王挺是郑阁老门下,又是寒门出身,向来自诩为寒门学子们的代表,如今却是成了京城的笑话! 王挺的继室苛待继女,并且在给继女择夫家时,故意克扣嫁妆,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谁都没想到,王挺会突然被曝出这样的丑闻。 景文帝并不曾过多地关注王挺,他其实对于郑阁老这一派的诸多官员都有几分不满。 不像有的世家子弟为官,他们要利益,要官位,景文帝也乐意给。 但是郑阁老这一派官员中,有不少是既要利益,又要名声,这一点着实令景文帝厌恶。 这一回,王挺的事,可以说是触及了景文帝的底线。 随着事情愈演愈烈,更有人站出来指出,当年王挺的元配就是被他现任的妻子给逼死的,什么不贤不孝,不过都是他们想出来整治人的手段! 原本王挺的岳家还没当回事,毕竟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况且那个女人都死了,还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没想到,王挺老家竟然来了七八个族人,与他们同来的还有王挺的前岳家,直接将王挺的继室告上了公堂。 他们为什么不告王挺? 呵呵,这就是王挺的高明之处。 当年是王挺的现任岳父刘安看中了他,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再提携他,说白了就是看准他毫无根基,将来就算是登上高位,也是给刘家人铺路。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王挺并没有插手休妻的事,基本上都是刘家人在安排。 现在事情闹出来,京兆府接了案子开始审,这查来查去,就查到了刘家人身上。 刘安自然是不愿意舍弃自己的儿子的,推出几名下人来顶罪之后,发现还是难以消灾,不得不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女儿身上。 刘氏也没想到,她都嫁人十几年了,竟然还要被追究旧债! 王挺的两个女儿也被传唤,她们姐妹二人抱头痛哭,不敢说一句父亲的不是,只说当年母亲是何其不易地照顾家中老小,不想却是换来了一纸休书。 这就是在变相地指责王挺无情无义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刘家人也意识到难以收场。 刘氏逼迫王挺元配的事情还真就查出了一些实证,比如说,王挺的大女儿还藏着当年刘氏写给母亲的信,上面字字恶毒,甚至还威胁她若是不自请下堂,便要将她绑走卖掉,连同她的两个女儿也不得善待。 如此一来,刘氏的罪名自然也就有了。 消息传进皇宫,景文帝震怒! 当即下旨命京兆尹锁拿刘氏下狱审问,连带着王挺的官职也跟着不保,不过景文帝没有直接将他罢官,而让他在家反省,至于反省到什么时候,皇上没说。 王挺又气又悔。 气的是自己的长女竟然也跟着跳出来横插一杠,若是没有她藏起来的书信,刘氏也不会被坐实了逼死人的罪名。 而悔的是,他当时就不该心软,这两个女儿就不该留! 可现在已然事发,此时他若是敢对两个女儿做什么的话,头一个要斥责他的就是陛下。 所以,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也不敢做。 刘氏的事情闹大,最终将她的父兄也都带累,好在刘氏也算是个有血性的,最终没等着上堂过审,就自己一头撞死了。 她死了,至少可以保全父兄,还有她自己的儿女,好歹也不至于有一个被判了死刑的恶妇。 虽说她的名声败坏,可好歹跟犯妇还是不一样的。 饶是如此,景文帝也并未宽恕王挺,而郑阁老等人眼见着帝王震怒,暂时也不敢上前求情。 对于这样的结果,谢修文倒是乐见其成。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谢林担任户部侍郎,头一件事,便是要拟定清丈的相关条规。 谢林到底还是不太明白圣意,所以特意来请教谢修文。 “陛下是位明君,他有心施行新政,这共中有徐老师的一些见解,还有其它数位大臣们的政见共同参详后的结果。我倒是以为可行,关键还是得看陛下的态度是否坚决。这新政已经搁置了两三年,先前的边贸一事就算是个试探。如今边贸做得好,国库丰盈起来,我大军的战备都无需再头疼,圣上自然就想着来推行他的新政了。” 谢林这才明白,“可是户部似乎并不愿意配合陛下?” “贤弟没有看错,户部的人是觉得陛下不可能推行新政,毕竟阻碍重重,且他们也不愿意得罪人。所以此事是能拖就拖,若不是他们这般敷衍,圣上也不会直接就裁撤了原右侍郎。” 谢林点头,的确如此。 既然是身为臣子,又是利国利民之好事,没道理因为惧怕得罪人就退却一旁,这着实令人瞧不起。 “子成兄,愚弟倒是愿意尽力为新政一搏,只是余一人在户部做事,着实有些力不从心。” “贤弟放心,用不了多久,你便会有帮手了。陛下推行新政的心思十分坚决,此事户部上官若是不尽力,圣上自然看在眼里,你且宽心,先将自己分内之事做好,用不了几日,户部就会再进新人,届时你便不会是单打独斗了。” 第361章 要去做县令 不管有多少臣子不配合,大治朝最终还是迎来了新政,只不过第一步,便是要先清丈。 这件事情相当有难度,到处都是权贵,别说后面的新政了,只是清丈这一步,就阻力重重。 程景舟在请教了岳父一番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请调外任。 如今清丈一事,正得圣上重视,而且也的确是利国利民,所以程景舟才想着到底下去为老百姓做些实事。 这一回,谢修文支持他。 景文帝正在发愁人手不够用,如今程景舟主动请旨,正合他意。 “丰县这地界你应该很熟悉,便到丰县任县令一职吧。” 丰县属京兆府,按大治律,京兆府下各县县令均为正六品。 这就意味着程景舟中状元不到一年,便要升职了。 当然,这个职位的品级虽然高了,但是也离了京城,是很多新人都不愿意去的。 不仅程景舟要去丰县任职,而且之前在京兆府任职的谢修齐早在数月前,就已经被谢修文运作到丰县任县丞了。 丰县属于上县,又从属于京兆府,所以县丞乃是正八品。 这就意味着谢修齐一下子从从九品升迁至正八品,这可是连升三级。 虽说是远离了京兆府,但是升官儿了呀! 消息传回高阳县时,谢小叔都乐得多吃了半碗饭。 如今程景舟再去丰县任职,也不算是两眼一抹黑了,毕竟有谢修齐已经先打了先锋,再者当年陈博在丰县时,也是留有人脉的,程景舟去丰县任职,难度并不大。 不过,对于丰县而言,能来一位如此年轻的县太爷,还是很值得被人们议论一番的。 谢修齐当年在京城也只是租的宅院,如今来了丰县,一打听这房价,倒觉得可以买一处住着。 这几年谢修齐在京兆府也不是白混的,偶尔也会做一做谢修文的耳目,再加上刘若兰也愿意帮扶他们,之前方家和往边关跑的时候,也让他们参了一股。 如今谢修齐也攒了些银钱,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在丰县买一处院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巧的是,谢荣恩所在的左骁卫营也在距离丰县县城不足二十里的地方,这可简直就是太舒坦了! 程景舟原本是想去北地或者是更远一些的南方,但是谢修文觉得不妥,翁婿二人为此还着实讨论了几天,最终,程景舟不得不选择了丰县。 并非是谢修文不愿意放他去远处,而是如今丰县的形势并不乐观,虽说丰县勉强算是在天子脚下,但是实际上,这几年丰县的权势人物几番更迭,对老百姓们的伤害愈发明显。 丰县虽属于京兆府,但是离京城还隔着一个梁县,而且丰县还是一位嘉华县主的势力。 京兆府不会给任何一位亲王或者是勋贵做为封地的,毕竟这里是京城重地。 但是这位嘉华县主不同,她的父亲是郡王,在圣上还未曾登上皇位之时,便因为救了圣上一命而命丧黄泉。 也因此,景文帝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位堂弟,所以在他登基之后,就封了他的女儿为嘉华县主。 因为嘉华县主体弱,成亲后不过数载,其夫君便在边关战死,这让嘉华县主再次陷入无依无靠的境地。 景文帝不忍心,便下旨从丰县拨了十顷地给她,也是希望以此来让嘉华县主养活她们母子几人。 其实,景文帝之所以在丰县拨出十顷的良田给她,主要还是觉得对她亏欠良多。 当初郡王年轻,膝下也只得一女一子,在他死后没多久,那个儿子也跟着病逝,如此,才只留下了嘉华县主这唯一的血脉。 偏偏嘉华县主福薄,没几年,夫君又没了,这才让圣上对她格外怜惜。 其实,大治朝虽然讲究男女大防,但一直鼓励生育,尤其是鼓励寡妇再嫁,但是嘉华县主与夫君情深,一直不愿意再嫁,一直拖了几年后才又觅得一位佳婿。 这位佳婿比嘉华县主小了八岁,家世清白,据说是因为生病而误了乡试,所以与嘉华县主成婚之后,就被她举荐入朝为官了。 嘉华县主再嫁之事,也不过是在两年前,彼时,陈博已经不在丰县任职,所以对于后来的一些事务也并不了解,但是偶有耳闻,所以也跟谢修文这里通了气。 谢修文深知这位嘉华县主看似在朝中无权无势,可是实际上已经逝去的两个男人,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凭借着那两位逝者,圣上也必然会护着嘉华县主,所以,无论派谁过去任职,都得做好方方面面的准备。 丰县虽然不是嘉华县主的封地,但是鉴于圣上拨了十顷地给她,所以这足以令嘉华县主成为丰县最大的大地主了,不仅如此,嘉华县主这几年还在丰县布局了一些产业,在丰县的影响不小。 只是奈何这几年在丰县当差的县令太过软弱,竟是由着县主府的人横行霸道,以致民间怨怼之声颇高,此事谢修文上禀于陛下时,心中也颇为忐忑。 毕竟,嘉华县主的生父可是救过圣上一命。 “谢爱卿,程状元也曾得你指点,按说是由你教导了几年,你觉得他若是去了丰县,可能让民怨平息下去?” “回圣上,程景舟的才能,微臣是知道的。只是若县主府的权势过大,他也不好硬杠上。” 景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漠,嘉华县主这几年的确是有些过了。 他虽身处皇宫,但是并不表示他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谢修文并不是第一个告到他这里的人,先前就有皇室宗亲曾提过,说嘉华县主近来有些不成体统,还说那位新任的户部员外郎未免太过大胆,不仅在大街上跑马,甚至还曾无故伤人等等。 凡此种种,景文帝也都因嘉华县主而将此事揭过不提,不想,如今竟是越发大胆了。 “谢爱卿以为朕不该偏袒嘉华?” “回圣上,您宽厚仁德,为感念当年郡王救命之恩而封她县主之位,后又念在其夫君为国战死而赐了封地,只是,恕臣直言,嘉华县主原本就只是一位宗室县主,已有应得的祖产,再赏赐她十顷良田,原就不合规矩。” 第362章 不好办呀 景文帝沉默许久,之所以将丰县的十顷良田赏赐给嘉华县主,主要是考虑到她的身体并不是特别好,而且她还性子软弱。 古往今来,莫说是县主了,就是有封地的公主,因为性子软没有能力,被底下人欺瞒得多了去了! 原本,景文帝也是心疼她,没成想,如今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丰县十顷良田赐给嘉华县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只有这两年,才开始频频有人弹劾。 景文帝几乎是下意识就以为这是那个新嫁的夫君给闹的! “嘉华的夫君叫什么来着?” “回圣上,您说的应该是户部下面的仓部司员外郎杜知何。” 显而易见,景文帝对这个杜知何是不满的,否则,也不会压根儿不记得他的姓名。 “此次清丈一事,太原府不是缺好几个人手吗?正好,嘉华上次还跟朕说杜知何在户部不得重用,他的才能得不到施展,那就把他派过去,任职县令,朕倒要看看,他是真有几分本事,还是只会甜言蜜语哄着妇人玩乐!” “是,陛下。” 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将县主和杜知何分开,丰县这边的局势反倒是更容易掌控。 程景舟任职丰县县令的旨意下来,自然就要准备启程就职。 因为离的近,所以朝廷只给了两日的准备时间。 谢容昭在谢府待了一整天,去了丰县,就不能再天天往家跑了,走之前自然得在家里多陪陪爹娘,也顺便多吃一口阿娘亲手做的饭菜。 程景舟和谢容昭要收拾的东西其实不算太多,毕竟他们计划年底还要赶回来过年的,再则去丰县,有些东西也是没必要带的,而且这里是自己家的府第,有人看守,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程景舟和谢容昭不是头一次去丰县了,熟门熟路的,正好刘若兰就让他们小夫妻闲暇之余可以去福源山庄走一走。 丰县的县衙比高阳县要大一些,毕竟丰县是上县,不仅人口多,而且还相对富裕。 程景舟已经有几年不曾来过丰县,如今再来这里,倒也没有发现有太大的变化,不过,沿途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我记得那边的酒楼好像是叫迎客来呀,现在改名字了?” 先一步了解到丰县诸多事宜的谢容昭解释道:“以前的确是叫迎客来,如今这里叫客满堂,据说是嘉华县主的产业。” 至于这产业是怎么变更到嘉华县主名下的,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是隐约有了猜测。 “乖宝对丰县的事情很了解?” 谢容昭仔细想了想:“也还好吧,早在你会试那会儿,我便听到阿爹说朝中有人参奏嘉华县主,后来我又听陈阿伯提到了嘉华县主在丰县的十顷良田,所以就多打听了一些。后来得知父亲有意推动户部清丈,就差人来丰县多了解一下,所以才知道的。” 程景舟捏捏她的小脸:“你倒是有先见之明。” 谢容昭不满地瞪他:“会捏红的,一会儿让人看出来。” “那又如何?你是我的妻子,我捏捏脸还不行了?” 谢容昭再次瞪他,这回却换来了程景舟的一吻。 县衙的规制基本上都差不多,只是丰县的县衙会更大一些。 县衙的最前面就是公堂,再往后是县衙办公的地方,再绕过去之后,有一道门,出来后有约莫丈余的空地,再往前走,又一道门。 这一道门推进去,便是县衙的后院了,也是县令家眷们的住处。 目前程景舟的家眷就只有谢容昭一人,所以一切听凭谢容昭的安排就是了。 “把那些箱子搬到东厢第二间去,对,就是那几个樟木箱子。你们两个,把这边的红木箱子搬到主屋,放在厅堂里就好,不要再往里进了。” 王自珍指挥着下人开始搬搬抬抬的,谢容昭则是被陈夏陪着坐在廊下慢悠悠地说着话。 “幸好方叔提前派人过来了一趟,将一些家具都给换掉了,要不然,咱们且有得忙呢。” 陈夏附和道:“可不是嘛,这县衙也太破旧了些,这外头的柱子都多少年没有刷漆了。” 谢容昭也顺着她的话看了看,果然这柱子都是有些斑驳的痕迹,这上一任的县令倒是位俭朴的。 王自珍这边把箱笼基本上都安置好了,然后再开始安排几个粗使下人开始打扫,至于主子的寝室,他们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王自珍将阿桃叫进屋里去,开始收拾寝室。 这已经是打扫过一遍的了,而且寝室里头的家具也都是换得新的,只是再拿抹布擦一遍即可。 平安几人跟着程景舟在前头忙活,谢容昭则是在院子前后各转了一圈后,还是觉得人手上可能少些。 “小姐莫要担心,王三两口子都来了丰县,不过如今都在庄子上呢,估计还要再忙几天才能过来伺候。” “嗯,先这样吧。” 程景舟正式上任后第二天,就开始命底下的六房以及相关胥吏来见他。 “六房”是县衙具体办事机构,由官员分管,胥吏组成。 吏房,主司人事,管理县衙文书及衙内总事务。 兵房,主掌募兵操练,管理地方武装、驿站及“三班”衙役。 户房,负责征收田赋商税,管理户籍、仓库及财政收支,差派徭役。 礼房,掌管祭祀、考试、学校教育,旌表节孝,教化民众。 刑房,掌管诉讼断案,进行司法审判,负责囚犯管理。 工房,掌管实业,负责屯田、水利、工程修造。 县衙里头整个加起来,胥吏大约有百余名。 按照县丞谢修齐的说法,计有县衙各类人员一-百零五人,领取俸银、工食银,年总需银两为九百两整。 六房是县衙具体办事机构,由官员分管,胥吏组成。 而这里的胥吏,基本上都是丰县本地人,而且不成文的规矩,基本上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一般祖上几代都是干这个的。 “接下来要听朝廷的吩咐,我们丰县要开始为清丈做准备,户房这里可有什么疑问?” 户房主事站出来:“回大人,这清丈原本是好事,只是丰县离着京城近,这但凡是超过千亩的土地,基本上都是贵人们的,这,这差事是好说不好办呀!” 第363章 不太够呀 程景舟自然知道会有难处,所以并不意外于手下人如此说。 而且他初来乍到的,头一件事不是要想好如何办好差,而是先如何收服这些胥吏才是真的。 如今谢修齐是本县县丞,且早来了几个月,对于这里的人事也算是较为熟悉了,再加上此处的县尉也算是他的旧识,所以并不觉得很难办。 “各房主事先将今年的要务都整理出来,本官也要看看你们各房主事的能力,诸位是知道本官的背景的,所以别拿哄着上一任县令的那一套来哄本官,不好使!” 这话算是先给他们提个醒,别到时候真地再由他来出手整治,届时,丢了这碗官家饭不说,只怕还要名声扫地。 在整个县衙里头,除了程景舟这个正六品的县令之外,便是从八品的县丞、主簿以及县尉了。 其中,这县尉要比县丞低上半级,哪怕是同品级,也有上下之分。 除了他们几人之外,还有一位从九品的市令,也就是专门负责管束集市或者是商铺街道的主官。 满打满算,这县衙里头有正式品级的也不过就是这么几位官老爷,至于底下的捕快,那是连流外都算不上的。 因为丰县属京兆府,但又非京县,所以只设两位县尉,而在京县,则是设六县尉,一尉掌一曹。 相较而言,这丰县的官员结构就要简单得多,至少,能让程景舟简单一个时辰就将手下能办事的各位官员胥吏都记了个差不多。 县尉掌一县之军事,若是有流民匪寇等等,都是县尉要去监管的。 县尉的办公地点并不在县衙内,而是在县衙一侧。 因县尉品级太低,无权开府,所以办公之处称之为公廨,而且因为这公廨与县衙也是连在一起的,只是单独开了门户。 寻常若是有什么小事小案子,一般也都是由县尉这里解决,根本就到不了县令这里。 丰县设县尉二人,一人职掌兵法士,办公地为西厅;一人职掌功户仓,办公地为东厅。其职能主要是司法捕盗、审理案件、判决文书、征收赋税等。 严格说来,掌功户仓的这位李安大人,权利是比另一位要大一些的。 程景舟只用一天的时间,就大概了解到自己如今的新环境。 这二位县尉中,有一人算是他的同科,名李安,只是因为此次只中了同进士,又没有特殊的门路,所以只得花了百两银子打点之后,到了丰县做一位从九品的县尉。 别看这县尉虽然是品级最低的,但是权利不小,而且按大治律,县尉之职,必然是要进士出身方可。 李安如今做了县尉,好歹也算是官身了,家中再不用费尽心思凑银钱来供他读书,这已经是极大的福分了。 “李安兄,此处没有外人,你我二人便仍以兄弟相称便是。” “下官不敢。” 李安知道程景舟是状元出身,而且其岳父又是大名鼎鼎的谢尚书,无论如何,也不敢造次。 更何况,他和程景舟之间差着这么多的品级,实在是不敢高攀。 “李安兄何必如此客气?可是瞧不起小弟?” 李安听得身体微僵,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来。 “我知李兄原就是京城人士,只是奈何家中无人铺路,如今才不得已做了一名小官,只是这县尉之职虽低,但是职责颇重。承蒙圣上不弃,派我来此为官,也是想让咱们齐心协力,好为朝廷效命呀。” 李安自然能听得出他话中深意。 “程大人放心,下官一定配合您。但凡是下官职责之内的,下官定然不会让您操心。” 言外之意,超出我能力之外的,我也没法子了。 程景舟笑笑,能如此,便已经很好了。 “谢县丞,李安兄应该是认识的吧?” “自然,谢县丞来丰县也有阵子了,虽然只打过几次交待,但谢县丞待人接物还是着实令人钦佩的。” “实不相瞒,谢县丞也不是外人,他是我妻子的小堂叔,先前在京兆府任录事一职,很得上官的满意。” 李安微怔,他还真不知道谢县丞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谢修齐来丰县也有数月了,但是一直做事勤恳,而且行事低调,无人知晓他竟然是谢尚书的堂弟? “谢县丞不愿意让人以为他是凭关系来的,所以不曾声张,还望李安兄也能为我们保密。” “一定,一定。” 实在是丰县离着京城有些远,而且谢修齐本人又不爱在外炫耀,早先在京兆府做事时,便一直循规蹈矩,京兆府好多人都不知道他跟谢修文的关系。 因为谢县丞的身份曝光,李安对这位新来的县令也多了几分信心。 李安甚至想到,几个月前谢县丞就到了丰县,莫不是谢尚书早就有所安排? 若是如此,那这位尚书大人的能力以及远见卓识,可当真有几分吓人了。 “我瞧着咱们县衙的捕快名单上不少,但是这两日瞧着进进出出的,也没有这么多人呀。” 李安就知道这茶不是那么好喝的,只是如今上了他这条船,还是认了吧。 “回大人,县中的捕快基本上都是本地人,有些人家甚至是从祖上就做这一行,有的已传承了数代,不过也因此,有些捕快做事就难免会敷衍一些,更有的,甚至是压根儿担不起捕快之职。” 这也在程景舟意料之中。 捕快是负责抓捕犯人和坏人的一种小吏,其实也就是衙役,没有品级,顶多就是能领到衙门里给发的月钱。 他们出身一般比较低微,要有一定的身体素质要求,还有一点就是捕快是不允许参加科举考试的,因为捕快这个行当在人们的心中属于比较有辱斯文的,所以有禁止捕快参加科举考试,退休了也不能参加的那种。 至于捕头就是管理捕快的头领,听着挺威风,其实也没有品级,算是一帮子打手的头儿。 别看没有品级,而且月银也不多,但是真不能小看了这些捕快。 毕竟,真有事了,要去跑腿的、办差的、跟老百姓打交道的都是这些衙役们。 所以,眼下对于程景舟来说,就等于是他这位县太爷的胳膊腿儿不太好使唤了? 第364章 困难不少呀 这种事情,要说好办也好办,要说难办也着实难办。 因为诸多胥吏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所以他们的人脉关系基本上也都是固定的。 这么一座县衙,若是一个衙役也没有了,那就等于是只有将军,没有小兵了,那还怎么打仗? 对于县令而言,就等于没有到下面具体去办事的人了,难道所有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 就算是他有手下可以调用,可是真去办差,未必好使呀! 这就是所谓的强龙不压地头蛇。 你再厉害,也是一个外地人,而且这些人从中做些手脚,给连番地给你使绊子,到时候别说是清丈了,怕是连最基本的差事都办不了了。 程景舟还是很感激李安跟他说了这些的,至少让他知道自己眼下最棘手的事情是什么了。 晚上,程景舟和谢容昭二人吃过晚饭,一起到后花园里消食,自然而然地便聊到了这些胥吏。 “夫君打算怎么做?” “眼下各房的主事也基本上都是本地人,虽说无品无级,但到底也是要靠他们做事的,所以不好直接拿他们开刀,倒是有几个爱挑事儿的,我觉得可以动一动。” 李安跟程景舟说了不少,这其中就有一位姓王的捕头,祖上从他阿爷开始就做捕快,到他父亲时也是捕快,不过后来因公殉职,还得了些县衙的补偿,虽说银钱不多,但是因着这份荣耀,所以这个王小二在县衙里头可是混得风声水起的。 王小二的阿爷还活着呢,王小二借着他父亲没了这件事,软磨硬泡地进了县衙做事,不过他当不了那种皂吏,也就是说进不了编制,所以就成了一名捕快。 再后来这个王小二使了些银钱,又请当时的县丞和县尉吃了两顿酒,后来就弄了一个小捕头当当。 当然,捕头并非只有一个,只是最乍眼最让人头疼的刺儿头,就是这个王小二了。 县衙衙役通称‘三班’。 第一当然就是坐班皂隶,职责是守卫县衙,知县坐堂审案时站堂、报事、行杖全由皂隶执行。 这虽然没有品级,却是有编制的存在,也是最正规的那种。 这一拨人都是有朝廷给发的统一制服的,而且他们的月银也是一众胥吏中最高的,比不得六房主事,毕竟人家是拿笔杆子吃饭的。 第二就是捕班快手,任务为拘捕人犯、通缉逃犯、勘查取证、押解囚犯等等,而这一拨人,对于体能的要求就会更高一些,毕竟他们是要追缉要犯的。 通常来说,这些人的直属上官便是县尉,而非县令。 所以,程景舟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直接对这一拨人动手,也是想要看看两位县尉的能力。 但是奈何,其中一位县尉正好就是本地人,而且从李安口中得知,那位县尉与王小二的关系还不错,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提了他当捕头。 至于第三壮班民壮,主要就是负责看守监狱,维护治安,人手虽然不算多,但是也算是肥差,但凡是有人给牢里头的人送饭送衣的,总得过他们这一关,少不得要收些好处。 至于另外的,还有门丁、随从、禁卒、刽子、轿夫、库丁、铺兵、仵作、盐差、粮差、官媒等等。 但是还有一-批跟随差役办事的白役。 说地直白些,就是帮忙干活的人。 这些人既无编制,也无俸禄,平时只能拿微薄的工食银,一般每年只有白银十几两,光靠这点钱只能勉强养活夫妻二人。 所谓的白役,其实平时也没有什么事,就在衙门不远处候着,等到有什么要紧的差事,比如说要开始收税粮了,或者是要下发到各镇各村的一些公文了,就由这些人跟着跑腿卖力气的。 如此,这些人也能混口饭吃,而且也算是跟衙门里的人有些交情,在外跟村民邻里的一说,也觉得脸上有面儿。 毕竟,寻常的农户,一年可赚不到十几两银子的。 按大治律,官员和胥吏无事一般不出衙门,以免扰民。 而且就算是要外出,只要不是公事,就会要求他们着便服,尽量不要在百姓中造成恐慌。 程景舟不急着开始清丈,也不理会六房送上来的一些故意为难他的各类章程,开始在一众白役中琢磨着是不是能提拔出一两个得力的捕头来。 要说这些白役跟着胥吏们混得久了,那在外行走也是有几分脸面的,至少在村子里头,连村长都要敬着的。 程景舟不急,底下的一众胥吏们也都眼巴巴地等着,不需要刻意打听,他们都知道这位新来的县令是何许人也,但是过了最开始的那股子震惊和畏惧之后,竟是生出几分也不过如此的心态来。 程景舟为人丰神俊朗,任谁看了,也要赞一声翩翩君子,再加上他如今也不过将将弱冠之年,所以那些人下意识就会想到一句话: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而且程县令来了几日,一直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并没有一开始众人所担忧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下子,大家就更为松懈了。 甚至隐隐有些瞧不起这位新来的程县令了。 对此,程景舟自然有所察觉,不过他仍然什么也没做,而是正巧寻了一个机会,让人将门外的一名汉子叫进来问话。 程景舟不会无缘无故地喊一位百姓进来问话,被叫进来的这位叫宋大胆,据说是胆子贼大,不仅敢一个人在灵堂守夜,而且还曾在义庄里住过,出了名的贼大胆! 宋大胆年纪不大,但是出身贫苦,不然也不会去义庄谋生,后来又寻了门路,做了白役,这几日天天蹲在衙门外头,就等着有活计差遣他们呢。 程景舟问了他的姓名和籍贯之后,又问他平时与哪位捕头或者是差役最熟。 宋大胆虽然出了名的胆子大,但是对上真正的官老爷,那还是心底发虚的,自然而然地便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 程景舟不费吹灰之力,便知道了如今诸多衙役们的心声。 敢情是就等着他发难,然后好借机闹一波呢? 呵呵,想得美! 第365章 快狠准! 程景舟自小便负有才名,而且他自小到大的经历,也让他更善于揣度人心。 不过是些个不听话还妄图挑衅他的小喽罗罢了,程景舟自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既然他们想要闹事,那干脆,就送他们一场大的! 程景舟不出面,而部分衙役又是归县尉管束的,所以目前县衙一切看起来似乎还很正常,至少并不曾影响平时的活计。 今日是集市,也是平时县里最热闹的日子,赶集的人很多,有一些小商贩,也有附近的一些百姓,还有从几十里地赶过来的一些农户,他们会在集市上摆摊卖鸡蛋或者是一些菜。 集市上的摊位费是固定的,每个摊位收取两文钱到五文钱不等的税钱,主要就是按照占地大小来定。 一般来说,摆个篮子卖些鸡蛋或者是自家种的菜,就是收两文钱,不会重复收,一天只收这一次。 也有的一些商贩们是固定的摊位,寻常不是集市的时候,也在这条街上摆个摊子,他们都是按月交税,累计下来,比单次交的要少。 程景舟没有出县衙,但是谢容昭打发自己手下的人去了,不仅仅只是去集市,还要各处都走走看看。 这些日子,看似程景舟这个县令没有做什么,只是在熟悉本地的一些风土人情以及相关运作,实际上,却是一直在派人在外面办事呢。 县衙有市令,但是收税这种事,自然不是他一人能忙得过来的。 每回到了集市这日,王小二都会跑过来找他主动揽下这份差事。 一条街走下去,他们哥儿几个一人还能再捞上几十文钱的油水,而且这活又轻松,比在县衙里面蹲着可舒服多了。 而且一些个小摊贩见到他们穿着一身官皮,自然是不敢不敬,有的甚至主动示好,这家给把青菜,那家给两个鸡蛋的,这两三天的菜都凑出来了。 基本上每回都能弄到肉。 王小二他们也聪明,不会回回只逮着一家薅,有些商贩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轮着一回,所以这百姓们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怨言,不过背后还是会骂两句的,但也不会想着去找人做主的。 市令对于这种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集市下来,他们大约能收两吊的税钱,他们几人分一吊,余下的一吊直接给上面交差。 当然,他们几个办差的还能再得一些其它的好处。 他们能捞的油水,其实也就是这些散户,对于那些固定按月缴税的小摊贩或者是商户,他们基本上捞不着什么,因为这都是要去县衙缴的。 这份儿钱,基本上不过市令的手,直接就入了县衙的帐册。 不过,市令还是能从中寻到机会,给自己谋些好处的。 比如说,有些开铺子的,那缴的税银可是大头,只要这位市令愿意从中帮衬一下,他们少缴纳一些,商户高兴,他这个做市令的也能从中得些好处。 这就不拘于银钱了。 比如说,有时候可能是在酒楼里白吃上两三顿饭,又或者是得上两三匹的上好细棉布,再或者是给他家中送些米粮等等。 这些虽然不是银钱,可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这天后晌,市令和王小二他们一行三人回来,又拎着一吊钱交差了。 负责收这份银钱的小吏看了一眼,没出声,照例记下之后,便由他们二人签字摁手印儿,然后将一吊钱入库。 这些人以为程县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还是跟往常一样,该如何如何。 等到次日演武时,王小二竟然因为头天晚上吃醉了酒,所以没能起来得床。 不过,王小二也并不放在心上就是了。 反正一次比试不到,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只是王小二怎么也没想到,等到日上三竿之时他再赶到县衙时,才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王小二有点儿懵:“不是,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出什么事了?” “王捕头,不对,现在不能叫你王捕头了,你没看到外面张贴出来的榜文?你被遣退了,不仅是你,令天程县令亲自观看咱们比试,林林总总,一下子就遣退了二十余人。” 王小二瞪眼:“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一下子赶走这么多人,他们上哪儿再去找人办差?” 县尉李安正好听到动静,撇嘴道:“你不过是一个小衙役,连流外都算不上,还敢在此大放厥词,本官看只遣退你还是太轻了!” 随着李安的一声令下,王小二被拿,直接关押入狱了。 王小二被押着走的时候还在那里嚎呢,完全没能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等他进到牢房,才看到了昨儿还一起分钱,一起吃酒的市令老爷也跟着被抓进来了。 直到此时,王小二才意识到不妙。 是他们捞油水的事被察觉了?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致于将他们给下狱呀! 程景舟出手快狠准,不打则已,一打便是刺儿头。 如此一来,余下的那三班衙役们个个都老实了。 宋大胆原本只是一名白役,如今竟是直接就补位上来了。 程景舟没敢让宋大胆直接当个捕头,而是从李安推荐的人里头挑了一个出来,由他担任捕头一职。 丰县总共有三个捕头,顶替了王小二的便是李安推荐的一位亲戚,名唤李层。 李层算是李安的族弟,原本就都是丰县人,如今李安做了官,自然是想着帮扶一下自己的族亲。 这没毛病。 程景舟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如此一来,李安和李层都对他感恩戴德的,自然更是向他靠拢了。 王小二被下狱的因由,便是贪没税款、压榨百姓、渎职失职等罪名。 仅是贪没税款这一条,就能让王小二喝一壶的了,如今又闹出其它的事由,自然不可能轻饶了他。 王家人得知后,自然是连忙四处打听,又托人去给冯县尉送礼,也就是与李安同级的另一位县尉。 可惜了,这一回冯县尉也没敢揽。 次日一大早,程景舟便命人升堂开衙,公审这几名在外胡作非为的小吏! 第366章 给我绑了! 自打来了丰县之后,程景舟看似毫无动作,但是实际上谢容昭一直都忙着给他搜集证据呢。 如今开堂一审,各处的证据一摆出来,王小二几人都要吓破胆了。 说到底,这些人也并非是大恶之徒,目前还没有逼出过人命,所以最终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判杖刑、监或者是流放。 王老太爷拄着拐杖到了公堂之上,扑通跪在那里,连番求情,并且表示王家愿意补上税款,也愿意缴纳罚资,如此种种,程景舟才决定大度一回。 最终的结果,是他们将这两年来的税款补齐,另再各罚银二十两,杖二十,监三个月,并且日后不得再为胥吏。 这个刑罚,也算是较轻的了。 “以后好好做人,这次本官就看在你们几家长辈的份儿上从轻发落,若是再有下回,本官定不轻饶!” “多谢大老爷开恩!” 这其中,损失最大的,便是原先的那位市令了。 原本的官职没了,也就意味着他能享受的一切官身的待遇都没了。 原是从九品的市令,虽说品级低,但好歹是个官身,一年到头也不用纳税,这得省下多少的粮食来? 这下好了,不仅本身的俸禄、职田、月杂以及一名仆从都收回去了,他自己家的那些田产也都得上税了,这可当真是一下子跌入谷底了。 市令不过是一个从九品,程景舟身为一县之主官,他自己就可以任命。 因为这里是京兆府下辖之县,所以,从九品的市令至少也得是有秀才功名的才可以,甚至于,也有举人老爷来自荐。 程景舟选拔市令,自然还是要看对方的能力如何。 身为市令,不仅仅是要收税,更是要合理安排,不能让这些商贩们起冲突,若是这集市兴旺了,他们丰县的税收也能往上走一走,甚至还能发展地更大一些。 选来选去,程景舟还是选中了一位中年秀才,瞧着还稳重一些。 李安看着这两日县衙的变化,心中对这位同科兼上官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程景舟来到丰县任职尚不足半月,便能将县衙上下收服,可见其手段之高明。 底下的小吏,程景舟只需要写一份文书报上去,之后由吏部盖了官印再送还下来,便可生效。 当然,这只是针对市令这个从九品的官职,致于其它的小吏,那程景舟想用谁用谁,也不需要请示上峰。 县衙如今被整治一番,已经都见识到了县令的厉害,自然也不敢再对他敷衍行事。 “自即日起,丰县正式开始清丈,你们分为四组,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开始,接下来谢大人会给你们安排具体的村镇,你们定要如实记录,若敢有一丝一毫的瞒报作假,本官定然将你们流放到荒无人烟的沙海中去!” “是,大人!” 谢修齐给他们几位都分了村镇,待他们都熟知之后,才道:“程大人也不会为难你们。已经将几位京城权贵的田地都空出来了,届时会由李县尉和冯县尉亲自负责,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地办差。” 众衙役们一听,立马就松了口气。 都是普通小民,谁敢得罪贵人呀! 事实上,程景舟也不认为就凭着两位县尉,就能真地将嘉华县主的田地给整明白了。 但是,总得走这一遭的。 果不其然,二位县尉带着人手去了之后没过多久,县主府就派人过来了,还挺有派头的,不过是一个管事,竟然也高高在上的模样。 李安来之前就曾被程景舟给交过底的,得知嘉华县主的夫君已经被外派到了太原府去负责清丈一事,他这心里头立马就踏实了。 李安好歹也是中了同进士的,自然明白在这个时候杜知何被派走,那就意味着陛下并不是很待见他。 这也算是帮着丰县给扫清障碍了。 所以他眼看着一旁的冯县尉对着这位庄头说好话时,便冷笑一声:“放肆!” 李安一出声,冯县尉都被吓了一跳。 “李县尉,你这是怎么了?” 李安绷着脸:“你是何人,胆敢来此阻挠我等办差?你可知道,这清丈乃是圣上下的旨意,即便你的主子是嘉华县主又如何?还能越得过圣上去?” 庄头也被他刚刚那一哼给吓一跳,现在倒是反应过来,但也没有太当回事。 “呵,少拿这一套来唬我。你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芝麻大点的东西,也敢跟我们县主府叫板?” “放肆!” 李安这次是真地怒了。 他好歹也是官身,眼前之人不过是一介奴仆,竟然胆敢对他不敬。 “来人,给我绑了!” “是,大人。” 庄头被吓一跳,看着左右围上来的人,立马喊道:“你们敢?你们可知我是县主府的人,我们县主娘娘可是当今圣上的堂妹妹,你们胆敢动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堵上他的嘴,将人直接绑去县衙。” “是。” 冯县尉看着这些人动手之时,才意识到今日跟在李安身边的几人竟然都有些眼生,难不成是程县令自己带来的人? 李安并没有跟着一起回县衙,而是让人将此处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禀明程县令,然后他和冯县尉则是留在这里,继续盯着手下干活。 眼瞅着这农庄上管事的人都被绑走了,其它人则是都齐齐往后退,再不敢上前找事了。 嘉华县主虽然在丰县有一处宅院,但并非是什么府邸,她的府邸在京城呢,只是底下人们在丰县作威作福惯了,所以总爱打着县主的幌子在外头狐假虎威,便总是不自觉地将县里的宅院称为县主府。 事实上,现在那座宅院里头住的根本就不是嘉华县主,而是杜知何的家眷。 有人一路小跑着回去报信,但是想到如今府上没有一个主事人,杜家人在老百姓们看来或许很了不得,但是在县太爷面前,那是真真不够瞧的呀! 程景舟得知佳华县主手下的一个庄头被绑回来了,笑笑:“直接押入大牢,不允任何人探视,吃喝皆不许送,待明日也只送一顿,好杀杀他的戾气!” 第367章 门路 庄头被抓,而且还不许探视,这的确是让暂住在县主府的杜家人有几分气愤。 自打他们攀上嘉华县主之后,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抓人的是哪个?” “回老爷,抓人的是县尉。” 杜老爷一听就怒了,“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县尉,芝麻大小的官,也敢对我们杜家不敬,看来是活腻歪了!” “老爷,下令抓人的那位是今年新来的县尉,听说是今科的同进士出身。” 杜老爷这心里头就更不慌了,“一个同进士,这样的身份注定了当不了大官,难怪只得了一个九品的县尉。” “老爷,那现在怎么办?那些人已经开始清丈了。” 一提这个,杜老爷也急了,一旦清丈,那他们多占多贪的那些土地可就瞒不住了。 “现在清的是哪一部分?” 杜家的田地一部分挂在了杜知何名下,毕竟他是官身,有免税田的名额;还有一部分则是挂在杜老爷自己名下,他是十几年前中的进士,后来官至六品时,因为受到上官的牵连被免职,但是他进士的功名还保留着,要不然,他的儿子也不可能搭上嘉华县主呀。 如今上头开始清丈,杜老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杜家的田地,至于嘉华县主名下的那些,他倒是并不着急,反正人家是皇亲,又得圣上亲赖,总不是一个九品小官就能招惹得起的。 杜老爷急得在屋里转来转去,偏偏这个时候杜知何又去了外地任职,这下子,他们的确是慌了。 杜夫人也听说了此事,急急忙忙赶过来,但是二人商量一番之后,也没能出个结果,只能干着急。 谢容昭的人可没闲着,他们不仅四处打探消息,更是在暗中收集关于嘉华县主以及杜家的证据。 杜老爷祖籍就是丰县,被免官后一直不愿意回来,就是觉得丢脸,怕被人耻笑。 一直到后来儿子攀上了嘉华县主,这才又牛气轰轰地回来了。 但是他们多精明呀,儿媳妇有钱,他们自然不愿意再多 花银子,所以,阖家就搬进了县主在丰县购置的宅院中。 杜家有祖宅,就是破旧了些,另外还有一处院子,但是太小,杜夫人及其它家人们都住惯了大宅子,谁也不愿意再去小院子里凑和。 最后一商量,干脆就将宅子给租出去了,一年到头也能有个进项,虽然少,但是总比一文钱没有要好得多。 而且这处宅子杜老爷一直不让卖,那也是因为他们毕竟是杜家人,现在可以在县主的宅子里住着,但是他和夫人百年以后呢?其它的儿女们总不好一直住在这里吧? 杜老爷虽然爱占便宜,但还是要脸面的。 最终,杜老爷派了管家去县衙走一趟,但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你说连那个李县尉的面儿都没见着?” 管家摇头,也是一脸为难:“说是出去办差了。所以老奴就求见县令大人,但是说县令大人也不在府上,所以没办法,老奴就只能先回来了。” 杜老爷气得想打人。 到这一步,他也没法子了。 杜老爷原以为塞些好处也就是了,没想到是压根儿就见不到人。 他原本猜测着就是李安他们想要拿些好处,大不了给他们些银钱就是,可是没想到,李安竟然故意躲着不见人,这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还是觉得杜家好欺负? 杜老爷虽然不作官了,但人脉还是有的。 “这个程景舟是今科状元,甚得圣上器重,再加上又是谢尚书的乘龙快婿,这势必是不曾将我杜家放在眼里的。” 谢尚书可是正三品,杜老爷再张狂也知道这位是不能得罪的主儿。 他们背后就算是有嘉华县主撑腰,可也不过是普通人,民与官斗,向来就不是明智之举。 杜老爷能想到的点,大概就是这么多了。 倒是杜夫人提醒了他一句:“听闻县令夫人还年轻,且得尚书大人宠爱,要不,咱们试着走一走这位新夫人的路子?” 杜老爷眼睛一亮,觉得可行。 “既然是新妇,那必然是爱美的,以前县主给你们的那些精美首饰呢?挑一挑,选着上等的给程夫人送去,另外再看看咱们当地一些的稀罕物,也给带上。” 杜夫人不解:“何故还要带上土仪?” “你懂什么?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给县尊大人和夫人尝一尝这些土仪,并非珍贵之物,谁还能说是他们收受贿赂?” 谢容昭和程景舟二人正在书房里各自忙碌着,程景舟看当地的县志,谢容昭则是在看自己产业的一些帐目。 刘若兰是个有盘算的,京城的铺子贵,京郊附近的田地也比底下的贵,所以当初置办嫁妆的时候,就特意在丰县选了一些,主要就是考虑到丰县有自己家的产业,日后若是女婿被派去外任,他们娘家也能帮着照看一些。 这的确是差了不少。 田地上没有差太多,一亩地大概就是能差出一两银子,但是这铺面可就差得多了。 京城内、外城的铺面本身就差了几百两,而丰县这里更便宜些。 在内城两千两银子也未必能买到如意的铺面,但是在丰县,八百两就能买到一处小铺子,而且就算是一些带后院的大铺面,顶多也就花费一千多两就能买下来。 刘若兰在县里置办了两处铺面,在福源山庄附近购置了一个庄子,也都一并给了谢容做嫁妆。 谢容昭将这些都捋顺,也见过各处的管事后,便不再关心,只想着每月查两回帐,领一回银子也就成了。 “夫君,按我派出去的人的说法,这杜家瞒报的土地竟比嘉华县主府还要多。此事一旦告发上去,怕是嘉华县主也坐不住了。” “嗯,这个嘉华县主难缠,又有两位逝去的男人为她撑腰,的确是不好办。” 程景舟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轻易不能动嘉华县主,一旦要动,就必须要一击即中,否则,倒霉的就会是他们! “那咱们就先料理杜家,相信嘉华县主也喜欢听好话,将她高高架起来,我就不信她还会再为了杜家的事去烦圣上。” 第368章 解决办法 不得不说,谢容昭这主意好,也有点儿损,但是对付杜家却是再好不过,而且如此一来,还能不得罪嘉华县主。 程景舟和谢容昭商量一番,便决定两人分头行动。 这边杜夫人携重礼来求见,却被告知夫人昨日回娘家了。 杜夫人也没法子,人都不在,她也不能强闯进去。 杜老爷这边见不到程景舟,杜夫人也见不到谢容昭,两边都不顺利,杜家气氛自然也不好。 谢容昭给县主府递了拜贴,还让人给县主府的管家捎了话,说是与丰县的清丈有关,请县主务必一见。 嘉华县主原本就不待见谢容昭,主要还是嫉妒。 凭什么都是女子,这个谢容昭就能有疼爱她的父母,还有一位状元夫君呢? 这回听说是与丰县的田地有关,大概就能猜到这是要测量她的田产了。 嘉华县主是不在意的,随意打发掉:“不见!不就是清丈嘛,让他去清就是了,本县主还不差那么几亩地。” 嘉华县主如此自信,那是因为她自觉自己并未做出任何违法之事,名下的田产都是有数的,她就不信程景舟还能翻出花来。 可是她话音一落,来禀事的管家就先慌了。 “娘娘,您不能不见呀。这丰县除了有咱们以前的私产之外,还有十顷地是圣上当年赏的。这些田地虽然并不在一起,但是都是记在了您的名下的。若是一旦查出这田地数目不对,那位程大人一道折子上去,圣上定然要问责的。” 嘉华县主微怔:“哪有如此严重?再说了,我名下那么多的田地,又怎会再私吞一些无关紧要的田地?” 话落,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再紧紧地盯着来回话的管事,怒道:“你说清楚了!可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管家吓得扑通一下子跪地,再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 “娘娘,小的们也都是为了您呀。咱们这县主府能维持如今的风光,光靠着那些田地又怎么够?您想想这每个月的各项支出,又是送生辰礼、成婚礼,还有给各位宗亲长辈们的孝敬,再加上您出门还要打赏下人等等,这些可都不是小数目。咱们府里头还养着这么多的下人,仅凭着那些产出,哪能过上如此奢华的生活?” 管家这话分明就是夸张了。 嘉华县主名下的产业可不少,就算是她平时奢华了一些,也不至于像他说的那般严重。 说到底,不过是嘉华县主不通庶务,都让底下人给哄骗了。 嬷嬷那厢得了管家的一个眼神求助,眼珠子一转:“县主,管家跟随您多年,早先郡王爷在世的时候便一直跟着郡王爷的,对咱们县主府那是忠心耿耿,想必是底下的庄头们办事张狂了一些,再想着谋些好处,难免会在外打着您的幌子行事,依奴婢看,咱们还是先见一见这位程夫人的好。” 嘉华县主被说服了,主要是她也起了好奇心,想知道谢容昭找她到底有何事。 谢容昭现在还只是一介普通官眷,程景舟要等到升为五品官之后,才能给自己的母亲或者是妻子请封。 但谢容昭的父亲是正三品,所以嘉华县主也只是背后嘀咕几句,可不敢当面欺负她。 “程夫人此次回京,是特意为了我府上之事?” “回县主的话,我也不敢瞒您,如今丰县正在清丈,进度很快,前两日清到杜家名下的庄子上时,却出了一些意外。” 谢容昭将那位庄头的嚣张跋扈说了,还表明如今人已经被下了大狱,只等着县令空下来以后再判呢。 嘉华县主松了口气,听她说的是杜知何家的事,倒不是那么担忧了。 “那位庄头行事也是太过张狂,对着县尉大人便是一通指责回羞辱,此事我夫君自然是不能忍。不过是一介小小奴仆,还敢辱骂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 嘉华县主还没弄明白她的来意,想到这杜家下人也的确是失了分寸,遂附和道:“你说的没错,不过是一个下人,也敢如此放肆,的确是该罚!” 谢容昭表情一亮,立马就对着她一顿夸赞。 “还是县主最明事理了。原本我夫君还担心您会护着杜家,所以我才自告奋勇,前来跟您禀告清楚,免得再有人跑到您这里来碎嘴子。其实我们也都明白,杜家人就想着能让您出面庇佑呢,可问题是这清丈是圣上下的旨意,夫君身为臣子,本分做事也是应该的,若您真地插手此事,只怕反而引得朝中议论纷纷。” 嘉华县主虽然不通庶务,但是她在其它事上还是很精明的。 比如说,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也知道一旦失了圣心,她将成为京城贵夫人们眼中的笑话。 所以,不必谢容昭刻意提醒,她也能意识到自己会面临什么。 嘉华县主突然想到,昨天好像就是有杜家的人上门求见,不过当时她去陪一位婶婶说话,所以没能见到人。 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杜家人未免也太脸大,真以为自己这个县主就能随意供他们倚仗? 再说此事原就是杜家人不对,还想着让自己出面压制,为免太过自以为是。 “劳程夫人特意跑一趟了,此事我已知晓,还请回去转告程大人,既然是奉命为圣上办差,那就当公事公办,至于杜家的奴仆明知故犯,当严惩不怠!” 谢容昭连忙道谢,又将她吹捧了一番,可把嘉华县主给得意坏了。 二人正说话间,便听闻礼王府的三少夫人到了,几人又一起说了会儿话,谢容昭这才起身告辞。 上了马车,谢容昭乐得前伏后仰的,原本还担心没个人证呢,没想到礼王府的三少夫人正好过来,这回可是有理有据了。 果然,这一回杜家再也没有人过来想办法,但还是给李安府上送了赔礼,又特意带了礼物拜访程景舟。 最终的结果,程景舟不曾收礼,李安倒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而杜家的田地丈量还要有些日子才能弄完,现在杜家火急火燎地想要把地还回去,却出不了手了。 第369章 三日之期 程景舟既然都打算要拿杜家开刀了,又怎么会允许他们家轻飘飘地就揭过去? 要知道丰县的土地,除了嘉华县主之外,这京城皇室宗亲中的田庄也不少,虽说没有嘉华县主的田地多,但都是良田,而且有些庄子已经丰县经验数十年,根基可是深得很。 所以,程景舟就挑了杜家当出头鸟来打一打,若是能震撼到嘉华县主,能令其上下收敛配合,那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当然,若是嘉华县主不配合,程景舟自然也有不配合的料理法子。 总之,程景舟既然敢动杜家,就必然是有了万全之策。 半月之后,杜家的所有田产都已测量清楚,总共瞒报田地三百八十二亩,正好,加上这些田地的话,就超出了杜家要免税的份额。 也就是说,他们故意瞒报,就是为了不上税。 杜老爷是进士出身,哪怕免官了,也享有进士的待遇,名下的免税额可不少。 程景舟又细细地查过杜老爷的履历后,便差人将杜老爷请到县衙来说话了。 杜老爷有功名在身,见官不必下跪,但还是要行揖礼的。 “杜某见过程大人。” 程景舟唇角含着笑:“杜先生,请坐吧。今日着人请你来,是有件事情想要知会一声,若是杜先生愿意配合,那么咱们也就相安无事。若是不愿意配合,那本官就只能依法办事了。” 杜老爷一听他这话里头的官腔,就知道清丈一事已经有了结果。 “但请程大人吩咐,只要是杜某能办到的,必然是义不容辞。” 说的倒是挺大义凛然的。 可惜了,行的却都是些个龌龊之事! “杜先生,这是你名下瞒报的田产数目,还请杜先生看一眼是否对得上?” 杜老爷接过谢修齐递过来的册子一瞧,脸色立马大变。 “这怎么可能?大人,杜某虽然不曾亲自测量,但是也知道绝对不会超出这么多,顶天儿了能有二三百亩轻了,这,这怎么会多出来近两千亩?” 程景舟笑了:“杜先生所言不差。我大治朝律法:未仕进士优免田最高可达三千三百五十亩,当然,本官说的是最高。显然,杜先生的身份是达不到这个数字的。另外,杜先生是被免官的进士,按律则不享有这一份殊荣,而是只能得进士优免田的六成。本官如此解释,杜先生可明白了?” 杜老爷一下子僵在原地,懵了! 他一直以进士老爷自居,便是之前的几任县令也不曾与他为难过。 他竟完全忘了,自己是被朝廷免官的,与自己主动不入仕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杜老爷能中进士,又曾为官,自然知道这条律法规矩,一时间竟忘了如何反驳。 又或者说,即便是他能想到这一点,也实在是无力反驳。 所以,他这就等于是瞒报了将近两千亩的田地? 一旦让他补税,这得补出去多少? 杜老爷一下子便感觉到了心悸,那可都是妥妥的真金白银呀! 这么一寻思,杜老爷觉得心更疼了,下意识就捂到了胸口处。 “还请程大人能高抬贵手,这,的确是杜某犯了迷糊,但也并非是故意为之,还请程大人能通融一番。” 不得不说,杜老爷这反应也算是快的了,毕竟自己的小辫子让人家给揪了个正着,不低头不行呀。 “本官已经查清楚了你这些田契的过户时间以及准确亩数。杜先生应该也清楚,若是无人告发,那么你这就只是瞒报税田,只要补缴税额,并且再缴纳罚金,本官便可既往不咎。但若是有人告到官府里来,本官也不能坐视不理,杜先生以为呢?” 杜老爷咬牙,这是威胁!赤裸裸地威胁! 但是他却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由对方来拿捏。 “程大人所言极是,那不知县尊大人可将要缴纳的税额以及罚金都算出来了?” 程景舟一个眼神过去,谢修齐又拿了一本册子过来。 这回一看上面的数目,杜老爷险些就要撅过去了。 “这,这也太多了!我杜家实在是拿不出这般多的银钱,还请程大人能宽恕一回。” 程景舟挑眉,反问道:“所以杜先生的意思是不愿意?那本官就只好公事公办了。想必杜先生也是熟读律法的,当知道如此高的税额,本官是有权直接拿人的。” 言外之意,你不掏钱,那就等着被下狱吧! 杜老爷脸都白了。 身为一名进士老爷,他此生最好颜面。 若是被下狱,那他读书人的体面便是彻底地被人踩在了脚底,如何能忍? 对于杜老爷来说,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程大人放心,杜某回去就加紧准备。”话落,似乎又觉得自己这话没什么分量,便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天!烦请大人宽限三天,杜某一定将所有税银以及罚金缴上。” “可以。” 杜老爷松口气,又道:“程大人,若是我们实在凑不齐税银,可否用粮食抵?” “可以,但若是陈粮,这抵的银钱就得按市价减半,毕竟这陈粮再储存可不易。” “程大人说的是,杜某都记下了,定然尽力凑足银钱,若是实在不成,也只得以陈粮相抵。” 程景舟点点头,谈完了,便让谢修齐送他出去。 程景舟想着如今的库房,不由得轻嗤一声:“若非是你们这些个混帐东西,丰县的县库里也不能空成这个样子!” 谢修齐回来,一脸惊喜道:“还是大人有法子,这位杜老爷可是没少仗着自己的身份在丰县横行霸道。难得今日有人制住了他,实在解气!” “也是他自己行事不端在前,否则也不会让咱们拿了把柄。不过,他说三日之期,应该是想着去京城寻县主为他们做主。” 谢修齐一愣:“不是为了凑银钱?” 程景舟不屑道:“阿叔以为他们杜家拿不出这点儿银钱?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万两白银,以杜家这些年欺民霸市的行径,又岂会在意区区万两银子?” 谢修齐呆住,敢情就只有他一个人是没见识的? 第370章 两千两银票 程景舟猜地没错,杜老爷的确是亲自去京城搬救兵了。 但是奈何之前谢容昭亲自来过一趟,也再三点明了利害关系,此时的嘉华县主可是不愿意再去淌这趟浑水了。 事实上嘉华县主仔细想过之后,就意识到谢容昭特意来提醒一句,其实也是为了给他们机会,让县主府早日将这些田地给处理掉。 换个说法,就是她欠了程景舟一个人情。 嘉华县主虽然不通庶务,但并非是个糊涂之辈,否则也不至于多年来一直能得圣上关照了。 “好大的胆子!一个个的,当真是觉得自己就是王了,什么样的法子都敢使!这前前后后,竟然侵占了这般多的田地,可是这出息却分文未涨,这是觉得我这个县主好欺负不成?” 自打谢容昭来了一回之后,嘉华县主就将自己的心腹给派出去了。 仅仅是在丰县的田产,就瞒报了上千亩,而且是连她这个正经主子都给瞒了。 嘉华县主如何能不气?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将其它各处的田地也都去详查了,这一查,几乎是处处都有问题,可把她给气得不轻。 嘉华县主的奶嬷嬷也意识到这回的事情有些大,怕是她们要兜不住的。 “县主,管家那里收的好处,奴婢也是听说一些的。不过他倒也不曾都私自昧下,别的不说,这每年为您四处搜集一些个珍玩宝器,就没少往里头搭银子。” 奶嬷嬷虽是县主的心腹,但也是管家的盟友,自然还是要关照一二。 嘉华县主如今虽在气头上,但也没有想过要把管家给换掉。 她也不傻,知道得让底下人得些好处,如此办差的时候才能尽力尽心。 她只是恼怒这些人将她当成了傻子一样来耍! “嬷嬷不必说了,此事我自有章程。” “是,县主向来最是赏罚分明。这一回管家有错,也必然要罚才是。” 嘉华县主不吭声了,她仔细地想了想,又道:“管家这些年收了多少好处,让他自己吐出来,我也不是那等的小气人,这几年看在他还算是忠心的份儿上,不会真让他去顶包。” “是,奴婢待会儿就去跟他知会一声,省得他悬着一颗心,办差都没了心思。” 嘉华县主哼了一声,显然还没有气消呢。 嬷嬷出去一趟之后,得知杜老爷求见,一时间有些为难。 “先将人请去前厅坐着吧,好茶好点心地伺候着。” 管家连忙应是:“已经请过去了。不过我瞧着这像是为了丰县的产业来的,您看?” “县主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管家立马会意:“那我就推说县主不在?” “不妥。再怎么说也是县主的公爹,咱们还得敬着,我先去请示一下县主,看看她是何态度。” “那就劳烦您再辛苦一趟了。” 嘉华县主听说公爹来寻她,便知道是为了田地一事,不过她如今也在清理那些瞒报的田产,自然也有法子将这位公爹给应付过去。 果然,杜老爷一见到她,就开始大倒苦水。 无非就是杜家如今无人可依,被人欺负得只能低头认怂,甚至还暗戳戳地表示,哪怕提出县主娘娘来,也不见人家给面子。 嘉华县主一直端坐不动,脸色更是变都未变一下。 杜老爷也不是无知乡农,自然就明白这一趟是白跑了。 “父亲还是回去准备罚银吧。不瞒您说,我这里也在清查田地,总得在官府开始测量前就都清理好,若不然,哪怕我是县主,也得照样交罚银。这一回的清丈,明显就跟往前不同。圣上这次下了决心要整治,咱们也没法子,难不成还要抗旨?” 杜老爷一听她这话,就知道这回是讨不到好了,连忙给一旁的夫人使了个眼色后,假意要去看看孙儿,便先一步被下人给引走了。 “县主说的是,既然是圣意,咱们自然也得遵从。您放心,这该缴的该补的,咱们都不能少了。只是如今家中银钱紧张些,知何去外头为圣上办差,这走之前,家中也是给足了银钱,要不然,如今也不至于囊中羞涩。” 有些话,杜老爷不方便说,但是杜夫人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嘉华县主皱眉,杜家的家底的确算不得丰厚,毕竟杜家也就只有公爹一人中了进士,如今的杜知何这份差事还是由她举荐而得来的。 这一下子要交上万两的银钱,可能还真的是有些困难。 嘉华县主想到这次也是杜家先犯事,所以自己才有时间处置名下的田产,倒也算是让杜家当了出头鸟,心中略虚,便开口道:“嬷嬷,你去我那钱匣子里取两千两的银票过来。” “是,县主。” “母亲也莫要太过忧心。我这里也实在是拿不出太多的银钱,如今也是正在处置手中的田产,处处都要用钱,而且还要给我女儿准备嫁妆,所以只能先拿两千两给母亲去周转一下了。” 杜夫人眼神微闪,为难道:“这可如何好意思?你是小辈,我们原本就不该来问你要钱,实在是因为程大人只给了三天的期限,而且若是变卖杜家产业的话,这时间上也来不及。” 嘉华县主明白,这田产铺子,想要变现哪里是那么快的? “母亲快别这么说,总归是一家人。而且知何走之前,也拜托我要好好照顾您二老。如今旁的忙也帮不上,只能先拿这两千两银票出来了,还望母亲莫要嫌弃才是。” “不敢!您能有这份儿心就已经是极好了。原本,我和老爷商量着是不是可以将名下的一些产业抵给您,然后再从您这里换些现银的。如今,您愿意主动帮忙,我们反倒是不好开口了。” 嘉华县主没听出里面的一些弯弯绕,十分直接道:“那些田产铺子,能留还是留着吧。若是都变卖了,怕是父亲也要心疼。至于过到我名下,那大可不必。” 有了县主这句话,杜夫人才算是彻底放心。 只要不让他们再还银子就好。 两千两就两千两吧,总比一文不出要好得多! 第371章 又有麻烦了? 杜老爷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嘉华县主若是能为他们做主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也得让她出点儿银钱帮衬一把。 还不错,要来了两千两。 杜夫人清点了一下银票:“老爷,咱们这银票已经凑够了,还要将那些陈粮抵出去吗?” “自然!” 杜夫人有些心疼:“可是这陈粮只能抵市价的六成呀!咱们若是抵出去就亏了,可若是掺在铺子里的新粮一起卖,那能多赚不少呢。” 杜老爷白她一眼:“无知妇人!你懂什么?若是不将一些陈粮交出来,别人怕是以为咱们杜家富得流油了。若是抵一些粮食出去,而且都知道咱们是以低价抵的,旁人只会以为咱们杜家银钱紧张,最主要是做给程景舟看,好让他知道咱们是真心愿意服从他的命令的。” 杜夫人撇撇嘴,官场上的这一套她不懂,也没打算去懂,反正老爷是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要说这银钱他们家虽然有,但是这一下子要拿出上万两银票来,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好在从嘉华县主那里得了两千两,再抵一些陈粮出去,他们公中实际上拿出去的银钱大概也就是七千多两。 一想到这个数字,杜夫人还是十分心疼。 这得攒多少年才能攒出这么多银钱来呀! 若是以往,还好攒出来,可是如今这么多的免税田没了,这可是少了一大笔的进项呀。 程景舟命人将陈粮仔细验看之后,确认没有发霉也没有掺假,这才收入粮库。 至于银票,自然是也收归衙门。 有了杜家做例子,后续的清丈工作可就展开得相当顺利了。 尤其是查到了嘉华县主名下的田产时,县主府的下人们十分配合,这让其它人看了,自然也不敢再生事。 而且,在嘉华县主开始处置那些冒出来的田产时,很多人就听到了风声,自然也跟着赶紧处置,只不过这处置的方法略有不同罢了。 像是嘉华县主,她不是一个将银钱看得太重的,所以按正常的市价的七成,直接就将这些田产给卖出去了。 而有些人则是不乐意吃亏,强行让一些地方上的农户或者是小地主以市面价吃下,这也算是欺凌乡民的另一种方式了。 程景舟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不过他什么也没做,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清丈,先将这一点做好之后,再提其它的。 不过,他也命人多留意着,可不能因为清丈再闹出人命来。 这日,耿家庄就因为清丈一事闹开了。 耿憨子名下有十五亩良田,还有十亩的中等田,按律,这田地越差,缴的税粮就越少,毕竟老百姓也得吃饭。 可是今日轮到要测量他家土地时,耿憨子的媳妇竟然在地头上连哭带骂的,扰得差役们也没法儿办差。 负责此事的,正是先前被程景舟提拔上来的宋大胆。 宋大胆以前也是因为活不下去了,这才啥事都敢干,如今见这位大婶如此闹腾,再一打听,得知是被人欺负了,不由得便心生同情。 “这位阿婶,你有话好好说,这册子上可是登记了,你家有十五亩良田,十亩的中等田,我们只是依法来测量,又不会贪你家的地,您不必觉得委屈。” “呸!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啥就良田了?我们家那十五亩分明就是下等田,一季麦子,一亩地连二百斤都长不了,咋就成上等田了?” 宋大胆皱眉:“可是我们昨儿就看过了,的的确确是上等田呀。” “那根本就不是我家的田,凭啥就得让我们家交税粮?” “什么玩竟儿?”宋大胆被这话给说懵了,咋就不是他家的田了? 宋大胆还要再问,耿憨子却过来将人强行拽走,边走边骂骂咧咧地:“你介败家娘儿们!不是说了让你家待着!这种事你也敢往外说,真不怕那些人来找咱们算后帐?消停些吧!” 后面那耿憨子还要继续,但是宋大胆已经听不真切了。 察觉到这件事情不对,当晚回去后,宋大胆虽然已经累极,但还是去求见程县令,并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十五亩的良田,你昨日确定过了?” “回大人,的确是确定过了。当时我们站在地头上的时候,宋憨子自己也承认的,当时他们的村长也在,明确表示这的的确确是耿憨子的地。” 程景舟也是见识过一些乡绅恶霸欺民的手段的,而且清丈并非是头一回,他曾翻阅过历次清丈时产生的种种冤案以及一些奇葩事,所以对于这等冒领田地一事,并不意外。 正如人们常说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比如说,按律,秀才名下可有免税田八十亩。 但若是这秀才名下的一百亩都是下等田,或者是中等田和下等田都有,那么这一百亩田地也是都可以纳入免税的。 所以,这是有人动了这般心思,想着以好充次,好避过清丈的责任? 真是聪明呀! 若是如此,那要查起来倒也不是很难。 “你明日再去耿家庄时,找机会打听一下耿家庄或者是附近村镇可有什么秀才或者是举人之类的,再或者,是有一些达官贵人的庄子在附近没有。然后找个机会,跟耿憨子的妻子再多说些话,看看是否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是,属下一定办妥。” 这可是宋大胆头一回正经地替县令大人做事,可得办得漂亮! 程景舟当晚又查阅了丰县的地志以及名人录,心中已经有了几个怀疑对象。 若是排除掉哪位勋贵的话,那就基本上能锁定故意瞒天过海的是哪一位了。 其实这种手法,很是拙劣,一旦他想要查证,容易得很。 比如说,这些地契,县中都是留有备份的,或者是一些购买时的记录。 田产几亩?位置在村中哪个方位?以某处为基准后步行多少等等,这都是有着详细记录的,可不是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这田地就是你的了。 程景舟突然就笑了,有人非得把这份功绩送过来,那他就不客气地收着了! 第372章 阴险狡诈之徒 程景舟虽然用了宋大胆,但是考虑到他到底是刚刚当差,未必在套人口风这方面有经验,所以就将自己身边的武师傅也派出去了。 两人双管齐下,很快就查出了猫腻。 而谢修齐则是负责翻出了县中存档的一些文书契约,自然也能查出,那十五亩的良田到底是不是耿憨子的。 “大人,耿憨子原本不肯说,后来小的去找了他婆娘,他婆娘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那十五亩良田是县里王举人家的,王举人在耿家庄有良田百亩,但是他们报上来的却只有二十亩。 小的去到耿憨子家,才发现他家大儿子被人打了一顿,而且伤地不轻,细问之后,才知是被村长家的几个汉子给联手打的,如今还在床上养着,这吃药的钱也是他们自己拿的,村长家还恶言恶语,声称若是他们再敢乱说话,便要将耿憨子一家都赶出耿家庄。” 这年头,若是村民被赶出,那必定是恶贯满盈之徒,一旦迁出,其它的村镇也不会愿意接受,这就等于是名声坏了,家中的儿女再想说亲事也更难。 程景舟好奇:“你是如何说服他们说出实情的?” 宋大胆憨憨一笑,摸着后脑勺道:“我给他们家带了二斤肉过去,还说若是能查明了,到时候他家大儿的药钱也会有人掏,还能得到不少赔偿,最主要的是,若是这回真地这样定下了,那以后他们几十年都得按十五亩良田的税赋来收。他一家子一听这话才急眼了,连忙把事情说了个仔细。” 程景舟满意:“不错,你还挺有法子。” 宋大胆嘿嘿笑道:“多谢大人,其实也是因为小的家里头穷,以前也在村子里种地,知道知道对于农户而言,啥东西最重要。” 程景舟点头,的确如此。 也是因为宋大胆深知这十五亩良田的税赋有多少,又再三强调了几十年,这才刺激到了那位耿憨子。 “那其它被换了田地的几家耿憨子可交待了?” “都说了。小的怕记不住,都写下来了。” 程景舟拿过来一瞧,竟是分成了四户人家来分这八十亩良田,也是难为这个王举人了。 “你先下去歇着,明日带着耿憨子以及另外三家苦主都到县衙来,就说我会亲自给他们一个交待。” “是,那小的告退。” 晚饭后,武师傅也回来了。 “大人,属下查过了,王举人名下共有田产一千余亩,其中,有六百亩是登记在册的,他有个儿子中了秀才,名下有八十亩。王举人早有今夏时听到风声,所以就有了相应的安排。至于耿家庄的村长,他的儿子在王举人家里做事,是王举人名下铺子里的帐房。” 有了这层关系,那很多事情就能捋顺了。 “还查到哪里的田地是被刻意置换的?” “除了耿家庄之外,还有两个村子都被他使了银钱去疏通了。如此一来,他原本登记的是六百亩良田,结果就会变成一千亩,但是因为其中大半都是下等田,甚至是还有荒地,所以他就免于纳税了。” 这个王举人倒是玩儿的挺高呀! 在县衙登记造册的是六百亩,他明知道这个数字定然是不能改的,所以就想着借用下等田甚至是荒地来避过税赋。 如此虽然有几分波折,但是他自己名下的产业就保住了,而且也能不纳税。 嘉华县主清理那些田地的时候,是的的确确将多出来的田地给清出去,转卖给了别人,或者是转赠给了自己府上的下人。 总之,嘉华县主的做法才是最稳妥的,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会损失大量的田地。 虽然不用再补税了,但是对比失去能生财的田地来说,王举人显然是更想保住这下蛋的鸡。 不过,这法子想的迂回,若非是宋大胆他们细心,也未必能查明此事。 程景舟想着王举人也是读书人,而且从他的履历上来看,也是出身耕读之家,岂会不知这田地对于家户意味着什么? 他明明已经有六百亩的免税田了,还不知足,竟然还妄图将那些良田的税赋都强加到普通农户身上,当真是用心险恶! 此等阴险狡诈之人,也配享有朝廷的特权? 次日,程景舟便派人将王举人请来。 所谓请,也不过是说的好听,李安亲自带了一队差役过去,王举人想要借口换个衣服都不成。 王举人心头预感不妙,但又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举人,顶天儿了就是如同杜家一般交些罚银便好。 王举人原以为自己会被请入内堂说话,却不想,是直接被带入了公堂。 程景舟免除他的礼数之后,又让人给搬了椅子让他坐。 至少,现在给足了他体面。 但是将程景舟命谢修齐将那些个地契上所标明的田产位置以及亩数时,王举人才脸色大变。 一般情况而言,差役们为了早早把活干完,压根儿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心思。 而且王举人先前害怕事情露出破绽,还特意给冯县尉塞了些好处。 可是没成想,今日竟然栽了! 王举人四处查看,却只见李安一人,至于那位冯县尉,压根儿就没见着人。 “王举人还有何话要说?” “程大人息怒,都是学生糊涂,定然是下头的人误解了学生的意思,所以才会有此一着。您放心,该补的税银,我们王家补上,定然分文不少。” 王举人汗颜,到了此刻,他也知道瞒不住,便干脆主动认错,想着最多就是跟杜家一样,多缴罚银便是。 却不想,这一回程景舟的脸色却是格外严肃。 “王举人,你做的事,已经不仅仅只是补交税银如此简单了!” 王举人大惊,面带惶恐地看向主位:“大人?” 程景舟却并不看他,“李县尉,将人带上来吧。” “是。” 李县尉命人将耿家庄的村长以及他那个在王举人家做事的儿子都带上了公堂,不止是他们,还有几户苦主也一并到了公堂之上。 “王举人,堂下之人,你可认识?” 第373章 请大老爷做主 王举人眼神微闪,勉强能认出一个在王家做事的人,只得硬着头皮点了出来。 程景舟见他还算是识相,便将耿村长以及他纵子行凶,并且强行让村民们在测量土地时与王举人家的良田交换一事说了个清楚。 到这一步,王举人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倒大霉了! “还请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呀!我儿现在还躺在炕上起不来啊,他们这些个混帐,却是连一文药钱也不肯出,还要逼着我们主动去担那些良田的税赋。王举人家的良田亩产高时能达到三百斤,而我们的田地差,便是再如何辛苦,田产顶天儿了就是二百二十斤啊!大人,王举人这是要我们这些人的命啊!” 一番哭诉,引得其它几位苦主也开始大倒苦水。 “大老爷明查,我们家的是荒地呀,前去才开的荒,按规矩荒地三年内免税,之后再三年只缴半税。可是王举人家却要逼着我们认下那些良田,可是实际上又不给我们,只让我们担税赋,这可如何使得呀!” “大老爷明鉴。我们家也是下等田,每年缴了税粮,还要将麦子换成了粗粮来度日。若是再改成缴良田的税赋,那我们全家都不要活了啊!” 这下子,王举人更是坐不住了,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此刻他是恨不能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太丢脸了! 偏偏此案又是公审,外面早在听说将王举人请入县衙时,便有人凑过来看热闹了。如今外头早已围满,见到富得流油的王举人竟然还能使出这一招,自然是颇为瞧不起。 外面已经开始有人骂了! “你都吃上山珍海味了,却还只顾着去剥削那些吃不上饭的人,你这样的人得亏了没做官,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老百姓!” “就是,真不是个东西!自己吃得白胖,却想着连穷苦人家的一个窝头都得占了去,咋这么不要脸啊!” “就是不要脸!” “真特么地不要脸!这种人就该直接砍了,好为民除害!” “对对对,请大老爷为民除害!” 这么一嚷嚷,王举人俨然已经成了丰县的一大害虫,让老百姓们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了。 程景舟明白,这也只是他们一时的情绪被激起而已。 但是,他要的,也正是这个效果! 程景舟太清楚此次清丈的重要性了,他就是要让更多的问题暴露出来,如此,方能让圣上加大施行新政的决心,否则,一直被推到前沿的诸多官员们,就要成为这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隐占田亩问题归根到底是土地兼并问题,而隐占田亩比之土地兼并的破坏性更强主要是因为隐占田亩的隐蔽性。 程景舟此时倒是庆幸选在了丰县。 毕竟这里也算是天子脚下,试想在距离皇权如此近的丰县都能出现各种各样隐占田地的问题,更何况是一些偏远之地? 当地的百姓怕是要被那些权贵们给压榨得活不起了! 大治朝初建之时,土地重新划分,田土的分配相对公平,这主要是因为太祖皇帝深知国之根本在农,一切当以土地为基础。 因此为了政权的稳定,太祖皇帝的初衷在于保持土地分配的相对均衡,以避免百姓离开土地,衣食无着最后无奈造反的情况发生。 毕竟,大治朝之所以能建立,所倚仗的多数都是活不起的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如今,大治朝若是不能整治田亩,怕是将重蹈覆辙! 程景舟能想到的种种问题,他相信折子呈上去之后,圣上也必然能想到。 人证物证俱在,王举人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来人,将王举人暂且放回,命人将王家各处门户看守森严,本官自会奏请京城礼部上官,革除王举人的功名。” 王举人大骇,竟是什么也顾不得,扑通一声跪在堂前。 “不可啊!还请程大人饶过学生这一回,万万不可啊!” 没有了举人功名,那王举人就什么也没了。 “不得大 声喧哗!” 王举人毕竟还是举人呢,已有两名衙役将其扶起。 “现在针对王举人瞒报田产,并且恶意唬弄县衙、欺压农户一案作出宣判!” 惊堂木一敲,王举人的腿都软了。 “耿家村村长纵子行凶在前,威逼在后,今判耿村长一家到耿憨子家中赔礼道歉,除要承担所有的医药费用之外,还要再额外赔偿耿憨子一家十两银子,至于另外三家苦主,因都被耿村长逼迫,故担惊受怕,判耿村长赔偿这三户苦主每家二两银子。 耿村长仗势欺人,其行为卑劣,现判你们父子四人杖刑二十,监十五日。现在当堂施行杖刑,限你们回村后三日内全部赔偿苦主完毕,再允你们几日养伤,之后再收监,若是不能如期执行,则重罚!” “是。” “多谢大老爷啊!大老爷真是青天大人呀!” 程景舟再拍惊堂木:“肃静!” 案子还没判完呢,别急着嚷。 “举人王有富,隐瞒田产、糊弄县衙、欺压农户,现已查明,人证物证俱在,故判罚王有富将所有税款或税粮补齐,同样于三日内补齐,并再额外缴纳罚银一千两。另,王有富当赔偿所有苦主每户十两银。” 话落,程景舟盯着王举人道:“听清楚了,本官说的是所有苦主,王举人当知道本官能查到的,不仅仅只有耿家村。” 王举人现在哪里还敢嘴硬? “是是是,一切但凭大人吩咐。” 程景舟这一判,王举人家里头可以说是要倾尽大半的家财了。 几年的税银一下子都补齐,王举人和夫人心疼到要滴血,也不能不赔。 最让王举人难安的,还是他说的要奏请上官,革除他的举人功名。 王举人此时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要如何让程县令歇了这份心思,又或者要去京城找哪位大人帮着说说情。 王举人不知道的是,散衙不到一个时辰,程景舟所写的奏折连同本案的细节种种,就已经快马加鞭送至京城了。 第374章 革除功名 程景舟有一位正三品的吏部尚书岳父,又深得陛下信重,所以他的折子,无人敢压。 当天晚上,便已呈至御前。 程景舟除了给圣上写了奏折之外,还给礼部尚书也写了奏请。 他并没有歪曲事实,但是着重刻画了王举人欺压家户,并且害得农户几乎是家破人亡。 这个‘几乎’,就用得很妙。 毕竟,耿大郎被打伤是事实,耿憨子家买不起药也是事实。 如此一来,看似未曾编造任何情节,但是王有富的形象在礼部尚书以及陛下的眼中,俨然已经跌至谷底。 都有六百亩的免税田了,还不知足,竟然还敢瞒报田产,更欺压农户,纵人行凶,这简直就是枉读了圣贤书! 这世上若是只有一人可以无故革除一个人的功名,那便只能是皇帝! 现在,景文帝正值暴怒之时,自然毫不手软地批了一个字:“准!” 次日,不等礼部尚书上报,这批复就已经传达到了丰县县衙。 如此神速,也是程景舟没想到的。 谁能想到呢? 礼部尚书也没想到呀! 他才刚想着禀报此事呢,结果被告知圣上已经做了批示,不需要再来禀报了。 礼部尚书:…… 就很无语。 王有富被革除举人功名的消息,在丰县飞速传播开来。 王有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当即就晕过去了。 没有了功名,他在丰县就连个屁都不是,往后还如何出门见人? 先前因为仗着身份优越得罪了多少人,这下子,就有多少人恨不能立马来落井下石了。 程景舟是在王有富将所有的罚银以及赔偿都送到之后,才对外公告了这个消息,主要也是怕他还没缴上罚银,人就气没了。 现在一切都妥当了,那王有富是生是死,就跟他们无关了。 而程景舟所预料地不差,当景文帝看到他呈上去的奏报之后,便立即召见了几位大臣,其中之一,便有谢修文。 “朕知道一些世家勋贵兼并土地很严重,但是从未想过,不过是一介小小举人,都有这么大的胆子。若非是程景舟办事聪敏,只怕此时就已酿成大祸!” “圣上所言极是,土地乃是我大治的根本,更是那些农户活命的机会,这王有富的确是太过大胆,此举当严惩。” 事不关己之时,诸位大人们都说地振振有辞,理直气壮的。 景文帝将他们叫过来,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要让他们都知道,这一次的清丈,可不是糊弄一下就能过关的。 “不过是一个丰县,就能闹出这样大的事来,这还是在京兆府的管束之下呢,试想若是偏远之地,那些农户们若是没有了活路,落草为寇为难的还不是朝廷?” 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动了大怒,几位大臣纷纷跪下请罪。 “清丈一事乃我朝之大事,是当前第一要务。户部若是忙不过来,朕就再多派几位钦差出去巡视,若发现有官官相护之事,定不轻饶!” “是,圣上英明。” 谢修文这次没有被派出去,倒是将翰林院中的几位清正的年轻官员给委派出去了。 还未曾正式步入朝堂,身上多多少少还有几分正气在,不曾被这污浊的风气所熏染,想来还是可靠一些的。 只是到底没有经验,所以景文帝还是给抽调了一些有经验的武官同行,就算是玩不过那些文臣的心眼,至少在武力值上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清丈一事,需要用到的人手可不少。 县衙里虽然有衙役,但也不可能都派出去,县衙总得留人,而且城门或者是集市上也得有人巡逻,尤其是这晚上,巡逻是必不可少的。 程景舟虽然希望大家都能卖力做事,但也不至于把人当成牛马来使唤。 所以,白天清丈时,会有诸多的白役跟着跑前跑后,县衙里有三成人马留守,另外还有两成人要去各街巷巡逻,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有其它的乱子发生。 除此之外,程景舟还约谈了丰县有名的一些乡绅,由他们家各派出一些家丁或者是子孙来跟着一起,当然,不会让他们参与测量自家土地的机会,但是如此一来,倒是可以让他们有一种参与感,也能让他们都安分一些。 而于程景舟而言,其实最主要的是这样还能省些银子。 别看县衙里收上来了两笔税银和罚银,看似不少,但是经不住花呀。 这些白役,一个月下来,至少要给出一两银子的,谢修齐和主簿二人给他总出名单来,每日都有一百余人跟着干活,也就是说一天就得往外掏一百多两呀! 再多的银钱,也架不住这么花费。 所以,程景舟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减轻衙门的压力。 这才几天过去,白役就减少了半数,他们县衙的开支也大大减少。 自打王举人事件爆发之后,程景舟在丰县的名气也算是彻底地打开了。 毕竟先前处置杜家田产一事中,并未开堂审理,而且杜家也只是缴了罚银,补上税款,并未见杜家人受什么责难。 如今这个王有富一出事,那就大大不同了。 但凡是有些脸面的乡绅,此时也都快速地想法子,只盼着莫要查到自己头上。 有的人倒是聪明,暗戳戳地将田地过户给一庄户人家后,再让人家写一张欠条,待清丈一事过后,再悄摸地将土地给收回来。 如此一来,这坑的还是农户。 因为这地契有白契和红契,买卖双方不通过官府,按约定俗成的方式私人订立的契据叫做草契或白契,契据上一般还会写上第三方证明人。 而通过官府验证完税后出具的契据叫做红契或官契。 红契的纸张也是白色,不过是官方统一印制的制式契据。 之所以叫红契,大概也是因为契据上盖了大红的官府大印的缘故。 红契经过官府验证出具,自然也就具备了一定的约束力,真要是上了公堂,这红契的效力显然要高过白契的。 但白契也是被普遍认可的一种契据,尤其是在民间,有些百姓甚至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红契这回事! 这不就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 第375章 红契白契 有些乡绅,会利用这红契、白契来钻空子。 比如说有一块地,在府衙登记的是张三的名字,但是实际上拥有这块地的却是李四。 李四手中有与张三立下的白契,等到他家有人中了秀才,又或者是有了其它免税的途径,便会立马到府衙将白契换为红契,也就是说,至此,这地和地契就都是他李四的名字。 可若是李四只有钱,没有权,亦无功名在身的话,那就会一直占用着张三的地。 若是有些良心的,这该缴的税粮,他们也会如实缴,毕竟大治律:商户不得囤田。 可若是摊上那些没有良心的,又或者是惯会欺压人的,则是连税粮都不缴,张三不仅没有田地,反而还要承担这块田地上的税粮! 这种才叫惨呢! 大治律,对于大、小商户的田产是有明文规定的。 什么样的商户最多拥有多少田产,这都是定好的,一旦超出限额,那就不是补税的事了,那可是违反了大治律,是要坐牢的! 只是,有句话说的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有些商户明面儿上只守着自己的那些本分田,可是实际上,会将这些田产挂在其它人名下。 有的会挂在远亲名下,有的则是会挂到岳家、还有的则是会挂到家仆名下。 总之,就是手段尽出,只为了保住一份家业。 商户有钱,所以时常会利用这一点来逼得一些农户不得不带着田产来投靠他。 “程大人,要说这最狡诈的,还得是商人,那法子是层出不穷呀。” 程景舟笑了笑:“阿叔不必如此客气,此处没有外人,您不必以官职相称。侄婿未曾及冠,所以尚无字,您唤我景舟即可。” 谢修齐从善如流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二人又继续谈论这商户侵占农户田地一事。 “我以前在外游学时,也曾见识过一桩案子。对方的名姓我已不记得了,估且就以张三李四代称吧。” “阿叔请讲。” “这张三是商人,原本也是穷苦出身,后来跟着商队走商,发了财,便自己做营生,改了商籍。按他家当时登记的人口以及做生意的规模,他们家当时被允可以有十亩田。是全家总共可以有十亩田。” 程景舟多了一句嘴:“当时有多少人口?” “他家当时连老带少,总共有八口人。你也知道,这田地等次不同,所以分到的亩数也会有些差别。” 程景舟点头,这个他自然是懂的。 “这张三后来买卖越做越大,手里头有了钱,便总是有些不安心。用他后来的话说,就是这做买卖有赚就有赔,万一哪天赔大了,那他们吃什么?所以就想着多囤些田地。 然官府有规定,所以张三冥思苦想之后,便以家中仆从的名义在外购置田地。仆从签了活契,但是上面却写的是六十年,那仆从到死,这契约也是了结不成的。饶是如此,张三仍然觉得不踏实,又担心那仆从会携带着田契出逃,所以后来就又学着那些权贵人家,希望能有人来投献。” 程景舟挑眉,这张三的野心可不小呀! 投献分为他献与自献,其中猫腻甚多,尤其是他献,往往是地方豪强为讨好权贵而将他人土地强行投献给宗室以达到巴结讨好等目的,而被投献土地的农民则被迫破产,沦为佃农或仆役。 至于自献,这个程景舟再熟悉不过。 他去岁考中解元时,高阳县便有不少的乡绅主动携田产来投,但是当时都被程父给推拒了。 若只是这种,倒也不算是犯法。 而张三只是一介商户,他何来的自信想要让农户向他投献? 谢修齐继续道:“张三盯上了李四家,李四家有良田二十八亩,皆为上等,一年出息不少,除却缴税粮外,一家老小也可得温饱,不仅如此,家中人勤快肯干,还小有余钱,便起了送孩子读书的心思。 张三便给李四设了局,害得李四的孩子要么背上一个罪名,一辈子不能考取功名地,要么就是李四主动将这二十八亩田产投献于他的名下。 双方立了白契,自此之后,李四便成了佃农,自家好好的田地,莫名就成了旁人的,之后生活更是一落千丈,既然是保住了儿子的名声,但是家中再无余钱,又岂能供得起儿孙读书? 此案后来被李四之子发现猫腻,又听闻当时有刺史大人下来巡视,便壮着胆子去告官,之后此案被刺史下令彻查,当地县令行动也算是迅速,不到三日便将一切都查清楚,不仅房除了那张白契,更是让张三赔偿李四的种种损失,而张三还因为犯了律法,被施以杖刑后,再罚苦役三个月,此案了结。” 这种被逼着投献之事,程景舟还是头一回听说。 “多谢阿叔,您有这份儿经历,也算是帮了侄婿的忙。所以咱们清丈这件事,不能只着急,还得把一切都核对好,不能让农户受损失,也不能让那些个乡绅们肆意妄为。” “哈哈!景舟果然是有着一颗仁善之心。我堂兄时常夸赞你,说他膝下二子,再加上几个侄子,读书做事皆不及你。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不敢当,不敢当!” 这话让程景舟有几分汗颜。 他可担不起这样的夸赞。 “此等卑劣行径,想必并不少见。只是不知丰县是否也会有这样的恶行。” “这个还真不好说。” 程景舟琢磨了一个晚上,次日早上用早膳前,他将此事说与谢容昭听,想看看她若是处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当如何借此来警示民众? “乖宝,若是你,如何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农户的利益呢?” 谢容昭不懂朝政,只是凭自己的感觉说话。 “若是我,那便先公告出去,因为清丈,所以手中若是有白契的,官府一律不认,只认红契。设个期限,一旦过了哪一日,这白契全部作废,官府不认。如此一来,那些权势之人若想要保住田产,必然要想法子将白契改为红契,毕竟就算是多缴了税,也仍有富余。” 第376章 不可太过 程景舟皱眉,又将昨日谢修齐跟他讲的张三李四那桩案子说了一遍。 “若是如此,那李四岂非就是被人凭白占了田产,且日后有了红契,也再不可能要回自己的田地了?” 谢容昭歪头想了想:“也不是啊!那县衙可以再下一道令,只说是若突然更改户主的,总得将事情前因后果说明白,以防有人借机囤田。而且你刚刚提到的那个案子,张三明显就是犯了法,若他是个聪明的,就不会去换红契,毕竟自己的性命和脸面比那几亩地要更重要。” 这话也有道理! 可程景舟还是觉得不大妥当,总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还得再完善一下子。 不过,谢容昭的这番话,还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早知如此,该昨晚就问的,这样至少自己能睡个安稳觉的。 程景舟将县丞、主簿以及两位县尉都叫到一起商议。 最终,他们拟定出了一个最全面的告示。 冯县尉早在程景舟动了杜家开始,就知道这次的事情不好躲过去,所以早早地让自家人将田产该卖的卖,该改到仆从名下就改到仆从名下,至少这不犯法。 告示不仅张贴于县衙门口,而且县里的两个城门上也都有张贴,程景舟甚至还找了两个识字的衙役在那里守着,但凡是有不识字的老乡来问,就要一一解释清楚。 不仅如此,还将这告示抄官上百张,然后分派到下面的镇、村,争取在短时间内,让丰县所有的百姓都能看到。 这上面主要就是按谢容昭所提的两条而列的,而第三条,则是专门针对商人的。 一旦查出商人名下有超额田产,将重惩,除了将田产抄没之外,还要杖三十,监六月,并将其事迹及画像张贴于县衙门外的告示榜上宣扬一年。 这份惩罚,不可谓不重。 但是既然县衙诸位大人都赞同,那就说明加上这一条,对于那些商人而言是一个大麻烦。 如此一来,若真有商人侵占了农户田地,此时也不敢再去改换红契,至于先前写下的白契,官府说都不作数了,那他们还能怎么办? 跟官府做对吗? 若是老百姓们不知道有红契,也不知道这回事也就罢了。 偏偏县衙还派了这么多人四处宣传,甚至连最偏远的村落都去了,这么大的事,自然还是府衙的人站出来更有说服力。 别小看这么一张告示,不过短短数日,便有数十名农户赶至县衙来询问,想知道所谓的白契不作数究竟是否是真的。 此时负责解答这些疑惑的,正是县丞谢修齐。 “的确是真的,三日后,你们手中关于田产的白契,都将无效。当然,若是有人以此为要挟,想要改换欠条的,你们自己也要多长个心眼儿,莫要再被人哄骗了去。” 来的大部分都是苦哈哈的老农户们,此时得知告示上所书一切皆为实,竟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谢修齐一瞧,便心生感慨,敢情是真有被人强行给侵占田地的,而且用的也正是他们先前所猜测的法子,用白契来约束,以此达到自己囤田的目的。 这下子,丰县的好些个商户们都急了眼。 小买卖的倒是还好,没有那么着急,毕竟他们没有能力做这种事,只是担心自己名下的田产是否超额了,要不要转移一部分田地到亲戚名下。 而大商人们则是慌了。 有的甚至在外头有着数百亩田地,这一旦说县衙不认白契了,那岂非是等于上千两银子都打了水漂? 可是这种事情,他们又不能去认下来,一旦认了,他们要面临的惩罚着实太狠,比损失银子还更让他们难受。 县衙贴出的告示,清丈过后,都会给一份新的红契,也就是说,拿到了新红契的这些农户们,不管是否与人签了白契,都不作数。 这些大商人们乱了套,倒是让一些权贵们看个热闹。 嘉华县主的田产都已经测量完毕,因为有十顷地是圣上赏赐的,所以种着这十顷地的庄户人家人,便都成了嘉华县主家的佃农。 嘉华县主名下的田产并没有超出规制,一切都符合规矩,如此给换了新的红契后,嘉华县主才总算松了口气。 她就怕底下人办事再不得力,万一拖得久了,被查出来,那才是真麻烦。 好在,事情办的还算是漂亮。 这其中,嘉华县主自然也使了一些手段,比如说,将有些良田就挂在了仆从的名下。 对于这个,程景舟一一看过之后,也只是表示无能为力,毕竟,人家这做法不犯汉,而且真要是严查起来,人家只需要说是赏给下人的,一句便能揭过去。 当然,可是真要追根究底,那自然是能查出来一些猫腻的。 比如说这田产是何时过的户,在此之前是否已超额等等。 程景舟之前得了谢修文提点,让他做事要有个度,不可太过。 而这个度,便在此了。 他可以去清查嘉华县主的田产,但是不可以深究,否则,就是给圣上出难题,到时候圣上左右为难,即便是嘉华县主被罚,那圣上最厌恶的,还得是给他出难题的程景舟。 所以,程景舟早就看到这一层,不会深究,给了嘉华县主体面,也能让圣上觉得他办事稳妥。 程景舟看着清出来的田地逐日增加,心中对岳父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若是没有岳父的提点,他可能真地会较真,毕竟他也是热血儿郎,最见不得这些弄虚作假之辈! 现在他明白了,首先自己得保住这个官位,然后才能提要为百姓们办实事,要施展自己的才华,要成为一个让老百姓爱戴的好官! 所以,这个前提,就是你得先是官,然后才会有后续,否则,呵呵,有你什么事儿呀?一边待着去! 李安手上拿着一本新册子和一个信封,表情激动:“大人,您快看看这几天咱们的进度。旁的不说,仅仅是咱们查到的,与人签了白契的就有近万亩了!您瞧瞧这些条子,都是白契!” 第377章 恶人与恶人还是有区别的 不得不说,还是程景舟脑子转得快。 他直接以一斗米的价格换回了一张白契。 而这米,用的还是杜家送来的陈米。 老百姓可不管什么陈米新米,只要没发霉,能吃饱肚子就成。 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些白契如今到了程景舟手里,那可就是某些官员甚至是皇亲的罪证了! 程景舟没指望着就靠这些将某些人扳倒,但是至少接下来的事,那些人应该会老实配合,不敢再闹腾了。 确实,一直到清丈完毕之后,都有好些人没想起这白契来。 如今倒是有那么几个脑子转得快想到这一层的,立马差人去问,得知这白契已上交官府,人都蔫了。 这其中,就有某个镇子上的秀才老爷。 这位秀才老爷姓魏,今年都四十多了,早在十几年前便放弃了科考,然后弄了个私孰教书,这一年的进项也不小。 时间久了,魏秀才就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上去了,这家业也得兴办得大一些。 故而,也便有了买地的心思。 魏秀才家里头也养了几个奴仆,但凡是哪个村子哪户人家着急用钱的,他便派人过去将田地买下来。 当然,地归他,这税却是不归他的,简言之,就是将农户变成了他的佃户。 一亩良田若是能产粮三百斤,那除却粮税以及送到他府上的租子之外,能余下百斤便得烧高香了! 而且魏秀才还会特意压低地价,着急花钱的,自然就卖不上高价,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但是能将良田给压到六两银子一亩,这也算是到极限了。 魏秀才就靠着这一招,这些年没少给自己弄田地,而且用的都是白契。 一些个乡下人,一辈子没进过县城,更没见过县老爷,哪里知道这红契白契一事? 不知不觉间,魏秀才竟是除却自己名下的八十亩良田外,竟然又在外有了上百亩的田产。 对于乡民来说,这可是大家业了,绝对是能称得上一句地主老爷的。 魏秀才原本就没把清丈的事情当回事,因为他买下的那些田,自己从未露过面儿,而且又是用的白契,官府那里没有备案,田地他也不曾动过,仍然是那些农户在种,哪怕是去打听,也是如此。 可偏偏,程县令竟然想到了这么一出,直接将白契给作废了,这让他如何能忍? 可这种事情,你能去往上告他吗? 这白契原本就是民间百姓们自己约定的,跟红契相比,自然是红契更有约束力。而且县衙将此事层层往下传达,各处的亭长、里正,更是派人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告知此事,而且言明官府给了日期限定,过期不曾去官府办理红契,也不曾去县衙申辩,那他们又有何道理? 这就等于是让魏秀才一夜之间,损失了上百亩的田产,近千两银子了! 魏秀才急得差点儿没撅过去。 可是他敢去官府换成红契吗? 那白契上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亩数以及签定日期的,这上面一查下来,他能受得了? 看看头里那位王举人的下场,他们哪一个还敢再去闹腾? 只是损失近千两的白银,总比自己的功名被革除了要好! 毕竟,只要有秀才功名,他名下的田产不需要纳税,而且他们一家子也不需要再有人去服瑶役,他是秀才,受人敬重,乡邻有事还需请他出面坐镇,他还能做一名教书先生,便是他们自己家开的铺子都能有些优待,这种种好处,可是远超那千两白银啊! 说到底,还是顾及脸面! 举人功名,那得县令上报礼部才能革除,可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只需要县令大人与本县的学官知会一声,便可直接革除功名,连上报都不必要。 啧,魏秀才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是倒了大霉了! 他是第一个想到这些白契的人,立马打发人去各处询问。 待回来的人告知他,那些白契俱已被送至县衙封存时,魏秀才这回真扛不住,晕了! 等到魏秀才再缓过神来,能走能说话,又过去两日。 “快,去备银票或者是银锭,我要去县衙。” 魏夫人原本就在心疼那些田产,如今听他又要银子,便气不打一处来:“还要银子?你还要做什么?咱们家里头损失了这么多的银钱,还不够吗?” 魏秀才怒道:“你懂个屁!去,将家里所有的银票和现银都给我取来,若是迟了,搞不好咱们这个家都得让官府给查封了!” 这话把魏夫人给吓住了。 魏秀才等着妻子取银子,脑子里则是快速地过着那些田地的年限。 有些地到他手里已经有十余年了,纵然当初花费了几两银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白得的粮食也足够抵那些银钱了。 如此这般想,好似自己也没什么损失,魏秀才心里头才好受一些。 可是再转念一想,那些白契都入了县衙,一旦程县令腾出手来细查,那他是怎么也逃不过这一劫的。 魏秀才额头上冷汗再冒,下意识想到了杜老爷和王举人,这二位的下场俨然不同,魏秀才就寻思着哪怕是再舍银钱,也得保住自己的功名,否则,自己的儿孙也要受人耻笑! 程景舟做事滴水不漏,但也不至于把人给逼至绝境。 王有富那是他自己不开眼,所以程景舟才会想到拿他来杀鸡儆猴。 至于其它人,只要是愿意低下头认个错,再把税粮税银补一补,他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 当然,也没指着让那些人原原本本地补交,此事也不打算开堂审理,只要是能过得去,他也便不打算再追究了。 要说这种事情,有些农户是被压榨被算计的,但有些还真不是。 就拿魏秀才买下的这些田地来说,九成里头都是他们自己缺银钱,然后主动卖地,所以才会撞到魏秀才这里了。 可以说魏秀才无良,但是他至少没有像那个王有富一般强行逼着人家卖地,都是恶人,但总归还是有一个区别的。 所以当魏秀才带着一匣子银钱来到县衙之后,程景舟便允他一见。 第378章 给他几分体面 魏秀才说到底也只是一介秀才,又非禀生,一年到头除了那些地租之外,便是教书所得。 另外,他妻子名下虽然也有两间铺子,但是在镇子上这收益能有多少? 魏秀才先前就已经损失了不少,如今将家中所有的银钱带来,也只盼着程大人能饶他一回。 “魏秀才免礼,请坐吧。” 魏秀才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如今面对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却是压力倍增。 “程大人,一切都是学生糊涂,只是家中银钱不丰,勉强凑出这些来补缴税银,还望大人能看在学生知错的份儿上,宽恕一回。” 程景舟笑了笑,目光在那个钱匣子上扫了一眼,并未纠结于此事之上。 “听闻你开的私塾不错,前几年也教出了两位秀才郎,这是你的功绩。” 魏秀才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夸一回,连忙道:“不敢当,既然做了教书先生,自然该用心教导。” “你手中的白契可都带来了?” 魏秀才神色一肃,这才想起来了,最要紧的不是那些契书,连忙点头道:“是是是,都带来了。” 说完,魏秀才指了一下那个匣子:“都在里面了。” “总共有多少田地,魏秀才可计算过了?” 魏秀才额上冷汗又开始冒,颤颤微微地说了自己前后买地的一些事,这回不敢隐瞒,有几家当时急用钱,他趁机将价格压了压。 说到此处,魏秀才突然就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明明先前做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也不知为何现在却是说出来都觉得丢脸。 程景舟又问了他一些最近可有读哪些书,私塾的学生们又在学些什么,一年的束脩几何等等。 总之,魏秀才是战战兢兢地回答完后,整个人就糊里糊涂地回到家了。 程景舟这才让主簿打开钱匣子,仔细核对过后,里面共有白银八十六两三钱,银票共计三百两,另外还有两个小金锭子,总计十两。 “大人,这里面还有几支金首饰,瞧着当是魏夫人的。” 程景舟笑了一声:“将里面的三百两银票取出,那十两金锭也留下,余下地差人给他送回去吧。” 主簿一愣:“大人,这些银钱不留下?” 程景舟摇头:“先前那些税粮都是佃农交的,严格来说,他并不欠咱们衙门的税粮,他是担心本官会严惩他,再革除了他的功名,这才想着拿银钱来消灾。” 主簿一想也是,的确是不需要他再补税的,毕竟杜家那是直接瞒报,这个性质还是不一样的。 “那这三百两?” “这三百两银子直接入库,便以魏秀才知错缴的罚银,至于这十两金子,你去换成银两,然后每亩一两银子来赔付,然后给那些农户送去,只说是魏秀才给他们补的税银。” 主簿想不明白了,明明是魏秀才有错在先,怎么现在大人反倒是帮着这位魏秀才圆谎了呢? “若是每亩一两银,怕是这十两金不够。” “按白契上所标,三年以上的才给赔付一亩一两银,余下的,然后再重新平均分配即可。那些农户们如今白得了田地,已是占了大便宜,至于只替魏秀才缴了一两年税银的人家,能分到几百文或者是几十文钱,也当感激魏秀才了,毕竟是他们自己想卖地而已。” 说到底,是魏秀才占了这些农户的光,是以低价买入的田地。 但是即便不是白契,换成了红契,这些农户们也得靠着种地吃饭,或许一亩田地能多留下几十斤粮食,但是他们在走投无路之下才会选择卖地,严格说来,这件事情之中也很难说魏秀才就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至于为何还要帮着那个魏秀才刷一波好名声,自然是不能白拿人家的银两,再则,魏秀才在教书育人方面,也的确是不错。 这些年无心科举了,但是教出来了几位秀才郎,也算是给丰县长了脸,更何况还有一位进士,正好与他是同科,他记得其启蒙老师,便是这位魏秀才。 于情于理,总得给他几分体面的。 程景舟还得在丰县为官,他的目的是将丰县治理得越来越繁荣,而非只是单纯地为了来清丈的,后续种种,总不能只靠着官府行事,还得有多方配合方可行事。 魏秀才回到家后,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魏夫人急得立马让人去请郎中,家里又是帮着宽衣解带,让他好好休息,又是吩咐厨房赶紧给做些汤水送来。 不想,他这边才刚刚喝上一口热汤,门房来报,说是有衙役登门。 魏秀才也顾不得许多,匆忙穿好衣裳,携同夫人一起到了前厅。 “魏秀才,这是我们大人命小的给您带过来的,他说您一看便知。” 魏秀才瞧着这眼熟的匣子,不正是自己先前带银子去的那个? 魏夫人倒是眼睛一亮,只以为是不用缴罚银,而魏秀才则是想得更多一些。 魏秀才接过匣子,瞧了对面的衙役一眼后,还是硬着头皮打开。 只见里面有几十两的现银,这应该是当时他拿去县衙的那部分。 另外,还有一些灰烬,魏秀才伸手捻了一下,瞬间想到什么,顿时瞪大眼睛看向衙役。 那位衙役如实转述道:“我们大人说了,您先前的错事便已了结,还望您能自省之后,好好教书育人。另外,那十两金,大人已经以您的名义分别补偿给那些农户,只望魏秀才日后行事能更加光明磊落。” 这话说得魏秀才脸上羞臊无比! 他们这一家子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八十亩的免税田,足够支撑他们一家子的开销了,何况他们还有铺面,自己一年还能有几十两银子的进项,着实不该再去打那些穷苦老百姓们的主意。 这件事,终归是他错了! 魏秀才将匣子交于夫人,然后冲着县衙的方向深深一揖。 “还请这位小哥回去后转告县尊大人,就说学生魏某日后定然好好教书,给底下的学子们也立一个好榜样。” 第379章 私建宅院 清丈一事,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各方势力自然也都紧盯着自己名下的产业,就怕再被查出什么猫腻来。 结果,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丰县有一处庄子,总数不大,估计就是八百亩左右,其主子是京城湘郡王府的二公子。 这位二公子是庶出,但有一位得宠的生母,所以在湘郡王府过得是如鱼得水,很是嚣张。 丰县这处庄子原本是当年湘郡王名下的,这也是先皇给赐下的,后来湘郡王疼爱这个庶子,在庶子成亲时,便将这处庄子给了他。 因为此事,湘郡王妃还和他大闹了一场,最终,让湘郡王不得不又拿出京城的其它产业,补偿给了嫡长子。 也因为这一着,湘郡王和王妃之间的夫妻关系也日渐冷落。 对此,湘郡王妃并不在意,她的儿女都已长大成亲,她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自然是更在意自己的儿孙。 活了大半辈子了,她还指望着湘郡王? 那她就白活了! 湘郡王当年不是没想过立二儿子为世子,可惜这个念头刚起来,还没等实施呢,正好撞上京城一个宠妾灭妻的案子,圣上当即就下旨将那个官员痛斥一番,之后又连降三级,险些没把他们一家子的人命给要了。 自此之后,这京城重嫡的风气便几乎是无人再敢乱过。 湘郡王当时也被吓得不轻。 他是皇亲,但也只是个领着闲差的皇亲,可以说朝中有他无他没有什么差别。 所以,再也不敢乱来了。 要说湘郡王也是位相当有意思的男人,他在外不敢过分宠溺庶子,但是在府里头,二儿子的一应用度,几乎是与嫡子无甚差别。 这也就造就了二公子李越的嚣张跋扈,只以为父亲是最疼他的,就连世子之位,也早晚都得是他的。 至于因为当初他成亲而得的这个庄子,李越就更为得意了,他始终不知道湘郡王为了保持体面,对王妃妥协,还让出了更多的产业给嫡兄长。 清丈清到李越名下的这处庄子时,果然就出了大事。 清丈前两日,正好赶上了一场大雨,不得不休息了两天,否则这田里面也下不去脚。 等到地面只是微湿,不那么黏脚了,一等差役们才开始做事。 而李越名下的这处庄子,当时报上来的田产亩数是八百一十六亩,这是早在湘郡王名下时就登记的数字。 李越这几年越发混帐,虽然成了亲,但仍然不敢其恶习,喜欢美人儿之余,又担心妻子会吃醋,毕竟要争夺世子之位,还得仰仗岳家出力。 所以,李越干脆就在丰县建了一所别院。 为不了太过显眼,这别院就建在了庄子上。 你说你只是盖几间屋子也就罢了,可问题是,这个李越倒是会享受,竟然弄出来了几处院子。 大治法律明文规定,只要你是守法的良民,那么三口之家就会到给一亩地来建房,达到六口人的话就再增加一亩,以此类推。 而且,因为大治朝创立之初,民生艰难,诸多良田被毁,故而当时的太祖皇帝曾下旨,但凡是良田,皆不许毁坏。 这里的毁坏,意思就是这良田只能是良田,但凡是换作他用,便等于是毁坏。 比如说有人将良田改为了宅院,这就叫做毁坏。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算不得什么禁令,土地就是他们的命,他们是宁可自己委屈一些,也不会选择毁了自己家的良田的。 没了良田,他们吃什么穿什么? 所以,这条法令基本上就是针对于一些乡绅的。 但是没想到,这回清丈,竟是将李越的事情给捅出来了。 “大人,属下已经测量清楚了,这处宅子前后三进,还建了园子,占地总共已超三十亩。” 程景舟皱眉,这可是三十亩的良田,这的确是违令了。 “可有相关手续?” “回大人,什么也没有,那宅子的管家说话倒是蛮横,只说这是湘郡王府的别院,还说属下等人压根儿就没有资格进去查看。所以属下等人只能是在外围做了一个测量。” “你们见到管家了?呵呵,倒是有趣,这上面登记的不是李越吗?他勉强算个贵族吧,也敢如此狂傲!” “大人,咱们现在连院子也进不去,您看?” “嗯,既然不让咱们进,那就不进了。” 李安一愣,大人竟然这么好说话了? 这有点不合常理呀! 没有到官府备案,这处宅子便等于是私建,那可是违背了大治律法的。 尤其是太祖皇帝曾经下过严令,不得随意在良田之上随意建造房屋,违者严惩! 程景舟不急着动手,回去后和谢容昭一商量,倒不如先和湘郡王妃商量一下,反正这位王妃是极其厌恶这位庶子的。 明明就是庶子,竟然敢屡次冒犯嫡长兄,这是大过! 可偏偏有一位偏心的郡王爷护着,所以王妃也没法子,只能是干看着。 湘郡王世子李行早就看着这个李越不顺眼了,眼见着丰县来信后,便琢磨着如何给李越下个重套,好让他狠狠地栽一把跟头。 “此事不好把握分寸。咱们现在没有分家,所以若是李越的事情闹得太大,怕是连同咱们湘郡王府也要跟着丢脸。你如今还领着差事呢,到时候圣上问起,你护不护你的这个庶弟?” 李行被噎住,若是不护,那别人只以为他这个嫡长兄过于冷血无情;可若是护着,他又觉得憋屈,主要是这个庶弟的行径着实过分了,他要如何护? “那依母妃的意思?” “咱们先透一透王爷的底,若是王爷觉得此事不大,由他撑着,那咱们就只当是什么也不知道,大可以配合着程县令来做这件事。” 李行一想也是,到时候有人问起,也只说是他们曾向父王禀报了数次,但是父王始终不予理会,或者说是放任其肆意妄为,如此一来,后面李越再出什么事,可就怪不到他头上了。 母子二人相视一眼,这话要如何跟王爷说,他们心中已经有数了。 第380章 违制之物 王妃在郡王跟前的确是念叨了几句,但是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但是也提到了李越在外私建宅院之事。 郡王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们身为皇亲贵族,连所宅院也不能建了? 没有这个道理! 李行这个世子也对湘郡王提了几次,但是得到的回应都并不太好,甚至还因为他说了李越的行为已经违背了大治律法,而当众责难于他。 李行表面难堪且隐忍,可是落在了湘郡王眼中,却仿佛是这个嫡长子容不下庶弟一般,还是多亏了有其它人拦着,要不然,李行怕是还要被责罚。 李越得知后自然是对这个兄长鄙视万分,只以为是这个兄长想着寻机来整治自己,却不想反而得了父王的责骂。 而李行数次在外醉酒,没少与友人提及自己庶弟的胆大妄为,他屡次劝诫却是毫无作用,甚至还要被父王责罚,这让他只觉得人生灰暗,似乎是生怕下一刻这湘郡王府就要毁在庶弟的手中。 那天亲眼看到湘郡王不仅没有责怪李越,反而怒斥李行这个嫡长子的人,也都心照不宣地将此事说与亲友得知。 不过短短两三日,这消息就传入了宫里圣上的耳中。 景文帝心生怀疑,便将那日的几位皇亲请来询问,这才得知传言不虚,湘郡王的确是偏疼庶子,对嫡长子严苛得不近人情。 “那个李越做了何事,竟引得李行顾不得有外人在,也要禀报?” “回圣上,好像是李越在外行事不羁,私建宅院不说,听说还有强抢民女一事,不过,湘郡王却是一口否定,还责骂是李行见不得庶弟有安稳日子过,故意找茬呢。” 景文帝皱眉,总觉得这事听起来有几分耳熟,还是大总管提醒了一句。 “禀圣上,前天谢尚书过来禀奏,当时就牵涉到了湘郡王府。” 景文帝一拍额头,可不是听着有些耳熟嘛! “朕记得他写了奏折的,给朕找出来。” “是。” 大总管办事利落,很快就翻出了那本奏折。 景文帝看过之后,冷哼道:“这个湘郡王当真是老糊涂了!自己儿子在外面做了什么竟然一无所知,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圣上震怒,几位皇亲们也连忙跪下请罪,谁知道这到底又出了什么岔子呀! 其实也简单! 程景舟查明了李越私建宅院一事,而且占地竟然高达三十余亩,不仅如此,他还查实附近村落中共有十余名女子失踪,这其中还有两人为已婚妇人,最终查证的方向,就到了李越私建的宅院里,可是奈何他派人上门查案,却是被管家及一众家丁阻拦,连院门都进不去。 程景舟意识到此案之棘手,便写信请岳父帮忙,因为涉及皇亲,这案子程景舟办不了,但是在丰县的的确确又有两宗案子在李越身上,他这才想着走岳父的路子,希望能解救那十余名女子。 这往轻里说,叫强抢民女。 住重里算,这等行径与人贩子又有何异? 况且连人家的媳妇你都抢,你是有多缺女人? 就这种行径,在外还总打着湘郡王府的旗号行事,简直就是丢尽了皇室宗亲的脸! 景文帝一怒之下,让几位皇亲们也看了程景舟呈上来的奏报。 这一看,几位皇亲的脸上也不好看了。 他们大多都是没有什么要职,只想着安稳享乐度日,偏偏又被这个李越闹出事情来,这万一圣上责怪,再因此而牵连到了他们,岂不是太倒霉了? 当下,众人便极为迅速地达成了默契,希望圣上能严惩这个李越。 甚至还有一位皇叔言词更是犀利,直指湘郡王偏宠府上侧妃庶子,大有宠妾灭妻之嫌!世子身为郡王府的未来继承人,早早察觉有隐患,屡次禀明湘郡王,可是他却只知包庇庶子,此乃大罪也! 这下子,高度一下子升上去了。 景文帝直接就下旨,命京兆府将李越拿了,然后再由京兆府尹至丰县亲审。 严格说来,这就等于是由京兆府和丰县县衙联手审案了。 京兆府尹自然是圣上的心腹,一接到旨意,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湘郡王府拿人。 湘郡王还醉着呢,完全理不了事,而李行也不在府里,至于郡王妃,说是去城外的庙里头上香了,这下子,湘郡王府可热闹了。 郡王府的世子妃倒是在呢,但是世子妃有孕在身,正在院子里静养,这等消息又怎么可能传到她的耳朵里? 换个角度想,就算是世子妃知道了,也不会搭理的。 早就看那个庶弟不顺眼了,几次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恶心的。 这种人,早该处置了。 李越被拿,其生母自然是不依,可她一介妇人,纵然是有一个侧妃的名头,听起来好听,又有什么用? 一个对朝廷毫无功绩的妇人,京兆府尹又怎会放在眼里? 等到李越被带走,侧妃哭得人事不省,还是李越的妻子反应迅速,早早地打发人回娘家去打听,好弄明白这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 李越身为皇亲,京兆府突然上门拿人,要么就是手里头有了实证,要么就是得了上面的旨意,眼下先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景舟没想到陛下如此给力,立马就打发人去将那些丢失了女儿、媳妇的人苦主们都叫到县衙来。 至于那处私建的别院,早已被程景舟命人在各处守着,免得再走漏了消息。 李越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折在了一个小小的县令手里头。 有了京兆府尹撑腰,接下来李安和冯县尉带人直接就冲进了那处别院里,这一查,可真热闹了。 不仅在里面找到了失踪的十几位女子,竟然还搜查出了违制之物。 这下子,李越是真地慌了。 如果只是生活淫乱,他大可以想想其它法子,他甚至可以强行说是那些女子贪慕虚荣,自己主动跟他回来的。 可是如今又搜出了违禁之物,且不止一件,他要如何脱罪? 看着这件明显是只有郡王才能穿的朝服,李越整个人都傻了。 他逾矩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这是大罪! 第381章 人命 “大人,这,这是我父王的旧衣,我只是用来怀念的!” 程景舟轻嗤一声:“湘郡王还没死呢,用得着你睹物思人?” 这话有些不敬,但是京兆府尹并未加以指责,而是继续道:“李越,你可知仅凭你私藏郡王朝服这一条罪状,本官就可判你个流放之刑?” 李越被吓个半死,连忙求饶道:“大人容禀,那,那朝服是我父王的,对,是我父王的,然后有一回他来庄子巡查,弄脏了衣服,所以才会将朝服留在庄子上,我也是让人清洗干净之后收起来的,自己并没有穿。” 李越这会儿的脑子转得贼快。 那朝服的确是违制,但是并没有人看见他穿呀! 这是一个漏洞,另外,湘郡王是他父王,谁规定他父王不能去他的庄子里坐坐了? 可是李越显然忘记了一件事。 程景舟低头掩笑,京兆府尹则是怒道:“一派胡言!那是朝服,而非郡王常服,身为郡王,怎可穿着朝服招摇过市?你以为我大治律法是摆设不成?” 大治律在这一方面还是很严苛的。 莫说是郡王了,便是程景舟这样的一县之令,若是外出,只要不是公干,都不得着官服,这就是为了防止官员扰民。 而郡王身为皇亲,除了上朝或者是一些规定的场合之外,也是不得着朝服外出的。 郡王他们的规矩就更为严苛了,一旦着郡王服,一般而言就要带上仪仗的,有时为了求个简单,那也得带上半副仪仗。 而湘郡王穿着朝服,带着郡王仪仗到丰县这里的一处庄子上来享乐? 这根本就说不过去呀! 即便是此事属实,那要罚的就是湘郡王,湘郡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更重要的是,都有仪仗了,这是你说谎能圆过去的? 这么大的阵仗,且出门还得静街,你以为老百姓们都能陪着你撒这个谎? 赵越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中说错了话,眼珠子转得飞快:“不,不是,刚刚的确是我说谎了,那也只是一时间被吓住了。毕竟这朝服我未曾在庄 子上见过,定然是我那个好兄长故意来陷害我的!” 京兆府尹听着这话越来越不对劲,直接敲响惊堂木。 “越说越离谱!世子身份高贵,你不过区区一介庶子,他又何必为难你?更何况,今日着人去那里搜府之时,即便是有大量的官兵前往,仍然受到你手下的大力反抗,若依你之言,那世子之人又是如何进入你的庄子的?” 程景舟又及时补充道:“大人,不仅仅是今日,上回李县尉带人去查案,连大门都进不去,后来无奈,下官只得派人将那里各处的门户都守严了,希望能找到那些失踪的姑娘。可是这守了数日,也未见过有庄子上以外的人进去过。” 言外之意,李越又在撒谎! 李越都要气死了! 怎么说都是错,可是眼下他要洗清,就只能是将罪过都往李行身上推,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下这个罪名。 “大人容禀,我兄长的确是世子,但是世子品行不端,又经常触怒父王,父王不喜他,时常在其面前夸赞我,我那兄长心眼儿小,见不得我这个弟弟好,便时常针对。这次的事情,我真的不知,定然是他派人陷害我。” 京兆府尹皱眉,牵扯到了皇亲,就是麻烦! “你可有证据?” 李越一愣,他哪有证据呀? “您是府尹,自然该您去寻找证据。我是受害者,是他陷害于我!” 程景舟听不下去了,叹气道:“这朝服一事纠缠不休,李越,你也不过就是想着转移视线罢了。眼下你的重罪在于强抢民女、私建宅院,甚至是还有人命官司!” 李越被吓得一个激灵,“大人何出此言?” 怎么还有人命了? 京兆府尹一脸不解,同样看向了程景舟。 程景舟拱手道:“大人,刚刚李县尉带人在庄子上挖出几具尸体,目前已经有仵作前往现场,相信很快就会有结论了。” 李越吓得目瞪口呆,很显然,对于人命一事,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但是李县尉也是的的确确在庄子上挖出了尸体,这一点,抵赖不得。 程景舟怀疑这些事应该是李越手下所为,他可不认为李行有在庄子上埋尸的能耐。 这件朝服倒有可能是李行故意安排人放的,这也算是犯了圣上的忌讳。 案子越审,这里面的疑点就越多。 最终李越被暂且关押在丰县的牢房之内,且安排人日夜值守,不得让任何人探视,也不能出一丁点儿的纰漏。 案子还没审完,所以李越这个时候既不能放,也不能死,否则,程景舟可就说不清楚了。 被安排过去守着李越的,除了县衙的牢房之外,还有谢容昭手里的人。 程景舟在京城的可用之人并不多,但是他有小乖宝呀! 武师傅则是直接就守在牢房的大门口,谁也别想越过他进去见李越。 不得不说,程景舟的安排还是有效的。 因为李越在被开堂审理之后,其岳家就派人来打听,之后更是想尽法子想要入内见其一面,但是奈何有武师傅守着,无论是威逼利诱,都不好使! 谢容昭也没闲着,安排人盯着从京城来的那些人,看看他们来丰县后都接触了什么人,在京城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京兆府尹当天骑马返回京城,当晚便被圣上召见。 听闻案子的始末之后,景文帝只觉得这个李越着实是个混不吝的。 “爱卿以为如何?” 京兆府尹直言:“据当时在堂上的表现来看,李越应该是不曾杀人,他对于突然出现的尸体,也觉得很意外。但是他私藏违制之物,这是板上钉钉的。” “程景舟是如何说的?” “程县信也说人命官司怕是与那庄子上的管事或者是一些小头目有关,他也说李越应该是不曾杀人,只是强抢民女这件事,定然是李越授意的。” 景文帝点点头,如此说来,这程景舟倒是个公正清明之人,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胡乱冤枉人。 这两位臣子都觉得李越不曾杀人,那这皇家总不至于出一个因为些上不得台面之事而被杀头的皇亲! 换言之,皇家颜面,应该是保住了那么一丢丢。 第382章 斗法 湘郡王在清醒过来之后,就被侧妃缠着想法子去救儿子,湘郡王也被说动了。 但是没等他行动呢,就有消息传回来,说是李越公子竟然在庄子上私藏了郡王朝服,这可是违制的,是大罪! 湘郡王平时就偏宠侧妃,自然也偏心这个庶子。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敢打世子之位的主意? 湘郡王的眼神一沉,整张脸看起来都是阴沉沉的。 “你们倒是好算计呀!怎么?你还敢帮着越儿来算计本王的王位?” 侧妃吓得扑通跪下,然后伏在他的膝上哭得好不委屈。 “郡王爷,妾身怎么敢呀!定然是有人想要暗害咱们越儿,这是故意想要挑拨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呢。定然是世子!他明知道你们父子关系亲厚,便心生嫉妒,所以这才想要谋害我的越儿。” 这一回,湘郡王却没信。 毕竟,丰县的那处庄子,在王妃和李行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们母子压根儿就瞧不上。 而且湘郡王此时想起之前李行多次在自己耳边提及李越行事逾矩,可是他却从未当回事,只一心觉得是李行得了世子之位还不够,还想着将庶弟也赶出府去。 如今看来,李越的确是不守本分了。 湘郡王一直偏宠侧妃母子,除了是因为的确喜欢这个侧妃之外,也是觉得李越处处不比李行差,但是李行是嫡子,这王位是必然要传给李行的。 也因此,湘郡王就想着在其它方面补偿一下李越,如此,才算公平。 可是没想到,竟是他失算了。 原来李越要的并不是他在财帛上的偏心,而是李行的那个位置吗? 若是如此,他是真给不了! 湘郡王再喜欢侧妃,也不可能违背祖制,更不可能因此去得罪圣上。 所以,这个郡王位是一定要传给李行的。 “行了,你起来吧。此事本王自然会派人查明,至于李越,他现在还不会有事,顶多就是吃点苦头罢了。” 侧妃一急:“王爷,越儿生在郡王府,何曾去过那等脏污之地?您就真地忍心看着他被关进那暗无天日之地?王爷,他可是您最疼爱的儿子,是您手把手教着写字、练剑的呀!” 提及从前,湘郡王的确是心软了几分。 但湘郡王并没有明确表态,恰在此时,郡王妃和李行也来了。 侧妃恨恨地瞪一眼过去,却也不敢说太多。 “父王,丰县有最新消息传回来,说是二弟被暂时关押,任何人不得探视,儿子刚刚过来时,听说京兆府尹已经进宫禀报案情了。” 湘郡王一怔:“进宫?” 李行瞄了侧妃一眼,就知道这个女人会说一半留一半。 “回父王,此案是陛下下旨由京兆府尹与程县令共同查办的。儿子派去盯着案情的人也回来了,说是如今二弟身上不仅背负强抢民女、私建宅院、私藏违制之物的重罪,而且还极有可能与几条人命有关。” “你说什么?” 湘郡王蹭地一下子站起来:“人命?” “是,听说是在他名下的庄子里挖出了两具尸体,具体详情,儿子也不得而知,只能想着待明日再打发人去听审。” 湘郡王猛地一下子看向还在地上跪着的侧妃,面色阴沉:“你为何不告诉本王,李越是被圣上下旨捉拿的?” 侧妃脸色苍白,她知道,这件事情她是解释不清楚的,毕竟当时来拿人时,的的确确提及了圣上。 “妾,妾当时没注意,所以并不知晓此事。” 郡王妃凉凉道:“但是当时心急不知,过后也总该打听一二。况且此事李越媳妇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早早地就打发人去岳家请教,你又怎会不知?” 侧妃张了张嘴,对上王爷恼火的视线,一时间也没敢再吭声。 有时候,说多错多,干脆还是别说话了。 “来人,将侧妃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是,王爷。” 侧妃哭天喊地的,但是并没有什么作用。 湘郡王压根就不看她,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李越身上的几项罪名。 “行儿,本王问你,这几条罪名,你可知道有几条属实,几条是妄加?” “回父王,儿臣知道二弟强抢民女一事属实,而且听闻今日已经从庄子上救出来十余位女子,都是被他强抢过去的。另外,这私建宅院也属实,在良田之上建宅院,这一条违背了太祖当年立下的规矩。” 湘郡王头微微后仰,这私建宅院就是明面儿上摆着的,那就是说他的的确确是犯了错。 强抢民女嘛,就算是事实,大不了多赔偿一些银钱就是。 至于私藏郡王朝服,要不他就说是自己的衣裳放在那里的? 纵然是有些不好圆谎,但总好过让儿子掉脑袋。 只有这人命官司,一时间难以判断,湘郡王也没有主意。 “行儿,你以为此案越儿是否可以脱罪?” 李行抬头,十分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好一会儿才道:“难!” 湘郡王心里咯噔一下子:“你的意思是说,越儿必然要被重罚?” “此案已惊动陛下,父王,这已经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了。而且,若是以往他犯错,您可以拿银子去消灾,可是如今这案子都摆到明面儿上了,您觉得当真还能以银钱来赎李越的罪过?” 湘郡王一噎,总觉得这个儿子这是在故意笑话他呢!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他当初不信他的话,事情可能也不会这么糟。 “罢了,此事就先看看吧。总归是我们湘郡王府的人,若是真地闹得太过,也是丢我们湘郡王府的脸。” “是,儿子明白,所以才会在知道消息后便立马派人去丰县打听,顺便再帮着李越扫尾,只是儿子派人过去的时候已经迟了,宅子已经被封,庄子上所有的仆从杂役,都被押到了县衙,尤其是在后来又挖出尸骨之后,这些人就更无可能轻易被放出来了。” 湘郡王募地瞪大眼,李行这是在提醒他,一旦有仆从杂役们再招供,那李越身上的罪名,兴许就不止这几条了。 第383章 不敢再审了 “行儿,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弟弟!” “是,父王,儿子记着呢,您放心,我一定让人盯紧这件案子,只是京兆尹大人是圣上的心腹,我们没有办法在他这里下手。现在只能是祈祷李越真地与那几起人命案子无关,如此一来,其它的罪责,应该也不至于要他的命。” 这话说早了。 第二日没等到正式升堂,就出大事了! 被解救出来的十余名女子,有两人直接自缢,各留下了一封遗书,还有一人投了河,如今也确认死亡,一大早上,有两人也想自缢,结果被人救下。 目前为止,又添了三条人命。 先不说庄子里埋的尸骨是怎么一回事,只说是这昨晚上刚死的三人,这帐是指定要算到李越头上的。 而这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当那两封遗书送到程景舟手上时,他人都麻了! 京兆府尹看着面无表情将遗书交到自己手上的程景舟,突然就觉得心里面毛毛的。 等他看完遗书,人都要傻了! 这,谁能想到,这二人竟然并非是普通民女,而是官眷? 不仅仅是官眷,其中一位,还是京城有名的二位权贵家的女儿,纵然是庶女,那也是人家的孩子呀! “坏了,此事你我二人怕是已经不够资格再审了,今日暂且不升堂,本官即刻回京请示陛下。” 京兆府尹也是头大,他才刚刚抵达丰县,椅子都没坐热乎呢,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审的案子了。 事关皇亲国戚,就算是他有胆审,那些权贵们的怒火,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景文帝看过这两封遗书,也是一脸无奈。 这二女皆出身勋贵人家,其中一位是承恩公家的庶女,也便是皇后的亲侄女;还有一位则是长乐长公主的孙女,严格来说,是长乐长公主二儿子的庶女。 这下可是捅破天了! 先不说皇后那里了,只说长乐长公主这里,他要如何交待? 长乐长公主是景文帝的皇姐,虽非一母同胞,但好乃是一起长起来的,长乐长公主比景文帝年长十岁,如今这个年纪,若是听说了这个消息,也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晕过去。 长乐长公主倒不见得多珍爱这个庶孙女,但这关乎到了整个家族的颜面,长乐长公主定然不会轻饶了这个李越! 景文帝怒道:“这个李越,当真是害人不浅!” “禀圣上,此案,已不适合再在丰县审理,微臣建议,将李越押至大理寺看守吧。” 京兆尹头上的冷汗都没消呢,这么大的案子,他可是不敢审了,也千万别再让自己来负责了。 景文帝觑他一眼,心知此案的确是不适合一个六品官再审理了,便让人将大理寺宣来。 此案的案发地点在丰县,最初也是因为私建宅院,强抢民女才将李越拿下问罪的。 如今,不仅牵扯命案,还牵涉至皇亲勋贵,这已非普通案子。 “回陛下,以微臣之见,当由丰县程县令将私建宅院、强抢民女这两项罪名判罚之后,再移交大理寺审讯。” “准了。” 这一回,京兆府尹没有跟着一起去,倒是大理寺卿亲自带了一队人马,直奔丰县。 一直耽误到了午后,程景舟向大理寺卿请示之后,最终决定今日就让他们将人带走。 总在丰县押着,程景舟也有些发怵,就怕这个李越再在丰县出什么事。 毕竟还有好几条人命案子没弄清楚呢,且不能让他死在这儿。 事关自缢二女的身世一事,暂且保密,而且这遗书如今已经到了大理寺卿手中,在他未曾正式接手人犯之前,暂时不会公开。 李越被判赔偿以及罚资总计五千六百二十二两,至于这宅院,因为是新建的,暂时也没有拆除的打算,而湘郡王早已派人过来,将一干地契、田契全都奉上,能保得儿子一命,这些东西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李行眼见竟然判得如此之轻,心中多少有些不满。 程景舟这个县令也不怎么样嘛,那强抢民女,也不过就是给这些人家赔付些银两罢了,若是其它人,轻也要判个监十年,亦或者是流放。 李行还以为是程景舟最终向湘郡王府妥协了,心中正在不忿之时,又听到了后续。 “李越乃湘郡王府二公子,本官职责仅限于丰县这一处,因李越牵涉案件中另有牵涉,余下的案件,将移交大理寺办理。如今大理寺卿大人已亲至我丰县,即刻带李越启程。” 李行瞪眼,这怎么又将大理寺卿给诈出来了? 这,这不是应该由京兆府来审案吗?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情的事? 直到李行亲眼看着李越被大理寺的人将李越押上囚车,只是李越的头上被戴了一个黑色的头套,一身枷锁,怎么看都像是那种犯了极恶罪行的死囚犯! 李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过来请他入后堂说话。 “下官见过世子。” 李行连忙扶住他的手臂:“程大人快快免礼。” “世子请坐。” 二人也没有寒喧,程景舟知道李行心中存疑,所以直接将事情说穿了。 “李越不可能再回湘郡王府了。” 李行表情讶异:“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程景舟点点头,隐晦提醒道:“此案已非下官再能接触的,不过下官可以提醒一句:李越得罪了不能得罪之人,昨晚有二女自缢于让她们暂时安置的客栈之中,这二女身份不简单,并且将李越的恶行全都写在了遗书之中。” 李行眼睛微亮:“大人的意思是,李越这次难以脱身了?” 程景舟点头:“再多的,下官也不适合再透露。只是提醒一下子世子,此案,你们还是不要再过多打探,否则,只恐引起圣怒!” 程景舟说着,还朝着京城的方向拱拱手,显然,这又是一句提醒。 李行当下领会,拱手道谢。 总算是送走了这尊大佛,程景舟这里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谢修齐则是带了东西过来:“大人,这个田庄要如何处置?” 第384章 结案了 程景舟这才想起来,还有一处田庄呢。 这是湘郡王命人送过来的,但是那里挖出来了两具女尸,不管用作什么用途,眼下都得晾一晾。 “等改日咱们一起去瞧瞧,看看这处宅子的布局如何,再决定如何使用。至于这些田产,既然是湘郡王府的诚意,那咱们就暂且收归府衙。至于原来在那里劳作之人,暂时不动。” “是,还是大人想得周到。” 正常情况下,一般这种东西就会归县令本人所有了,也不会有人来借机滋事。 不过如今程景舟愿意将这些归于县衙,这受益的自然就不仅仅只有他一人了。 李越已经被带走,丰县的清丈行动仍然在进行。 现在最棘手,就是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女子了。 要说让她们归家,回去十个,估计也是自尽九个,余下那个还得被家人卖给别人作妻作妾。 谢容昭倒是有个想法:“咱们先探探这些人的底,若是她们不愿意回去,那就收留她们,都是女子,太复杂的活学不会,但是纺纱织布总会吧?就算是不会,这个学起来也不难。” “嗯,你这法子好。只是这些人要集中安置,还是分开?” “要不还是我去见见她们吧,你们都是男子,那些姑娘们也不好意思跟你们说实话。” 程景舟也觉得是这样,他原杯就有意让乖宝出面的,现在她主动提及,程景舟便欢喜地朝她作揖道:“还是娘子想的周到,一切就要辛苦娘子了。” 谢容昭瞪他一眼,转身去找王自珍商量主意去了。 谢容昭花了两天的时间,才跟这些姑娘们沟通完。 程景舟一回来,就见她整个人恹恹地,还以为是那些姑娘们的事情不好处置。 “可是累了?” 谢容昭摇头,没什么精神:“夫君,我去跟她们聊过了,其中有两位还是黄花闺女呢,但是她被掳走了一个多月,她再清白,别人也只以为她不清白了。所以她们也不敢回家。” 程景舟也叹气,事已至此,只能是多往好处想了。这些女子大部分都已经见过家人了,但是有的嫌弃她们,话说得难听,只骂她们还不如死了的好! 还有的则是真心心疼她们,想着带回去,可是又怕周围的邻居们会指指点点的,所以也正为了她们将来的归处犯愁。 谢容昭叹口气:“我想着不如就将她们带去京城吧。离开丰县,换个地方,没有人认识她们,至少可以让她们能活得更自在一些。” 程景舟点头:“这个可以。” “你如今是县令,可否给她们换个身份,弄个新的户籍,可以保留姓氏,只换个名字就好。” “此事我得跟县丞和主簿商议。” 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多难,一般只要有保人,就类似于是换了个名字,只是不想让那些知情人总在背后议论她们罢了。 “户房主事那里?” “放心,我心中有数。” 既然是给人换个身份,那自然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还换个什么劲? “你无精打采的,就是因为心情她们了?” “也不全是,就是觉得女子不易。你们男人在外面不管名声多差,只要有钱有权的,总能讨到老婆。可是女子稍有不慎,就被败坏名声,活着就如同受罪,死了却还要背负骂名,实在是不公平。” 程景舟挑挑眉梢,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了。 世道如此,哪怕他也觉得不公平,却是无能为力。 只有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做一些能让这些可怜人生活得好一些吧。 几日后,事情处置妥当,这些人被送到了京城谢容昭名下的一处绣庄里。 绣庄做事的女子,一般很少外出,而且环境也相对更安全一些。 都是陌生人,不至于再被人指指点点的。 而大理寺对于李越的处置也终于下来了。 李越罪犯数条,不等大理寺判决,景文帝就命人带了一壶毒酒过去,李越再不服气,也没了半点办法。 而湘郡王在得知李越竟然胆大到敢冒犯承恩公府以及长乐长公主,这是真地嫌自己命长了呀! 早在得知李越竟然囚禁了这两家的女儿之后,便知道李越这个儿子是保不住了。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错得有多离谱。 湘郡王几次进宫向圣上请罪,却始终不得召见,直至这日得人点拨,呈上一封请罪折子之后,才被圣上召见。 “微臣知罪!还请皇上责罚!” 湘郡王一进殿,便跪下俯首认错,此举,倒是让景文帝心里的郁气消散一些。 “你这个糊涂蛋!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糊涂事!你不能为朕分担事务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给朕惹来这样大的麻烦,你简直就是蠢材!” “是是是,微臣知罪,都是微臣愚昧无知,还请圣上责罚。” 景文帝狠狠地骂了他一痛之后,才道:“你倒是乖觉,还知道上这么一道折子。你可是真心悔过?” “微臣的确是真心悔过,还请圣上允准。” “嗯,你有这个心就好。这折子朕就允了。你明日便收拾东西滚去寺里待着,不够一年,不得下山。” “是,微臣领旨。” “听说你很宠那个侧妃啊?” “不敢,不敢。微臣已经罚她了,而且请罪折子上也写了,微臣身边除了一位正妃之外,再不敢有其它的侧室。” 景文帝重重一哼,这才算是满意了。 次日,湘郡王府迎来圣旨。 湘郡王因教子无方,犯下大错,自知罪无可赦,自请让出湘郡王爵位,由世子李行继承,而李行之生母,被贬为庶人之后,幽禁于内院,终生不得出。 也就是说,李越一直到死,再也没有见到他的生母,而侧妃也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儿子。 曾经被湘郡王宠爱了十几年的侧妃,这一次才真正体会到了何为人走茶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锦衣玉食,这一切都再与她无缘。 而偏偏,长乐长公主却是恨意难消,竟然联合郡王妃,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将侧妃带出,然后日夜折磨! 此时远在丰县的程景舟,正带着妻子和几位属下,一起去庄子上郊游了。 第385章 利用一下地理优势啊 说是郊游,显然并不精准。 他们主要是先去看看那处宅子如何,看看以后能适合做什么用。 丰县虽然是在京兆府治下,但是算不得多富裕。 程景舟将这宅院里里外外转了个遍,也没想出来用作何处较为妥当。 倒是谢容昭看看这里,再瞧瞧那里,觉得这处宅子建得是真漂亮,若是真地推倒再划为田地,着实有些浪费了。 这么大一处宅院,也不能一直空着,否则时日久了,这房子就会变得脆弱,很容易倒塌的。 看完了宅院,他们又出去看了这些田产,确定一下来年地里的产出如何。 丰县其实是占了一个较为便利的地理位置的。 无论是要继续往北,还是往东,都要经过丰县。而丰县北面百里之外的牧民们若是想要交易一些粮食,一般也会选择来丰县。 一是因为丰县离得近,二来是因为丰县的物价比京城要便宜一些,税收也没有那么高。 丰县百里之外的牧民,同样是大治的子民,只是因为北边儿的地理和气候原因,所以那里不适宜种粮食,倒是更适合长一些牧草。 谢容昭心里有了想法,但还是得跟程景舟商量之后,心里才会有底。 “乖宝,可是有心事?” 谢容昭摇摇头:“夫君,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里提到了煎饼,而且我记得好像是泰安府便出煎饼,而且当地百姓们都很喜欢吃。” 程景舟点头:“的确如此,这煎饼怎么了?你想吃?那吩咐人做就是了。” 谢容昭摇头:“夫君,咱们丰县就是占了一个地理优势,要是论及种粮,咱们丰县也算不得是种粮大县,毕竟有山有河的。可是这南来北往的客商却是不少呀。” 丰县的位置其实是在京城偏东南处,有些南来的客商,也会选择走丰县这边,一是因为丰县这里有水路,二来是因为丰县的各种费用较低,比如说住宿餐食,相较而言,都比走定县更合适。 其实走丰县也并不算是绕远路,毕竟丰县这里也有往来的客商,有些商户们会在丰县落脚后,先销掉一部分货物,之后再进京城。 京城的物价高,同样的,这货物也能卖个高价。 只是对应的各种花费都会高。 不仅如此,京城权贵众多,有些客商没有经验,不是被老练的掌柜坑了,就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再不然就是招惹了地方小混混。 总之,京城的确繁华,但是相应的麻烦也会更多,尤其是对于一些外族人而言,就会更麻烦。 所以,百里之外的牧民们,也都更喜欢来丰县换取物资,而非是去京城。 谢容昭的意思是,何不干脆就借着这个优势,将那些客商们都吸引过来,到时候他们低风险地将货物售出,看似是价格比京城的低了,但是实际上他们在丰县的花销也小,而且还能在丰县以低价弄一些便宜货回去贩卖,这不是一举两得之事? 程景舟这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咱们就用这处宅子做工坊,正好这里离县城近,路也好走,可以做一些货物出来?” “嗯,这也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比如说这煎饼吧,咱们可以做泰安府那样的煎饼,这个可以长期存放,易保存,也能让来往的客商们在路上裹腹,如果是过来这里吃,也有那种软煎饼,热乎的,再弄一些粟米粥,尤其是到了冬天,喝上一碗,浑身都是暖乎乎的,你以为如何?” 程景舟还真就认真考虑了起来。 “这法子是不错,可是咱们若只做煎饼,好像是并不合适。太单一了,很难吸引客商们过来。” “你说的对,所以我在想着,还能做一些什么样的吃食或者是方便携带的东西,比如说肉脯,夫君觉得如何?” 程景舟觉得可行:“这个可以,路上吃这个不仅能饱肚子,而且还能让人快速地恢复体力,最主要的是,这东西方便带呀。” 谢容昭有些兴奋:“那咱们也可以试着作一些肉脯来卖啊。” 程景舟泼冷水道:“肉脯的产量太低,而且消耗很大,最主要的是,到了夏天,这肉脯也并不是特别容易保存的。” 谢容昭有些沮丧,还不等程景舟安慰她呢,便又有了主意:“那我们可以做成肉干呀!不要太硬的那种,路上歇息时,吃上几根,然后再喝几口水,就能补充体力了。” 这法子的确不错,可问题是,做肉干,他们就得需要大量的肉类,上哪儿去弄? 谢容昭双眼亮晶晶道:“福源山庄就有啊!咱们到时候让他们再多养一些家禽家畜,这于老百姓而言,也是一份很大的收益了。” 程景舟觉得可行。 只是前提是得先把这东西做出来,然后再想法子吸引客商们过来,否则,他也不敢真地就鼓励农户们多养,毕竟养这些东西也耗精力,而且有些还得吃粮食呢。 谢容昭拽了拽程景舟的衣袖,二人便想着先在自己府里试一试,若是能成,那便再想法子推广,到时候就可以将这里改为工坊,倒也便宜。 谢容昭在厨艺这方面,就不曾让人失望过。 关于那种可以保存携带的煎饼,谢容昭只需要把方法说一说,自然有人能做出来,这原本就是泰安府的特产,当地百姓几乎是人人会做,王自珍更是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招了几个泰安府的下人过来做煎饼。 谢容昭则是试着做各种肉干。 最先作出来的是鸡肉干,谢容昭费了好大的劲,弄坏了两锅调料,最终调制出来的是香辣味、麻辣味以及五香的鸡肉干。 做出来之后,程景舟第一个品尝的。 “嗯,味道真地不错,有盐味,但是又不会太咸,刚刚好。这两种就有点辣,可以让商人去地方上售卖,不适合他们在路上吃。” 谢容昭笑得一脸得意:“我厉害吧?” 程景舟笑着抱住她:“厉害!我家乖宝最厉害了!” 有了鸡肉干的成功,其它几种肉干的制作也就不那么难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386章 工坊 猪肉干的做法就有些难了,因为猪肉跟鸡肉不同,有的地方肥,有的地方瘦,有的地方是五花肉。 谢容昭是第一次做猪肉干,所以干脆就让人各买了几种,然后试试看哪种做出来的口感最好。 谢容昭在这里实难着猪肉干的做法,并不是她不愿意做牛肉干,实在是牛肉太难得了,真要是有牛肉,谁还舍得做成肉干?那肯定是要买回家炖着吃了。 所以现在她选的都是以鸡、鸭、猪肉为主。 主要是这几种材料在福源山庄来说都是有不少的存货的。 福源山庄里养的大批的鸡鸭,基本上都送到京城的铺子里了。 谢容昭现在试验着做,就想着可以让程景舟下令,鼓励一下农户们多养家禽。 这一回,谢容昭的鸡肉干刚刚做成功,也不知道消息怎么就传得这么快,宋二郎闻着信儿就寻过来了。 “给小姐请安。” 宋家原本就是谢家的佃户,所以即便是知道她成亲了,这称呼也没改。 宋二郎这几年一直都在帮着打理一些事,后来跟谢家签了工契,不卖身的那种,工钱不低,而且还能有各种的好处可拿。 “你怎么来了?可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 宋二郎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宋二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姐,是这样的,我阿爹阿娘听说您还想着要大量的鸡鸭,所以特意差我过来问问,我们家的您收不收?” 谢容昭歪头:“你们家养了多少?” “也不多,养了二十多只鸡,十来只鸭子。” 谢容昭点点头,“可以,先要鸡。等回头可以让你阿娘多养一些鸡,不过家禽也是容易得病的,你们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干净,莫要让鸡染了病才好。” “是,小姐放心,保管把话带到。” “成吧,那你回去可以问问哪家养的鸡多一些,到时候都可以卖给我们。也不对,到时候具体的地址和价钱再通知你们,只是有一点,这个价格不可能比卤菜馆那里给的高,你们要心中有数才好。” “小的明白。” 谢容昭又喊他一声:“你也可以跟附近村落或者是你的熟人们都说一说,就说县衙可能要大量地收购家禽和肥猪,让他们多注意一些。” “是,小的这就去办。” 程景舟特意请了几家客栈的老板过来,将县衙的意思一说,客线老爷们自无不应,这桩大事要是办成了,那他们客栈日后的生意也必然好,这有好处的事,那指定得做。 除此之外,程景舟又命人将这些鸡肉干和猪肉干给县里经常有客商聚集的酒楼或者是小酒馆送去,让他们也特意摆出来,好给那些客商们长长眼。 另外,程景舟还特意命人到码头上也摆了一个摊子,但是只让那些客商品尝,并不卖,若是想要,就让他们去寻一位叫做丁大头的人谈。 丁大头是丰县本地人,家境一般,但是为人老实忠厚,所以程景舟考查一番之后,才有心让他做这个工坊的管事。 既然要办工坊,那就不能真地弄成官办的,官员不得染指商道,所以程景舟就让谢容昭这边占了大股,另外几个小股子给了本地的一些体面人。 虽说官员不得染指商道,但是由谢容昭出面,给县衙一成分子,对外的说法是每年拿出利润的一成,用于改善丰县的百姓境况,主要用途于:修路、救灾、帮扶孤寡等等。 如此一来,这就等于是过了明路,便是由刑部来查,那也是没有半点毛病。 程景舟不懂这里面的一些弯弯绕,但是谢容昭明白呀,这几年她别的没干,净琢磨着怎么赚钱了。 若是一切顺利,这工坊未来一年的收益绝对在千两银子以上,哪怕按最低的一千两银子来算,一百两银子白白地充入县衙公库,那也是一份儿功绩。 更何况,一旦这工坊能成,那带来的效果,可不仅仅只是工坊的收益,还有本地酒楼、客栈、商铺等等一系列的收益。 谢容昭开始写写画画,就是想着能尽快地步入正轨,然后好早日让工坊赚钱。 程景舟用的法子很不错,不足半个月,那种易储存,还能顶饱,关键是价格还便宜的煎饼,便入了各方人士的眼。 有些走南闯北的客商倒不觉得这东西多新奇,毕竟泰安府就有。 可问题是,他们丰县这边做出来的煎饼,好像是比泰安府的种类更多,而且这吃法上也更丰富。 如此一来,自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一注意,自然而然地就住下来,想要多打探一些消息。 如此,客栈、酒楼、茶肆的生意就被带了起来。 他们这几行的生意起来了,连带着那些农家出的菜、养的家禽家畜也便有了销路,甚至连一些伶人的生意都好了。 工坊落成这日,程景舟这位县令自然是要亲自前往助阵。 原本属于李越的那处三进大宅院,直接就被改成了三处独立的院子。 尤其是内院这边,直接就将前面的几处门都给封死了。 原来的前院,如今主要就是负责招待各处来的客商,另外,还按照谢容昭的要求,在前厅里备了一些样品供客商们试吃,以决定要不要买,要进多少货等等。 除此之外,前院还将原先的一处独立的小院给单拎出来,这里主要是负责一些体力上的活,比如说需要用到碟子、石磨等物,在这里做工的,都是一些精壮的汉子。 他们这里等于就是只做出一些半成品来,之后会有专门的小厮往内院抬。 当然,现在去内院,也不可能直接去了,那得先从前院出来,然后再绕半个圈去走新开的大门,那里有守门的婆子,小厮只负责将东西放下便回。 之后的精细活,就得全靠这院里的女工们了。 当然,真正负责技术类相关的人,现在都是谢容昭的心腹,毕竟这工坊才刚刚弄起来,她可不想前脚打出名头,后脚就被人偷了方子。 谢容昭觉得这间工坊的意义重大,毕竟,这不仅仅是关系到她是否赚钱,主要还是能帮到这么多的老百姓,更是夫君的一份功绩,可不能出一丝的差错! 第387章 丰收工坊 因为考虑到这家工坊主要是为了丰县百姓们都能过上更好的日子,所以谢容昭在招工上,基本上都是用的当地的百姓。 大部分都是附近的村民。 当然,在几个关键位置上,她还是安插了自己人,毕竟新工坊刚开,她不确定会不会有别人的探子进来。 李越先前的这家宅院被修改之后,正门这里也改了名字,程景舟亲自题的:丰收工坊。 丰原本就是取自丰县的丰,再加上这里又是处于乡下,所以取丰收二字,寓意最佳。 这处三进的大宅子如今还空置了不少地方,谢容昭现在已经开始让人教着做煎饼和肉干了。 除此之外,谢容昭还想着再开发一些新的东西,但是一直没想明白要做什么。 还是亲眼看到了百里外的牧民赶过来换茶叶和一些粮食,她才突然有了启发。 她可以试着做油炒面啊! 油炒面她只喝过,但是自己没有做过,上辈子倒是听人提起过这东西的做法,但是她当时喝了觉得实在是难以下咽,所以便不再提了。 现在她突然想起来,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改良一下这个口味,比如说,她可以试着加入一些熟芝麻,或者是炒花生等等。 北方的花生产出量还是很大的,谢容昭干脆就让人去备了几样原材料,然后又进厨房去鼓捣了。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出连权贵人家也喜欢喝的东西来,但是至少可以让那些东奔西走的商户们有一碗热腾腾的油炒面喝。 谢容昭让人买了核桃、花生、芝麻、白糖等物,然后再叫上王自珍给她打下手,二人就是一通琢磨。 连做了三锅之后,她终于做出了一碗她自己也能喝的油炒面。 这油炒面其实也没有多难的技术,只要是舍得用料,那就好喝。 谢容昭试着做了两种,一种是加了各种辅料的,这种就会喝起来更香,也能更容易让人有饱腹感。 还有一种就只是简单的白面,然后再油炒熟,里面加了少许的芝麻,等到喝的时候,只需要弄两勺到碗里,再加少许白糖,拿沸水冲泡即可。 谢容昭觉得如果再让客人额外带白糖的话,可能不太方便,可是又担心有人喜欢吃咸口的,毕竟这油炒面也是可以加盐的。 而且对于在外的人而言,若是加盐,应该是可以更快地恢复体力。 其实,谢容昭不知道的是,加糖也是一样可以的。 油炒面就是胜在了一个方便,而且很多商人在外都是不舍得大吃大喝的,一来是费银钱,二来则是想要赶紧吃饱肚子就赶路,对于他们而言,利益比自己享受要重要得多。 比如说在外奔走,要上几个包子,然后跟店家要一壶沸水,自己拿碗一冲,这热腾腾的油炒面一喝,那是又香又解饿。 其实,这种油炒面,谢容昭也是头一回能喝到这么好喝的味道,她觉得上辈子的之所以不好喝,应该就是因为用的是南方的面粉,毕竟南方的面粉和北方的比起来,好像会有一点点的发黏。 谢容昭不知道的是,她上辈子喝到地油炒面,是王曦梦做出来的,可能是因为面粉,也可能是因为南方的气候不同,还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己用的油和面的配比不对,所以做出来的油炒面并不好吃。 正如谢容昭所猜测,这东西并不难做,方法很简单,主要是一些细节上的东西如果把控不好,那做出来的就不好吃。 油炒面干脆就准备出了三种,一种就是最简单的,只是干干净净的油炒面,连芝麻都没加,因为原料少,所以卖得也是最便宜的。 而第二种就是加了芝麻也也加了糖的,价格比那种要贵上三文钱,毕竟这白糖可太金贵着呢。 第三种,就是那种高配版的了,不仅加了白糖,还有各种的果碎,又香又甜,不用喝,一冲泡出来,隔着一张桌子都能闻着味儿。 这种就卖得更贵了。 三种油炒面,要面对的自然也是三种不同的客户。 程景舟是本地县令,有他发力,本地商户也好,乡绅也罢,也都积极配合着帮忙打名头。 不足半月,这丰收工坊的名头就打出去了。 而那些牧民可以说是他们丰收工坊现在最大的客户。 他们自己也会做肉干,但是做的味道不好,而且有时候还会特别硬,费牙。 他们来了一趟丰县,带回去茶叶、粮食以及油炒面,还有各种肉干弄了两大袋子。 当真是收获满满。 丁大头送走了一拨又一拨的客人,有的不好意思进门,就站在门外问,若是要得少,是否卖? 看门的老头则是笑呵呵地带人往里领:“客人放心,你们就是只买一斤油炒面,我们也卖。” 这丰收工坊挂在了本地有名的仁商名下,主要是他原本就是商籍,而且这里头也掺了一股,也愿意配合谢容昭这边的一些观点,所以这合作便顺利达成了。 眼看着丰收工坊的生意越来越好,有些商户也看到了商机,这其中县里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的老板最是鸡贼,早早地就定下了离丰收工坊最近的一处荒地,然后盖起了一家客栈。 朝廷有令,良田不得改建,所以他聪明,直接选了荒地。 有了一个打头的,这后面跟着的人就更多了。 有一位村民,看准了这是个机会,干脆就自己一家子人搭了一处不大的院子,弄上几间茅草屋,然后就在这里做包子。 还有的则是在附近支起了摊子,卖烧饼和热粥等等。 总之,一切的发展都很顺利,且快速到让人不可思议。 等到年底时,丰收工坊已经将来年一个月的产量都给预定出去了,得知工坊的生意这般好,来这里做工的人也高兴,只有生意好了,他们才能有工钱拿。 谢修文看着乖宝写的信,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他的小乖宝,果然就是一颗小福星,跟谁亲近,就能旺谁。 瞧瞧这个程景舟,这才到丰县多久呀,就已经在御前都挂上名号了。 等到他任期一满,定然高升。 第388章 他也配? 程景舟的能力是毌庸置疑的,丰收工坊吸引了大批的客商,连本地的一些小商小贩们也看到了机会,有的干脆就在工坊拿货,然后到码头或者是官道附近去卖。 谢容昭也因为这家工坊而忙碌了起来,她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些肉干和肉脯,自然也得摆在自家的铺子里销一销,也得让京城的百姓们知道,丰县这个小地方也是不可小觑的。 工坊的事情进展顺利,而清丈一事也再一次迎来了麻烦。 这一次,他们清丈后,发现这里有冠军大将军的田地,而且是严重地超出了上报的数字。 这就意味着,这是程景舟开始在丰县清丈以来,遇到了第一个敢正面跟他刚的人。 以前的嘉华县主,好歹还知道收敛一些,特别是在他处置了杜家之后,嘉华县主立马就处置了一大批的田地。 而现在这位冠军大将军,显然是没把程景舟放在眼里了。 等程景舟让人再去京城一查,这才知道,冠军大将军目前正在驻守边关,如今留在京城打理这些产业的,是他的两个儿子。 而丰县这一片,好像是他的嫡长子在打理。 所以说,这是冠军大将军的大公子,跟程景舟对上了? 程景舟倒是不怕,连湘郡王的二公子他都给收拾了,也不怕再来一位权臣家的公子! 程景舟身为一县这主官,自然就得担起这份儿责任来。 于是,当天他就让人将涉案的两个庄头给拿了,当然,也有人急得往京城报信儿了。 程景舟拿人后,倒也不急,冠军大将军只是一个虚职,算是一个散官,不过眼前这位不同,人家手上是有实权的。 严格来说,冠军大将军宋怀恩可是大治朝有名的神勇将军,之所以会授以一个冠军大将军这样的一个虚职,据说是因为宋将军当年升职升地太快,不到三十岁,就坐到三品武将的位置了,所以后来圣上也不好再直接提拔他,所以才赏了一个虚职出来。 不过,前年边关不稳,圣上又将宋怀恩启用,直接调派至边关了,与其同往的,还有其嫡次子。 宋怀恩的嫡长子身体不太好,一年里头差不多有小半年都在喝药,所以坊间多有传闻,说他活不了多久,甚至还有人说宋将军将次子带到边关打仗立功,就是等于是要舍弃了这个长子。 具体实情如何,程景舟也不得而知。 宋怀恩的长子宋明,此时正在将军府里被几个太医围着,商量着该如何用药呢。 底下出了事,自然是要上报到主子这里来。 宋夫人只管着家中中馈,对于外面的庶务一概不理。 如今被下人寻来了,才知道丰县那里清丈竟然惹出来这诸多事情,心中既恼于此时长子正好病倒,同时又气程景舟此人过于迂腐,不知变通。 宋夫人完全就没有想过,既然长子身体不适,那为何不干脆将这些事物交给三子打理? 宋明虽然病了,但也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之所以会有几位太医前来,也是因为景文帝听说了宋明病倒,以示安抚罢了。 毕竟,宋怀恩还在边关呢,他的长子病了,身为主上,总得表示一二。 宋夫人将人打发走,嘴里的话也不甚好听:“不过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就敢来胡搅蛮缠了?我夫君为大治镇守边关,不过是多购置些田地,又有何不妥?偏他倒是事多,真以为自己顶着个县令的名头,就能管天管地了?” 正好,宋家三公子宋威过来,连忙劝道:“母亲慎言!” 宋夫人一噎,她虽是长辈,但是宋家一门武将,多年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而且宋夫人在丈夫和儿子面前,一直都较为弱势,如今自然也不敢再多说。 “母亲,您可知这等言论真要传出去了,外人会如何传我宋家?父亲和二哥在外为国镇守边关不易,我们在京城享尽荣华富贵,不说能与他们并肩作战,但至少也不能拖后腿!” 宋夫人表情讪讪的,没再说话。 太医给出了方子,宋威亲自送几位太医出了府门,这才再度折返至大哥屋内。 宋明此时刚刚被丫环扶起来靠坐着,旁边还有一碗粟米粥。 “这是太医吩咐的,说是给大公子先用些清淡的东西垫一垫,之后才好喝药。” 宋威点点头,就在一旁坐着,看丫环服侍宋明吃完一碗粥。 “大哥,丰县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宋明也从自己的仆从那里听说丰县田庄一事,此时也有几分火气,咳嗽了两声后:“那个程景舟也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这些日子我病着,一时间也不曾腾出手来去处置那些田产。没想到竟是让他给钻了空子。” 宋威皱眉,这明明就是大哥的错,为何还要反咬程县令一口? “大哥,自从圣上下了清丈的旨意后,迄今已有两个月,您先前为何不处置那些田产?” 宋明一噎,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不是我不想处置,只是那些田产都是先前父亲置办的。而且你也知道,咱们并非是只顾着自己享乐,早些年跟随父亲的那些伤残老兵,退下来后多少人孤苦无依?咱们若是将这些田产处置了,那这些人又当如何安置?” 宋威一脸怀疑,这个说法,他并不认可。 只是考虑到大哥还病着,所以并没有与其顶嘴。 宋明见他不语,还只以为是自己唬弄住了,便又道:“如今这些伤残老兵,有的拖家带口,有的自己没了种田的能力,你说说,这要怎么办?” “若果真如此,那大哥也得去一趟丰县县衙才好。” 宋明一脸不屑:“去丰县?就那个程景舟?他也配?” 听得出来,他很是瞧不起人。 宋威的拳头拢起来,几乎是咬着牙道:“大哥,他是六品官职,你我二人皆是白身,在他面前,便是强要我们下跪,也是使得的!” 宋明脸色不好看了,宋威这话明显就是在提醒他,你没有资格瞧不起人家一个六品官。 第389章 可以既往不咎 总的来说,这件事情还是很棘手的。 宋明这里看似是占了一份大义,可是实际上,却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 宋威觉得如此处置不妥,可他尚且年幼,而且这种事情也从未让他沾手过,所以他一时之间也不知当如何处置。 宋威和新上任的湘郡王李行关系还不错,当天晚上就去找他大倒苦水了。 李行是跟程景舟打过交道的,自然知道程景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劝你还是回去说服你大哥早早让步为好,否则,程县令可不是一个眼里能揉沙子的人。你看看前面的嘉华县主,在圣上那里何等受宠,不也乖乖地将田产给处置了?不仅如此,嘉华县主也奉上了一些税银,不在于多少,而在于这个姿态一拿出来,就表示嘉华县主也是服气的。” 宋威愣住,是呀,连在圣上面前得脸的嘉华县主都服了软,那他们宋家为何一定要跟程县令对着干呢? 李行看他一眼,便知道对于家中产业方面的事情,他都不曾上心。 “我们湘郡王府的田产只有那么一处在丰县,余下的不是在京城近郊,就是在其它县,这次的事情,让我们都敲响了警钟,不仅仅是丰县,其它地方的田产我们也都做了处理,无论是明是暗,总归不能闹到御前去,否则,那才是真正地让圣上震怒。” 宋威很明显被吓到了。 他的确年幼,但是不代表他就听不懂这些事。 连湘郡王府都这般谨慎了,那大哥为何执意不肯松手呢? 是因为觉得有父亲和二哥在边关镇守,圣上就一定会对他们宋家格外开恩吗? 这种可能性,宋威觉得不大。 “宋威,我与你二哥关系不错,兹事体大,我建议你还是赶紧给你父兄写封信吧,我这边可以帮你安排人手,尽快送达边关,正如你所担心的,不能给你父兄拖后腿。” 宋威深以为然,当场就写了信,然后交由李行的人送去边关。 快马加鞭,若无意外,有三天,这信也就能送到边关了。 “可是如今家中有两个庄头被扣在了丰县县衙,我大哥如今病着,也算是有个借口,可是我总觉得程县令那里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李行点头:“程县令的确是不好糊弄,我也担心你大哥这一回闹的太大,万一此事被上奏,无论如何,总归是你们宋家犯了国法在先。” 言外之意,不要再拿什么养着伤残老兵来做借口,任何善举,在国家律法面前,都得低头,否则,偌大的一个国家,还如何治理? 都去讲大义讲人情了,这律法定出来又有何意义? “我大哥那人听不进去,我今日就显些被他责骂。而且母亲担心大哥的身体,也不许我再去打扰他休养。” “那你可以自己去一趟丰县,就以你宋家三公子的身份去,最起码,先将你大哥病倒一事说清楚,能争取一些时间也是好的。” 这法子听上去好像没什么用处,但是至少可以不让程景舟把这件事情闹大。 宋家虽说兵权在手,但是他们这些做武将的,最忌讳的就是有说他们功高震主,一旦被圣上起了疑心,那估计最后就是要被抄家灭门的命。 当然,当今圣上倒是不至于,而且大治朝并不缺武将,宋家虽说手里有兵权,但是整个大治,像宋怀恩这样的大将军,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个。 估计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宋明才会觉得圣上不会对宋家出手? 宋威想不明白,总觉得这朝堂之上的事情太复杂,他这脑子想不清楚,还是听李行的话,直接去一趟丰县吧。 宋威没有再去打扰大哥,他带上两个仆从匆匆去了丰县,此事也不曾告知家中任何人。 当外面有人过来通禀,说是镇国将军府的三公子来拜见时,程景舟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有谢修文这位岳父在,所以他知道宋明病倒了,想着好歹也是大将军的长子,所以程景舟并没有直接就带人上门去逼问,法外总还有人情在,所以他总得想些迂回的法子。 没想到,宋威竟然来了。 程景舟对这位三公子就知之更少了,只知道这位三公子于练武上天赋一般,但是读书还不错,如今正在国子监内读书,只是不知何故,竟然寻到丰县来了。 “快请进来。” 程景舟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等着这位宋三公子。 宋威是白身,进门后作揖行礼,这显然就是走的书生之礼,程景舟命人上茶,之后便快速地打量宋威一番。 宋威年轻,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只怕对于人情世故,多有不懂。 “宋三公子此来,可是为了田庄一事?” 宋威脸色微红,原本就不知道当如何开口,没想到还是程景舟率先直奔主题了。 “回程大人,一切皆是我将军府的过错,那些田地里,有些是之前父亲怜惜那些伤残老兵而购置的,当时也是怜悯他们日子艰难,所以都挂于自己名下,也是为了能让他们多存些钱粮,不想竟是给您添了麻烦。” 这一点,程景舟之前也是想到过的。 只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他们将军府至今还不肯将田产清理干净的原因。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 但是程景舟也会做人:“先前之事,本官可以不追究,毕竟都是为了大治朝卖过命的勇士,律法不外乎人情,过去一切,本官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之后如何,还请三公子能给一个明确地答复。” “大人放心,这些田产我们肯定是要直接落到那些伤残老兵名下的,只是因为人数众多,还有因为过去了些年头,所以这名册上也有些变动,还请大人能宽限几日。” 程景舟挑眉,将军府的这个人情,他还不能不给。 他隐约能察觉出这位三公子应该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三公子,敢问大公子如今身体如何?” 宋威见他突然将话题转到了大哥身上,只得如实回道:“我大哥前些日子旧疾突发,如今还下不得床,这些事务也不敢拿去烦他,故而才会有此一求。” 第390章 要全力配合 程景舟对宋威的印象还不错,举止有度,虽然有几分少年天真,但是人很清醒,并不愚钝。 而且从他的言行中,不难看得出来,宋威对于圣上的新政是十分期待,甚至是愿意去为之奋斗的。 这是好事! 不过程景舟对宋明的印象就差了很多。 他知道宋明的身体不好,但是也没到了快要不行的地步,而且,据他所知,宋明病倒也不过就是最近几日之事,那早先干嘛去了? 若说是杂务繁多,那又为何不愿意交于旁人来分担一些呢? 况且,宋明是宋家的大公子,没人会相信他是一位亲力亲为的勤快人。 毕竟,他的身体也是不允许的。 程景舟明白了宋威的意思,也大概就猜到这位三公子应该是直接越过大公子,将此事禀明宋将军了。 如此也好,省得他再当个恶人。 宋威回去后,又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将自己今日见到程景舟以及他们会谈的内容,一五一十地都写下来了。 远在边关的宋怀恩收到第一封信后,已然大怒! “这个孽子!我早就告诉他,莫要自作聪明,一切当遵圣意,他竟然敢阳奉阴违!” 宋少将军也看了信,沉默片刻:“父亲,此事倒不如交由三弟来处置。除了丰县那里的两处田庄,咱们在其它地方的田产也都要做出割舍,其实这么多年,咱们也帮得不少了,说到底,挂到您名下的田地,占的还是朝廷的光。” 宋怀恩的面皮抖了抖,他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最早的时候,他的田产并没有达到上限,所以就理所当然地将那些人的田地挂在自己名下,如此也能帮着他们省些税粮。 可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名下的田产竟然已经远远超出了免税额,不能再继续了,否则,谁知道圣上是否会多心? 你说说你一介武将,大肆收敛土地,而且还瞒报,你想做什么? 养私兵吗? 这个罪名,他自认是担不起的。 “如今这样也好,此事就交由你三弟来处置,他虽然年纪小,倒是个拎得清的。” “正如三弟在信中所书,连嘉华县主、湘郡王府这样的存在都知道避一避程大人的风头,可见这回清丈圣上是下了决心的。咱们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是要火速将这些田产都清出来,不能再让他们拖累了整个宋家。” 宋怀恩没说话,表情很严肃。 宋少将军又道:“父亲,咱们远在边关,想想您现在的这些手下吧,一旦真地出事,不仅仅只有咱们会被牵连啊。” 宋怀恩无奈地阖上眼,好一会儿才道:“田产必然是要清理出去的。最好是让小威把帐目弄得清楚一些,若是咱们名下还有免税额,能帮还是要帮一把的。” 宋少将军听明白了。 这就是能帮,就一定要帮一把。 如果不能帮,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实在不成了,看着那些日子过得着实艰难的,就让小威给他们些钱粮,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活不下去!” “是,父亲。” 宋怀恩叹气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些田地一旦被清查,咱们宋家就要补上那些税粮或者是税银,这可不是小数目。当初咱们既然让人家沾了光,这会儿就不能再让他们去承担。” 宋少将军没说话,他也知道,那些人日子不好过,否则也不至于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父亲,若是如此,怕是咱们宋家要折一大半进去了。到时候,还能照顾到那些伤残老弱吗?” 宋怀恩也是担忧,父子二人对视,谁也没了主意。 次日,宋威的信又来了。 担忧了一天一夜的父子二人,这会儿再看到信,只觉得如同阴雨天里,终于冒出来一抹晴光。 “程大人高义啊!那些皇亲的税银,他一个子儿都没少收,唯独咱们宋家的,他却是愿意一笔勾消,是位真正的君子啊。” 宋少将军也没想到,这么大的数额,程景舟竟然说消就消。 若是他要较真,只怕比当初杜家要赔上的银钱还要再多上一倍不止! 一来是因为田地超出太多,二来则是因为年头也太久了,前前后后十余年了,这要是一补税,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倾家荡产都是有可能的。 这也是为什么好多权贵人家,最怕清丈了。 “程大人高义,咱们也不能不懂事。让小威那边也得看顾着些,需要配合的地方,定然要好好配合,千万不可再给程大人惹麻烦。” “是,父亲,儿子这就去磨墨。” 镇国将军府,气氛不太好。 宋明和宋威都收到了大将军的信,宋夫人也收到了,不过宋夫人展开的信中,并没有叙说对她的思念之情,而是指责她不该太惯着宋明,让他由着性子胡来。 宋明收到信,那些打理产业所需要的一些印信以及帐册,都要移交。 宋威其实是有些懵的,因为他不曾打理过这些,哪里会? “这,这我也不会打理,这可如何是好?” 管家上前回禀道:“三公子不必担心,将军特意指派了几人跟在您的身边帮扶,若是有不懂的,您大可以交给他们去做。” “可是我还要读书。” “三公子莫急,将军在信中说了,要先将这田产一事处置妥当,您就先请上一阵子假,毕竟如今大公子也病着,这外头的事,总不能让夫人去打理。” 宋威想了想,还是接手了。 不接也不行,难不成让他母亲和大嫂去外面周旋吗? 这不合适! “因为田产数目较多,咱们分开来办,先弄丰县的这两处田庄,清出来之后,再落回到他们各自名下即可。之后再处理其它地方的田产。” 有人帮忙,宋威处置的速度很快。 至于先前被程景舟关押起来的庄头,也在宋威那边开始有动作之后,便将人放回去了。 宋明手上的权利被夺,自然是颇为不满。 他自幼身子弱,习不得武,所以便想着走文人的路子,但是于读书一道上又毫无天赋,已至于不得不靠着打理这些产业来显得他能耐一些。 可没想到,如今这最后的一点点体面,也被人给夺走了。 第391章 过年 宋明因为体弱多病不能习武,再加上读书又没有天赋,且他如果太努力的话,这身子也吃不消,所以总觉得自己文不成武不就,这让他身为长兄,总觉得在两个弟弟前失了几分面子。 没办法,论武,他不及二弟;论文,他不及三弟。 如今手里唯一的一点权利,还被父亲给剥夺了,这就让他的性情更是阴暗不定。 宋威身边有父亲派过来的心腹,宋明不敢直接对他动手,这心里就将远在丰县的程景舟给恨上了。 眼瞅着到年底了,程景舟再忙碌,也得休假,还得亲自去一趟岳家送年礼。 大雍朝的官员假期虽然不少,但是这年假是一直要到大年三十才能歇,而且过了正月初六就得开始干活了。 当然,对于地方官而言,这假期有时候就是个摆设。 比如说程景舟,他是一县之县令,丰县这个地界上他最大,他若是想要躲懒,只要无人告官,他可以一直歇到出了正月。 程景舟是县令,自然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手下的县丞、主簿、县尉,有这几位打下手,他自然就会轻松许多。 至于底下的六房,那不过都是些小吏,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程景舟平时是不会直接与他们对话的。 谢容昭收拾好衣物,时不时地偷瞟在一旁坐着看书的程景舟,几次想要开口,都生生咽了回去。 程景舟早就察觉到妻子的反常了,但他就是故意不开口,只为了逗逗她。 “夫君,时候不早了,安寝吧。” 程景舟见她似乎是放弃了,心里反倒不得劲儿了。 “乖宝,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谢容昭抬眼看他,又微微撅嘴,似乎是有些为难。 “怎么了?” “夫君,等正月里,我能不能在谢家多住些日子啊?” “当然可以!那是乖宝的娘家,只要岳父岳母没有意见,你住多久都可以。” “真的?”谢容昭的眼睛亮闪闪的,看得程景舟喉头发紧,目光灼灼道:“那得取决于娘子能为之付出多少了。” 谢容昭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扑倒了。 这一晚,谢容昭觉得自己好像是昏过去又醒过来,然后又昏过去…… 等到她睡醒的时候,才发现王自珍和陈夏她们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 “小姐可算是醒了,姑爷去了前衙,说是把一些事情安排好,武师傅去备马车了,小姐先少吃些吧,免得路上颠簸,您再不舒服。” “嗯,吃些粥就好。” 一开口,谢容昭就发现这嗓子有些哑,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王自珍也是过来了人了,自然知道小姐为何如此,笑而不语,只是打发陈夏出去端吃食进来。 谢容昭和程景舟一回到程府,便是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 程景舟没让谢容昭辛苦,府里也是早就把能做的都做了,顶多就是他们回来了,再过一遍这几日的吃食罢了。 “你先歇着吧,年礼都已经送了。等初二那天我陪你一起回去,再送一份拜年礼就是。” “也好。” 谢容昭还真地是有些累,主要是腰酸腿软地,也不好让下人们看出来,所以回府后,基本上就不出屋了。 大年初一,出嫁女是不兴回娘家的。 程府如今又没有长辈在,所以这个年过得那是相当自在。 谢容昭和程景舟双亲都健在,自然是要守夜的,只不过谢容昭头天晚上累狠了,这会儿坐着就忍不住打瞌睡,但她又固执地不肯回去睡,所以程景舟便让人拿了棋盘过来,二人开始下棋。 谢容昭如何是程景舟的对手? 下了不到一刻钟,谢容昭已悔棋有七八回了,程景舟也不恼,由着她退来退去的,倒是一旁守着的下人们都在偷笑。 终于听到了打更声,过了子时,他们可以去睡了。 谢容昭是被程景舟抱着回到寝室的,谢容昭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了,连衣服都是程景舟给脱的。 好在,这一晚程景舟没有再闹她,夫妻二人相拥而眠。 谢容昭的生辰是在二月,所以程景舟也是想着她的生辰宴到底是在京城办,还是在丰县办,等初二那天去请示过岳父再决定吧。 程景舟知道,乖宝不仅仅是自己的心头宝,更是岳父的心头宝,自己娶妻那日,岳父还在书房悄悄掉了泪。 当然,这是谢容昭后来从岳母那里听来的,所以程景舟每每想到这个,就有点儿不太乐意生女儿了。 万一以后他也舍不得女儿出嫁该怎么办? 正月初二,谢容昭和程景舟上门,可把谢修文给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原本年三十那天是可以见一见乖女儿的,但是他被圣上留在御书房说话太久,等他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而且他得知程景舟他们也是天色将晚时才到了京城,便想着等初二他们来时定要好好训斥一番。 结果这一见到亲闺女,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着自己的乖宝瘦了,得好好补一补。 “阿爹,我没瘦呢,对了阿爹,年前我让人送来的丰收工坊做出来的那些东西,您可尝过了?” “嗯,那油炒面不错,你阿娘觉得这东西好,便给你兄弟他们都带了些去书院,若是晚上读书饿了,拿沸水一冲,倒也省得再做宵夜了。” “那是,阿爹我聪不聪明?” “聪明!”谢修文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我的小乖宝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小丫头。” “阿爹可在衙门里也备了一些?您公务繁忙,我上回回来的时候,还听阿娘说您经常忙得忘记用饭呢。这可不成,您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什么公务都抵不上您的身体康健。” “好好好,阿爹以后多注意!” “阿爹可不能骗人!豆子哥哥可是最听我的话,您若是不好好用饭,不好好休息,那我以后可就不回来看您了,我就挑着您不在家的时候回来只看望阿娘!” 这还真是能让谢修文有点儿压力的。 “乖宝呀,阿爹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咱们先坐下,你好好说说丰收工坊的事,这里头的具体事宜,三郎也说不明白,还得问你。” 第392章 想什么呢! 程景舟是不参与丰收工坊的具体管理和经营的,毕竟他是官方,得避嫌。 但是因为有他这座大靠山在,丰收工坊在丰县那绝对是顶尖的存在,没一个敢去找麻烦的。 谢容昭跟父亲仔细说了丰收工坊的经营状况,也特意提了一嘴要紧的核心位置上都是她的人,不会让方子外泄。 “这东西想要仿制也不难,不过,只要是做不出你们的口感来就不会抢了丰收工坊的生意。而且,乖宝你也莫要只盯着眼前的这一亩三分地,并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做才好,恰恰相反,若是出了其它工坊,那兴许会更有利。” 谢容昭不是很懂。 谢修文笑了笑:“就好像是你先前弄出来的四季茶香一样,如今京城也不是没有其它做这个的,但是他们的味道不及你的,价格也低,但是一样有人会去买。这就好比是做酒楼一样,如果京城只有一家酒楼,你觉得还正常吗?” 谢容昭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多谢父亲提点。” 这就好比都是酿酒,好酒有好酒的买家,劣酒有劣酒的买家,总之就是不能一家独大,否则,不仅不会得利,反而可能还会有风险。 所以,谢修文是在提醒她,等以后丰收工坊的名气打出去了,就算是出现其它的工坊做这些东西也无妨,天下的银钱不能都让一个人赚了。 “你们当初做这个丰收工坊,本意也是为了能让丰县的百姓们生活得更好,同时还能提高丰县的税收,只要目的达到了,那就可以了,所以没有必要一直盯着这里。而且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你是县令夫人,有些事情,你现在插手还不算什么,毕竟是真地给老百姓带来了实惠,但是以后呢?” 谢容昭还真地就认真思索了起来:“那父亲的意思是?” “等你们的本钱收回来,也得到了一定的回报之后,最好是在三郎调任前将这一切都办妥。要么就将手中的那些股子交于县衙,要么就是由当地的乡绅接手,你身为官眷,若是对于这些事情牵扯太多,并不利于三郎的官声。” “是,女儿明白了。” 银钱是赚不完的,而且谢修文也知道他们小俩口现在的积蓄不少,田产铺子都有盈利,所以没有必要为了那些银钱反而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谢容昭也将此事与程景舟说了,对此,程景舟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说让她自己看着办就好。 谢容昭思索再三,还是觉得等明年再做处置,毕竟这工坊才成立这么短的时间,客户都还不稳定,而且做出来的东西知名度并没有完全打出去呢,所以就想着还是先由自己这样掌握着大方向。 待明年,她就琢磨着可以考虑将股子卖给地方乡绅,又或者是当地的一些耕读之家也不是不可以。 程景舟初六这天就要返回丰县,考虑到妻子想念父母,所以便亲自将她送到了谢家小住几日,等他将丰县那边的事情先料理一番之后,再来接她。 当然,程景舟还顺便请示了一下岳父,下个月乖宝的生辰宴要在哪里办。 按说,谢容昭已经嫁出去了,这种事情,自然是由程景舟来做主的,但是他这个态度,也是表明了对岳父岳母的敬重。 “到时候再说吧,你在丰县的事务繁忙,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思去管乖宝的生辰宴?若是让她自己操持,反倒觉得无趣了。依我看,要么就让你岳母去丰县帮着操持一场,要么就让她回来办,二者皆可,到时候再看你们的安排吧。” “是,父亲,那小婿就先告退了。” 谢容昭一回来,就不想走了,天天黏着刘若兰,再不然就是逗逗侄子侄女的,日子过得倒是快活得很。 只不过,也没过几天,丰县就来人来催了。 主要是丰收工坊那里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呢,总不能天天让管事的来回跑这么远的路。 无奈之下,谢容昭也只得回丰县了。 程景舟比年前还要忙,听说是丰县出了一桩命案,他现在忙得饭都不一定能按时吃,自然也就无暇来接媳妇了。 还是谢荣恩自告奋勇,亲自送她过来的。 一个忙着打理丰收工坊,一个忙着查案,这日子过得飞快。 等到案子结了,程景舟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倒不是这个案子有多难审,而是因为对方太狡猾,竟然跑了。 对方是个手上沾了人命的凶徒,而且逃跑时手上还有刀,程景舟怕再出命案,所以给两位县尉都下了严令,调派能用的所有人手,全县缉捕。 当然,程景舟自己也没闲着,通过对于凶犯的调查,倒是他先锁定了对方极有可能会去的地方。 谢容昭端了一碗燕窝粥进来:“你也歇歇吧,这又是清丈,又是命案的,你也只是一个人,真想把自己当成两个来用啊?” 程景舟知道她这是心疼自己了,接过她手上的碗,连忙乖觉地吃了。 “对了,这是父亲命人送来的信,你先看看。” 谢容昭看完之后,这脸上的小表情就藏不住了。 “我那几位堂阿爷也真是有趣,明明先前都不乐意搭理我们家的,如今也不怕被人说他们捧高踩低了。如今清丈是朝廷的政令,他们竟然还觉得可以借着父亲的名头躲过一劫,想什么呢!” 这瞒报田产的,自然不是只有达官显贵了,但凡是有点儿本事的,都不愿意多缴税。 能缴五亩田的税,谁愿意缴十亩田的? 可问题是,如今全国上下都在清丈,你能躲得了吗? 谢修文早在朝廷有动作之前,就已经派人专门回了一趟高阳县老家,就是为了督促他们一定要全力配合官府,莫要自作聪明。 而且谢氏一族因为谢修文的崛起,如今又有了几位秀才和两位举人老爷,再不是从前的乡野小民,整个家族可以说得上是耕读之家了。 所以,没必要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毁了小辈们的前程。 族长和谢阿爷自然是都听的,有谢老三在,早早地就把这些事情都理顺了。 谁知道,问题偏偏就出现在了大阿爷那边! 第393章 大买卖 谢修文给程景舟的信,当然不会写得那么详细,只是提醒他要引以为戒,最好是跟老家那边再多联系,莫要大意出错。 “老家的事情,咱们也看不到,只能是多嘱咐族中长辈了。不过看信上所写,你大阿爷家虽然有瞒报,但是在县令大人那里也算是表现不错,至少主动补上了税粮,不会再影响到岳父的。” 谢容昭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个,她只是单纯地替父亲累得慌。 “对了,夫君,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 “宋阿叔再有几天就能到丰县了,他特意差人先一步出发来给我送信的。” 程景舟笑着将人抱在怀里:“又来给你送银子了?” 谢容昭咯咯笑道:“不止呢,宋阿叔说想到咱们的丰收工坊看看,若是可以,他们的商队也有计划往关外带呢。” 程景舟挑眉,这倒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若是真地往关外带,你的那些东西能保存多长时间?会不会坏掉?” “不会。煎饼就不可说了,你是知道的,这东西干了之后特别耐放,只是吃的时候要硬一些,但是能顶饿。至于油炒面也没有什么问题,就是那些肉干的话,我也不知道夏天时到底能放多久。” “嗯,到时候你记得跟阿叔说清楚,莫要因此而伤了和气。” “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宋弈是在五日后抵达的丰县,谢容昭特意差人去将程景舟请回来,然后一起招待了他。 这个规格还是很高的。 毕竟,宋弈再成功,也只是一位商户。 “乖宝,这是银票,你先点点。”宋弈说完,又将一个一尺来长的匣子放下,只听着这匣子落桌的声音,就知道这分量很重。 “阿叔?” “这里面都是一些金银,我听说你在这里帮忙弄了一个丰收工坊,就想着可能会需要不少的银钱,正好年前因为我回不来,所以只让京城的人给你送了一趟红利,余下的,便亲自送来了 。” “阿叔不必如此的。我知阿叔人品,不会欺瞒我的。” 宋弈哈哈大笑,被人如此信任的感觉是真好。 “乖宝,你先把这些弄清楚了,看看数目是否对得上,我后面还有其它东西要给你呢。” 谢容昭两眼放光,银也不数了,直接就道:“错不了的,阿叔还带了什么新奇之物吗?快给我看看。” 宋弈拗不过她,也知道她是真地不在乎这些银钱,所以便冲着门外招招手,一个小厮又捧了一个匣子进来。 这个匣子比先前的那个要小一些,宋弈放在桌上,手一伸:“你打开来看看。” 谢容昭看看宋弈,再看看自己的夫君,见他们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干脆地打开来。 好家伙! 满满一匣子都是各色宝石,而且大小不一,只是这么粗粗一看,都觉得要闪花眼。 “阿叔?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宋弈笑着摇头:“不贵重。年前我回不来,所以没能给你们送年礼,这些就当是补上了。” “这可不成,这么多的珠宝,若是被我阿爹知道了,定然要骂我的。” “放心,他不会的。再说你是小辈,我给你送些小玩意儿又怎么了?没人敢说闲话的。” 就算是有,他们也不怕! 谢容昭虽然很心动,但还是不太敢接。 主要是这宝石也太多了,谢容昭觉得自己如果收下了,这心就会被养大了,日后若是阿叔不送了怎么办?她到时候会不会再怪罪阿叔? 程景舟看出谢容昭的犹豫,笑道:“乖宝,既然是阿叔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听说阿叔家的宝贝女儿也快要过生辰了,正好这几天你准备一下生辰礼,请阿叔一并带回去。” 宋弈愣了一下后,便连连点头:“对对对,可得让我看看乖宝的眼光啊。” 谢容昭与程景舟对视一眼,心里立马就有数了。 宋弈带着一队人马呢,自然不可能都在县衙这里留宿,所以宋弈带着自己的小厮和两个护卫安置在县衙,其它人则是包了一家客栈住下。 谢容昭带着宋弈参观了丰收工坊,最后二人才到前厅去谈合作。 谢容昭虽然是最大的股东,但是并不曾与人谈过合作,一般这种事情,都是由丁大头来负责的。 但是宋弈不同,他原本就是目前为止和丰收工坊合作的最大商户,所以这价格上自然也要让步一些。 “这煎饼不错,听说你们的订单都已经排出去两个月了?” 谢容昭点头,“的确如此。” “那好,那我们就定两个月后的,正好到时候我要安排手下再出关一趟,这煎饼作价几何?” “一束十张,具体价格,要看阿叔购买量的多少来定。” 宋弈自然明白这一点:“一千束。” 谢容昭瞪眼:“阿叔第一次就要定这么多?要不阿叔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万一这东西卖得不好,那岂不是让阿叔亏了?” “不会。你也说了,这东西很好保存,而且也不易坏。我就算是卖不出去,光是我手下的人们在路上,这一趟也就都吃完了。” 谢容昭一噎,好像还真是如此。 宋弈的商队连护院带车夫等等,百来号人呢! 这一天若是只吃一顿煎饼,这消耗量估计就在两百张左右了。 一千束,也不过才一万个煎饼,真经不住他们吃一趟来回的。 “好,既然阿叔对我们的煎饼如此有信心,那我们定然也不会让阿叔失望。” “各种肉干,我们肯定也是要的,尤其是这鸡肉干,我头回吃到这种肉干,口感好,而且这味道也真地是绝了。” “那是,这可都是我们家的独门秘言的。” 宋弈点头,吃食这种东西,靠的就是一个秘方。 “油炒面也是好东西,再配上那煎饼一起吃,那才叫过瘾,这个得多来一些,如果有现货的话,就先给我备上几十斤,我带回老家给他们尝尝。” “好。这个做的快,也有现货,一会儿我就让丁管事给你装车去。” 第394章 成了 谢容昭其实原本还在琢磨其它的一些吃食,但是自从跟父亲深谈一番之后,她就不打算再做了。 毕竟,这个丰收工坊最初建起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将各地客商引来,还有北边的牧民们也吸引过来,只是为了能让这里的商业发展起来。 如今,丰收工坊的初步效果已经达到,正如父亲所说,不可能所有的钱都让一个人赚了,所以,她现在做的已经够多了,余下的,也该让地方百姓们自己来动动脑子,也勤快勤快手脚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谢容昭懂。 丰收工坊如今有了这几样叫好的吃食,余下的,便由他们自行去发掘便是。 丁大头这个管事也做得有模有样,春季的税收,一下子就让县衙的公库里富裕了很多。 这税收,并非全部上缴到国库之中,各地方总要留下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比如说救济粮,再比如说修个路或者是救个灾等等,都是需要大笔的银钱的。 如今大治朝的规定,地方上是有权收缴一些杂税的,至于粮税,县里是可以留两成的,余下的要全部上缴,丁税全部上缴,商税中按朝廷律例收上来的,全部上缴,地方上收的一些杂税则是全部由县衙支配。 当然,杂税的数目很少。 比如说丰收工坊吧,这春季的商税总共上缴了三十五两银子,这是取的十税一。而杂税则只需要缴十两零五钱银子即可。 而且对于一些小摊小贩,这收上来的杂税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一个月收那么几个铜板,也不过就是走走过场而已。 对于小商贩而言,再多了,估计他们也承受不起。 但是大酒楼、客栈、各种的铺面,这杂税就要稍微高一些,但也都比商税低上许多。 主簿倒是笑得脸上跟堆了花似的:“老爷,咱们这次春季的杂税总共收上来三百六十多两,属下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的主簿,还真是头一回见到一个季度能收上来这么多杂税的。” “是啊,大人,这杂税都是根据商税的数目来的,咱们今年的商税收得很顺利,而且这数目也是相当可观。不知上头可否表彰大人了?” 冯县尉也是参与了去收税的一员,自然也知道今年的税收不仅好收,而且数目还较高。 程景舟只是笑笑:“这都是咱们分内之事,怎好再求上峰的表彰?不过,自打本官上任以来,诸位一直尽职尽责,本官都记在心上,自然会酌情向上禀报的。若真有表彰,必然也少不得各位的。” “大人客气了,您是县令大人,属下们也只是按您的吩咐办事,要说这头功,自然该当是大人您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自然是将程景舟给高高地捧了起来。 程景舟表情始终不变,既不曾骄傲,也不曾厌恶,这让众人都摸不清这位大人的脉络了。 事实上,大人都来了小半年了,他们至今没能弄清楚这位大人的秉性,除了好好做事之外,也不敢再有别的想法。 特别是冯县尉,他可没忘这位程县令是如何三言两语便撸了他的几个手下的。 没办法,人家不仅官职比他高,而且这脑子还比他好使,又处处占着理,还能怎么着? 认怂呗! “好了,诸位,这清丈一事总算也能给上峰一个交待了,辛苦诸位了。”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这中间有年节、元宵节、清明节等等,这清丈一事至少能提前一个月完成。 现在完成也不晚,据他所知,整个京兆府,还没有哪一个县先弄完的。 清丈看似简单,只不过是丈量田地而已,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先不说有些权贵家的圈出来的地不好测量,也不敢测量,只说是那些个荒地、山泽等等,如何测量得出准确的数字,这就是一个大难题。 丰县有山有水,这山地要得出准确的亩数,本身就困难,更何况还加上了几条溪河。 将整理好的东西都一一开始分类,该报的报上去了,他们自己这边也得多一份备案,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如今六房的人都忙碌了起来。 现在衙役们倒是可以歇歇了,所以程景舟将二位县尉叫过来一商量,便让他们每班都抽出三人来休息,每人都给五天的假。 这可把大家伙都乐坏了。 这月银还是照拿,但是能多歇五天,他们自然高兴。 除此之外,程景舟还从公库里拿出来一些银两给他们发奖励,每人赏一两银,另外可以再得十斤米十斤面。 当然,这仅限于正式当差的衙役,外头那些不在编的白役可是没有这个好事的。 李层是捕头,比一般的衙役多了一贯钱,额外还能再多领二斤油,对于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而言,那就不仅仅只是多了钱和东西,那是脸面的问题了! 宋大胆就在李层手底下做事,也会来事儿,笑呵呵地主动叫着另一个差役,帮着给李层送家里去了。 这大包小包的,一路上可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越是如此,李层就越是得意了。 让那些人以前瞧不起自己,哼! 他李层现在也出息了,不靠别人救济,也能活得体面风光了。 “李头儿,东西都给您放这儿了,那我们就先回了?” “嗯,回吧!” 宋大胆儿和另一个点头哈腰地就要走。 “回来!” 李层一喊,宋大胆又转过身来,笑呵呵道:“头儿还有何吩咐?” “这是赏你们的,家里头地方小,就不招待你们了,自己出去吃碗碗或者是吃碗酒吧。” “谢谢李头儿!” 宋大胆这一声谢可是喊得亮,另一个眼睛里头也是冒金光,捕头出手真大方! 李层给了他们二十个铜板,毕竟从县衙一路上给弄过来,也算是出了力气,不能让人家白跑腿,最主要的是,李层觉得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捕头,不能让人家白喊他一声头儿。 都是兄弟,有好处一起挣,他吃肉,也得让手下喝点汤呀。 宋大胆和兄弟二人勾背搭肩地直接把钱分了,吃什么茶! 买成米粮带回家吃,它不香吗? 第395章 挖水渠 这清丈的事儿算是弄完了,可是接下来还得弄开荒的事。 没有人愿意开荒,尤其是在有田地的情况下,谁会乐意去费那个劲? 一般来说,这开荒的前期工作,都会由衙门里安排一些个判了苦役的犯人来做,偶尔也会让其它的犯人跟着一起做。 只是这些犯人大部分都要戴着手镣脚镣,所以这干活的效率是大大降低的。 唯一能让人感觉到安慰的,估计就是不用付工钱了吧。 这次清出来的良田数目明显多了,而且仅仅是他们这一个县,就多出来一千多亩,这怎么能不让人意外? 要说惊喜吧,在圣上跟前,那可能是惊比喜要多一些,至少现在是。 毕竟,这会让景文帝觉得底下人在故意糊弄他,这是要生气的。 除了良田,就是荒地了。 荒地没少,反而还多了。 为什么? 就是因为以前有人拿良田来冒充荒地,少交了好几年的税粮。 大治国的开荒政策,前三年是免税的。 主要是这种庄稼的都知道,地也得养,要不然没有劲儿,长不出多少粮食来。 这头三年,基本上就是在养地,不管一亩地是长出十斤粮食还是一百斤,都尽归主人家所有。 饶是如此,也没人愿意开荒。 因为朝廷给分下来的荒地里头,那是真地荒得比沙漠也强不了多少的。 不仅如此,普通老百姓即便是开好了荒地,这最后变成中等田或者是良田了,可能自己也就留不住了。 简言之,就是这活干了,但是最终的好处却不一定是自己的。 所以,没有人愿意开荒。 哪怕是朝廷给出了三年免税的政策,老百姓们也不愿意。 因为开荒是需要投入大量的成本的,你以为只是松松土就行了? 这流程可麻烦着呢。 首先,得先把这荒地上的石头、杂物一一清理干净。 再之后,还要想办法弄到水源,若是离着河边近还好些,若是离得远了,呵呵,那可就有得忙活的了。 除此之外,这地要松土,还得养地,要施肥的,可不是你以为烧把火,再把这地翻一遍,地就养好了。 总体来说,开荒不划算,除非是无路可走之人,才会选择开荒。 当然,若是地质不是那么差的荒地,还是有人愿意开垦的,毕竟这种情况下还是容易收到回报的。 程景舟最近几天,就是在忙活这件事。 丰县的荒地不少,有的位置还可以,但大部分荒地的位置都不好,主要就是没有水源,这是一个大问题。 没有水源,怎么种粮食? 无论是种小麦,还是种高梁,没有水源都是一个大问题。 程景舟为着这个,已经请教了不少人,同时又翻阅了大量的书籍,但是始终没有头绪。 还是谢容昭给他送汤过来的时候,无意间知道他在为什么发愁,便顺嘴提了一句。 “我记得黄芪就喜欢干旱一点的地方,不过不知道我们这里能不能种得活。而且黄芪的价格好像还挺贵的。” 一句话让程景舟芧塞顿开! 是呀,他怎么只想着解决水源问题了,却不想想可不可以换种作物来种呢? 程景舟一拍脑门儿:“是我着相了!乖宝,幸亏有你,多亏你提醒我了。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 程景舟这才想到了因地制宜,毕竟,相较于修建水渠等一些工期长且花钱多的法子,若是选对了种植物,那才是省时省力又省心。 当然,并非是所有荒地都能种药材。 还有地方,根据土壤判断,还是可以种植粮食,只是要挖水渠。 普通老百姓每年都要服一到两次劳役,这个根据地方上的需求而不同。 丰县之前也是有时一次,有的年头是两次。 每次劳役,一般都是在二十天到四十天之内。 这是大治律法所规定的,最长不得超过四十天。 那如果工期较长怎么办? 这个好办呀,只需要换批人来服劳役就是了。 而且,在北方,一般都是在农闲后,才会有劳役安排,比如说秋收后,种上麦子,地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农活了,这个时候可以服劳役。 可劳役的时间一般也就是四十天了,再长,天气太冷,不说这老百姓受罪,若是赶上冷得早的年头,可能这土都冻上了,挖都挖不动。 所以,有时候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 春耕后,也是农闲时,所以这个时候也是可以安排劳役的。 程景舟和县丞、主簿根据实际情况,还是决定先挖三条水渠。 毕竟丰县有河道,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并不缺水源。 一旦挖好了水渠,最终受益的,还是老百姓。 不仅如此,一旦遇到了大暴雨,他们还能有办法避过涨洪。 这水渠,便是根据实际的地理位置以及条件来划定的。 原本上一任的县令也想着修水渠来着,但是奈何县里没有什么盈收,银钱不足,所以便放弃了。 别以为服劳役,不给人家工钱就能使唤白工了。 你总得管人家一天三顿饭吧? 不仅如此,还有住的地儿都得安排,上百号人来服劳役,光是这吃饭,几天下来就能把县衙给吃穷。 现在倒是不怕了。 他们的公库里头有银子。 不说先前那些主动补交上来的税银和罚银,只说是今年春天收上来的税,就比往年多了不少。 所以,县里完全可以承担这部分的开销,不需要再层层往上报了。 去年上任县令上报后,一直得不到批复,所以也就歇了这个心思,而这一回,程景舟虽然盘算着县里有银子,但还是往上面递了折子。 毕竟,这修水渠是要花大钱的,也不能让这些老百姓们吃地太差了,不说天天有肉吧,七八天总得吃一回,要不然,这身子骨也扛不住。 程景舟自己也是有些小心思的。 今年他们丰县早早地就上报了清丈的结果,他寻思着这事儿在御前也算是露了脸,所以他申请些银子来挖水渠,应该也没那么困难。 总而言之就是,能用国库里的银子就先用国库里的,至于自己县衙里的这些,还是先留着吧,真是上大灾大难那会儿,朝廷一时间也不一定能顾得上他们了。 第396章 一万两 不得不说,程景舟是将帝王心思给猜准了。 他的折子写得先迂回,并非是直接要银子,而是说了自己打算如何开辟这些荒地,其中提到了因地制宜之法,自然也提到了有些土质不错,可以开垦成为良田,只是需要修建水渠等等。 程景舟这道折子是走的正经程序,然后送到了尚书省,另外,他还给岳父写了一封信,特意请教他,想问问此事是否能成。 谢修文多年官场上的老狐狸了,自然也明白程景舟的用意,所以特意在圣上召见他时,提了一嘴挖水渠的事。 至于往上报的折子,写的十分正规,且有深意,要不然,他一个六品县令的折子,也送不到御前。 折子上不仅提到了丰县的水源和粮食种植情况,还提到了沟渠的开挖,堤坝的建造,既是解决灌溉需求,保证粮食产量的重要举措,同时也在防范洪涝灾害,能在保护老百姓生命财产安全方面起到关键的作用。 这一点,引得景文帝极大的关注。 所以,他才会将谢修文召进来一起讨论。 谢修文过来的时候,工部尚书也在。 修水渠这种事,的确是归工部管。 “回圣上,程县令折子上所言的确属实,这水利若是能修好,的确可以起到一箭双雕之用。只是这也是一件大工程,劳民伤财。如何决断,但凭圣上吩咐。” 谢修文不吭声,毕竟程景舟是他女婿,这种时候,只听着就好。 户部侍郎谢林也在,毕竟涉及到了拨款的事,所以管钱袋子的人,也不能不来。 “回圣上,微臣以为这水渠应该挖。” 景文帝眉梢一挑:“哦?说来听听。” 谢林恭敬道:“回圣上,这折子微臣也看过了,程县令在上面写得十分详细,有些距离水源着实远,且土质偏沙化的,那就干脆放弃引水源过去,而是直接选种抗旱的一些作物,这本就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努力在避免劳民伤财。而且程县令还附上了一张图纸,上面所绘的三条水渠,并不算长,又不需要其它珍贵物料,只需要他们当地百姓服劳役便可解决,微臣以为,此事可行。” 谢林这话就等于是明晃晃地告诉工部尚书,劳民伤财这四个字,实在是算不上。 毕竟,不需要朝廷再派工人过去,只需要拨些银子供那些劳工们吃喝便成。 这能花多少银子? 跟宫里头建一座宫殿相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这话把工部尚书给怼得脸色尴尬,只是在乡下挖水渠,的确算不得多大的工程,又不是挖那种要通大商船的河道,他刚刚的确是言过其实了。 景文帝看向谢修文:“谢尚书,你来说说,此事当如何安排?” “回圣上,微臣看那折子上写得十分详细,而且程县令也说了,特意请了当地有名望的修水渠的老人儿看过,又请教了几位从工部退下去的小吏,想必也是有了主意。” 这话就等于变相地告诉圣上,他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一切都考察好了。 “嗯,此事的确是利民,而且据程景舟所言,一旦这三条水渠能修成,至少可帮丰县开垦上千亩的荒田,另外,还会有其它数百亩田地受益,这是好事啊!” 谢修文心思一动,附和道:“圣上所言极是。即便是按一亩田出一百斤粮食来计算,这上千亩的产出,就足以养活一个村子的老百姓了。” 工部尚书这会儿已经听麻了。 他也看出来了,圣上这明显就是偏向着程县令的。 所以,这水渠是必挖的。 也罢,反正算不得什么大工程,应该不必工部再安排人过去了。 可惜,工部尚书想左了。 在景文帝看来,这挖水渠是好事。 而且在大治朝历代帝王的治水思想中,沟渠是流水的脉络,堤坝则是防范洪水的屏障。 所以,沟渠与堤坝的建造是大治朝水利工程的两大重点。 在开挖沟渠方面,这劳役与修建城墙还是不同的,毕竟挖水渠是为了提高农产,所以朝廷鼓励农人参与,甚至还愿意给地方乡绅一些好处,只为了能让 他们出钱出力,而普通老百姓们,则是可以一日三餐且表现优异者,可得一贯钱做为奖励。 其实,这就是让农人在改善自身生活的同时,也为朝廷的水利工程建设做出一些贡献。 而在堤坝的建造上,则是由朝廷主导大规模的水利工程。 朝廷会雇用大量的劳动力,还要耗用大量的石材以及石砂,保证堤坝的坚固度。 当然,这种劳动力,朝廷是需要出工钱的。 而现在程景舟所上的折子里,虽然也提到了堤坝,但是显然并没有逾矩的意思,只说提到需要加固丰县的堤坝,届时他们可以征集劳役来做。 最终的结果,是景文帝命户部给拨款一万两到丰县,主要用途为挖水渠,以及后续的修建堤坝。 一万两,若是连修建堤坝那指定是不够的。 不过程景舟也没敢说再多要,毕竟,这一万两银子只是挖水渠的话,那可花不了多少银子。 修堤坝要等到秋后了,到时再说。 接下来,开始由两位县尉征集劳役,挖水渠。 程景舟琢磨着这一万两银子一定不能乱花,这后续还得要修堤坝呢,所以便让主簿一定要记好帐,然后又命人将清理出来的一些碎石或者是沙砾都由衙役们用牛车拉到码头附近的空宅子里,然后派人看守。 这些以后修堤坝都用得上,这又能省下一笔买石料的钱来。 就算是他们自己去山上弄石料,难道不要费功夫吗? 所以,眼下这样倒是正正好。 三条水渠,自然是一条一条的挖。 人多力量大,先挖第一条距离河道最近的,总共也不过才六里地多一点儿,不到十日,这条水渠便挖通了。 第二条更长一些,差不多有将近十里,这可是个大工程,比挖第一条时要难多了。 因为挖第一条时,大家才刚刚过来,身上的力气还多着呢,也有股子干劲儿。 如今第二条,这力气便已泄了近半。 程景舟看着大家明显干劲儿没那么大了,便吩咐人道:“明天给他们炖肉吃!” 第397章 他有钱啊 程景舟不会无缘无故放大话,他又顶着一个县令的身份,说给大家炖肉,自然就会真地有肉,于是乎,大家伙的热情又起来了。 啧,能来服瑶役的,谁不稀罕吃肉? 朝廷那边已经有了明令,等到秋收后,就会修筑堤坝,到时候工部会派几个官员过来,当然,也会派几个行家里手过来,主要干活的人,就是今年服瑶役的老百姓。 毕竟丰县这里只是个小地方,而且修堤坝,也不一定非得全程都要依赖于工部。 程景舟都想好了,他们这边的前期工作,能做多少先做多少,要不然到时候只有一个月的瑶役,只怕这堤坝也弄不出个什么样子来。 朝廷只给拨了一万两,程景舟想想都觉得牙疼! 这么点儿钱,还要修堤坝,那指定是不够的。 难不成真从衙门公库里贴? 那不能! 程景舟琢磨着得好好磨一磨岳父,让他帮忙想想法子,而且他也看出来了,圣上倚重岳父,只要是他愿意帮忙说两句好话,圣上再给他们拨两万两银子都是有可能的。 当然,身为县令,他得做好两手准备。 万一岳父不肯帮忙呢? 又或者,万一圣上不肯拨款,户部那边不愿意配合呢? 总之,就是得多方考虑。 不能只指望着岳父求情,还得多想条出路。 程景舟所指的出路,自然不是去结交权贵,而是想着如何在自己最大的能力范围内,节省出一些银两来。 既不能劳民伤财,又没有朝廷拨款的情况下,难不成只能增加杂税? 程景舟的眼皮跳了跳,他觉得如果自己真这样做了,估计自家媳妇要头一个骂他! 毕竟,丰县的商业才刚刚开始有所好转,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公布要增加杂税,无异于杀鸡取卵。 所以,此法不可取。 程景舟的脑袋都要想破了。 还是谢修齐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大人,咱们不是有上千亩的荒田要开垦吗?而且还有一座荒山呢,要不,将这荒山卖出去,不就能换回银钱了?” 程景舟凉凉看他一眼:“你都说了是荒山,你觉得谁会愿意出银子买?” 谢修齐一噎,又讪讪道:“荒山不能种田,但是可以种些树,或者是建宅子呀,而且建在山上的话,夏天住着还凉快呢。” 该说不说的,这还真是一个办法。 就是不知道,想在荒山上建宅子的人多不多。 谢容昭听说这件事之后,便是也起了心思。 “要不,我给宴清哥哥递个信儿,让他买下来?” 程景舟脸一黑:“你找他干什么?” “他有钱呀!” 定国公府世子呢,能没钱吗? “不是,我是说你认识那么多有钱的人,为何非要找他呢?” 谢容昭想也不想道:“就他最好哄呀!而且他原本就有意在丰县置别院的。他都羡慕我家的福源山庄多少回了。卖给他比较好卖,而且还能卖个高价!” 程景舟的嘴角撇了撇,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吃醋了。 毕竟王宴清都成亲了,而且儿子都出生了,他跟乖宝之间应该就是清清白白的兄妹关系,这一点,他得坚持。 “可这是荒山。”程景舟又想了一个借口:“咱们也不能坑朋友呀。”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这个好办!当初我家买下福源山庄那一片山头的时候,不也是荒山嘛。放心,这个交给我,到时候我告诉他怎么弄,保管两三年就能让那里大变样儿!” 程景舟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 但是媳妇说的也有道理呀。 王宴清有钱呀,不坑他坑谁去? 当初京城还有人传王宴清看上小乖宝了呢,就高价卖给这小子,只当是他报仇雪恨了! 程景舟这奇奇怪怪的脑回路,竟然就这么诡异地想通了。 于是,夫妻二人友好协商,很快就给那处荒山定了价,还给改了个好听的名字,省得王宴清再不乐意。 山头不小,而且王宴清也大方,知道这是谢容昭和程景舟二人想要给丰县做些实事,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价都没还,痛快地掏了银子。 不仅如此,王宴清还安排手下特意在丰县又开了一家当铺,这下子,丰县热闹了。 丰县以前就只有一家当铺,无论是乡绅还是百姓,想要在急用钱的时候典当东西,那就只能到这一家来。没办法,没得选嘛。 现在不一样了。 有了第二个选择性,大家要是再想着换钱用的时候,总得想一想哪家给的钱更多吧? 程景舟这边进度十分喜人,而嘉华县主的夫君,也就是杜知何所在之处,却是并不顺利。 不仅没能清丈成功,反而还摊上了人命官司。 这下子,嘉华县主可坐不住了。 只是她到底只是一名女眷,这种事情,她顶多就是哭一哭,求一求,可问题是这案子又并非是在京城,嘉华县主就算是有人脉有人手,也使不上力啊。 景文帝这下子心里头舒坦了。 赏了清丈有功的程景舟,自然就得有办事不力的官员被罚。 这不巧了嘛,杜知何就赶上了! 最终的结果,还是景文帝看在嘉华县主已逝父亲的面子上,将人给弄回来了,不过,官职被免,在家自省吧。 至于有困难了,景文帝自然就得再派人去补上,于是,吏部又是一番折腾。 这一回清丈,从去岁至今,前前后后落马的官员没有三十个也差不多了。 但是基本上都是小官,最高的目前为止也不过才是一个正五品,算是朝廷的中低阶层,暂且还没有动到上层来。 当然,在京城,倒是有程景舟这个胆儿大的,直接动了一名皇亲,还让其它的几位勋贵们认了怂,老老实实地该补税补税,该清田清田。 嘉华县主倒没觉得杜知何没了官身是件多大的事儿,毕竟杜知何以前也就是个小官,还是看着她的面子,圣上才给赏的。 如今不过就是赋闲在家,这倒也没什么,反正家财万贯,不耽误他们过富贵日子。 甚至,嘉华县主还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夫君能天天陪着她了。 第398章 建宅子 嘉华县主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杜家这回算是一点儿光没沾上,反而还搭进去不少。 杜老爷得知儿子的官职被免,气得又是一通捶胸顿足啊! 没法子,杜知何在外办差不力,还闹出了人命,不管是不是他逼死的,总归是他办事不力。 同样是做官,怎么别人就没事呢? 这下子好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员,就你杜知何最能耐,差事还没办完呢,就直接被撸了。 杜知何被罢官,这对于很多贵族或者是官员来说就是一个信号。 嘉华县主这些年消耗的情份也差不多了,就算是皇上再心疼她,在国家大事面前,那也得靠边儿站。 而且这次没有严治杜知何的罪,只是将他免官,这已经是从轻发落,等于是嘉华县主又从圣上这里讨了一个人情,由此可见,圣上对嘉华县主的忍耐力已经到了边缘。 所以,在嘉华县主和杜家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些皇亲或者是勋贵人家们,都暗戳戳地吩咐了自家人,日后少与嘉华县主家的人来往。 程景舟这边的工期结束,三条水渠也顺利挖通了。 当然,这只是挖通了,并不能现在就立马引水,还得需要一些细节上的修整。 这些活,程景舟就安排给了那些囚犯。 反正也错过了春耕,所以他们现在只需要赶上收小麦前将这一切弄好,然后再等着收一茬秋粮即可。 除了那些被罚苦役的犯人,还有一些被判监刑的囚犯,也都被安排到这里做工,主要就是让他们清理一下最下面,需要拓宽的地方,还要再动动手。 同一时间,需要开荒的地方,程景舟自然也要加紧安排。 谢容昭为了支持夫君,也特意安排了自己家的人去开荒百亩,当然,这里面还有刘若兰派过来的人手,总而言之,就是给程景舟做后盾了。 有人打头了,地方乡绅们也为了表示一下对新县令的支持,也都开始派人过来开垦荒田。 有的人家开垦十亩,有的人家开垦五亩。 当然,程景舟还是建议这荒田最好是由一些农家百姓来开垦。 尤其是地理位置稍微好一点,离着水渠近的田地,除了给谢容昭安排一些之外,余下的就尽量地分给当地的村民们。 至于谢容昭得了好地方,显然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有意见。 毕竟人家是第一个主动站出来,并且开口就是要开垦一百亩荒田的人。 而且人家也没都要这种离水渠近的,人家还在最荒的地方,选了五十亩呢。 据说,这五十亩的土质不怎么样,怕是种高梁都不一定能活。 即便如此,谢容昭还是认下了,这让当地的很多乡绅们都不得不服,到底是谢尚书家的千金,这份儿胆色,就不是他们能有的。 王宴清这边也开始清理荒山,然后准备建宅子了,离着近的好些个村民们都在这里找到了活计。 在山上建宅子,这至少得忙大半年。 这还是在人手充足的情况下。 这就等于说,这些找到活干的村民们,今年的开销基本上就不用愁了。 原本还有些人犹豫,不敢来,就怕再遇上像是杜家那样的,只知道让人做工,最后却拼命地克扣你的工钱。 但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这位小贵人是京城有名的善心公子,而且还与咱们县令是好友。 如此一来,村民们便不再犹豫,有过来干杂活的、帮忙烧饭的、跑腿儿的、还有一些泥瓦匠出身的人过来找活干。 总之,王宴清这一建宅子,至少给当地提供了五十个就业机会。 这可把程景舟给乐坏了。 难怪,他家乖宝一直鼓励王宴清在这里建宅子呢。 这一开工,就都是好处呀! 先不说,他们本地的一些砖窑生意好了,再说还要弄青石、木料、瓦片等等,这都动起来了。 王宴清是国公府世子,他要建宅子,即便是在山上,那也得是三进起步的。 当然,最后根据地理形势做了一些改变,不是那种南北向的三进三出,而是东西向更宽一些。 主要还是地理原因。 不过这样一来,王宴清倒觉得更有趣了。 就是有人觉得这宅子不是四四方方的,也不是那种常规意义上的南北大宅,总觉得哪里不舒坦。 谢容昭给支了个招儿。 “这还不简单?那后面是因为地理位置不合适,若是建宅子,你投入太大不划算,既然如此,你直接圈起来,弄成一处园子不就好了?多种些花花草草果树什么的,再养些家禽或者是野物,反正你在这里建宅子是为了闲暇时来享乐的,若是建的那般规规矩矩,你在京城待着多好,何苦跑到这等地方来?” 王宴清一想也是。 “还是昭妹妹说的对!就这样,把后面圈起来,盖上院墙,里头就弄些个景儿便是。也不用弄花花草草了,这东西在京城都看腻了,倒不如多种些果树,正如你说的,不仅能赏赏花,还能吃到各种味道的果子,自己现摘现吃,那才过瘾!” 其实,王宴清手底下没有庄子吗? 那自然是有的。 只是寻常的庄子上一般都不会建太好的宅子,而且京郊附近说实话也没什么好玩的,所以王宴清一直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也就是对福源山庄有兴趣,主要还是那里能打打猎,摘摘果子,最主要是住的也舒服,吃得也好。 所以,他才一门心思自己也弄一个这样闲来可以散心的庄子。 谢容昭又出主意,让他安排人在山上种一些易活又不需要人多管的树,用不了年,这里便能如同福源山庄那边一般,热闹起来。 “这飞禽走兽们喜欢的为什么不是山里就是林子?那不还是因为这里头有他们需要的?以前福源山庄那里就秃得很,别说是兔子了,连只麻雀都瞧不见。还是后来我和阿爹一直让人种树,又弄了一些牧草种子,这一片那一片的,这才引来了不少的飞禽走兽。不过,宴清哥哥你们也注意着些,这宅子的围墙得建结实了,别再引来一些猛兽就好了。” 第399章 我儿孝顺 去岁,宋弈带人的带回来一些种子和种植方法,谢修文呈报圣上之后,便干脆在自己的庄子里先小面积试种,主要是看看产量,之后还要再看看是否可食用,是能直接做主食,还是勉强只能糊口。 最后的结果还是不错的。 玉米成功地种出来了,而且嫰玉米吃着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甜味儿,若是女子,一般吃上两个嫰玉米也就饱了。 当然,长成后的玉米,他们也都按上面所写的,磨成粉末后再煮成粥,果然可以入口,只是有些粗糙,一些贵人们是吃不惯的。 另外,还可以做成窝头,就是颜色发黄,瞧着模样倒是不错,就是吃起来有些剌嗓子。 谢修文将这几种做好的食物都呈到御前,也说了这些东西可以给普通老百姓做粮食,贵人们定然是吃不惯的。 景文帝最在意的,还是能否裹腹,能否高产。 得知这种作物只需要在收了小麦后再种植,就跟种高梁差不多之后,景文帝便乐了。 宋弈的商队带回来的自然不止这一种种子,还有几种稀缺药材的种子,以前这些药材,他们都是依靠商人们从外面贩进来,这价格自然高,而且还比较紧缺,如今有了种子,甚至是连种植方法都给弄回来了,景文帝自然高兴。 只是,当时景文帝并没有给予太多的赏赐,只是按例赏了些金银罢了。 可对于商人来说,他们缺钱吗? 直到今年,土豆大丰收,还有几种药材也都顺利地长出来,景文帝这才龙心大悦,直接就下旨给宋弈赐了一块牌匾:天下仁商! 这个赞誉不得不说那是相当地高,而且能让宋弈日后在生意场上更加顺遂。 便是一些地方官员们,也不敢再随意为难宋家。 先前那些只看到了蝇头小利,闹着分了宗了的宋家人,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是有什么用呢? 没有了你们这些吸血虫的族人拖累,宋弈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宋弈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日子是怎么来的,所以对谢修文一家更是感激。 但逢年节,或者是谢阿爷谢阿奶的寿辰,宋家必然备上一份厚礼送去。 宋弈也知道谢修文与谢家的一些关系,但是无论如何,谢修文是官身,总是注重名声的,所以宋弈每回送礼时,也会多加一句:谢大人来信相托请他们多多给予照顾,又或者是前些日子在京城给谢大人请安,受他所托,将这些节礼带回来等等。 如此一来,谢阿爷虽然没能如愿前往京城,但总归是觉得这个儿子没白养,心里头记挂着他们,而且这一应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整个高阳县最好的了,他们还想如何? 谢阿奶和大房的人先前都想搬去县里住,但是谢阿爷却并不愿意,而且族里人也希望他们能一直住在这里,毕竟这里是谢氏族人聚居地,若有个什么事情,直接招呼一声便是,不需要再去麻烦其它人。 这回,要到五月节了,也就是端午节,宋弈又带人来了。 只不过,这一回带的是一大堆的人手。 如今的谢家老宅可比早先宽敞多了,宅子里头也安置了不少的下人,但大多都是一些女仆,家丁少一些。 这一回,宋弈带了十来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汉子,瞧着就像是北方人。 “晚辈给老太爷请安。” 谢阿爷最是喜欢这个小辈,因为他只要是人在高阳县,必然会来拜见他,给足了谢阿爷面子。 “免了免了,你几时回来的?听说这回又去关外了?” “是,去了一趟关外,后来又在京城停留了一阵子。这些人都是从北边儿带回来的,他们家里头遭了难,所以卖身为奴,哦,少说了一句,他们都是谢大人在京城买下来的,得知这回我回来,所以便命我将这些人给带回来,说是不放心你们在老家,专门给你们看家护院的。” 谢阿爷一愣,随即看着外头院子里站的这些人,十来个汉子呢,别的不说,光是这吃饭穿衣,一年下来就得不少钱了吧? “谢大人在京城的时候就跟他们说好了,要送他们来高阳县的。他们也都会种地,若是您家里头有个什么活计也可以指派他们。我知道您这里有家丁,但是人数太少了。” 谢阿爷一想也是,自己儿子现在可是正三品大员了,吏部尚书呢,要知道大治朝一二品的官员不少,但是真正掌实权的没几个,大多都是一些个虚职,就是听着好听,便没啥权利。 而正三品,绝对是手握重权的官员了,况且主管吏部,哪个地方官敢得罪他? 如今自己被尊一声老太爷,家里头多些下人伺候,那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也好,他想的周到。” “对了,三爷可在府上?” 正说着呢,谢老三就大大咧咧地进来了,人还没坐下呢,就先问:“外头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宋弈将先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谢老三点点头,没觉得哪里不对的,只要是二哥吩咐的,他都照办。 “对了,这个是谢大人托我转交给老太爷的,还有一封信。” 宋弈将一个小匣子递过来,上面摆着一封信。 谢阿爷也没避着他,先打开信看了,末了,眼眶都湿了。 “我儿孝顺哪!” 谢老三一听这话,就知道二哥在信里头绝对又是一篇锦绣文章。 谢修文的信写得并不算是很长,但是情深意切的,既提及了自己在京城的种种难处,也提到了一些建树,当然,还特意提到要请阿爷多教教谢氏宗族的孩子们,日后谢氏兴盛,必然不成问题。 这个大饼画的,可把老太爷给激动坏了。 宋弈看向谢老三:“不知可否劳动三爷去请一下族中长辈?” “啊?”谢老三没反应过来,人还有点儿懵。 “是谢大人托我给族里送些东西,还有一封信是交给族长的,我这毕竟是外人,所以还是由三爷派人去请一趟比较合适。” 第400章 嬷嬷 谢老三也没耽搁,直接叫了一个小厮过来去请人了。 谢家老家的家丁们大多都是小厮,要说看家护院,也就是凑个人数,真要是打架护主的,还可能真不行。 所以眼下谢老三瞧着外头这十几个汉子,倒是有几分眼热。 他年纪大一些了,也不再有年少时的那个将军梦,主要是也知道自己当不成将军,但是现在他儿子出息了呀! 谢荣恩现在虽然官职还不高,但他年纪小呀,而且以后在朝中有二哥帮衬着,这往上升是早晚的事儿。 “对了,三爷,这是谢大人让我转交给您的信,有两封,一封是谢副尉的。” 谢老三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谢老三看完信,这笑容就更大了,也不坐了,转身就往后院跑,找他娘子去了。 如今谢荣烨和谢荣彻都在老家,不过二人都在书院读书,一年也就是能回来个四五趟,这还是因为家里头条件好了,可以安排马车去接人,要不然,那些个家境困难一些的学子们,一年只回家一趟也是常有的事儿。 很快,族长和几位族里的长辈们都到了,谢老三也再度回到了前厅。 宋弈将信交给了族长,待他看完之后,再呈上了五百两的银票。 “这五百两银票是谢大人让我转交给族长的,他说自己回不来,但是如今谢家想要兴盛,还是离不开读书,万望诸位长辈能多多教导家中小辈们,让他们奋发图强,早日成为朝廷栋梁。” 族长心中感慨,这眼瞅着要到五月节了,谢修文又送了五百两银票回来,这很明显,就是要支持族中小辈们读书用的。 所以,族长与几位族老们商议之后,这五百两银票就一分为二,其中一百两用来修缮祠堂,余下的四百两则用于谢氏子弟们的读书花销。 只要你有读书的天赋,哪怕家里头供不起,族里也一定让你读! 这就是一个宗族的实力强盛之后,族人们所能感受到的最直观的好处了。 谢阿爷这里拿到的好处也不少。 除了有给家中几位女眷的首饰之外,谢修文还给谢阿爷送了一千两的银票回来,信中也说了,这些汉子有的还有家眷,总共是三十余人,到时候都让谢老三给安置了,这些汉子就负责家中安宁,尤其是晚上,让他们巡逻值夜,万不可大意。 谢阿爷原本看到要养活三十多口子人时,脑仁儿还有些突突,如今再看到说给他一千两的银票,谢阿爷这头疼的毛病立马就没有了。 有银子,啥事都好说。 谢阿爷将银子收起来,他如今也不敢给老妻太多银钱了,实在是不靠谱,倒不如自己管着,心里头还踏实一些。 如今管家的是谢老三的媳妇王氏,所以家中一应花销,一般也都是谢阿爷直接拨给王氏,一般由她来给下人们发工钱,这每个月的月银也都是从她那里领,家中其余开销,每个月基本上都控制在五十两银子以内。 谢阿爷对王氏的管家能力还是很认可的。 毕竟这么多人呢,花销能控制在这个数,很不易了。 而且他们是体面人家,吃穿也都不能太差了。 好在时常有乡绅们孝敬,谢修文也说过,若是一些个薄礼,他们也是收得的。 比如说这家送几匹绸缎,那家送只羊的,都能收。 谢家人都住在这里,一点儿礼也不收,这日后的人际往来也不好搞。 宋弈这次过来,其实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办。 谢阿爷回去之后,宋弈一使眼色,谢老三就领他去了自己的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全都是帐簿,压根儿没几本书。 “陈二郎前年参加乡试未过,但是这文章到了谢大人手上,三爷,您看能否安排我与陈二郎见一面?” 宋弈是商人,与陈家没有什么来往。 陈二郎是读书人,平时也比较注重名声。 二人原本就不相识,也不能直接上门就要见人。 “可以,我来安排。” “另外,谢大人也听说了发生在咱们高阳县的一些事。听闻谢家大小姐先前出嫁的时候,陪嫁了些田地?” “是,的确是有陪嫁。” “这些田地既然是记在了大小姐的名下,那便不该与官府为难。她瞒报一事,虽然不算多大,但到底是有损谢氏的名望,此次谢大人还派人跟我一起过来了,不过人在县城,三爷看何时方便?” 谢老三听明白了,这是大侄女办了不体面的事,惹恼二哥了。 “明日吧,咱们就约在食为天。” “好,到时候直接去我的包厢就成。对了,这个是谢大人让我带给你的,这里面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是谢副尉自己靠本事挣的,说是托我带给你,是他做儿子的孝敬。” 谢老三如今手头也不缺钱,但是看到这五十两,那比看到五百两还高兴。 亲儿子孝敬的呀! “嘿嘿,我儿出息了!” 宋弈又接连拿出两张银票:“这是五百两银票,你先拿着,具体的,明日见面后咱们再谈。” 谢老三本来是要推辞的,但是想到这极有可能是二哥的安排,又想到明天事关谢容兰,便接下了。 宋弈带着两位婆子出现在谢老三面前,还真将他吓了一跳。 “宋兄,这是?” “三爷,我请您特意早来半个时辰,就是先把这话给说明白了。待会儿您只管说这两名婆子就是家中长辈不放心大小姐,特意安排来照顾她的。理由也是现成的,她不是有孕了吗?正好就是给她添的仆人,而且这月银也不需要陈家出。” 谢老三明白了:“昨天的那五百两?” “正是此意。谢大人远在京城,身上公务繁忙,实在是没有那个心力来管束一个侄女了。这二位都是以前从宫里头放出来的,不仅懂得多,而且威势也够。” 谢老三叹口气:“还是二哥脑子转得快。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法子呢!” 宋弈笑道:“你要是能想到,你也是吏部尚书了。况且,这样的嬷嬷可不好找,京城多少勋贵人家花重金都请不来呢。” 第401章 解决 这两位嬷嬷的确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但也没有像宋弈说的那么牛气,不过一些富贵人家,还是很喜欢花重金请两位资深的嬷嬷来教导自家女儿的。 只是像谢容兰这种已经出嫁的,娘家一般是很少会送人过去的。 谢老三立马就明白了宋弈的用意:“谢容兰给二哥惹麻烦了?” “陈二郎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先前他曾托谢州公子送过两回文章到京城,谢大人也看过,觉得他的文笔还是可以的,而且也建议他明年下场试试。能中自然是好,若是不中,也可再接再励。” 谢老三这回懂了。 谢家如今在朝堂的人手太少了,满打满算,就只有谢修文一个,如今顶多就是有一个女婿能帮衬一二,谢荣恩虽然入朝了,但也只是个武官,品级还低。 倒是谢荣辉虽然中了举人,但是要等到后年才会再参加会试,而且即便是入朝后等到他能说得上话,估计最快也得七八年之后了。 陈二郎当初愿意娶谢容兰为妻,人家必然也是想到了谢修文这层关系,要不然,凭着谢容兰有一个高氏那样的生母,哪个好人家愿意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偏谢容兰还总是觉得陈家高攀了她,时不时地作回妖。 “也好,此事我会办妥,不让宋兄为难。” 宋弈笑道:“为难倒也谈不上。只说是家中长辈拜托谢大人请来的两位嬷嬷也就可以了,谢小姐身为谢家女,自然不会反对,而且又不需要他们付月银,只管着在家里头伺候着,她又有何不满的?” 说白了,其实就是谢修文想要抬举一下陈二郎,而刘若兰又担心谢容兰再来坏事儿,所以才会寻了两位有手段的嬷嬷,将她们派到谢容兰身边,就是为了能看住她,省得将来再给谢家惹祸。 陈二郎若是中举后不再往上考了,那也是个举人老爷,在县里头是有一定话语权的,可参政的。届时若是谢修文愿意帮忙,活动一二,直接做个县令也是没问题的。 但是就怕有一个拎不清的家眷,万一将陈二郎的名声给坏了,那谢修文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没用。 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他们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实在也是没招了,谢容兰这个人太能作了,连谢家长辈的话都不愿意听,那就别怪他们出手整治了。 陈二郎到的时候,宋弈和谢老三已经聊到谢容昭和程景舟这对小夫妻身上了。 双方见过礼,宋弈说明了来意,谢老三主动将这二人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并且再三强调,这是家中老母亲不放心有孕的孙女,所以才花重金请来的,也特意说明了不需要陈家和谢容兰付她们月银,只是为了能让她好生休养。 陈二郎的关注点当然不在这里,而在于宋弈给他带来的一封信。 陈二郎和谢容兰成亲几年,也就只有上回谢修文过来办案子的时候见过一回,但当时谢氏族人们也都在,所以他们没能说上几句话,更不要提指点文章之类的了。 倒是后来他托谢州帮忙给递过几回信,当时还心中忐忑,不想后来也的确是给他回了信。 饶是如此,陈二郎也知道自己娘子与谢修文的关系一般,所以不敢频繁打扰。 明年乡试,他有心下场一试,又担心家中不宁,不想这个时候,谢修文大人来信鼓励,并且也提出了几个方向,可以让他有时间再多读书,多用功。 “有了这二位嬷嬷照顾,你也可以放心求学。家中琐事,你也无需担心,有我们帮你看着呢。” “是,多谢三叔。” 谢老三这话很重要,只要他说无事,那陈二郎也就能安心地去府城求学了。 这两位嬷嬷被带回陈家,谢老三是跟着一起的,主要就是为了跟谢容兰说一声,省得她再以为陈二郎骗她。 事情说清楚之后,谢老三才单独提醒了她一番。 “你夫君明年下场,你莫要徒生事端。你二叔来信特意提到了二郎,说他下场中举的可能性很高,这一年多的时间,你就让他好好求学,莫要总是拿一些琐事去烦他。若是让我们知道你胆敢使性子来折腾,那休怪我们谢家不认你这个小辈!” 太多的大道理,谢老三不会讲,但是他说话直白,简单。 而且这话在谢容兰这里也是相当有效。 别以为你在县里头作威作福的就能瞒过去了,谢家人如今早已不同,谢老三这几年也知道在各处安插一些眼线了,别的不说,高阳县的一些大事,绝不可能瞒得过他。 这些手段,还都是谢修文教他的。 谢容兰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作,无非仗的还是谢家的势,若是谢家当真放话出去不认她了,那她日后的凄惨,几乎是可以想见的。 她不傻,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找一找存在感罢了。 警告谢容兰一番之后,谢老三便去了刘家。 如今高阳县的势力早已重新洗牌,毫无疑问,谢家排第一,而刘家因为姻亲的关系,自然就被人们视作是谢家的同盟,一体的。 至于程家,那就更不用说了,跟谢家是姻亲,而且程景舟还是谢修文的学生,就冲着这个,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差了。 这等小地方,有几股子势力是很正常的。 只要不做一些欺男霸女之事,不过分地耀武扬威,一般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刘老大如今是县丞,谢老三这次来找他,主要就是让他给办路引的。 宋弈这回回来暂时不会离开了,只是下个月,他的手下会去京城,谢修文在给谢老三的信中提到了缺人手,所以谢老三昨晚上就去族长和村长家商量了,打算把谢来福和谢来旺都带到京城去。 谢修文的信里写的很直白,说是在京城虽然可以买人来用,但是一些要紧事,还是觉得自己族亲才更可靠。 这话可就说得长辈们心里头热乎乎的了。 谁不知道谢修文不仅自己有本事,而且还愿意提携族人? 如今谢州也中了举,此时将二人都先弄到京城去做事,日后早晚都能帮衬到谢荣晖和谢州,而且还能长长见识,在外头博一个前程! 第402章 差别待遇 谢容蓉去年也嫁人了,嫁的比谢容兰要稍微好一点,家里是书香世家,不过是在府城,不在高阳县。 这门亲事,还是程家人帮忙保的媒,谢老三又亲自去了两趟府城之后,这才定下来的。 谢容蓉的夫家姓牛,她嫁的是嫡三子,牛老爷是举人出身,在府城也有一定的名望,牛夫人的爹以前也是官身,后来牛老爷两次未中进士,便托了关系进刺史府里寻了个差事。 如今熬了几年,已经是从六品的司马了。 也算是官宦人家。 谢容蓉嫁的是牛家三郎,牛三郎读书不成,但是精通于算学,又喜欢跟银子打交道,所以如今就是负责家中庶务,但凡是牛家的产业,基本上都要过他的手。 牛老爷一个月会询问两三回,看一两回的帐簿,对这个三子还是比较放心的,基本上不插手。 牛家大郎二郎都在读书,只是目前只有大郎中了秀才,二郎才只是个童生。 牛三郎读书虽然不成,但是自幼该读的一些基本功课也都学了,如今打理着家中的产业,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谢容蓉嫁过来,不愁吃喝,而且因为有谢修文这个二叔在,谢容蓉在牛家的地位还是很稳固的。 牛三郎身边也没有其它人,只是谢容蓉有孕后不久,他就收了一个通房丫头,并且每回都嘱咐人给她用药,显然是不打算要庶子庶女的。 谢容蓉心里已经很知足了。 她也见识过了,知道但凡是家境好一些的男子,哪有老实只守着一个人过的? 像她二叔那种,当真是少见。 而且牛三郎也只是收用个奴籍的丫头,这辈子翻不了身,她这个主母有什么好防备的? 她现在就指望着自己能早日生个儿子出来了。 谢容蓉出嫁的时候,嫁妆比谢容兰要更好一些,主要是因为牛家家境好,给的彩礼也多。 谢阿爷和谢修然一商量之后,就决定将这些彩礼都给她当陪嫁又抬回去了。 如此做派,倒也让牛家人高看他们一眼。 谢容蓉自小就得父亲的宠爱,原本谢修然最宠的是谢容兰,只是后来谢容兰跟着谢秀英去府城住了几年,父女俩没有天天守着,这情份就淡了一些,尤其是后来谢容兰又屡次惹祸,所以谢修然也就不那么看重她了。 等到谢容蓉出嫁,谢修然又给贴补了一套首饰,算是做父亲的一点儿心意了。 当年谢容兰出嫁的时候,谢修文的官职还没有这么高,去年到谢容蓉出嫁时,谢修文已经是吏部尚书了,这各方关系过来送的贺仪自然也就有所不同了。 打个比方,以前若是县令给送上两匹绸缎、一对儿银镯子的贺仪;那到了谢容兰这里的时候,那就是六匹绸缎、一儿金镯子的贺仪了。 所以,一个三品实权大员的影响力,立马就突显出来了。 谢阿爷如今通透许多,再加上谢容蓉嫁的也是官宦人家,自然就想着要多陪嫁一些,这才体面。 谢老三到府城来,也是有事要找谢容蓉。 这一回清丈的事,谢容蓉做的很好,她出嫁时陪嫁了一处田庄,为了方便打理,就给她选了离府城较近的地方,不多,只有三百多亩,但是对于谢容蓉来说,也已经够用了。 谢容蓉不仅自己积极配合,还主动劝说公爹要早做准备,还主动补上了一年的税粮,此事被谢修文得知后,还特意派人给谢容蓉送了一封信过来。 实在是牛司马的官职太低,而且谢修文身为吏部尚书,也不能犯忌讳,不好主动跟下官们联系,以免给自己招祸。 谢容蓉收到信后,便将此事禀明了公爹,并且还将原信拿了出来,此事自然引得牛司马一番夸赞。 就在他们收到信后不久,这刺史府里的官员们就有了不小的变动。 牛司马的官职未升未降,算是好的了。 接连有五位官员被裁撤,甚至有两位还直接被下了狱,这个事儿,可是将牛司马给吓得不轻。 经此一事之后,牛司马更是嘱咐妻子要善待这个三儿媳了。 得亏当初听了她的,要不然,这回自己也要遭殃。 谢老三过来,一是为了肯定一下谢容蓉之前做的事,并且再次表明谢家的态度;二来就是想要询问她一下关于谢容萱的婚事。 谢容萱正在议亲,目前有几家人选都不错,谢阿爷的意思是,让她帮忙打听一二。 事关自己的亲妹妹,谢容蓉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好了,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此事,若是有信儿了,就差人给老家那边递个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三叔不留下用个饭再走吗?” “不了,手头上的事情不少,就不耽搁了,我还想着去一趟铭山书院呢。” “好,对了,这是我给两位兄长做的衣裳,也麻烦三叔给他们带过去吧。” 谢老三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接过来,闷闷地回一句:“你有心了。” 不得不说,谢容蓉这几年的变化是真大。 不提她幼年时做的事,只看这几年,谢容蓉倒真让人生不出什么厌恶之心来。 就好比说同样都是出嫁女。 谢容兰只会抱怨谢家不知道向着她,不知道为她做主,可她自己又为谢家做过什么呢? 而谢容蓉就会聪明很多,她身处内宅,能做的不多,但是也尽量地做些力所能及的,比如说给长辈们做做衣裳,给兄长们做做鞋袜等等,如今出嫁了,还知道给两位兄长做衣裳,就冲着这个,不知道比谢容兰强了多少倍! 谢来旺和谢来福二人将家里事情都安排妥当,这回谁也没带家眷,毕竟也不知道堂哥给他们安排的是什么差事,得去了才知道。 谢来福脑子活,而且最要紧的是,他识字,念过几年书,只是并非是走科举路子的料,所以后来就干脆歇了,不读书,在家种地,还能给家里头增加点儿收入。 到了京城,二人还头疼不知道怎么去找人呢,就被一起的宋家人提醒道:“你瞧,那边儿不是谢府的方管家嘛,定然是来接你们的,快去吧。” 第403章 城门书令史 二人被接到谢府,彼时谢修文还不曾散衙,所以刘若兰安排他们先沐浴更衣,好好歇息一日,到晚上老爷回来后再细谈。 二人本就是堂兄弟,这会儿被安置在一处歇息,倒也合适。 谢来旺瞧瞧这里,瞅瞅那边的,满心好奇之余,愈发觉得二哥之不易。 一个农家小子,啥背景也没有,硬生生靠着自己的本事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怎能不令人钦佩? 谢修文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谢来福和谢来旺二人都有些拘谨,许是谢修文身上的气势太强,谢来福差点儿直接就跪了。 谢修文脸色一木,不自在地扫了自己身上一眼:“我先去换套衣裳,二位堂弟先稍坐。” 他们兄弟俩也是闲着没事儿在院子里溜达,正好听说大人回府了,立马就跟过来了,这会儿谢修文身上一身官服未脱,这气势可不是吓人嘛。 等到谢修文换了便服再出来,他们一家子一起移步到花厅里用饭,这气氛总算是不那么尴尬了。 刘若兰想着都不是外人,正好也要介绍大儿媳给两位认识,便干脆一桌吃饭了。 谢荣晖不在,这桌上吃饭的也就只有他们五人。 至于两个小的,都被乳娘管着呢。 “这是荣晖媳妇,当初他成亲,你们也没过来,如今正好认认脸。娇娇呀,这是你两位堂叔。” 陈娇娇立马福身请安,可把这两人给紧张坏了。 人家可是举人娘子呢,哪能给他们两个庄稼汉请安? 不过,二人还是乖乖地受了,主要是顶着谢修文的视线,也不敢动呀。 用罢饭,刘若兰和陈娇娇就先回去了,谢修文命人撤了席面后,下人们又奉上来茶水。 “这个是消食茶,不过也不可多饮,免得你们晚上睡不着觉。” “是,二哥。” 现在也不叫堂哥了,直接都叫二哥,这样显得还亲近。 “现在呢,有两个事儿要跟你们商量一下。一个是这京城东门有一个城门书令史的差事,不入品,是流外三等,三年一考核,若是无误便可升一等。也就是说,若是你们二人中有人做这城门书令史,只要不胡来,六年后可有品级,正经的官身,只是从九品,位置低一些。” 这话听得二人热血沸腾,流外怎么了?流外也是差事呀! 而且这流外三等,只需要熬六年就能得个从九品的差事,这样的好事儿,他们上哪找去? 主要是二人谁也没有功名,这样的差事,别说是给工钱了,倒找点儿钱他们都乐意! 谢修文一看二人这反应,就知道妥了。 他也知道谢家虽然如今有了他,但是真正靠着科举出身的子翤也不会太多,至少在谢荣晖他们这一辈里头,顶了天儿能有四个出头就算是不错的了。 但这是整个谢氏家族,不是谢修文一家子。 谢修文相信明年的乡试,谢荣琅是一定可以中的,但是到了会试时就未必有把握了,而且谢修文也有心再磨一磨谢荣琅,他的性子还是有些急燥,这真到了官场上,要是要吃大亏的。 他不在意什么天才不天才的名声,只在意自己的孩子是否能走得长远。 正如当初他不建议程景舟过早参加会试时一样,还是出于爱护,才会有这样的建议。 倒是谢荣晖,下一次的会试倒是可以试试,但名次也未必会很好,谢荣晖的能力有多少,他是心中有数的,但是胜在他性子稳,有担当,这就很好。 谢州和谢荣成,目前都还差点儿火候,还得继续苦读,更得增加一些阅历,所以,他有心让这二人都跟着去游学。 谢修文看事情长远,谢家如果只指着科举入仕,想要成为当地望族,且有得等呢,再等上二三十年,也未必真能有多大的底蕴。 所以,他就只得另辟奚径。 谢修齐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虽然只是一个县丞,但是权利不小,而且,谢修齐日后就未必不能晋升了。 全看他如何运作了。 既不违规,也能让自己人得到实惠。而且还不显眼。 史上多少他这样的权臣,到了这个位置后,没给自己人开后门儿? 可他不,不会让自己的族人们进入一些权利部门,太危险了。 他宁可求稳,也不能让族人的脑袋有着搬家的风险。 所以,这个城门书令史,倒是很合适。 谢修文斟酌一番之后,得出结论。 “来福脑子活,而且嘴巴好使,会说话,这城门书令史你来做倒是正合适。只是你也得想好了,这只是个流外三等,算不得什么多好的差事。” “二哥这话就是在笑话我了,我自己有几分本事,自己还是知道的。连个功名也没有,能得这么一份儿差事,我就烧高香了!” “好,你在家先歇息两日,回头我让方管家带你先熟悉一下京城,一些重要的府第你都得记清楚了,什么街上什么巷子等等,这些你都得记熟,之后我再安排你上任。至于京城的这些权贵关系网,这个要慢慢来,我会找人在身边跟着你,直到你能把这些都记熟之后,我再撤回来。” “好,我都听二哥的。” 谢来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主要是他也不会别的,而且有二哥安排人的话,那也他不至于两眼儿一抹黑了。 谢来旺看着眼热,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脑子不及谢来福活,而且他念书少,字都没有认全,真让他当个书令史,只怕他也干不来。 “好,那就这么定下。至于来旺堂弟,我这里的确是给你安排了一个差事,不过不是这种的正经差事,但是银不少挣。” “二哥吩咐就成。” 谢来旺也看出来了,不管是什么差事,只要是二哥愿意提携他,日后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差了。 “是这样,城外呢有几处庄子,以前京城这边的事情有成业帮忙打理着,我寻思着成业还年轻,便想着让他去挣个出身,又不想找外人来管,正好堂弟也是种过庄稼的,好些事儿比我懂,所以才想着让堂弟接过这一摊子,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第404章 提携 谢荣业还年轻,这两年谢修文虽说让他帮着理事,但也没少逼着他读书,谢修文想着让他安静下来读两年书,回头也考个秀才功名,要不然,真不好办事儿。 谢荣业其实也没想着非得弄个功名,这样多好呀,自由自在的,也不需要捧着上官,不需要天天点卯。 但是谢修文跟他分析一通之后,他便明白了,之后又去找了谢修齐,也就是他小叔,这才明白自己跟人家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谢修齐如今好歹也是官身了,有俸禄,最主要的是能免税免瑶役呀! 这可是花钱都弄不到的好处。 尤其是免瑶役,这可太重要了。 再说,这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即便是有财富,可好些个事情是不由你做主的。 而且只看看高阳县最大的富商宋弈,他再有钱,也得给自己找个强有力的靠山,他辛辛苦苦在外头挣钱,风里来雨里去的,靠山啥也不需要,只是偶尔动动嘴皮子,就能得来旁人十辈子都挣不到的钱财,这才叫本事! 谢荣业琢磨着自己也不算是太笨,若是能中个秀才,日后再跟着堂叔办事儿那也显得有底气,要不然,好些个差事都轮不到他头上呀。 谢修齐给他透了个底,京兆府录事,虽说官职低,但好歹是个官身,而且当初谢修齐就在这里干过,先不说能不能有一些好处拿,只说是这发展的人脉,就不是寻常百姓能接触到的。 这回,谢荣业也懂了。 干脆也就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只盼着明年他就能中个秀才,哪怕是个末等的秀才,也是秀才呀。 秀才本身就有免税田,也能免瑶役了,只是如果他不做官,那得年年考,要不然这秀才功名也有可能会丢掉的。 所以谢荣业就想着若是能得个从九品的官身,他这秀才出身稳了,日后也不用天天啃书本了。 说来说去,还是不想读书。 事情就此定下,谢修文让他们先安心在府里头住着,待他们各方面都熟悉了,之后再给他们安排迁户籍的事儿。 谢来福虽然只混了个流外三等,但是有月钱拿,虽说没有其它的福利,只是个小吏,但关键是在普通老百姓面前,那是相当有面儿呀。 所以,谢修文以谢来福的名义,给他置上了十亩地,也不多,只是为了将来能迁户籍。 至于谢来旺,谢修文得问问他的意思,毕竟不是正经差事,若是他不想迁户籍,谢修文也随他。 谢来旺和谢来福两人脑子里都乱糟糟的,只觉得二哥本事真大。 这迁户籍的事儿,人家也就是一张嘴的事,这要是在他们老家,不让他们往衙门里头跑断腿了,那是别想! 几天后,谢来福去报道,顺便领了一年四季的衣裳,一下子全都领回家,也得亏了是身边有人跟着,要不然他一个人还真拿不了。 当了几天书令史之后,谢来福就明白二哥为啥会给他安排这个差事了。 听起来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问题是这差事是正经能捞好处的呀。 有些商户带着货物进出城门,那是得交钱的,当然,交多交少,虽然上面有明文规定,但是城门小吏这里还是能通融一二的。 有些人的货物珍贵,不愿意让开箱一一检验,少不得要给城门吏这里塞一些好处。 大家也都是聪明人,好处不可能是一人拿了,每一班就相当于是一个小团队,大家伙一分,这好处可不少拿。 当然,谢修文告诉谢来福,有些钱能拿,有些是万万不能拿的。 比如说有些是有着大靠山的,人家愿意赏你,那你就收着,人家若是不愿意赏,你也不能甩脸子,该怎么着就得怎么着。 谢来福脑子活,很快就跟这里的小吏们混到一起,天天称兄道弟的了。 谢来福没说自己跟谢修文的关系,只说是在京城有个远亲,能来这里当个小吏的,自然不是普通老百姓,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谢来旺接手了谢成业那一摊子,之后就要去一趟丰县,跟谢容昭和福源山庄那边的宋二郎也做个交接。 谢容昭一眼就能认出谢来旺,幼时这位阿叔没少抱她。 “阿叔来了,快坐。” 谢来旺笑呵呵地坐了,阿桃给端了茶点过来,然后退到屋外,也不吭声。 “阿叔可算是来了,来福阿叔来了吗?” “来了来了,我们俩一起来的。” “那就好。我阿爹可是念叨你们许久了。只是先前朝廷里有令,要清丈,我阿爹也在忙着这个事儿,又担心老家那边应付不过来,所以没敢提让你们过来的事。如今总算是能来了,您不知道我阿爹有多惦记你们,还总说当初来福阿叔带我去山上摘果子呢。” 谢来旺笑容更真切了些。 这说明二哥没忘了他们这些没出息的兄弟们呀。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会儿你还是个小娃娃呢,这么大点儿,瘦的跟个麻秆似的,而且你那会儿还爱生病,你阿爹回回见到你都舍不得撒手,真把你疼到骨子里了。” 谢容昭跟着笑:“是呀,我阿爹最疼我了。我还记得谢州哥哥带我一起烤地瓜吃呢,对了阿叔家的几位哥哥弟弟们现在如何?” 谢来旺嘿嘿一笑:“挺好,都在家里头读书呢。你阿爹每回写信都要跟族长和村长们提一嘴,一定要让娃们好好读书。如今咱们谢家庄的田地都不用交税了,所以日子也好过不少,家里头也有余钱供他们了。不过我家那个老大脑子好使一些,这两年读书都不用自己掏钱,都是你阿爹给族里贴补的。” 这事儿谢容昭也知道。 谢修文原本想着多贴补一些,又觉得不能把族人的心都给喂大了,所以谢容昭就给他出了个主意,每年只贴补成绩最好的三人,如此一来,也算是能让那些孩子们更卖力一些。 “那看来用不了多久,我便又能多一个秀才哥哥了。” 这话谢来旺爱听,谁不盼着自己儿子有出息呢? 谢容昭既然知道父亲的意思,自然就想着也不能落下。 “我家夫君之前还整理了一些笔记,我让人抄了一份出来,回头让人给大郎哥哥送去。” 第405章 告状的来了 谢成业的底子不是太好,所以谢修文就干脆将人拘在福源山庄读书,当初请的那位举人先生也还在,干脆就让连他带谢家的其它几个小辈一起教。 程景舟现在出息了,自然也要想法子提携自己家的人,但是他还年轻,家中又有一位举人父亲,所以在考秀才以前的那些事情,就完全可以由程父去做。 程景舟现在官职也较低,实在是帮不上太大的忙。 而且程父程母的意思,也是让他们小夫妻在京城照顾好自己就成,只要不让家里人操心,就算是让家族放心了。 谢容昭如今不再继续往丰收工坊里投注心思,基本上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丁大头去办了,当然,还有几位入了股子的乡绅也都在里面安插了小管事,但是大事都由丁大头来做主。 谢容昭这会儿闲下来,又开始琢磨她的那几家绣庄,里面招收的女工,要么就是除近的一些女子,要么就是一些遭了难的可怜人,如今这绣庄的生意稳定,最主要是能让女子们多一份收入,也就等于是让她们在家里的地位能稍微地提升那么一点点,省得再被家里人嫌弃吃白饭,然后早早地卖去换钱。 杜知何的官职被撸,嘉华县主这里也不好再去找皇上求情,毕竟都牵扯出人命官司了,嘉华县主也得顾着点儿朝廷颜面不是。 杜家这边因为杜知何的官职没了,所以这会儿也消停了。 程景舟却在这日收到了一纸诉状,这告的不是别人,正是杜家。 程景舟将人叫上公堂,这一问才知道,来告状的是原来迎客来的主子名叫孙二,如今三十出头的年纪,只是瞧着鬓间已染白霜,而且面色泛黄,身形瘦弱,实在是与实际年龄不符。 “大人,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呀!” 孙二跪在公堂之上,便开始哭诉自己的遭遇。 却原来迎客来酒楼,原本就是孙二家的祖产,孙二的父亲因病过逝之后,就传给了他。 孙二原本是兄弟两个,只是他的兄长没活到成年,人就没了,所以家中只他一子,所以这迎客来自然而然地便由他继承。 但是前年,杜家派人来谈买下迎客来一事,孙二只以为对方说笑,再三表示不卖。 不想对方竟然干脆直接就找人来闹事,一连数日,酒楼里半点生意也做不成,孙二后来被人提点,说那位杜家的二公子攀上了皇亲,这以后就是要做大官的,孙二这才怕了。 “后来杜家派了管家前来,强行要买下我的迎客来,我虽不愿,但也只能答应,可是他们竟然强买强卖,硬是只出五百两,就要夺走我的酒楼,那里连同地契房契,在市面儿上少说也得值八百两银子。因为这个价钱太低,小人不同意,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家小儿就被人打了一顿,而我家正在读书的大儿也被人打伤了胳膊。” 孙二边说边抹泪:“还请大人明查,小人若是有半句谎话,不得好死!” 能发如此重誓,可见当真是受了冤屈。 “既然是前年之事,去岁本官上任,你为何不来报案?” 孙二的微微缩了一下:“回大人,前年时,小人就曾报了两次官,但最后不仅无人为小人申冤,反而还罚了小人二十两银子,小人还得了二十板子。去岁您到丰县,可是小人实在是不敢再试,只想着看看您是否能惹得起杜家。直到后来清丈时杜家被罚,后来连郡王府的二公子都被您抓了,小人才确信您跟之前那位大人不一样,这才敢来告状。” 说白了,就是怕你们又同流合污,到时候再把我打死了,我一家子人还怎么活? “你那两个儿子现今如何了?” “回大人,我家大儿在家养伤三月有余,后来伤好后,却被告知那家私塾不允他再读,无奈之下,小人只得托了亲戚关系,将人送到外县去读书,至于我家小儿,伤的倒是不重,只是被吓得不轻,连站数日发热,前前后后,没少吃药。” 程景舟明白了,也就是说大儿子的胳膊被人打伤,这个着实是影响很大,毕竟是一位书生,还是很注重这一点的。 “来人,去杜家传人。” 孙二的状纸上写了杜府的管家,还有杜家大爷,也就是杜知何的大哥杜知行。 程景舟再看了一遍这状子,字迹倒是有力,而且措词也十分简约明了。 “这状纸是何人所书?” 孙二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回大人,是我家大郎所书。因着前年家中遭逢巨变,我家酒楼被杜家人强行霸占,一两银都不曾支付,所以我家如今生活困窘一些,大郎便想着节省一些银子,自己写的。” “嗯,这上面所写俱是你所口述?” “是。小人其实也识字,只是写的不好看,大郎担心您再嫌字丑而生厌,这才动笔。” 倒是个心细的。 程景舟没有再多问,又派宋大胆带人去外面调查,并且最好是能直接带人证过来。 杜知行和杜管家被带到大堂上来的时候,人还十分不服气,杜知行甚至只是弯腰,不曾下跪。 这一幕,可是惹恼了程景舟。 “堂下所站何人?” 杜知行左右看看,连忙道:“回大人,小人杜知行,家父杜。”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惊堂木把打断。 “放肆!来到公堂之上,为何不跪?” 杜知行吓得一个激灵,一旁的杜管家拽了拽他的衣袍:“大爷,您是白身,按律当跪。” 杜知行这才想到,自己并无功名。 平时在丰县作威作福惯了,哪里想到要给别人下跪? 可是此时也由不得他,还没等他屈膝呢,一旁的衙役一棍子杵过来,杜知行扑通一声就跪倒了。 咝! 杜知行表情痛苦,真特么疼呀! “杜知行,杜府管家,如今有苦主孙二状告你们强行霸占其产业,并且在此之前还屡行欺霸之事,曾打伤其长子胳膊,又打伤其幼子,现在本官问你们,他所说是否属实?” 第406章 原告增加 杜知行自然是不想认罪的,起初还想着大喊大叫,被程景舟又敲了一回惊堂木之后,这才老实了。 杜管家这回心里却没底。 他们当初如何闹事,周围的街坊邻居们可是都看着呢,他们想要说慌只怕也是白费。 眼下只看这位程县令能给杜家和嘉华县主多少面子了。 果然,李安和宋大胆各带了一队人马出去,带回来的结果和人证,都于杜家不利。 其中一位大爷还十分气恼道:“不就是你们家二公子攀上高枝了嘛,那客满楼到底是你们杜家的产业还是县主娘娘的产业,你们自己说得清楚吗?”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程景舟记得他刚来时,也曾问过那家酒楼,当时人们都说是易主了,新主了就是嘉华县主。 可是如今来看,这显然是对不上呀。 程景舟不想掺和他们那里头的乱七八糟事,可是这件案子得先审明白了。 “杜知行,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杜知行吓得脸都白了,他也不傻,知道如今弟弟没了官职,他们家的种种好处都没了,但是他爹还是有进士功名的,这个总不能是假的吧? 对,他们家还有嘉华县主这个亲戚在呢,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抓起来吧。 “大人,小人,小人。” 杜知行认罪或者是不认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恰在此时,杜老爷急匆匆地赶过来了:“大人且慢!” 回头看到来人,孙二的脸色立马又白了几分,这位可是进士老爷,不比县令大人身份差的。 程景舟端坐不动,皱眉道:“杜老爷可是有新的证据要呈上?” “大人,在下没有新的证据,但是我们杜家愿意与这位孙老板私下和解,我们也愿意多赔偿一些银两,您看?” 这等不涉及人命的官司,自然不是非得由衙门判罚才行。 但是也不是你一个被告说想私了就能私了的。 这一来要看原告的态度,二来也得看是否符合律法的规定,若是不符,这一样不能私下和解。 程景舟没有回应杜老爷,而是先看向了孙二:“他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他愿意多赔偿你银两只是希望你能撤销对杜知行的控告,你可愿意?” 孙二哆嗦着嘴唇,一时间也不知道当如何选择,他看看县太爷,再看看一旁的杜老爷,他实在是判断不出来,这二人是否勾结到了一起,所以也不知道应该做何决断。 咚咚咚! 外面的鸣冤鼓又响了。 程景舟眼神一暗:“何人击鼓?” 宋大胆带着两个人出去一趟,很快又带着三位穿着破旧的百姓进来。 “大人,小人状告杜家,就是他们!他们强占了我家的房子,如今强行并到了他们杜府,那可是我们家的祖宅呀,从我阿爷那辈就盖起来的,说没就没了呀!” “大人,小人也要状告杜家,就是这个畜牲啊,他抢走了我闺女,我闺女才十四呀,我到现在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请大人为小民做主呀!” 程景舟一听,这下热闹了。 堂下坐着杜老爷这回也坐不住了,这怎么都赶一块儿了? 这一件案子还没结清呢,又来了两家苦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堂外也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了。 “肃静!” 程景舟问他们是否写了诉状,三人皆摇头,表示如今家贫,自己又不识字,所以没有状纸。 “还要劳烦谢县丞了。” “是,大人。” 谢县丞让他们一个一个重新说,然后再逐一记录,到后面,杜老爷越听,脸色越白,这额头上的冷汗就越多。 谢修齐这里写完,让他几人画押后,这便有了诉状。 程景舟还是先问孙二:“孙二,本官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私下和解?” 孙二这回可能是觉得有了一样的苦主,也不怕了,干脆脖子一梗,吼了一嗓子:“小人不接受和解!小人就想要回自家的产业,还要他们赔我家儿的医药钱,让他们受到惩罚!” 外面看热闹的老百姓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好!有骨气!” 有一人叫好,接下来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为他叫好。 听到这些叫好声,孙二也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这后背也挺直了些,看向杜知行的眼神里头,恨不能杀人泄愤! 程景舟见他不同意私下和解,而且这件案子人证物证俱在,也不急着让杜知行认罪了。 “原告孙二可起身去一旁候着,保持安静。” “是,大人。” 这是要接着审问余下的两桩案子了。 “你说杜家强占了你家的房子,说清楚了,位置在何处,何时强占的你家房子,另外,你的房子是哪年所建可还有记忆?” “回大人,具体是哪年建的小人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三十多年了。那会儿的丰县远不及现在繁华,那是我们自己盖的砖瓦房。哦,对了,我阿爷就是泥瓦匠出身,他自己找了几个兄弟帮忙盖的。还有,我家房子原本是在杜家宅子的东侧,与他们家隔了一条巷子,还隔了一户人家。” 程景舟点点头:“你家房子是何时被杜家强占?” 原告这回不用想,直接就报出来:“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他们家起先说是出十两银子买下我们的宅子,我们家不同意。我们家虽然只是一处小院子,但是连正房带厢房总共有七间,另外还有两处棚子。按市价儿,怎么也得值八十两,我们家不答应,结果后来我们家就突然失火了。” 提到这个,一个英武的汉子竟然落下泪来。 “可怜我阿爹阿娘睡得沉,没能叫醒,后来还是我们兄弟两个冒火进去将人背出来的。但是我们家也被烧了个干净。没了房子,后来那杜管家便找上门来,扔给我们五两银子,说是买这块宅基地的钱,让我们滚出县城。” 杜管家没出声,但是杜知行却不认这个,直接就骂道:“你这人当真不识好歹,你家房子被烧没了,我们只买你的地,难道还要给你八十两?” 第407章 太巧了 苦主这边自然也不干,大骂道:“都是你们纵火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家那个叫猴子,之前喝酒自己说出来了,就是他去放的火,还说你给了他十两银子,还保证把家里头的一个丫环许给他做媳妇!” 还有这种事? 这可就不是简单能私了和解的小事了。 程景舟立马吩咐宋大胆带人去杜家拿人,除了那个瘦猴之外,还有他的媳妇也得一并带到县衙来。 杜老爷这会儿人都要坐不住了,他急忙朝着门外使眼色,他的长随倒也看懂了,火速往家跑。 只是他这里想要回去善后,也得看程景舟乐不乐意。 程景舟一个眼神过去,武师傅就飞速冲出去了。 有他在,还能让这个小人给跑了? 杜家的案子,一桩接一桩,可把大家伙都看傻眼了。 外头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而如今,只看这位县太爷要如何断了。 杜老爷这会儿脑子里也是飞速地旋转着,无论如何,不能折了自己的大儿子进去。 其它的事情倒还好说,只是这个强抢民女的,当时到底是他儿子亲自动的手,还是另有其人? 无论如何,都得让下人顶罪。 其实程景舟也明白,这种案子,他想要重惩杜知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不说杜老爷会出头,只说是他们这种人家平时定然也会有这番准备。 只不过是今天正赶上这苦主扎堆了,所以才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机会。 果然,哪怕是有了人证,可是纵火案现在哪里还有物证? 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让那个瘦猴和管家来顶罪。 至于那个被抢走的姑娘,倒是在杜家找到了,不过如今在杜家日子过地虽然不太好,但至少人还活着。 所以没有闹出人命来,这件事情就不可能把杜知行给压死。 最终三个案子都判了。 孙二的祖产被其要回,县衙这边也会立马安排给他过户登记,另外,杜知行还要再赔偿各种损失一百两。 之所以会赔偿这么高,一来是因为他打伤了人家的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初给酒楼也的的确确是造成了损失。 一百两,听起来不少,但是对于杜家而言,不过是小意思。 孙二得了这些赔偿,倒是心平气和的受了,因为没有实际证据能证明这是杜知行做的,所以最后只是将管家入罪了。 后面的两桩案子也是一样,都是由杜家赔付银钱,不仅如此,管家和瘦猴以及杜知行身边的一个小厮都被判监六年,在此之前,还有二十杖刑。 这样的责罚,已经很重了。 杜知行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程景舟还是治了他一个管束不力之责,同样杖二十,同时还要罚监七日。 这个结果,已经是很轻了。 至少,在杜知行做的这些恶事来说,这个责罚很轻了。 杜老爷也知道,能有这么一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好在不用抵命,所以几个下人倒也很有眼色。 他如今只盼着赶紧回家,有一个如此没出息的儿子,当真是不敢再出来见人了。 杜知行被当众责打二十杖,之后入狱。 当然,县衙也会安排人给他们上药,总不能再死人了。 杜家也特意请了一位大夫去牢房里给他上药,这倒也省了县衙这边的事。 杜知行嘴里头骂骂咧咧的,显然是不服气。 程景舟知道之后,倒也不气,反倒是笑道:“他若是仍不知悔改,那我倒是要看看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谢修齐也是颇为感慨,好好的一位进士老爷,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来呢? 你们家当真就缺那一间铺子,一间院子? 纵火烧房,也亏他们能想得出来! 好在没闹出人命,只是苦主家的二老也是在事后没多久便过世了,应该说是与那场火灾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只是没有实证,他们还能如何? 杜家愿意赔钱,至少可以先解决这几家目前的困境,已经不错了。 至于没了房子的那户人家,他们起初叫嚷着只想要房子,后来杜老爷倒也干脆,直接就将县里的一套小院子赔给他们了,比他们家原来的房子还要更大一些,也更新。 饶是如此,杜家还是要再赔偿苦主家三十两银子。 因为这几年人家没了房子,一直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这是你能体会的? 最麻烦的,就是失而复得的闺女了。 那姑娘虽然在杜家仍做未嫁女的打扮,但是实际上早就被杜知行给强占了身子,只是因为出身卑微,在府里头一直当个丫环度日。 如今被解救出来,她的去处倒真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若是回家,势必会被流言蜚语所袭,只怕用不了几天,这世上又多一座孤坟。 可显然是不能再留在杜家了。 杜知行推说自己不知情,只以为是自己家的丫环,所以才会将人拉上床,这番说辞,也没办法戳破,所以除了让杜家赔银子,好像也没别的法子。 最后还是程景舟发了话,让户房配合着他们一家子,尽快把户籍迁出来,另外给他们寻一处安静之地,重新开始。 至于这位小娘子,对外就只能说是死了丈夫,无儿无女后回来投靠娘家。 这样也不耽误她日后嫁人。 如此一番安排,苦主一家自然满意。 对于这一家的安置,程景舟也颇费了一番心思。 再落户时,程景舟干脆建议他们都改了名字,如此一来,也省得日后再有麻烦上身。 一县之父母官,能为百姓们考虑到如此详尽,也是十分仁善了。 一天之内处理的三桩案子,都与杜家有关,别说是杜家了,就是程景舟都生疑了。 “怎么会如此凑巧?这些人并非是同一个村子的,但像是约好了一般一起来告状的。乖宝可能看出什么?” 谢容昭也觉得这件事情过于巧合。 “我觉得不是杜老爷得罪了人,就是他的几个儿女得罪了人。夫君,我觉得眼下还得先和杜老爷讲清楚了,别再让他以为是我们在故意针对他才好。” 第408章 对手 程景舟笑了一下:“放心吧,咱们能想到的事情,相信那位杜老爷也能想到。” 程景舟说的没错,这会儿的杜老爷就坐在书房里琢磨呢,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一下子找齐了这些苦主不说,竟然还能将事情给安排得如此细致。 杜知行头一个怀疑的就是程景舟。 “我看就是那位程县令想着拿我们杜家立威呢。” 杜老爷沉默片刻,摇摇头:“不会是他做的。若是他外出遇上这种事情了,那可能会管一管,但他人在县衙,有人主动告状,而且还不是一家,程景舟没必要故意如此。” 杜知何也跟着点头:“我也觉得不是他。程景舟是个聪明人,他明知道我们跟嘉华县主这边的关系,怎么可能会主动给我们使绊子?之前清丈,那是朝廷命令,办好了也是有功绩,可以得赏的。可是这种事情,他做了也是费力不讨好,而且这次的案子,分明还牵扯到了已经调走的前任县令,他如实上报的话,吏部那里必然又要有一番调动。” 杜老爷赞同二儿子的说法。 程景舟没理由这样做。 但如果不是他的话,在丰县跟他们能成为对头的,也就那么两家了。 到底是哪一家呢? 杜老爷眼神一动,叫了随从进来。 “你们两个还有什么没有摆平的事情,赶紧说清楚了,我即刻安排人去善后。” 杜知何也想到了什么,立马动身往外走。 只有杜知行反应慢了一拍,随后也想到了对方暗算他们一回,极有可能还会有后招。 这种时候,再想着强硬地收尾是不可能了,只能是拿着银子,一家接一家的调停。 好在,大部分都没有问题,先前无论是买地还是买房子,都是有契约在的,这就不怕了。 父子三人将这些产业都一一过了一遍,再想着近来是否得罪了其它贵人,确定没有招惹新的仇家之后,这才安心去睡了。 不过,杜老爷暗中还是派人去查了。那三家苦主,都得了赔偿,他就不信幕后之人会不露面儿。 杜老爷也知道对方能布下这样的局,必然不会是一个心急之人,所以只安排人跟着孙二,还有得了他家小院子的那一家,另外一家则是暂时没找着,只得作罢。 杜老爷能有今日,也并非是一点手段也没有,不肖几日,事情便有了眉目。 “老爷,小的今日见到刘老爷了,他还没到迎客来门口呢,那孙二就主动迎了出去,而且点头哈腰的,分明就是讨好刘老爷,而且瞧着还有几分感激之色。” 感激? 杜老爷意识到了什么,冷哼一声:“让我们杜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很好!此仇不报,我杜家岂能在丰县立足!” 程景舟没有派人去盯着孙二,但是没用多久,他也知道了孙二背后的支持者就是刘老爷。 这位刘老爷是地方商贾,别小看他只是一介商户,他的后台硬着呢。 杜家背后的倚仗是嘉华县主,而这位刘老爷背后的大靠山便是湘郡王府。 刘老爷的主子是前任的湘郡王,李行继承郡王府后,暂时还没有梳理这些管事们,又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更换这些人,但是大家都不是傻子,少不得都要去新主子那里先表一番忠心。 这个刘老爷并非是湘郡王府的管事,他倒是有本事,十几年前,将自己的妹妹送进了湘郡王府,没多久就成了老郡王的一位宠妾,也就是相当现在湘郡王的庶母。 这位宠妾也有几分本事,没几年便给湘郡王生了一个女儿,有了孩子,总算是能在后院儿立足,哪怕是女儿,也总比那些孤苦无依的女子强。 刘氏在郡王府得宠也不过几年的时间,女儿还在幼年时,她便失宠了,直到后来老郡王去祈福,这郡王府由李行继承了,老王妃才想起来后院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呢。 刘氏的女儿年纪还小,而且她自己又生得貌美,所以便由老王妃做主都给迁到别院去住了。 那处别院里头,全都是老郡王的小老婆们。 主要也是都在一个府里,实在是不便。 若是老郡王还在府里头住着,那怎么也不为过。 可是偏偏他不在,而李行和这些‘庶母’们的年纪又相差无几,委实不妥,所以老王妃才做出这么一个决定。 刘氏虽然失宠了,但她生了一个好女儿呀,刚迁到别院没几天,就意外地被一位贵公子看中,之后一打听,才知道是湘郡王府的人,这便托着上门提亲了。 李行和自己的王妃一商量,觉得可行。 对方是将军府公子,早已婚配,所以,李行的这个庶妹,嫁过去也只能为妾。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皇室宗亲又如何? 出身卑微的照样得给人作妾。 好歹也是一门亲事,而且将军府也是权贵之家,所以李行松口,又将这对母女给接回府里照料了。 虽然是作妾,但好歹也是湘郡王府的庶女,自然不可能真地一顶小轿就解决了事。 所以,还是正经定了日子,然后再则老王妃出面,给这个庶女弄了一个侧室的名分。 也就是所谓的侧夫人,寻常而言,这就是仅次于正头娘子,一旦这位正室夫人没了,那侧夫人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下一任夫人。 也因为这么一出,这位刘老爷的靠山倒了不足一个月,便等于是又换了一个。 听说这位刘老爷主动张罗着给他那个外甥女筹备了不少的陪嫁,这一方面讨好了将军府和自己的外甥女,另一方面,也给湘郡王府省了一大笔开销,自然也算是入了李行的眼。 这等上赶着给送银子的行为,李行还是很乐意遇上的。 程景舟看着武师傅帮忙调查到的种种,对于这位刘老爷越发好奇了些。 “这上面也看不出他跟杜家有仇呀。而且湘郡王和嘉华县主应该也没有过节,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武师傅摇头,他哪里知道呀。 程景舟看着上面的消息,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名字。 第409章 忙碌 多年前,刘家曾经丢过一个女儿,但是没过几天,便将这孩子找回来了。 据说是被人给迷晕后打算卖掉的,但是还没能成功转移出去,就被人给救了。 程景舟点点这个名字:“去查查五年前刘梦被拐一事。” 武师傅点头:“是,大人。” 程景舟又将平安叫来,然后让他去找谢县丞,将五年前的卷宗带过来。 “大人,要将所有卷宗都带过来吗?” “只带上半年的即可。” 程景舟担心这衙门里头还有别人的眼线,所以也不敢一下子暴露太多。 县衙里果然有五年前刘家报案的相关记录。 五年前,刘梦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被下人带着出府玩耍,然后失踪,当时刘家便报案了,刘家和县衙一起发动人手去找,而且当时的陈博还下令封锁了城门。 也正是因为没办法出城,所以那些人才没能跑掉,之后又被细心的陈博查找到踪迹,之后将人救回。 刘梦从失踪到被救回,这中间也只是隔了三天。 程景舟仔细地看过,当时的相关案犯,都已被处决的处决,流放的流放,并没有遗漏。 程景舟皱眉,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看着这件案子的卷宗。 最终,程景舟将视线锁定在了一个地理位置上。 对方是躲在了一处闲置的宅院里,而这处宅子所处的位置,好像是离着杜府有些近吧? 程景舟又让平安去查,很快有了结果。 “这处宅子在六年前就被杜府买下,当时他们是考虑扩建宅院,但是因为和其它的几家还没有谈妥,所以并没有急着动工改建。这是直到四年前,这边才开始动工的。” 程景舟点点头,也就是说,当初那些拐子带着刘梦和其它的几个孩子们藏匿的地方,就是杜家的宅子? 可是即便如此,刘老爷也不应该就恨上杜家呀? 这多少有点儿不沾边。 毕竟,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当时杜家买下这里,但是是因为其它地方没有谈妥,所以才没有动工,而且这里是闲置的宅院,并非是杜家人刻意将拐子给藏起来的。 程景舟又翻了一遍口供,确定那些人是自己跳墙进去住的,并非是主家租给他们的。 程景舟觉得自己还是遗漏了什么,不得不又将刘梦被拐一案重新看了几遍。 谢容昭见他忙着查案子,便亲自给端了饭菜过来。 程景舟这才注意到,天色不早了。 “怎么还端过来了,我回去吃就好。” “你一会儿还要继续忙吧?那就别来回跑了,快吃吧。” 程景舟笑笑,拿起筷子:“还是乖宝心疼我。” 谢容昭白他一眼,换来程景舟的一记轻笑,二人开始用饭。 晚饭用的较为简单,两素一荤,再加一道素汤。 “你也不要忙得太晚,身体要紧。” “我知道的,这些让下人来收拾就好。” 程景舟话没说完呢,平安就进来收拾了。 “我送夫人回去吧,天色晚了,别再滑倒。” “不用,阿桃和陈夏都在外面候着呢。那我就先回去了。平安,再给你们大人多点几盏灯,别把眼睛熬坏了。” “是,夫人。” 丰县的程景舟忙的晕头转向,京城的谢修文比他还忙,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沐的时间,还得指点几个小辈的功课,有时候他真考虑着要不要把谢林和王进都给拐过来给他家小辈当老师。 今天朝会上,谢修文和谢林二人吵了一架,主要就是关于边关是否要动武一事。 谢林持反对意见,主要就是想着突厥武力雄厚,而且他们曾经也签定过契约,大治不能先毁约。 谢修文觉得应该真刀真枪地跟他们干一架,让他们也知道知道我们大治的厉害! 当然,一众武将们都是乐意开打的。 可问题是大部分的文官都不同意。 一打仗,就意味着动荡。 不仅仅是朝堂之上的动荡、边关的动荡,还有民心的动荡。 谢林身为户部侍郎,同样反对,在他看来,打仗就是烧钱呢,他们户部现在可没有那么多钱。 两人在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最后此事也没个定论。 谢修文知道,在面对边关政策上,他和谢林的确是有些分歧的。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欣赏谢林这个人。 谢修文也知道打仗烧钱,可是因为怕国库被打空了就不打了吗? 他们大治的威严不需要竖起来吗? 最重要的是,谢修文能窥透出圣意,分明就是想要动武的。 别看圣上年纪大了,但是他雄心壮志不减,而且突厥几次侵扰我边关,这次死两个人,上次死三个人的,这种行为,他没有特别大的动静,但是他着实恶心人! 谢修文在书房整理自己的意见,当然,他是文官,并不精通兵法,所以在择将等事宜上并不敢有太多意见,只是他将战与不战的利弊都分析透了,一切但凭圣裁。 “老爷,谢侍郎来了。” “哦?呵呵,快请他进来。” 谢林晃晃悠悠地进来,手里头还拎着一壶酒。 “子成兄,可愿与愚弟大醉一场呀?” 谢修文笑得更为真切了:“豆子,去备些酒菜过来,就摆在前面的亭子里吧。” 如今天气正好,不冷不热,顺便还能透透气。 二人刚刚在亭子里坐定,王进也来了。 这下子人齐了,谢修文原本就想着把他二人给自己家的小辈拐来当先生呢,谁知道他们自己主动送上门儿来了。 “小公子可在?” “回老爷,小公子在温书。” “将他叫过来,给两位长辈见礼。” “是,老爷。” 谢荣琅听闻是谢林和王进二位大人来了,连忙整理了一个衣冠,然后过来行礼问安。 “哟,这才几日不见,怎么长得这般高大了?这都快要与你父亲一般高了。” 谢荣琅内敛地笑笑:“许是多时不见,所以阿叔才能看出我的变化。” 谢修文手一抬:“去,给你阿伯阿叔斟酒,日后读书若有不解之处,还得指望着他们为你解惑呢。” 谢林听着这话风不对:“怎么个意思?让我当白工?” 第410章 争论 谢荣琅笑容满满地当起了他们的斟酒工具人。 三杯酒下肚,这几人间的谈话自然而然地便聊到了朝堂上的事务。 谢荣琅难得能多听一听,自然是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再被父亲给赶走了。 “子成兄这话不对!咱们大治国威,岂是要靠一场战争来立的?先前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还没打够吗?如今咱们过了几年太平日子,这就又要打仗,受苦的还不是天下老百姓?” 谢林说这话,也是从民生考虑,没毛病。 谢修文摇头道:“贤弟一心为民,愚兄明白。只是国若不立,又岂能护民?突厥人的凶残,相信二位都是知道的。他们几十年前曾侵犯我边城,杀死我数万百姓,这等血淋淋的深仇大恨,岂是一纸盟约便能抵消的?” 谢林皱眉:“可人不能总是沉溺于过去的伤痛之中。如今咱们国库不丰,内里刚刚在推行土地改革,原本就有一些氏族勋贵们不满意了,若是此时再有外患,那我们岂非是等于腹背受敌?” 谢荣琅在一旁点点头,阿叔说得也有道理。 不能只想着国威,想着边关的安稳,也得有多重考虑。 “我提及旧事,并非是沉溺于悲痛。突厥总归是我大治朝的心腹大患!你们想过没有,他们现在敢偶尔骚扰边关,无意中射死一名百姓,又或者是不小心将箭射向了咱们的军营,那我们忍了,是不是哪一天他们的大军就可以‘不小心’地闯入边关,再‘无意’中来杀害我国百姓?” 这话听着就很沉重。 王进此时也放下酒杯,面色肃穆道:“子成言之有理,小事我们不制止,只怕就会让对方觉得我们是好欺负的,又或者说,他们就是在故意地挑衅,想要试探我们的底线在哪里。” 谢修文一拍大腿:“没错!正是如此。边关不稳,咱们所有人都得跟着提心吊胆。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动出击。而且我大治这几年休养生息,纵然是国库不丰,也完全能支持一支十万的边队开拔。至于真打起来,我们或许还可以以战养战。” 谢荣琅眼睛一亮,以战养战这个词,他并非是第一次听说,但是一直好奇,以战养战是真地可以轻易做到的吗? “哼,你这话说的容易。十万大军,只要一动就是银子。粮食要准备吧?兵器要准备吧?马匹盔甲等等,这一样样的,哪样不要钱?” 谢修文知道他现在是户部侍郎,最关心的就是钱粮。 “贤弟莫急,我们也没说你说的不对,只是我们觉得户部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大军一动的确就要钱,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常人谁盼着打仗呢?但是这一次突厥人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若是不能加以反击,最终受难的还是我边关百姓!” “你说的没错,只要打仗,遭难的都是百姓!若是突厥来犯,那我们定然是应该狠狠地打回去,可问题现在只是一些小摩擦,我们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一起谈谈呢?非得把事情闹大了,这最后如何收场?打赢了还好说,但消耗的也是我们自家的国库;若是打输了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军士气,有没有为陛下考虑过?” 谢修文摇头:“若真是能坐下来谈一谈就能解决的。我们与突厥也不会打了这么多年。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前朝,甚至是再前朝,哪朝哪代没有跟他们打过?即便是谈和了,又能维持几年?归根结底,就是突厥人不讲规矩,他们只认自己的利益。一旦利益跟不上了,说什么都没有。” 王进沉默了。 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而且,他认同谢修文的说法,突厥就是野蛮人,他们不讲规矩,只讲利益。 若是他们没粮了,什么也不顾,就是直接开抢! 那就是一伙子强盗! 只要打仗,一般情况下只要是有准备的,都要提前将边关的百姓们撤离。 无论是否能打赢,都会提前留出一座空城来。 当然,有时候战争并非是在人们可控状态下发生的。 所以,时常会有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敌人就已经攻打过来的情况。 如此是这种,那遭殃的除了边关的将士们,就是无辜的百姓。 谢修文就是担心会发生不可控的情况,因为突厥人野蛮暴力,他们根本就不讲规矩,只要是想要掠夺你的粮食和财物,他压根儿不管什么契约不契约的。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何不能早早地应对? 真地非要等到血流成河之后,才开始反击吗? 谢修文知道谢林反对的原因之一,就是觉得出征的理由不够充分。 说地更直白一些,就是师出无名。 可是对付外敌,哪里还要讲那么多虚的! “贤弟,我知你是想着既要大义,又不会被人诟病。但是你要明白,这人生在世,很多时候是做不到两全的。我们要做的是保卫自己的国家,这有什么错吗?至于你说的所谓契约,既然对方没有遵守,那为什么就一定要让我们遵守呢?” 谢荣琅大概听明白了。 关于战或者是不战,其实他们三位大人的意见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只是谢侍郎可能是更要追求一种合理性,想要让大军开拔的理由更强大一些。 但是,怎么可能呢? 现在的边关小摩擦,只要他们这边愿意放大,那就是大事,怎么就不能出兵呢? 几人辩论了一番之后,又开始喝酒。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话题又扯到了如今的几位皇子身上。 谢荣琅只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儿危险,这是自己能听的吗? 三人一直喝了一个多时辰,全都趴下了。 晚上,谢荣琅被谢修文叫到书房。 “白天的争论你也听到了,可有什么想法?” 谢荣琅拱手:“父亲,儿子以为您言之有理,至于谢阿叔,他过于保守了,而且他的出发点也没错,但是错在了把我们的敌人想得太过善良了。若是真能坐下来谈,那必然就要我们大治付出一些不对等的代人,这不是我们的帝王愿意看到的,更不是我们堂堂大治应该做的。” 第411章 身子没养好吗? 谢修文如今是吏部尚书,朝廷一旦用兵,他这里也不可能闲着的。 不要以为打仗就只是兵部和户部的事,各个衙门都得配合起来。 工部要打造将士们的装备,户部要筹备粮草,而吏部则是需要加紧甄选文、武官员等等。 打仗的时候,也得有文臣出力,仗打完以后,基本上九成的活都得是文臣去干的。 所以,谢修文这个吏部尚书也是需要早做准备,不能说个打,他这里再抓个人就顶上去,那要出大事的。 五皇子看着性格温和,实际上也是一位果决之人。 就好比这次是主战还是主和,五皇子就坚定地站在主战这一方。 而他的选择,引起诸多文臣的不满,倒是让他的几位兄长们挺高兴的,因为如此一来,这个五弟得罪了大部分的文官,再想要拉拢他们,可就难了。 景文帝看着几个儿子的勾心斗角,心中自然已有决断。 这么多儿子,也就只有老五最像他。 突厥人都故意到他们的眼皮子底来找事儿了,还要忍? 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不过,身为帝王,他也知道朝廷一旦要打仗,那就得各方的准备配合,别的不说,这粮草就得先动起来。 “你们都看看吧,这是昨晚边关送来的急报。若是依着你们这些一味忍让的态度,怕是用不了一个月,朕就要把突厥王给让到朕的龙椅上来了!” 这话太重了。 所有人都跪下请罪,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也不敢再惹圣怒。 “哼!户部尚书何在?” “微臣在!” “之前就命你筹备的粮草如何了?” “回圣上,如今已经筹集到五十万斤粮食,可以先行运往边关。” “先行?那后续的粮食呢?” 吏部尚书擦把汗:“回圣上,已经在筹集,半个月内,必定可以再筹集五十万斤粮食。” 听起来数目不小,但是也要看边关要养活多少人。 对上突厥,边关少说要增兵十万,就怕这十万还不够,到时候还得加。 “兵部尚书何在?” “微臣在。” “可有推荐的良将?” …… 等到谢修文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圣上总算是大发慈悲,命他们散朝了。 谢修文刚进屋,便招呼着豆子:“快快,饿死我了,快摆上。” “是,老爷。正好是刚刚才热过的,现在吃正好,不凉不烫。” 这食盒是家里送过来的,吃食自然不会差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边关早晚有一战,而且如今双方都有了摩擦,又牵扯出了人命,若是我大治能忍,那就等于是好欺负,人家就等着看大治朝的人无能,然后他们好继续抢好处呢。 朝堂上还争执不休的时候,边关再传回来八百里急报! 突厥一支骑兵,竟然攻击了关隘,造成我大治士兵十二伤,六死。 边关大战,一触即发。 这下子,没有人再说什么讲和不讲和,宽容不宽容了。 打吧! 谢修文是文臣,不懂打仗,但是他知道打仗需要什么,所以早在朝堂上有决策之前,就已经让人跟谢容昭联系,弄了十万束的煎饼,几千斤的炒面以及各种肉干。 对于急行军而言,这种干粮,自然是最好携带又方便在路上吃用的。 谢容昭收到消息后,就直接扩大了生产规模,同时又跟几位商户做了协调,国家出征,那必然是一切得先紧着朝廷军用。 有了这些干粮,朝廷在京城集结的十万大军中,便有两万骑兵先行赶往边关驰援,就怕再有个意外。 一应措施都面面俱到,无论是否与吏部相关,谢修文都考虑到了,这让景文帝其为欣慰。 能臣,当如是。 谢修文如今已经是阁臣了,吏部尚书这个职位,足以奠定他在朝中的位置。 大治朝如今有五位阁臣,谢修文排第四,前面的三位,都是两朝元老,年纪比谢阿爷还要大。 其实,景文帝有心扶持新的阁臣,但是也不好做得太明显了。 如今朝中五位阁臣,除了谢修文之外,还有一位也补位进来,但是年纪比谢修文要大上七八岁,履历也不及谢修文的好看,但人家是官宦世家,这就有底蕴了。 谢修文如今是朝中最年轻的阁臣,正是因为年轻,所以外面的那些朝臣们都会称谢修文为谢大人,或者是谢尚书,但是没有人直呼他谢阁老,太年轻了,那声阁老喊不出来呀。 但是偶尔,也会有人这样称呼,谢修文对此并不计较,不过是一声称呼而已,无所谓。 这场仗一打,就是一年多。 好在,终于有了好消息。 突厥兵败,递上降书。 又是寒冬,谢容昭看着收拾好的寝室,突然有些感慨,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也微红。 王自珍过来看了一眼床铺,又去耳房看了一眼备好的热水:“小姐,该沐浴了。” “嗯,王姑姑,你说我这次回来,会不会有人笑话我?” 王自珍明白主子在担心什么,笑道:“有什么好笑话的?您是不想生,又不是不能生。” 谢容昭叹气:“马上要过年了,过完年我就十九了,樱妹妹都当娘了呢。” “小姐若是想要孩子,那咱们回头再请大夫过来诊脉,若是无事,您也可以跟姑爷提一嘴。” 谢容昭想到了程景舟那天的话,眼神闪了闪,不太自信道:“应该是可以的吧。” 程景舟被调回京城,具体职位未定,但是听父亲的意思,十有八九是要留在京城了。 如此也好,能守着父母,她日后若是真有孕了,心里头也能踏实一些。 夫妻二人休息一晚,次日用过早膳,便带上年礼去谢府。 刘若兰只是跟程景舟说了两句话,便急急忙忙地拉着谢容昭去后院了。 “怎么回事?这身子还没养好?” 刘若兰就怕她再是因为身子弱而无法生养,若果真如此,那就是她害了女儿呀。 谢容昭摇头:“阿娘,我身子没事,好好的。阿娘若是不信,可以再请大夫来诊脉。” “那怎么到现在都不曾有孕?这翻过年,你就十九了,你看看赵樱都当上娘了,你这里还没动静,你可知道这京城多少人盯着你那个夫君的?” 第412章 定下来了 谢容昭倒是一点不慌,“阿娘,景舟哥哥心里不可能有别人的。而且是他觉得我年纪小,以前身体又弱,所以才一直不愿意让我有孕的。” 刘若兰终于听出些不对劲来。 以前她也跟女儿提过几次关于孩子的事,但是女儿一直都是躲躲闪闪的。 听着这意思,是程景舟故意不让她要的? “我昨晚问过景舟哥哥了,他说我现在身子好,可以要孩子了,而且以前是在丰县,家中也无长辈照看,景舟哥哥担心我真有孕了也不知道好好养胎,所以一直不敢要。如今回京了,有您和阿爹在呢,他觉得守着长辈,心里头踏实。” 刘若兰也是觉得这样才好,程景舟的父母都不在京城,万一有个什么事,也指望不上,还是得有人看着才好。 “阿娘,我听说琅哥儿的婚事有眉目了?” 一提这个,刘若兰便又笑起来了。 “嗯,的确是有中意的了,琅哥儿自己也满意,我和你阿爹觉得也不错。正想着等正月里就把亲事定下来呢。” “那明年会成亲吗?” “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应该是要成亲的。琅哥儿如今中了举人,也算是有个出身了,只是今年的会试,你阿爹不建议他考。” 提及会试,谢容昭自然就又问起了谢荣晖。 “你大哥明年是肯定要参加会试的,不过我听你阿爹的意思是让他再缓一缓也是可以的。主要是怕他万一弄个同进士,反倒不美。” 谢容昭明白了。 这同进士和进士的出身还是有着极大差别的。 既然是家中不急着让他光耀门楣,所以完全没必要非得考。 “阿爹如今身份显赫,大哥肯定是有压力的。” 身为长子,谢荣晖如今只是一个举人身份,又不愿意靠着举荐入朝,上头压着一个有着才名远播的阁老父亲,这个压力的确是大。 “是呀,不过我们该想的法子也都使了,若是你大哥自己转不过这个弯来,咱们也没办法。” 谢荣琅如今十八岁中了举人,在京城又是一番热议,谢荣晖身上的压力只会更大了。 难怪之前父亲一直建议谢荣晖去游学,不仅可以增长见识,而且还能远离这些压力源。 谢荣琅相中的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常雅琴,今年十五,翻过年就十六了,也到成亲的岁数了。 “阿娘,这位常小姐我也是认得的,不过自打去年就不怎么见过她了,可是身体不好?” 刘若兰笑了:“这倒不是,只是她到了适龄的年纪,未定下亲事,也不适合总是在人前露面。常夫人在这方面可能管得严苛一些。不过我瞧着这个常雅琴倒是个性格活泼的,以后她嫁进来了,咱们谢家就热闹了。” 谢容昭一听也高兴,家中太冷清了,的确是不太好。 谢府的宅子不算是京城众朝臣中最大的,但是绝对是最清静的了。 一来是因为人口少,谢修文又没有那么多的内眷,所以这后院就显得清静。 陈娇娇也不是一个爱闹腾的,平时无事除了照顾孩子,就是管管家里面的一些杂务,日子过得倒也平淡又知足。 “阿娘,定亲的时候,我能来吗?” “当然了。你是阿琅的姐姐,定亲那天自然是要来的。我还想着呢,今年阿琅不参加会试,等成亲后,若是他媳妇有了身孕,就打发他去游学,你父亲说的对,男子还是当多出去外走一走看一看才好。” 这次送年礼,程景舟又被灌醉了。 谢府内院的确是安生,但是前院里住的人可不少呀。 除了有谢容昭的族兄族弟,甚至还有小侄子…… 程景舟觉得他以后若是敢对小乖宝说一句重话,谢家人的拳头都能把他给砸死。 第二天闲来无事,程景舟还想着陪小乖宝在家里享爱一把呢,又被谢府给叫过去了。 昨天是去送年礼,谢家的一些小辈们都在,所以好些话也不适合说。 今天谢修文特意让人来找他,说是晌午那会儿有空,让过去说话。“对你的任命已经出来了,不过要在年后初七才会正式颁下来。从五品给事中,可还满意?” 这也算是在程景舟意料之中的一个职位。 “多谢岳父,小婿记得岳父以前就曾担任过给事中?” “嗯。给事中的官职不高,但是权利不小,更何况你还年轻,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定然会受众人关注。职位给你了,差事能不能办好,就得看你自己了。” “是,岳父,小婿谨记您的教诲。” “丰县的那个工坊如何了?” “岳父放心,乖宝已经彻底地抽身出来了。手上的股子都转出去了,不过每年都会有一成的利润上交于县衙,然后由县衙单独立帐来划分这些银钱。” “这就好。当初弄这个工坊,也是为了丰县百姓。如今你们离开丰县了,自然该功成身退,省得再有人以此事为把柄来攻诘你。” “是,小婿明白。” “丰收工坊的事情,你们做的很好。特别是乖宝,这几年丰县的税收明显上来了,不仅仅是粮食,还有银钱,也算是立了大功,要不然,圣上也不会急着将你调回来。” 程景舟嘿嘿笑着,不答话。 “回了京城,要尽快将京城的事务以及人脉都熟悉起来。等正月里我会安排几场宴会,都是小宴,到时候你记得过来。” “是。” 程景舟明白,这是岳父在给他介绍人脉呢,这可是天大的人情。 也就是占着一个女婿的身份,若是寻常的学生,哪能有这个待遇? “我一会儿就得再赶回衙门,你反正也过来了,帮我指点一下那些孩子们的功课,有几个侄子,年纪不大,你多些耐心。” “是。” 岳父交待的事情,不敢不认真办呀。 正月里谢家一连有三天的小宴,说是小宴,倒更像是同僚好友一起坐坐。 每回来的人也不多,两三位。 程景舟明白如今岳父的位置,若真地是大张旗鼓地开始办宴请,那怕是要被人参一本结党营私了。 第413章 掌嘴 谢容昭被刘若兰带着也参加了两场宴会,这头一场倒是没什么大事,主要就是在赵家,也就是威信侯府,以前的大公子,现在成了世子爷,而赵恒则是天天舞刀弄枪的,竟然也真地让他有机会一展身手了。 前头打了一年多的仗,谢荣恩是从一开始就直接去了边关的,而赵恒则是半道上自己偷着去的。 当时没把赵夫人给急死。 好在,有惊无险,而且赵越也不可能真地不管自己的儿子,还是给派了几个身手利落的人跟在身边的。 谢荣恩这里同样也是。 他是在大军开拔之前便走的,先跟着那两万的骑兵快马加鞭赶到了边关,他原本就有个职位,身边自然是有忠心的手下。 谢修文不放心,又给安排了两个人在身边护着。 这仗虽然是打得辛苦,谢荣恩也受过两回伤,但好在挣了军功,下个月就能回来了。 赵恒是年前就回来的,不回来不行,赵樱给他写信,说母亲哭得眼睛都要瞎了,赵恒见那边递了降书,便请命回来了。 谢荣恩要随着大军一起回来,二月底能到京城就不错了。 人虽然还没回来,但是圣上对他们的封赏都已经下来了。 谢荣恩被封折冲都尉,因为是中府折冲都尉,所以官拜从四品。 听起来就有些吓人! 可事实就是如此,武将的晋升路子主要就是通过打仗,只要立了功,那就是升官有赏。 谢荣恩得封折冲都尉,手下要管着一千人,下府管束八百人,而上府而是要管束一千二百人。 谢荣恩已经很知足了,他还年轻呢,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挣军功。 谢荣恩的官职到了从四品,回京后,就可以给自己的母亲请封诰命了。 谢修文也知道这个,但是叔侄二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主要就是怕再生出其它变故。 刘若兰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诰命夫人,谢荣恩若是为自己的母亲请封,按制应该是正五品。 不过,这种机会只有一次,谢荣恩是给王氏请封,还是给自己的妻子请封,就得看他自己的了。 一般而言,都会先给自己的母亲请封。 当年谢修文主要是因为考虑到刘若兰在京中走动,所以才先给她请封了诰命,后来自己官职晋升,也还是顾念着孝顺二字,再加上当时他官职升得太快,又不好再升职,所以当时给母亲请封了诰命。 至于谢荣恩嘛,谢修文估摸着他会先给王氏请封。 毕竟谢荣恩妻的是将门女,没有诰命,她在京中走动也无敢得罪。 谢荣恩娶的就是那位收他为弟子的云麾将军的幺女,这会儿孩子都满地跑了。 赵樱嫁进了曹家,也就是当年和赵越一起办案的曹新家。 赵樱虽然是庶女,但她在赵家得宠呀,连嫡母都宠着她,所以她嫁入曹家倒也不算是多难以置信之事。 或许也是因为她庶女的身份,所以她嫁的是曹家的嫡次子。 若是长媳,以后要执掌家业,赵樱庶出的身份可能还差了些,哪怕是出身侯府,对于一些清贵人家而言,也是不妥的。 好在,曹家二郎也是位青年才俊,如今和谢荣晖一样,都是举人功名,这日后想要入仕,想必也不会太难。 第二场宴会,是陈家主办的。 陈娇娇自然也要去的,几个大人都没带孩子,主要也是觉得天气有些冷,怕孩子们再受不住。 陈博如今在陈家的地位稳固,毕竟官职一直在稳中求升,且也的确是受到了上面的重视,所以这几年陈博这一房自然是在陈氏一族中很显眼。 陈家的宴会,一开始还没什么,到了后面,谢容昭和陈娇娇就听到了有人在私底下说谢容昭不能生之类的话。 如果只是说她,谢容昭也就忍了,谁知道还能有人把这件事情往刘若兰身上扯。 只见那位瞧着还年轻的小媳妇又道:“听说谢夫人自己就不能生,成亲后只得了一个女儿,要不然,也不会过继两个儿子到膝下了。啧啧,你说说谢大人也是可怜,位高权重,可连个亲生儿子都没有。”“这个,毕竟他们不是京城人士,具体的事情,咱们也不知道,还是莫要议论的好。” 那小媳妇一翻白眼儿:“少来了!这京城谁不知道谢大人身边干净得很?那刘氏不能生,也不许夫君纳妾,那就是个妒妇!而且刘氏的女儿谢容昭也不能生,我看这就是什么样的娘亲养出什么样的女儿来。” 这话是越说越难听了。 不仅仅是她们二人听到了,刚刚踱步到这里的刘若兰和许如意二人也听到了。 “放肆!” 刘若兰还没吭声呢,许如意先发火了。 “你是哪家的?怎敢在此妄议诰命夫人?” 小媳妇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看到所处的位置,又似乎是恢复了些信心。 “给谢夫人王夫人请安。” 看来是认得她们二人的。 许如意正要说话,被刘若兰一把给拦住了。 那小媳妇见此,只以为这是陈家,她们不敢太放肆,没想到刘若兰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来人,掌嘴!” “是。” 古氏立马上前,没等小媳妇反应过来呢,直接啪啪就是两巴掌! 这下子把人都懵了。 其它人一看情况不好,立马都跪在了原地。 “还请夫人恕罪!” 无论她们是否参与议论了,只凭她们都在这里,那就是罪过。 古氏冷眼盯着她:“你也是妇人打扮,报上名来,是哪家的娘子?” 为何不称她夫人? 主要就是因为古氏跟着刘若兰这几年四处走动,并不记得曾见过这位妇人,所以只以为她并非官眷。 “你,你竟然敢打我?我是陈家人,你们上门做客,竟然还要打主人家,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刘若兰皱眉,古氏直接怼回去:“你是陈家人,可是这一家的陈家?若不是,那你还真算不得主人。还有,即便是主人又如何?请了客人上门,不是为了好好宴请,难不成是为了请来羞辱的?我家夫人乃是从三品诰命夫人,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你仗的是哪位大人的势,觉得可以肆意羞辱我家夫人?” 第414章 护短 古氏一开口,那小媳妇也的确是吓到了。 不管怎么说,她就算是官眷,那也只是个普通的夫人,连个诰命都没有,哪里来的资格去议论人家谢夫人? “我,我……” 小媳妇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听到动静的陈娇娇过来了,一见是她,脸便沉下来了。 “堂嫂这是做了什么?” 刘若兰看过去,没想到还真是陈家的人。 陈娇娇虽然是在质问小媳妇,但是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到了刘若兰身边,行礼后问道:“母亲没事吧?可是她冲撞了您?她是外城三房的人,是陈文兴的娘子。” 她这么一解释,刘若兰倒是明白了。 当年还想着将她家乖宝娶回家的那位陈三夫人,就是眼前这个小媳妇的婆婆? 呵呵,还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原来真是你们陈家人,我原以为她只是借着陈家的名头在胡言乱语,既然是你们陈家的亲戚,那便算了。我们走吧。” 后面这句是对着许如意说的,两人毕竟也算是比较有身份的官夫人了,也不好真地跟一个没品级的小娘子计较。 她们一走,陈娇娇便皱眉:“谁来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谢容昭就在不远处,只是她想掺和这件事,而且毕竟是嫂子的娘家人,也不好闹得太尴尬了。 谢容昭见母亲走了,她也没再多留,趁着现在大嫂没看到自己,还是先走吧。 府中下人战战兢兢地过来将事情全过程都说了一遍,包括这位小媳妇刚刚对谢夫人的不敬之语都说了,可把陈娇娇给气得不轻。 他们在陈家这样公然羞辱自己的婆婆,是生怕她在婆家日子过得太顺心了吗? “来人,将她给我撵出去。若是有人问责,只管推到我身上。” “是。” 陈文兴媳妇还不服气呢,觉得自己也是陈家人,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待自己? 结果,刚一张嘴,就被人拿破布堵了,然后直接往外拖。 那当真是一点儿体面也不讲了。 陈三夫人还在后头跟几位官夫人们说话呢,当然,主要是想要巴结讨好,毕竟,她自己没本事混一个诰命夫人当当,总得与这些权贵们打好关系,要不然,以后儿孙们的前程指望谁呢? 结果,有丫头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陈三夫人脸色都变了。 她也不敢闹大。 毕竟现在的陈博可不是以前了,人家的官职更高,而且还有谢家这样的亲家,她实在是招惹不起。 也幸好现在陈三夫人长脑子了,没在屋里闹起来,等出来后得知是儿媳妇得罪了谢夫人,脸都吓白了。 “这个作死的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那可是谢尚书的夫人,她怎么敢哦!” 不管怎么说,人已经得罪了,陈三夫人这会儿也顾不得去打骂儿媳妇了,还是找了个借口将陈夫人叫出来,开始想办法补救。 “你儿媳是疯了吗?莫说是她了,便是我在谢夫人面前也是要矮上一头的,她哪儿来的胆子敢在背后妄议谢夫人?” 陈三夫人面色发窘,她也想知道啊,这个大儿媳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大嫂,事已至此,您还是帮忙想想办法的好。我们也知道这件事情做错了,可是话都说了,怎么也收不回去了,您看是让我儿媳妇上门认错,还是咱们只备些礼物上门赔罪?” 陈夫人气得手都开始抖了。 本来他们谢、陈两家结亲时,这谢大人的官职就比她家老爷高,而且老爷能调回京城任职,还是托了谢大人的福。 如今谢大人官运享通,身上还有一个正二品的虚衔,自家老爷跟人家差得更多了。 这种时候,偏偏还有一个能给自己拖后腿的三房! 简直要气死她了。 “这件事情你先不要急,我先问过谢夫人的意思吧。不过,一会儿你得跟我一起去谢夫人那里赔罪。不管怎么说,那是你的儿媳妇,她蠢,你这个当婆婆的就得站出来扛罪。” “是,我知道了。” 陈三夫人再糊涂,也知道谢大人如今可是位高权重,五位阁臣,谢大人是最年轻的,还不到四十呢,这要是以后顺顺当当的,至少可以掌权二十年。 这样的大人物,谁敢得罪? 也就是她家那个不省心的儿媳,简直就是没长脑子! 刘若兰虽然生气,但这是陈家的宴会,人家好心请她们来坐客,也没道理特意摆谱,所以也没有为难陈三夫人,不过还是嘲讽了几句,算是泄愤了。 对于陈夫人来说,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说白了,人家就是看着两家的亲戚关系,要不然,哪能这般的轻拿轻放? 当然,事后陈夫人和陈三夫人都各自备了一份儿厚礼送过去,算是赔罪了。 刘若兰原本不想收陈三夫人送来的,毕竟这礼一旦收了,就意味着她原谅了。 可是又想着陈娇娇好歹也是陈家的姑娘,不好做得太过,免得日后儿媳妇难做,所以便让人收了。 一场风波,也就这样过去了。 娘儿几个谁也没提这事,但还是被谢修文知道了。 谢修文这人,打年轻的时候就护短,如今年纪大了,强势起来了,但是这护短的毛病不仅没改,反而是变本加厉了。 于是,陈家三房那边就倒霉了。 陈三爷的父亲和陈博的父亲是亲兄弟,只是陈博的二叔过世了,所以现在都说三房,以前刚分出来的时候,是说二房的。 这都不重要,谢修文觉得这陈三爷与陈博一家子的关系其实就是远了,所以收拾起来毫不手软。 谢修文现在可是吏部尚书,又是帝王倚重的阁臣,他想收拾一两个小吏,还需要亲自出手? 没几天,陈文兴就被贬官,好容易才回京的,又被贬到外头去了,而且这回还降职了。 不仅如此,连带着陈三爷家的一些产业也受到了影响。 谢修文收拾人就这一点好,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而且对于这种小打小闹,一般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就是不把你折腾死,给你留口气儿,你还得感激他老人家大恩大德,宽厚仁慈的那种! 所以,腹黑这俩字放在谢修文身上,那是绝对贴切的。 第415章 女主来京城了 谢容昭对于那天的事情,虽然生气,但是因为母亲当场就责罚了那位娘子,所以她事后也没有再多关注。 何必将注意力都浪费在陌生人身上呢? 谢容昭现在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这样也能让她阿娘少一些担忧,也能抵挡一些外面的风言风语。 对于那些难听话,她其实也是知道的。 只是赶巧,那位娘子说的时候被她们听到了。 其实外头议论她不孕的大有人在,只是当面儿都会笑呵呵的,你看不出来罢了。 赵樱和王宜诺也都问过她,是不是身体有问题,她们还都想着给谢容昭推荐大夫或者是秘方呢。 结果一问才知道,是程景舟担心她年纪小,身子弱,所以不想让她生。 这个理由,呃,怎么说呢,就让人很羡慕嫉妒! 谢容昭闲来无事,便陪着刘若兰一起去外面逛逛,其实也是坐着马车,去几家铺子里看看情况,别的地方不好多待,但是自家铺子,自然就没有问题了。 结果这一待,还真就待出事儿来了。 谢容昭的四季茶语,那也算是全大治勋贵们都知道的店面了,也不全对,这四季茶语里头还有宋家的股子在呢,只是这个招牌,如今在大治可是响亮得很。 名头响了,自然就会引人模仿。 这个谢容昭是丝毫不怕,有竞争才有市场嘛,这也是宋弈教她的。 做生意,不能只想着干哪一行就把别人的活路都挤死,这样的生意做不长久。 如今京城除了四季茶语之外,还有几家类似的茶楼,但是这花销比四季茶语低,而且味道也不及四季茶语的好,所以生意并没有四季茶语兴旺,但也有自己的客人群体,算得上是各做各的,互不相干。 谢容昭在二楼看了会儿帐册,刘若兰则是遇到了几位相熟的夫人,干脆就一起去喝茶了,谢容昭无事便只得自己在屋里打发时间。 “陈夏,我听着外头这般热闹,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夏出去打听一圈,又回来了。 “小姐,没什么事,就是又有人来四季茶语定包厢,定的是七日后的。” 四季茶语的包厢可不好订,基本上都是提前预约。 “不过是订个包厢,怎么刚刚吵吵嚷嚷的?” “是有一位爷吃多了酒,走错门,原本要去两家外的酒楼的,结果给蹿到咱们这里来了。” 原来如此。 谢容昭也没多想,差人去跟刘若兰知会一声,她便带着陈夏和阿桃去外面逛逛。 大治对于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苛,女子外出比比皆是,并不稀奇。 谢容昭从四季茶语出来后,就去了斜对面的香粉铺子,想看看有没有新出的唇脂。 掌柜的一看便知是官眷,立马请人到里面坐,再亲自去介绍。 也就是这个空当,谢容昭看到了一对男女一起进了这家铺子。 因为谢容昭是在里侧,光线较暗一些,所以那对男女并未注意到她,反而是兴致勃勃地跟店小二说起话来。 听这意思,好像是想要推销他们自己做的脂粉? 谢容昭也不急,掌柜的接连介绍了几样东西,谢容昭便点点头,指着其中最贵的一盒脂粉道:“这个我要六盒,其它的我再看看,你若是有事尽管去忙,不必非得在此招待我。” 刚刚已经有人来请女掌柜一趟了,她见这位客人好说话,又先定了六盒最贵的脂粉,自然是笑得更热情一些:“那贵客稍候,小人稍候便来。” 这种铺子,一般都是由一些娘子或者是六七岁的小女童在门面里做接待的。 当然,也有男子,只是他们一般都会负责男客。 谢容昭见女掌柜出去,便对陈夏使了个眼色。 刚刚进来的那对男女,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就是赵家俊和王曦梦。 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已经结成夫妻了,只是他们怎么会来了京城? 谢容昭不由得暗骂自己大意了。 这两年自己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对这二人也不那么注意了,没成想,人竟然已经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不知道如今赵家骏是否已经有了功名在身。 募地,谢容昭瞳孔一缩,难不成,他是来参加会试的? 若是如此,那还真得打起精神来应对了。 不大会儿,女掌柜又回来了,谢容昭是不差钱的主,将她推荐的唇脂和眉黛又选了六份,可把女掌柜给乐得合不拢嘴了。 上了马车,陈夏才回禀:“小姐,那对夫妻便是赵家骏和王曦梦,他们夫妻二人也不知从哪里讨到了一个脂粉方子,刚刚就是与女掌柜来谈这宗买卖的。” 还真是让谢容昭有些意外。 怎么感觉这个王曦梦好像什么都会一点呢? “那可谈成了?” 陈夏摇头:“咱们刚刚去的,那可是全京城最有名气的香粉铺子,而且来这里的都是贵女夫人们,她给出的那个方子做出来的效果并不怎么样,听女掌柜的意思是不打算买下来。” 谢容昭没听明白:“已经做出成品了?” “是。他们之前带着成品来过一趟,不过当时店里只说是要看一看成色以及效果,他们这回就是来看结果的,只是没谈拢。那方子还在王曦梦手里。” 谢容昭回府后,便将王三叫过来:“去打听一下这个赵家俊和王曦梦如今住在何处,来京所为何事。还有,但凡是与他二人相关的,打听得越详细越好,只有一点,莫要惊动了他们。” “是,小姐,小的这就去办。” 先前在丰县时,谢容昭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只是如今回京了,这官场上的应酬多了,身边的人再称呼她为小姐,似乎是有些不妥。 想到她在京城还有几个对头呢,不能让对方拿捏住,便干脆将王自珍叫过来,然后吩咐以后都称呼她为少夫人。 王三办事倒是利落,很快就带回了消息。 “他们夫妻俩带着一个孩子住在梨花胡同,这次进京听闻是因为赵家俊想要来京城读书,而王曦梦是为了一桩生意过来的。” 第416章 得罪权贵? 谢容昭心里有数了:“赵家俊现在是什么出身?” “秀才。去年参加乡试落榜了,据他自己说,是因为在府城得罪了人,然后被人恶意刷下去的,而且小的打听到他们之所以选择到京城来读书,也是因为担心那人再恶意报复他们。” 这话不对劲呀。 谢容昭突然笑道:“可是他即便是在京城读三年书,以后也是要回原籍考试的,那他就不怕再被针对了?” 王三愣住,这问题他可没想过,只管打听消息,完全不过脑子的。 “行了,还有什么,你赶紧说。” “王曦梦之前在府城救了一个人,听说是京城的贵人,后来便和他搭上线,一起做生意,如今也是为了这桩生意过来的。好像是与吃食有关。” 谢容昭点点头,只要赵家俊如今还只是一个秀才,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还是不能大意了,王曦梦这个女人太毒了,上回能想出那种恶心的法子来抢自己的镯子,谁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没良心的事来? “去打听清楚和王曦梦一起做生意的是哪家,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只是先要知己知彼。” “是,小的这就去办。” 遇上赵家俊和王曦梦,的确是出乎她的预料。 不过,只要赵家俊暂时起不来,那一切都还有机会。 晚上,谢容昭将他们夫妻俩的事情跟程景舟说了,还提到了王曦梦几次三番地想要抢自己镯子的事儿。 “这个王曦梦的脑子有问题吧?这镯子是我阿娘的陪嫁,后来咱们定亲,我阿娘给了你,这怎么也跟她王家没关系呀?她怎么扯出来的这种歪理?” 王曦梦之前对人家说这镯子是她王家的祖传之物,无意中遗失,之后便落到了谢容昭手上,所以她才会想办法将镯子赎回去。 结果,没赎成,便开始打歪主意。 谢容昭也觉得这个王曦梦脑子不正常,这镯子的来历可是很好查的。 当年程母的嫁妆单子可都留着呢,人家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成她王家的了? 而且那会儿王曦梦都没出生呢,从哪就见过这镯子,还知道是她家祖传的? 就她王家几辈子都在村子里头种田的,何曾见过这般精致的镯子? 别看谢容昭腕上戴是的一只银镯,但那可是绞丝的,光是这手艺,就不是寻常人能碰得上的。换言之,这镯子真正的贵重之处不在原材料,而于这份手艺。 谢容昭多年来一直戴着,也从未听哪位夫人小姐说她戴银镯子掉价,主要就是知道这手艺的不寻常。 “你说,她还会再想法子来抢我的镯子吗?” “呵,她就算是想要抢,要如何抢?你是官眷,她一介秀才娘子,你们的身份天差地别呢,这里可不是高县,还有谢容兰等人供她利用。她便是想要踏进我程府的大门,也是不易的。” 这话有道理。 程景舟如今已经是从五品的给事中了,任命书已经下来,程景舟这几日已经去衙门里当差了。 “总之咱们都要小心一些,我总觉得那个王曦梦有些邪门儿,好像总能逢凶化吉。当初在高县,我父亲的身份也足以压人了吧?但是她就能找到脱身的法子。” 说来说去,也就只是遭了一些罪,并没有被下狱,也没有担什么罪名。 所以,谢容昭对这个人很是顾忌。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若是担忧,便少出门,除了谢家,别处哪里也不去就是了。” 这才是正月呢,谢容昭本身就畏寒,没什么事,她也不爱出门儿的。 只是不知道这对夫妻来京城多久了,先前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两天后,王三将能查到的都报过来了,但是并不能令谢容昭满意。 还是后来方家和过来,才带了让谢容昭想听的消息。 “我先前回过一趟老家,也知道赵家俊在府城的事。其实此事也是他说地太严重了。他的确是得罪了当地通政使司的儿子,但是人家并没有以权压力,说白了,就是赵家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乡试的试卷我是没法子拿到的,但是听说当时礼部可是派了一位侍郎大人亲自过去监考的,这种事情,谁敢胡来?” 谢容昭点点头,她就觉得奇怪呢。 若是真得罪了大人物,几年后就不参加乡试了? 敢情是赵家俊自己学问不到家,又正好招惹了权贵,这才自己脑补了一大堆,觉得自己没考中是因为有小人作祟。 “多谢表哥特意跑这一趟了,这个赵家俊我未见过,倒是这个王曦梦与我打过交道,也不知这人是不是生了癔症,在高县时,便对人说我的镯子是她王家祖传的,可笑至极!” 这也不算是冤枉王曦梦,她当时为了达到目的,的确是编造过这样的谎言。 当然,这种说辞也很容易开脱,她顶多就说一句是我看错了,便能揭过去。 但是她的行为,着实令人厌恶。 “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是姑母跟我说的。昭昭,你如今是官夫人,若是真要与她计较,倒显得你不容人了。依我看,此事就暂且揭过,若是她老实安分,咱们就当是没见过这么一号人得了,省得再沾自己一身的污水。” 言外之意,你是瓷器,她是瓦砾,何必要与其一般见识呢? “表哥说的对,只要她不再惹事,我也懒得搭理她。” 谢容昭知道这个赵家俊是因为学问不到家而未能中举,这心里就舒坦了。 上辈子,若不是他拿到了自己父亲和景舟哥哥写的一些策论文意,又怎会被人吹捧为才子? 这等将别人才华强行冠在自己身上的小人,品行又怎会好? 他与王曦梦这样的贪婪之人凑到一起,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王三虽然未打听到关于高县和府城那边的事,但是弄清楚了王曦梦救的便是安和街谢家的人。 谢容昭不得不感叹这位女主的好运,上辈子她同样救了谢家人,只是当时的谢怀义身居高位,实权在握,谢家其它子翤也都被谢怀义给捧进了官场,而这辈子,那个谢家早已不复往昔。 第417章 推荐信 不得不说,王曦梦即便是没有拿到那个银镯子,本身的运气也是不差的。 只是她事事都比谢容昭慢了一步。 比如说那些吃食,再比如说乳茶。 王曦梦做出来的乳茶当然也能喝,而且也能卖,可问题是有了四季茶语那样的高端乳茶,谁还会再来喝你这个几文钱一碗的乳茶? 况且,这里毕竟不是王曦梦上辈子生活过的地方,很多原材料都没有,想要做出味道特别惊艳的乳茶,那就行不通。 比如说,她所知道的奶粉、香精、浓缩果汁等等。 这个世界里没有这些东西,她也不可能凭空就造出来,所以她做出来的乳茶味道并不是特别好。 而在谢容昭上辈子死后所‘看’到的那本书中提到的王曦梦种种,其实也不过是加了滤境,最重要的是没有对比,所以就显得王曦梦做出来的东西比较新奇。 而这辈子谢容昭先一步弄出来了,而且是真真正正靠着自己的本事将东西调制出来的,那个味道,绝对不是别人随便复制一下就能做出来的。 王曦梦也没想到她做个小生意竟然还不顺利。 虽说她这几年也挣了些银钱,但是跟她自己曾经的雄心壮志相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她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后世的才学和经验,至少给自己弄个家财万贯的大财主当当,可是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她手上存的银钱如今还不足一千两。 一千两呀,听起来是很大一笔钱了,如果是在乡下生活,他们一家三代吃穿不愁了,即便是在县城里,也得过得有滋有味儿。 可问题是,他们现在到了京城,而且赵家俊还要读书的。 就目前来看,读书就是最费银子的了。 一年里头除了束脩、节礼、文会、笔墨纸砚等等,这些杂七杂八地加起来,少说要耗费掉几十两银子。 可是不读又不行。 赵家俊已经是秀才了,若是再努努力,只要能考到举人,那他们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先不说举人能享受到的诸多福利,几百亩的免税田,还能免除一家子的瑶役,便是商税都收得少。 最主要举人的话,就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了,如果回高县,那就是等于能和县令平起平坐的存在。 所以,现在王曦梦就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赵家俊给供到举人老爷。 只要中了举人,他们可以放弃再继续科考,毕竟,一年下来,他们夫妻俩什么也不用做,就能有几十两银子的进项。 而且一旦中了举人,身份上来了,王曦梦再想做什么生意,那门路也就更广,衙门那边也会给面子,这利润自然也就会更丰厚了。 所以,王曦梦得知赵家俊得罪了府城的贵公子,便二话不说,带着他一起来了京城求学。 他们也是打听过的,知道京城的白鹤书院也是名声很大,与铭山书院并称南北双院呢。 赵家俊也知道妻子手里头攥着不少银钱,他也没指望着让她给自己走关系送礼,只要能进白鹤书院读书,那他觉得下一回的乡试也稳了。 而且,赵家俊觉得那位公子也不过是仰仗其父亲的威风罢了,他打听过了,这一两年,那位大人就要调走了,所以他觉得自己下回乡试必然能过。 正是因为他的这份自信,王曦梦觉得一定要供他继续读书。 王曦梦的记忆里,赵家俊是做了大官的,入仕之后,那一路都是飞黄腾达。 所以,王曦梦坚信自己一定能成为官夫人,而且还是能让整个大治朝廷外命妇们跪拜的那种贵夫人。 二人各有心思,但最终的目标基本一致,那就是一定要出人投地! 所以,他们来京城了。 王曦梦当初的确是救了谢家的一位公子,只不过很可惜,对方在谢家的地位一般,算不得多受宠,毕竟又不是嫡脉嫡出,但是王曦梦好歹救了他一条命,他不能不报答,所以,还是得想法子报恩。 谢青便是被王曦梦救下的那个少年郎,谢怀义是他的曾祖父,他是在外游学时受了伤,恰好被王曦梦看见,这才有了救命之恩的说法。 谢青不想欠人恩情,可是他自己能力有限,所以便拐着弯的求到了谢林那里。 谢林这些年虽然与安和街谢家这边接触的不多,但到底还是同族,侄儿求上门了,他也不好直接拒之门外。 待他听说是为了报恩之后,倒也对这个侄子刮目相看。 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拿到白鹤书院的推荐信,但他还是应了人家,也不知道是该称赞他的勇气可嘉,还是该骂不自量力! 白鹤书院的推荐信是那么好拿的? 而且谢林对这个想要推荐信的人多少有些不喜。 白鹤书院名气大,但是一年有两回可以参加考试,不论出身,只看学问。 要求也不高,只要是秀才出身的,都能去考。 谢林自以为白鹤书院的要求不高,但是他却忽略了他自己的原本就比那些农家子要高很多。 他以为的要求不高,那是针对世家公子,而对于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子而言,可是太难了。 最终,谢林还是给了谢青一封推荐信,他亲笔写的。 谢林如今是户部侍郎,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 谢青得了这封推荐信,自然是颇为欢喜,立马就送去给恩人。 赵家俊拿到了白鹤书院的推荐信,自然是万分感激,连连对着谢青作揖。 谢青都被他弄得不好意思了。 还是王曦梦出来打圆场:“好了,谢公子也不是外人,既然来了,便坐下一起用饭吧。我再去炒两个菜,你们二人也可以对饮几杯。” 王曦梦这是想要让赵家俊和谢青多接触,毕竟谢青是世家子,这手里头的人脉可不少呢。 赵家俊也不傻,拉着谢青落座,之后便一直与其探讨学问。 谢青也是个真挚且单纯的少年郎,被他又是吹捧又是感激的,一下子便飘飘然了。 盯着这里的人立马就去报信了,王三也没想到,赵家俊竟然是为了进白鹤书院。 谢容昭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主动出击断人前程了。 第418章 会试 上辈子他们夫妻俩可是捡着阿爹和景舟哥哥的东西,没少捞好处。 刚刚重生那会儿,谢容昭恨不能生啖其肉! 可是现在,他们一大家子人都好好的,阿爹进了内阁,景舟哥哥如今的仕途也一片光明,她若是再用一些手段害人,只担心会阻了自己亲人的前程。 说白了,就是她现在心中有牵挂,做事也有忌惮了。 谢容昭纠结了好几日,最终想出来一个法子。 她不会主动去为难这二人,但若是这二人再敢打半分她的主意,那就必然要将这对黑心夫妻给毁个干净。 王曦梦救了谢青,也算是搭上了一条人脉。 虽然谢青这一家子如今已经没有那么风光了,但好歹也是官宦世家,家里头除了一位身居五品的大伯以外,还有几位有个闲职的长辈,所以这人脉总比农家子赵家俊要多得多。 几天下来,谢青带着赵家俊也认识了不少人,有的是纨绔之流,还有的则是京城有名的学子,总之,赵家俊这几天跟着他东奔西走的,也算是长了见识。 赵家俊这几天结交了不少权贵之子,下意识就觉得自己也是进入这个圈子的人了,不禁便开始飘飘然了。 此时在他心里,府城的那个小纨绔又算得了什么呢? 昨天自己还跟一位郡主家的小公子一起喝酒了呢,那可是皇亲呢! 王曦梦这几天一直在张罗着做买卖的事。 但是她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做,毕竟她也知道她如今是秀才娘子,也不好总是在外抛头露面,时日长了,会有一些流言蜚语找上门来。 可是她在京城并没有多少熟人,细想之下,便花钱买了两个奴仆回来。 王曦梦和赵家俊家里头是有仆人的,一对三十余岁的夫妻,男的负责看门、打扫庭院,妇人负责厨房事宜,再加上平时的洗洗涮涮的活,也够忙碌。 好在如今这宅子是谢青家的,所以他们不需要付租金,但是王曦梦想过了,虽然是不要钱,但也不能长住,所以还是得早做准备。 王曦梦买回来的两人也是一对夫妻,年纪不大,还带着一个孩子。 王曦梦手里头的钱不够,所以只能在外城租了一间铺子,然后准备做一些南方口味的早点在这里卖,就把这对夫妻安置在这里了。 因为是死契,这对夫妻以后都只能是王曦梦的人,所以她才敢放心教。 王曦梦在高县虽然没能折腾出多大水花来,但是在宋弈狙击她之前,在周边的一些小县里林林总总也赚了不少,所以这回还是打算再接着开食肆,本钱不大,最主要的是,她手里头有方子。 谢容昭再厉害,也不可能将王曦梦所知道的方子都给提前做出来,所以王曦梦便弄了一家包子铺,另外还有酸辣抄手等等。 外城人多,而且开的小食肆,也适合一些普通老百姓们在这里吃,所以铺面一开,这生意就不错。 铺面是年前就谈下来的,如今有了人手,直接就开起来,只是王曦梦是个有野心的,现在食肆一天的进项虽然不少,但她还是看不上。 王曦梦虽然不能出去招待客人,但是食肆开张头几天,她还是在店里头跟着忙活,主要也是想要看看流水如何。 刚买来的下人,她还是信不过的。 一天能有三百文的进项,这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王曦梦不满意。 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 三百文够干什么的? 王曦梦心中虽然不满,但是总比一文钱不进要好得多,所以便只得先让人这么干着,她再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做些别的。 她之前想的特别好,冬天可以存些冰,夏天做那种冷软或者是水果冰沙来卖。 但是到了京城之后,才发现存冰也是需要本钱的。 你没有那么多的钱,如何修建冰窖? 没有冰窖,如何存储这些冰? 而且达官贵人们若是夏天常吃,也可以自己府上做,这等吃食他们为何一定要在外面买着吃? 王曦梦这才知道,很多达官贵人家里头都有冰窖,而且都是很讲究的,用开水在冬天冻成冰,然后储存起来。 她原以为,这些古人们什么也不懂的。 哪知道,人家吃的冰跟解暑放在屋里的冰是两种分开来储存的。 而且她以为的水果冰沙,其实京城权贵人家们也都会做,不过不叫这个名字,好像是叫酥山。 王曦梦这次深受打击,原以为只要她动动嘴皮子,吐露出几个方子来,就会有人跟她一起合作挣大钱,现在才明白,是她想当然了。 如今冷静下来,便开始琢磨一些更实际可用的。 香粉铺子那边并不是很好谈,王曦梦最终放弃了那些贵人们喜欢光顾的铺面,改在外城的一些脂粉铺子里送货。 王曦梦这回没卖方子,只是自己在家里头鼓捣,然后再送去香粉铺子卖。 她的方子很简单,但是因为是她自己做,所以量不是很大,但是供应外城的两间铺子也是完全够用了。 王曦梦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半个月,做脂粉让她赚了八两银子。 这个数字已经很可观了。 王曦梦还是不满意,但是这已经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赚钱法子了。 想着赵家俊还要在外面应酬,前几日只是请几位友人吃了顿酒,就扔进去二十多两银子,王曦梦就肉疼! 可是没办法,她也盼着赵家俊能早日出息,这样她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一转眼,进入二月。 外头应酬的学子们明显大幅减少,都要开始备考了。 赵家俊也基本上不出门了。 他不参加会试,但是别人得参加呀。 如此一来,他便开始静下心来在家中读书。 只是,是否真地能静下心来,那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谢府此时则是较为紧张。 谢州和刘大郎去年乡试时都中了举人,但是他们二人直言学问还不够,所以不来参加会试,直接都在铭山书院里用功。 而今年谢荣晖和谢荣琅则是都要参加会试的。 兄弟俩齐上阵,压力又给到了谢荣晖。 第419章 一门三进士 第419章一门三进士 谢荣琅去岁中了举人,名次还不赖,竟然在前十。 今年的会试,谢荣琅是真地志在必得。 谢荣晖在外历练几年,整个人的气质越发沉稳,谢修文对其很满意,日后入仕,他即便是官位不高,也定然可以稳步上升的。 家里有两位举人要参加会试,谢府上下都颇为紧张,还是谢修文让他们都别太在意,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不要以为他们中不了贡士就像是白读书了一样。 刘若兰则是一心想着帮他们调理好身体,今天这个汤,明天那个乳的,反正就是换着花样地让他们吃好喝好休息好。 等到开考这一天,谢容昭也特意过来送兄长和阿琅一起进贡院了。 会试一考三场,每场三天。 等到三场都考完,谢荣琅觉得自己已经没了半条命。 他还是一直有坚持练武,就这还觉得有些受不住呢,更何况是其它的弱鸡文人了。 谢荣晖也是勉强坚持到了最后,他觉得哪怕是让他再在里面多待一个时辰,他都得晕了。 两人都把题做完了,该写的文章也都写出来了,兄弟俩就是单纯地适应不了这种紧张的气氛。 谢荣晖一出来,便有人扶住,然后往马车上带,再就是喝上一碗热汤,再弄上暖手等等,别提多周到了。 而谢荣琅一出来,生怕别人再来限制他的自由,总算是有机会伸展一下胳膊腿了,若是再待下去,他觉得自己就要成为一个废人了。 所以,两个人感觉到的废,是完全不一样的废。 谢荣琅从小就是一个靠着打架拼出一条活路的人,后来即便是被谢修文开蒙,也照样没把功夫落下,他跟谢荣恩对招,两人能打上半个时辰分不出胜负来。 这样一个习武又好动的人,你让他一连三天坐在号棚里没法活动,他不难受才叫怪了。 谢荣晖那是真地脸色苍白着出来的,好在已经考完,接下来就是等结果了。 这两人回家后先吃了一顿好的,接着就是倒头大睡。实在是在号房里没法睡得安稳,还得担心是不是睡过头了,再加上号房并不隔音,还能听到其它人打呼噜的声音,怎么可能睡得好? 等结果的这段日子,最是焦灼。 谢荣晖几乎是不出府门一步。 而谢荣琅则向是撒了闸门的小公鸡似的,到处乱蹿,天天不着家,今天和同窗一起喝酒,明天就和老师一起赏景,反正就是不闲着。 谢容昭也瞧出来了,谢荣琅没有压力,考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反正他还小,才十九呢,以后也有机会。 但是谢荣晖就不一样了。 他是长子,而且又比他们大了几岁,上一次的会试中,比他小的程景舟都中了状元,他这个做大舅兄的,又迟了三年,若是再不中,总觉得没脸见人了。 压力太大,这可不是好事。 就算是中了贡生,后面还有一项殿试呢。 虽说中了贡生基本上就稳了,但是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落选的。 这其中,就与心理素质有着极大的关系。 谢修文也试着开导了谢荣晖两次,效果不是很明显,但是能看得出来他比先前要松弛一些了。 谢容昭就给陈娇娇支招,让他没事在院子里带带孩子,儿女现在都满地跑了,让他带着一起读读书,写写字,只要不想着名次的事,他的心情就能放松下来。 果然,还是有效果的。 会试放榜,谢家人除了谢修文之外,其余人都坐在前厅等消息。 谢容昭一大早就过来了,哪怕程景舟跟她说不用太担心,岳父一定会提前打听出消息来了,但是谢容昭仍然十分期待又紧张地回了娘家。 刘若兰这回是一点儿信也没听着。 谢修文如今忙着呢,正在挑选往边关派遣的大臣,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完,哪有功夫再去打听别的? 而且不光他忙,户部和工部也都忙到飞起,如果不是因为有会试,估计礼部就是最闲的了。 好在,期待的结果还是很喜人的。 谢荣晖中了第七十八名,这个名次不是很好,如果殿试时发挥稳定还好,最起码可以进二甲,可稍有不注意,可能就会被挤出二甲了。 谢荣琅的名次考地不错,会试第六。 这个成绩很亮眼。 毕竟谢荣琅今年才十九,这个名次,如果在殿试上再好好发挥,是有可能进一甲的。 不管名次如何,兄弟俩这回都过了会试,是件大喜事,刘若兰一高兴,当即就发了话,府里下人每人发双份儿的月钱。 殿试要等几日后,也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准备的时间。 谢荣琅这个名次,中进士应该是稳了。 谢荣晖的名次稍微差些,谢修文晚上回来后,就把人叫到书房,也不知道父子俩谈了什么,反正谢荣晖再出来的时候,看起来神色轻松了不少。 只要不是同进士,那二甲不论是名次靠前还是靠后,其实关系都不大。 毕竟别人问你出身,不会在意你当年考了多少名,除非你是前三,否则完全没必要。 谢荣琅是次日晚上被谢修文叫过去问话的,谢荣琅有天赋,只是性子上还有些锐气,需要好好打磨一下,所以谢修文问完他的功课之后,又跟他提了一些关于殿试的事。 最后一哆嗦了,可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殿试当天,景文帝亲临,谢修文避嫌没去,在自己衙门里头忙活呢。 最终的结果,谢修文表示很满意。 谢荣晖赐二甲进士出身,他的名次比会试时好些,六十一名。 谢荣琅是探花郎,赐进士及第出身,而且还要跟状元、榜眼一起游街。 这个名次很给谢修文长脸了。 当年谢修文是榜眼,如今他的儿子是探花郎,而且还是少年得志,简直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了! 有礼部官员提醒了一句:“禀圣上,这谢大人家是一门三进士,乃是我朝读书人之典范!” 景文帝这才想起来,一门两进士的事情都鲜少发生在普通人家,更何况是一门三进士? “赏!” 因为是一门三进士,所以景文帝还特意下旨赐了牌匾,不仅如此,还大力褒奖了刘若兰。 第420章 我们也要去京城 因为景文帝认为如果不是因为谢修文有才华,而刘若兰又贤德,这两个过继的儿子不会如此优秀。 刘若兰因此而获得正三品诰命夫人的殊荣,而且还得了一大堆的赏赐。 一门三进士,这简直就是震惊所有人的眼球。 这个荣耀太大了! 圣上亲赐的牌匾,自然不可能马上就做好,但是这个消息一出,就足以令京城权贵们对谢家刮目相看了。 以前朝中只有一个谢修文,就算是他与王进、谢林等人交好又如何? 总归是一个泥腿子出身。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谢家竟然一门三进士,这是多少权贵人家想都不敢想的事? 若是名门世家还则罢了,毕竟他们有底蕴,各种的教育资源也更丰厚,有些书籍是那些普通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甚至连书名都不曾听过的。 所以若一门三进士,出现在这些望族里,自然算不得什么。 可问题是谢修文是个农户出身呀! 这样的一个人,不仅自己出息了,而且还教出了两个进士儿子,这简直就是没天理! 其实一门三进士,即便是在名门望族之中,也并不多见。 这里的一门,可不是一族。 真正有父子三人都中进士的,屈指可数。 可谢修文不仅做到了,他的小儿子甚至还考中了探花郎! 这就是本事呀! 原本跟在京城读书的一些谢家小辈们,还想着自己能偷偷懒,或者是回老家去偷个闲的。 但是现在看看谢荣晖和谢荣琅都为谢氏增光,以后就要当官了,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而且他们现在在京城读书,算不得多苦,顶多就是需要自己用功罢了。 在这里吃的好住的好,他们若是再不好好努力,如何对得起谢阿叔(阿爷)的大力栽培? 圣上赐匾,这自然是家族荣耀。 只是这东西没办法直接从京城给运到老家去,成本太高,而且还有风险。 所以礼部这边将牌匾送到了谢府,谢修文干脆就向圣上求了一副墨宝,然后命人快马加鞭送到府城,然后再由当地的工匠精心打造,送至谢家庄。 圣上钦赐的牌匾是不能自己再随意复刻一份的,而且这牌匾上还有礼部、工部的印记,这东西只此一份,你若是胆敢自己再弄一份一模一样的,那就等死吧。 谢修文将这一门三进士的牌匾特意请到了正院正厅的位置,这是谢家的荣耀,也是圣上对谢修文的看重。 谢修文不惧人言,干脆就大大方方地亮出来,原本这一门三进士也是事实,又不是他刻意捏造的。 这块牌匾,现在不能送回高阳县,等以后他若是辞官了,回老家的时候,也是一定要带走的,这才是真正的圣上钦赐,是要被供奉到宗祠里的。 因为谢修文求了一道圣上手书,所以送到谢氏宗祠的这块牌匾,几乎是与京城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少了礼部和工部等朝廷的认证。 换言之,这墨宝是真的,牌匾也是真的,只是不及京城的那块更有权威性。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谢修文家一门三进士! 这可把谢阿爷给激动坏了。 他们没有分家,圣上赐给谢修文的,那就是赐给他的呀。 一门三进士,这份荣耀着实能让谢家风光百年了。 只要再下面的子孙们不造反不作恶,哪怕是没有出息,也足以让他们几代人安稳度日了。 这只是一块匾吗? 那必然不是,那可是圣上亲笔,这性质是绝对不同的! 谢家开了祠堂,先将牌匾挂上去,之后又是一番祭祠,县令来了还不算,连府城的刺史大人都来了。 这可是他们这一方的代表人物了。 谢荣琅和谢荣晖要回乡祭祖的。 谢荣晖的名次还可以,因为是进士出身,所以他整个人也都开朗了许多,但是因为名次不同,所以他的假期比较短,谢荣琅比他多出十几天。 谢修文是希望他们能回老家一趟的,所以这个名次一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做安排,这一回,陈娇娇也要带着一双儿女回去。 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曾见过曾爷爷,这不合适。 除了伺候的人,谢修文给他们安排更多的还是护卫,这种时候,虽然低调很重要,但是安全更重要。 谢荣琅是探花郎,所以圣上还赐了仪仗可以回乡,这无疑是给他们此行的安全又上了一道保险。 有圣上赐的仪仗,哪个不要命的敢过来使坏? 谢阿爷心中是百般复杂的。 当年他原本就不乐意儿子将那个小狼过继到名下。 这些年,他对这个孙子也是无可无不可的一种态度,逢年过节,该送京城送的一些东西也没少,该有他一份的,自己也都备上了。 现在想想,幸亏他没有表现出对这个孩子的不待见呀。 要不然,自己这张老脸都要羞臊死了! 谢荣琅中了探花郎,这可是谢氏一族的荣耀,无论他是不是谢修文的亲儿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谢修文的户籍名下,更是他们谢氏子孙。 谢荣琅如此出息,谢荣琅以前的大伯一家子自然也想着攀上来。 只可惜,没等他们这个想法成熟,就先被族长和村长叫到一起给训了一顿。 谢荣琅都过继十几年了,你们现在才想起来跟他有血缘关系,是不是太晚了些? 而且谢荣琅之所以能读书,也是多亏了谢修文,如果没有这个养父,谢荣琅现在八成都死好几遍了。 有了族老们的震慑,这些人不敢再闹。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太多了,没必要再闹腾了。 而且过继文书也不是假的,他们也的的确确是没管过谢荣琅,要是让他想起来自己以前还虐待过他这件事,怕是他们要有苦头吃了。 这边歇下了,谢容兰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冒了出来,而且开口就要让谢荣晖带他们一家去京城。 别说是谢荣晖了,连谢阿爷都呆住了。 这话从何说起呀? 谢容兰的气势很强:“我家夫君如今也有举人功名,二叔总不能只管侄子,不管侄女的死活吧?” 第421章 不合格 陈二郎中了举人,但是名次并不靠前,而且陈二郎并不打算再继续考了。 陈二郎如今也快三十岁了,他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学问,估计再读个六七年都未必能考得中进士,毕竟他也是勉强中了举。 但是谢容兰不听这一套,执意要让陈二郎继续往上考,还非得要让他去京城投奔二叔。 陈二郎做不来这样的事。 他自己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回来,心里还是有数的。 如果说以前不知道,成亲后也都慢慢地知道了。 他的妻子心眼儿太多,也太坏了,当年那么小,就能对着一个小娃娃出手,真去了京城,估摸着能把谢二叔家里头折腾得鸡飞狗跳。 陈二郎高估了他的妻子,如果真去了京城,十有八九谢容兰是很难活下来的。 现在的刘若兰和谢容昭,可不是他们以前以为的那对母女了。 谢荣琅没表态,谢容兰是谢荣晖的亲妹妹,理当由他出面解决,他就乖乖地当自己的二房幼子便好。 谢荣晖和谢阿爷商量了一刻钟之后,又将陈二郎叫进去问过,最后的结果,果然是陈二郎无心再科考,谢容兰的说法,让他们不必在意。 谢荣晖想到父亲如今的能力,对这个妹夫的人品也信得过,便旁敲侧击道:“那妹夫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我想着就在县里住着,没打算去府城找差事,我与程大人相熟,他之前也有意请我入县学教书。我性子温吞,又不擅谋略,教书育人于我而言,倒是再合适不过。” 谢阿爷满意地点点头,有自知之明,这是好事。 谢荣晖也觉得可以,这是自己的妹夫,不求他能飞黄腾达,只要日子过得安稳,能善待他的妹妹就好。 三人达成一致,县学的差事也不需要别人再多助力,有程大人在,也不会委屈了陈二郎。 至于还在不依不饶的谢容兰,自然无人理会她。 谢阿奶倒是有心帮扶一把,但是又想到这个孙女历来不得二儿子的欢心,便彻底歇了心思 。 谢家能有今日,全赖二房,她就是再糊涂,也知道此时不能让二房的人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谢容兰闹了两回,没能称心如意,气得回去后就和陈二郎大吵大闹,还闹腾着要和离。 和离个什么呀! 都三个孩子了。 再说你谢容兰是个什么名声,自己心里没数吗? 也就是陈家人厚道,不跟你细掰扯这个,要不然,能有你好受的!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陈家人对谢家心存敬畏,所以尽量地容忍她。 谢荣晖还是找了个时间,单独跟谢容兰说说话。 谢荣晖去陈家拜访,看过自己的三个外甥之后,便示意要和她单独说话。 谢容兰对这个长兄还是有几分真情实感的。 毕竟,她年幼时,便一直听长辈们说大哥以后是有出息的,她嫁了人,以后也要多指望这个兄长。 如今兄长的的确确是中了进士,日后也要做官了,可是那又怎么样的呢? 大哥如今已经是隔了房的堂哥了,而她也早已嫁人,都是三个孩子的娘子,难不成真地要和离再嫁? “你也不小了,言行举止竟是不及小孩子吗?” 谢容兰气极,可是对上兄长的视线,又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妹夫待你不错。你成亲多年,无论你怎么不讲理,妹夫也未曾对你动过手,身边除了一个通房丫头之外,也没有庶子庶女,更没有纳妾的打算,你还想怎么样?” 谢荣晖早就打听清楚了,那个通房丫头还是被谢容兰给折腾得送给陈二郎的。 要不是谢容兰太过分,陈二郎或许都没想过要收用一个丫头。 谢容兰在人家还是清清白白的时候,就污蔑小姑娘勾引陈二郎,还强行把人扔进水里,后来又给灌过一回红花。 这就直接导致小丫头一辈子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这样的姑娘,哪家的男人愿意娶? 最后还是由陈老太太出面,让陈二郎收了这个丫头做通房,虽然是通房丫头,但是给的待遇也不低,让她单独住了一个小院子,还拨了两个下人伺候。 陈家主要是被谢容兰折腾怕了,万一让人在跟前伺候,再直接把人弄死了,到时候可不好办。 好在这个小丫头也算是审时度势,陈家又给她娘家许了一些好处,小丫头也不再闹,便跟着陈二郎好好过日子。 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做母亲了,她还特意在老太太跟前求了个恩典,日后若是二郎厌弃了她,或者是依靠都没了,那她就回娘家,然后让娘家侄子给她养老。 因为只是一个通房丫环,自然不可能让陈家的子翤给她养老,再说人家重视自己的亲侄子,老太太也便应下了。 提及这些旧事,谢容兰也的确是有几分心虚。 如果不是自己当年闹得太过,二郎身边是连个通房丫环都不可能有的。 “大哥,你们都在京城享福,哪里知道我日子过得不易?就说过年的时候,我想着给儿子做几身绸缎衣服,我那婆婆都舍不得,还一个劲儿地骂我败家。我又不是弄来自己穿用,她何至于如此骂我!” 谢容兰似乎是真地受了委屈似的,哭得眼睛红红的。 可惜了,这一幕,没能让谢荣晖对她心生怜悯,只觉得这个妹妹的心是真狠。 “你手上有田产,有铺面,你一年有多少的进项,你以为我不知道?” 谢容兰一下子僵住,再不说话了。 “你自己的进项,你想要如何花用,原本我是管不着的。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只知道给自己添首饰做新衣,你怎么就不能给你的儿女们多考虑考虑?你的银钱又有多少是花用在了你夫君身上的?谢容兰,做妻子你不合格,做母亲你一样不周到!” 谢容兰小脸儿煞白,这话骂得太狠了。 这岂不是说她不配为人母? “你想要给你的孩子穿好的,那就从你自己的手里贴补,你凭什么要求你婆婆单独给你的孩子做?就凭你是谢家女?” 谢荣晖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一个废物似的。 这个妹妹不能要了! 第422章 劝说 陈老太太为什么不让她做? 还不是因为陈家的几房都公平对待,别人家没有那种绸缎衣裳,凭什么就得给她的孩子做? 你脸怎么这么大呢? 谢容兰被娘家兄长这般责骂,她心中虽然不服,但也不敢强硬顶撞。 她太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娘家人跟她都不亲近,连她亲爹都不愿意搭理她,如今能指望的,就是这个亲哥哥了。 “二郎无心再考,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天赋一般,便是真地考中进士又如何?你自己的嫁妆从不肯贴补夫君孩子,他又不能忍心看着家里头好不容易攒的银钱都被他花用了,所以他不考了,只安心做一个教书先生又有何不妥?” 一提这个,谢容兰就想要炸毛。 “这怎么可以?他可是举人老爷了,便是不考了,想要做个官也不难吧?二叔能让秀才出身的堂叔做了京官儿,怎么就不能帮帮我家二郎?” 谢荣晖皱眉,这能一样吗? 当年小阿爷一家对父亲是有过帮扶之恩的。 父亲照顾小叔,以及谢荣成,都是为了还恩情的。 你谢容兰对他们一家有什么恩情? 凭什么要求人家来帮你? 况且,陈二郎的意愿是教书,他们为什么就非得让人去当官? 再说陈二郎也将自己的性子分析地很清楚,他太老实了,真要是做官,估计怎么让人玩死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一个老实还没背景的小官,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拿来顶缸的好棋子吗? 这些话,谢荣晖没有跟谢容兰说,即便是说了,她也不会理解。 所以谢荣晖很干脆道:“妹夫不是当官的料,而且举人出身,的确是可以做官,但问题是,他不愿意离开高阳县,多年来陈家人以及他们的族人为他投入颇多,他如今哪怕只是教书,一年累计下来也能有百两银子的收入,你可又必要逼他?” 谢荣晖知道陈二郎中举之后,名下的免税田多了,除了自己家的之外,便给族人匀了一些,而且他还花钱购置了二十亩的祭田,以供族里祭祀救急之用。 这番作派,自然是没问题的。 可谢容兰却总觉得举人还不够,一心要让陈二郎当大官,如此才能让她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何必呢? 你要跟谁比呢? 如果只是要跟高阳县的这些人来比,你们已经是生活在上流社会的人了,何必再要自寻烦恼呢? 谢荣晖也知道这个妹妹向来主意大,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说服她,干脆也不再多费唇舌,只希望她能早日想清楚,她成亲了,是一名妻子,也是一名母亲,不能再只自私地顾着自己了。 谢荣晖给三个外甥外甥女都带了礼物,并且嘱咐他们好好读书,哪怕是女孩子,也要多读书识字,因为读书可以明智。 谢荣琅这里倒是没有什么要操心的,大伯一家子都跟他没关系了,他回来就是为了走走形式,他的亲人都在京城呢。 谢荣琅被过继到谢修文名下没几天的功夫,就离开谢家了,所以他对谢家人并不熟悉,倒是谢荣彻和谢荣烨二人听到消息后请假回来,他们兄弟三个倒是有话说。 毕竟曾经一起读书的情谊,很快就将那份疏离感给打消掉了。 谢荣琅这次回来还特意给他们二人带了书,有的是父亲是让带回来的,分成几份,有的送到程家,有的送给族里,还有一份是指定要给他们的。 “你们两个也要多多努力,我阿爹说了,你们虽然不及我有天赋,但是胜在肯用功,下回乡试时,你们可以试试,兴许就能中。就算不中也没关系,再试就是了。反正如今家中有钱,也能供得起你们读书,只是阿爹说,你们也不能只顾着读书,还是要注重家里小辈的教导,还要多体谅自己的妻子。” 谢荣彻翻个白眼儿:“知道你聪明,没必要还踩着我们兄弟俩来显摆你!” 谢荣烨笑道:“小琅的确是有天赋。十九岁的探花郎呢,真是给咱家长脸。” 这话谢荣琅爱听。给家里长脸了,就意味着当年阿爹阿娘收养他是对的。 “你们再有两天就要回去了吧?真舍不得呢。” “行了,你们两个好好用功,也不要死读书,若是学问差不多了,可以游学的。我阿爹说,你们若是中了举人,不愿意再考了,他可以帮你们安排差事。如果愿意考更好,他在京城等着你们。” 谢荣烨叹口气道:“我也没有太大的指望,能中举人,我就知足了。且看看下一回乡试吧。阿琅,若是我真中了举人,能让二伯帮我安排府城的差事吗?要不然咱们高阳县也成,反正我不想离家太远了。” 谢荣琅瞪他:“没出息!” 谢荣烨嘿嘿笑道:“我是没出息。四郎远在京城呢,爹娘身边就只有我们陪着。你们都是有出息的,我和阿彻天赋不行,怕是下回乡试也中不了,你可别怪我们给谢家拖后腿。” 这话就说远了。 “行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思。这样也好,你们在家度日比较安稳,也清闲一些。我阿爹那人你是知道的,只要咱们谢家的子翤们有上进心,他都愿意帮。” “嗯,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二伯的。” 谢阿爷对谢荣琅这个半道过继来的孙子,真是越看越欢喜。 少年探花郎,而且定的亲事还是国子祭酒大人家的千金,这以后谢家就是名符其实的书香世家,谢氏一族在高阳县,不对,应该说是在锦州这一带,都是名门了。 如今的谢家庄与十几年前可大不一样了。 村子已经有了重新的规划,大部分的族人屋舍都是重新盖的。 当年少见的青砖大瓦房,如今已经到处都是。 甚至还有好几户人家盖的都是二进的宅子。 也有搬到县里去的,但是他们的老宅也特意翻修好了,无论如何,以后老了还是要回归到这里的。 “阿爷,我们这次经过府城的时候,见到了您信中提到的那位公子,瞧着风度翩翩,程夫人的娘家侄子错不了,日后萱萱是享福的命。” 第423章 瘦了 谢容萱的亲事也定下了,在府城,谢容萱没害过谢容昭,而且刘若兰对她的印象不错,所以特意请程夫人帮忙做的媒。 谢容兰就是在得知谢容萱婚事之后,才闹着要让陈二郎继续科考的。 谢容兰觉得她们三姐妹,就只有她嫁得最差。 谢容蓉嫁的是官宦人家,对方是嫡三子,还管着一大家子人的产业,最主要的是有一位当官的公爹。 谢容蓉嫁的就更好一些,听说还是嫡长子,如今已经有了举人功名,这在府城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其实,这原本也怨不得谢家,当初谢容兰议亲时,谢修文的官职不显,就算有一定影响力,也远不及如今。 当年也有官宦人家过来提亲,但基本上都是庶子,再不然就是一些小吏的孩子,那还不如嫁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呢。 所以,谢阿爷相中了陈二郎。 等到谢容蓉要议亲时,谢修文官职上来了,影响力也突显出来,哪个敢小瞧了他? 如果说以前谢家是耕读之家,那么后来就是书香门第,再如今,那可是名门望族了。 一门三进士,就冲着这个,谢容萱的婆家那边都得乐得合不拢嘴! 谢容萱要嫁的是程夫人的侄子,是她二哥家的嫡长子,这以后也是要承袭家业的。 祭祖的仪式结束,接下来就要准备返程事宜。 谢老三给准备了两大车的土仪让他们带回京城,还说有一些是给谢修文的同僚准备的,他这么一说,兄弟俩也不好再推辞。 谢荣晖那天探望过谢容兰之后,就跟照顾她的嬷嬷说了,让她把谢容兰看严一些,绝对不能再让她生乱。 陈二郎能考中举人不易,陈家不曾分家,好好的日子,可不能让谢容兰给折腾没了。 再说京城这边,程景舟他们当初游街的时候,赵家俊也出去看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程景舟不应该骑在高头大马上,那般风光无限的游街,应该是他才能有的。 赵家俊低头回家,总觉得心里不舒坦,也不与王曦梦说话,自己倒头就睡。 王曦梦这一天也辛苦得很,虽然带了仆从,但是她还是想要亲自照料孩子,如果自己有空闲,就一定会陪着孩子。 这就导致她不仅身子累,心也累。 有几次她都想要冲赵家俊发火,可是想到他很快就要入白鹤书院读书了,所以便强忍下去。 再之后,赵家俊如愿进了白鹤书院,一个月只回来两趟,王曦梦反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不必亲自服侍赵家俊洗漱,也不必想着要让他吃好穿好睡好,也不必想着床上那档子事,所以王曦梦在他离家后反倒是精力旺盛了。 食肆那边,王曦梦基本上不怎么过去了,那对夫妻二人每天就都住在铺子里,每天傍晚回来到她这里报帐。 因为主要就是经营的早饭和午饭,所以歇业的时间很早,但是关门后,他们还要再发面,等到第二天早上和面、饧面、包包子等等,都是活。 王曦梦过了几天的轻松日子,心情好了,精神好了,人也瞧着不那么疲态了。 她小心地将攒起来的几十贯钱都放好,琢磨着明天去一趟柜坊,将这些都换成银票,还是银票方便携带,这一箱子的铜钱,可太重了。 谢容昭一直派人盯着这边,而且她不缺银子,所以直接就让人租了王曦梦家的对门住下。 这样既方便,也省得他们再生疑。 王曦梦是个会做人的,偶尔也会请大家尝尝他家食肆做出来的包子。 都是街坊邻居,大家知道她是位秀才娘子,自然对她就温和几分。 王曦梦觉得难得轻松,这里没有烦人难缠的公婆,也没有多嘴的小姑子,赚钱也不必总是防备着别人,心里头别提多舒坦了。 她是真地喜欢上京城,不想回去了。 但是不回去,就得指望着赵家俊能考中举人。 若是他考不中,那就只能继续花钱在白鹤书院读书,府城她也是不打算回去的,离高阳县太近了,太容易被那些吸血虫给找上门了。 谢容昭将这件事交给王三之后,就不再管了,有事他们自然会过来禀报。 谢容昭在得知王曦梦给赵家俊生了个儿子后,还是有几分羡慕的,她也想给景舟哥哥生孩子了。 虽说他们夫妻不在意那些流言,但总归是不想别人以此来攻诘夫君和父母。 谢容昭近来只要一想到孩子的事,便不由得伤感。 他们小夫妻自年前说开后,便没有再用那个东西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孕。 谢容昭掰着手指头算,自己也有些糊涂了。 “阿桃,我上个月的月事是哪天来的?” “少夫人,您上个月初十来的月事。” 谢容昭心中忐忑,今天已经是二十五了,还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 她不太敢想,因为之前也曾闹过类似的笑话,她那一回是空了一个月没来,当时真地就以为是怀孕了,可是结果大夫诊脉后,只说是脉象正常,至于那个月为什么没来月事,大夫也说不明白,只能说有可能是她自己饮食或者是睡眠不规律造成的。 这次才迟了十日,她又没有任何的怀孕反应,实在是不敢往那个方向想了。 “午膳做清淡一些,夫君不回来,我只喝一碗粥即可。” 阿桃一听急了:“这怎么能行呢?少夫人您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不用,只是我单纯地不想吃饭罢了。” 谢容昭这几日食欲不佳,无论是肉还是菜,她都不怎么想吃,倒是有新鲜的果子,她便想拿过来直接啃。 尤其是当果子拿到鼻尖前,闻到那种果香时,更是觉得舒服。 可能也是因为这几天她正饭用的不多,只是偏好一些瓜果,所以明显清减了一些。 但是天天对着她看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这天程景舟休沐,等他打完一套拳再回来的时候,谢容昭才起身梳妆。 程景舟在她一侧看了半天,才突然道:“你怎么瘦了?这下巴怎么尖了呢?” 第424章 有喜了 谢容昭惊诧:“有吗?我感觉最近吃的东西也不少呀。” 程景舟皱眉:“怎么不少了?你哪餐饭吃的都比以前少,倒是瓜果吃的多了些。不行,以后这得限制着你,不能乱吃东西了。” 谢容昭一听就急了:“别呀!我也没有吃太多瓜果。而且我是真觉得那些瓜果好吃,我还吃点心了呢。” 程景舟更不乐意了:“那点心也不能当饭吃呀!” “哎呀,我没事,你看我又没有哪里不舒服,可能是这阵子比较嘴馋,过几天就好了。” 程景舟知道自己说了她也不听,干脆不再多费唇舌,转头就找王自珍去告状了。 第二天,王自珍就真地寸步不离地守着谢容昭,严格地管控起她的饮食来。 谢容昭看着被端走的果子,一脸怨念道:“王姑姑,你还记得自己是谁的人吗?” “少夫人,奴婢是您的人,少爷也是为您好,您还是听话一些吧。” 谢容昭撇撇嘴,心里感觉有些委屈,可是也不太严重,她觉得如果自己因为这种小事哭了,那就是矫情了。 所以,她没再坚持,但是到了吃饭的时候,还是食欲不振,草草吃了几口,就不再动筷了。 王自珍这才意识到主子可能是身体不适。 可是询问过后,又一切如常,并不曾有其它的症状,王自珍便歇了请大夫的心思。 谢容昭趁着午睡的功夫,让阿桃帮自己去偷了一盘子樱桃,然后抱着在屋里吃的喷香。 一连几天如此,王自珍不可能发现不了,但是也没办法,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难不成真让她这么馋着? 王自珍的眉眼突然动了动,总觉得这状态不对劲。 “少夫人,您月事是不是没来?” “嗯,啊,没呀。” 王自珍心里已经开始激动了:“那是不是?” 谢容昭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打断:“别想了。上回还空了一个月没来呢。而且人家不是说刚刚怀孕之后会有孕吐症状吗?我这也没有呀。” 王自珍觉得还是得找大夫过来看一看才好。 结果,等到程景舟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屋里一片欢声笑语,好像还能听到王姑姑在下什么命令。 等他进了屋子,便瞅着哪哪都不对,屋里的东西好像少了很多,而且位置摆放的也不对了。 “这是做什么呢?” “大人回来了,恭喜公子了,少夫人有喜了!” 程景舟呆了一会儿,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王自珍又过来福身道喜,这才动了动眼珠子:“你说乖宝有喜了?” “是,公子,少夫人已经有孕快两个月了。” 程景舟人就跟疯了一样往屋里冲,外头的下人们则是偷笑不已。 谢容昭有喜,这可是件大事。 这两年,程夫人虽然没有催生过,但是来信时也会提及谢容昭身体如何等等,其实就是担心以后儿子再绝了后。 如今有了好消息,程景舟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要写信回去。 当然,他的动作再快,也比不过同在京城的刘若兰。 刘若兰这边带了不少补品过来,陈娇娇也陪着一起。 “这可是大喜事,琅哥儿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你如今这里又有了喜讯,好,真是太好了!” “阿娘,我还觉得跟做梦似的,怎么突然就有了呢?” 陈娇娇笑道:“以前是你们不想要,现在顺其自然,那有了才不奇怪呢。” 刘若兰也点头:“就是!有喜了这可是大好事,你自己好好将养着,有事一定要听你王姑姑的,莫要自作主张。” “知道了,阿娘。” 谢容昭有孕时日尚短,也不好闹得人尽皆知,所以刘若兰只来了一趟之后,便忍着不再上门。 程景舟如今和五殿下的关系还不错,毕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 “这些东西是宫里头的吧?” “嗯,这是五殿下听说你有喜了,特意命人送过来的。我原本没打算说的,可他一直问,我便不小心说出来了。” “那你是不小心吗?是有意炫耀吧?” 程景舟嘿嘿一笑:“好乖宝,看破不说破嘛。” 谢修文得知乖宝有孕,自然也是少不得往程府送东西。 各种的补品就算了,连绸缎、玉器一股脑的全往程家送。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谢修文是位阁臣,还以为这是在故意讨好程家呢。 程夫人收到信的时候,谢容昭有孕已经两个多月了。 “哎哟喂,总算是有好消息传回来了。老爷,你快看看,咱们儿子说乖宝有喜了,这算算日子,应该是秋天那会儿就要生了。不行不行,我得收拾东西去京城,我得照顾我儿媳妇,还得看着我大孙子出生呢。” 程学正倒是没有那么激动,高兴是肯定的,但也不至于慌得要现在就收拾行李了。 “你先别急,我这里还有差事呢,你又不是没有当祖母,何至如此?” “那能一样吗?要说乖宝还真是个小福星,咱们景舟升官了,她这里又正好怀孕。啧啧,真地是旺夫旺家呀!” 程学正笑了笑,妻子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高兴就好。 “老爷,你说咱们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往京城送?我现在还真不能去京城,手里头还有不少事情没安排妥当呢。但是东西得先送一波过去。” 程学正点头:“你看着办就好。要我说也不必如此麻烦,有子成在,他们小两口能缺了什么?” 程夫人瞪他:“那能一样吗?咱们是娶媳妇,又不是把儿子送出去了。” 程学正摇头,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那行,你看着安排吧。” “哼,我就知道这种事情指望你们男人就没戏,还得我自己张罗。” 程学正:“……” 他不说话了还不行吗? “对了,要不要给谢家老宅那边也送个信儿?” “嗯,应该要送的。乖宝是出嫁女,子成未必会送消息到谢家,你打发人跑一趟吧。也算是报喜了。” 程夫人按高阳县这边的规矩,准备了一些礼,再让身边的嬷嬷跑了一趟。 紧锣密鼓地将东西都准备好,程夫人就立马安排人往京城送。 而程夫人不知道的是,这回给儿子儿媳送东西,竟然是给他们送去了一个大麻烦! 第425章 图什么呢? 谢容昭自从被诊出喜脉之后,基本上就不出门了。 赵樱和王宜诺得知她有喜,自然都跑过来祝贺,少不得又是一番期待。 程夫人的礼物送到京城的时候,谢容昭的肚子已经开始鼓起来了。 程景舟现在除了当差之外,余下的时间几乎都在家里陪着她,也因此被同僚们好一番嘲笑。 不过这些,程景舟并不在意,而且也并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在攀附谢相,毕竟人家是打小的情谊,而且程景舟还是谢相的学生。 “少夫人,外面有一位乞丐,自称是少爷的堂妹,在门外跪着求见呢。” “嗯?” “她自称叫程媛媛,是大人的堂妹,还说自己因为受不了夫家的虐待,所以自己逃出来的,是特意求大人为她做主的。” 程媛媛? 这名字,感觉好久没有听过了。 不对呀,她记得这个程媛媛不是死了吗? 好像是嫁人后不久,一家子人都葬身火海了,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先将人带到门房问话,还有,一定要说清楚了,我们程家没有一位叫媛媛的小姐,即便是有那么一位远亲,也在之前的火难中过世了。” “是,小人即刻去。” 程媛媛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对,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程媛媛呢。 谢容昭还是要见一见的,毕竟,府里头这么多人,好像就只有她见过程媛媛长什么样子,便是跟在身边最久的王自珍,只怕也不记得匆匆一瞥的程媛媛了。 下人让程媛媛洗了把脸,然后带到了前厅。 谢容昭如今是双身子,身边的人自然都十分紧张。 “你是何人?” 程媛媛此时是站在厅堂内的,看到她出来,眼神还有片刻的呆怔,好一会儿才呐呐道:“呵呵,你是谢容昭?如今你成了官夫人,我却连自己的家都回不去了,谢容昭,你怎么这么歹毒!” 谢容昭皱眉,这人怕不是疯了。 王自珍上前一步,怒道:“放肆!你究竟是何人?” 程媛媛此时已经洗干净了脸,王自珍认不出她来,但是看到她脸上的那道疤,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谢容昭也认出来了,尤其是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她忘不了,这的确就是程媛媛。 只不过,程媛媛先是被赶出程家,便是程家祖宗们都不承认她的存在了,自己这个堂嫂就更没必要搭理她。 再说,她才刚刚翻过了那些家书,确定之前收到信,说程媛媛一家都没了。 所以,眼前这个,无论是真是假,都得是假的! “怎么?不敢认我了?谢容昭,你是怕我把你们的丑事抖出来吧?” 谢容昭眯眼,只觉得程媛媛的精神状态是不对的。 好像是半疯颠的样子。 “你认识我并不奇怪,毕竟我也经常出门行走。只是你冒充程媛媛,那就没有必要了。别说你是个假的,就算是来个真的又能如何?程媛媛早已被赶出程家,她心思恶毒,顶撞长辈,气死祖母,这等不仁不孝之女,我程家绝不会留!” 程媛媛气得瞪大双眼:“你胡说!你胡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想着往前冲,被两个婆子直接揪住,然后再重重地甩出去。 程媛媛跌坐在地,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得如此地步。 “我没有,我没有气死祖母,我没有!你们都胡说!你们就是想要赶我走,都是坏人!全都是坏人!” 谢容昭没理会她,这个人要如何处置,还真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将人捆了,堵住嘴扔进柴房,等大人回来再行处置。” “是。” 再怎么说,也姓程。 谢容昭不想沾手。 她们虽然如今是在京城,可是谁知道哪天可能就会回老家,而且有些事,只怕也是瞒不住的。 程景舟回来后听说此事,先去看了一眼程媛媛,见其果然是半疯的样子,心中更为厌恶。 这个女人是坏到骨子里了。 连自己的母亲她都能害,还有什么人是能压制得了她的? 程景舟想要处置一个人自然是很容易,可问题是这个女人跟自己还有那么一丝血缘关系,谁知道日后会不会被阿叔他们翻旧帐? 思来想去,还是给父亲写了一封信,然后想着暂且将这个疯子关到庄子上去。 总不能让她再在乖宝眼前晃悠了。 实在是恶心人! 程景舟都没让这个程媛媛在家里过夜,趁着城门没关,直接就送出城。 为了以防万一,程景舟还特意嘱咐人将人看牢了,只要她不跑出去,其它的不必理会。 程景舟当然也不能承认她是程媛媛,只说是不知哪里跑来的疯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程家人,不得已,才将其关到庄子上,看看是否能寻到她的亲人将其带回。 这番说辞,自然是无人置喙。 谢容昭少不得又拿之前的失火一事来说,程景舟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只是他们并不在老家,有些事情,想要查清楚,还是有难度的。 “既然案子都结了,那便这样吧。有一个死于火海的程媛媛,总比有一个纵火行凶的程媛媛要火。” 谢容昭叹口气:“你说她这么作,到底是图什么呢?” 谁知道呢? 程景舟也是心累,这个堂妹打小就能折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先前以为人死了,也算是太平了。 谁能想到,她竟然还来了一个诈死呢! 而且,她是怎么来的京城? 程景舟不想让妻子劳心,所以便派人去查,一个女人想要混上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么就是她手里头有钱,要么就是她想了其它法子,总归是要查清楚的。 程景舟派人亲自往高阳县送信,顺便查一查程媛媛在高阳县的一些事,尤其是她如何跟上程家的车队的。 这一查,还真查出一些事情来。 程父这边也在暗查,两方人马很快就碰到一起。 竟是程家出了内贼。 也是程媛媛此人着实不自爱,竟然委身一个奴仆,从而搭上了去京城的车船。 程景舟看到调查结果,眼中闪过一道暗茫:“去庄子上,看来得好好审一审这个程媛媛了。” 第426章 争辩 程媛媛的确是被人暗中运作送到京城来的。 程景舟几乎是不用想,就猜到对方的目的了。 这是想着借程媛媛一事来打压自己,然后再重挫岳父? 若是自己私下将程媛媛处置了,只怕关于程媛媛上京寻亲一事就会被揭露,之后甚至会状告自己残害人命等等。 这是吃准了自己和程媛媛之间是死仇啊! 既然如此,那倒不妨推一把。 两日后,果然有人在御前参了程景舟一本,大概内容,就是他草菅人命。 而且,程景舟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堂妹! 此话一出,满朝震惊。 毕竟,程景舟才升职不久,而且有一位能干的岳父,自己又是状元郎出身,这前程似锦之时,突然冒出这么一桩案子,着实诡异。 景文帝向来不喜残害手足之人,沉脸问道:“程景舟,可有此事?” 程景舟出列,不慌不忙道:“回陛下,微臣也不知这位御史大人是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微臣的确是有一位亲堂妹唤程媛媛,但她早在数年前就被赶出程家,而且几年前就已经葬身火海,此案高阳县应该有记载,微臣不敢欺瞒圣上。” 景文帝见他沉着冷静,而且眼神中也不见慌乱,较为满意。 又有人站出来:“启禀圣上,此事非同小可。已然牵涉人命,还当查清楚为好,以免冤枉了程大人。” 谢修文不需要回头,只听声就知道站出来的人是谁。 他垂眸不语,并不打算参与其中,正好也看看这个好女婿的本事。 程景舟歪头,注意到想要推一把的人,竟然是王挺,还真有几分意外。 毕竟,这王挺先前因为停妻再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被免职自省大半年,才又复被起用,但是官职却被降了两级。 而且自打他重回朝堂之后,很明显并不得圣上青睐。 “王大人说的对,的确是应该查清楚。圣上,微臣也不明白,这怎么好端端的就被人硬按上了一桩人命官司,微臣也纳闷儿呢,这也委实莫明其妙,若是不将此事查清,谁能保证日后其它大人不被如此套路?” 这话就差直接说,自己是被人冤枉的,而且还有朝臣仅凭着几句风言风语便来弹劾他,这不是动摇人心吗? 景文帝皱眉,又看向刚刚奏报的御史:“你可有实证?” 御史大人有些慌:“回圣上,微臣并无实证,只是数日前,确有一女到程府门前认亲,也的确是有人看到此人被引入府内,再之后又被连夜送至城外,之后便不曾有人见过。” 这话说的,着实令人无语。 便是郑阁老也皱眉,事情怎么办得如此粗糙? 景文帝大怒:“胡闹!将人送到城外了,就是杀人了?那你们说说,谁家没往城外送过人?” 这下子,所有人都垂头不语,把这位御史给记恨上了。 王挺收到暗示,又出列道:“启禀圣上,那名女子被送出城外的第二日便被一把火烧死了,此事有人证。” 程景舟挑眉不语,果然呀,这是早就在他身边安插了棋子。 就等着来插他一刀呢。 “京兆尹何在?” “微臣在。” “你有何高见?” 京兆府尹都麻了,一个个的没事儿瞎添什么乱! 就算是程景舟真处死一个人又怎么了?那如果是他府上的下人呢? 真是闲的! “回圣上,首先,刚刚几位大人所说的那位妇人是否是程大人堂妹,这才是关键。” 景文帝点点头,一个眼神过去,程景舟立马道:“回圣上,臣曾经的堂妹程媛媛已于几年前死于一场意外,此事微臣不敢欺瞒圣上。而且程媛媛此前不敬长辈,谋害生母,又气死我家祖母,正是因为她屡屡犯下大错,所以最后才被赶出程家,但是一直被养在程家别庄,并未让其流落街头。之后嫁人,没多久便出了意外而死。” 京兆府尹会意:“也就是说,那位女子并非是程家人?” “的确不是,但她当时疯疯颠颠,一会儿说是我堂妹,一会儿又说是我未婚妻。”程景舟苦笑:“这,这只要是个正常人听着,都应该知道这是疯话吧?”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说的还真是没错。 堂妹和未婚妻还能随意变换了? 这的确不正常。 王挺又来了一句:“即便她是疯妇,可程大人也不能草菅人命吧?” 程景舟无奈:“那位疯妇被我安置在庄子上,便想着先帮其寻找家人,而且当天晚上我就到京兆府衙报了案,想知道是哪家走失了女眷。不想,那女子在庄子上发疯,不仅打骂我的仆从,还失手摔了油灯,这才导致失火。” 王挺冷笑:“程大人当真是一张利嘴,一切都被你说的天衣无缝,你说她是疯妇就是疯妇了?你说她失手就失手了?合着人命关天的大事,在你口中竟是这般轻贱!” 程景舟叹气,似乎是有些无语。 京兆尹没说话,他身后的少尹大人站出来道:“启禀大人,大前天晚上,程大人的确来了一趟京兆府,还将那名疯妇的事情说了,当时是微臣的一位下属当值,便做了记录,事后,微臣也派人亲自去询问那名女子,只是可惜她当时神智不清,而且口音也有些杂,一会儿南方口音,一会儿又是地道的京城话,所以微臣也不敢断定她究竟是何方人士。” 王挺愣住,程景舟真去府衙报案了? 这走向不对呀! 站在前面的郑阁老已经意识到不对,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期了。 这件事,不能再深挖。 否则,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偏此时王挺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硬杠上了。 “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许少尹也是徐山长的学生吧?那就是与谢大人是同门师兄弟?难怪了,你这般维护程景舟,是否也太明显了?” 许少尹大怒:“一派胡言!本官那里还有所有的记录,一应程序合理合法,王大人若是强行给本官扣帽子,也得看过事实后再说话!” 第427章 婆婆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争执的,程景舟的确是报了案,府衙也的确派人去询问过,还有口供在呢,只是一时间找不到那位妇人的亲人,所以才暂时安置在了程景舟的庄子上。 “禀皇上,那疯妇的确是精神不正常,不仅咬伤了庄子上的人,当时微臣派去的衙役也被她发疯打了,有一人的脖子上至今仍有抓痕。可见程大人所言不虚。” 景文帝此时已经信了程景舟,毕竟都报案了,还能是假的? 但是样子还得做做,景文帝派人跟着去走了一趟,很快就把事情弄明白了。 “回圣上,那位疯妇受了伤,原本脸上就有一道疤,如今又添了烧伤,面容只怕是看不清楚了,然后就是手和胳膊上有些烧伤,其它无碍,所以先前有人指控程大人蓄意害人性命这一条,显然是不可信的。” 景文帝原本就不是很在意这么一桩小事。 既然程景舟是冤枉的,那就还他清白便是。 至于在朝堂上跟着指责人的王挺,就没那么运了。 原本他的官职就不高,这回再被贬,直接失去了上朝的资格。 王挺人都木了,若是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冲锋陷阵得那么积极。 程媛媛的事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安和街谢家,当然,郑阁老那里只怕也是跑不掉的。 谢修文叹气,当初他初入官场时,那位郑大人还对他多有赞誉,这才几年呐,就因为郑家的家益受损,如今竟已成为对手了吗? “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吧,既然程媛媛已经疯了,那便让她自生自灭,待过个一年半载,再寻个由头让她意外身亡便是。” “是,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岳父提醒,要不然,只怕小婿要官司缠身了。” 如今皇帝年纪上来,跟年轻时不同,眼瞅着几位皇子都长成,在朝堂上斗的那叫一个激烈,只怕皇帝也是疑心重重。 “记住,任何时候,你都要坚定自己的立场,我们只是向当今圣上效忠,其它的皇子也好,阁老也罢,都不能排在圣上前面。” “是,小婿谨记。” 谢容昭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实在是受不住热,便想着偷偷吃酥山来解暑,结果被王自珍给撞下正着,然后就是好一番地劝导,谢容昭觉得自己都要生无可恋了。 早先因为谢容昭一直没能为程景舟添个一儿半女,所以京城贵妇圈子里没少有人笑话谢容昭和刘若兰。 之后谢容昭一直闭门不出,外人也只道是她身子不好,没想到再见到她时,人家肚子都显怀了。 至此,那些嫉妒谢容昭的人也不得不信,人家不是不能生,而是压根儿不想生。 今天是程夫人要到京城的日子,谢容昭一大早就派人去城外守着了,这可是自己的婆婆,万万不能怠慢了。 程夫人来京城,也是为了能照顾怀孕的儿媳妇。 从他们刚一成亲开始,这正院就是让小两口住着的,所以这回程夫人来,也是被安置在了沁园,比正院稍小一些,但是景致不错。 程夫人这次带了侄子和侄媳妇一起来的。 程五郎和新妇柳氏,去年才成的亲,程父的意思是想着让程五郎到白鹤书院去读书,这才将他们两口子都带上了。 谢容昭起初不解,铭山书院不好吗? 后来程景舟才跟她解释,铭山书院的一位先生相中了五郎,想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但是五郎拒绝了,因为他早已定下婚约,不得擅自更正。 先生倒是没说什么,只觉得是两个孩子没有缘份,但是奈何这位先生的妻女都在书院后山住着,不知听谁说了程五郎的大名,然后偷偷去瞧。 这一瞧,就相中了。 后来程五郎颇费了一些功夫,才保住自己的名声,之后便从铭山书院离开了。 程五郎现在还只是个秀才郎,也正是因为那位小姐的事情,所以导致去年都没怎么静下心来好好读书,这乡试自然也没考中。 程家这边直接就安排他们往京城来了。 谢容昭还真有些同情这位五弟了。 “我不担心别的,只是你也知道我没有与人共处一个屋檐下的经验。以前在娘家,万事有我阿娘操心,所以这内宅上的一些事我都不怎么过问。如今五弟妹过来,若是母亲在自然好,若是她回老家了,那便要我来打理吗?” 程景舟看出她的小心,便宽慰道:“就跟以前一样就行。王姑姑不是打将里上下都打理得很好吗?你是主母,但也不能事事躬亲,无妨。” 谢容昭后来知道这位柳氏是府城的姑娘,她父亲还是一个小官,想来应该是自小家教严格,不会太难相处。 等真地见了面,谢容昭觉得这个柳氏话不多,瞧着还有几分怯懦,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行人安顿好之后,程五郎便被程景舟带出去了。 几天后,程五郎入白鹤书院读书,柳氏则是几乎日日都陪在程夫人身边。 程景炎去岁考中了举人,之后也无意再考,而且程家那边也总得有人来接手,程父干脆就给谢修文写了信,今年春程景炎已经被安排到离高阳县不远的一处小县任县令了。 只要不出意外,三年后,程景炎便可调回高阳县,可以直接任高阳县县令了。 高阳县如今也算是一个大县了,不仅人口多,而且这税收也比几年前高了不少。 程景炎是举人出身,所以如今只能先去一个下县做县令,之后再调回来。 其实,主要还是程父的信来晚了,要是再早上两个月,程景炎直接任高阳县县令也是没什么的。 谢容昭因为肚子大了,所以平时基本上都不怎么动,就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闲着,要么做做女红,要么就是写写画画的,偶尔还会再摆弄几盆花草。 “禀少夫人,夫人差人来请,说是绸缎庄的人过来了,请您过去挑一些料子。” “知道了。” 一到前厅,几乎要被各式各样的料子给堆满了。 柳氏见她过来,连忙上前两步扶她:“三嫂可算是来了,就等着你呢。” 第428章 谋个差事 柳氏话落,又低头压低了嗓音道:“一会儿别动怒,有亲戚来了。” 谢容昭还没太明白呢,有亲戚来,她为什么要生气? 等她坐好之后,才发现屋里的确是多了几张生面孔。 程夫人解释道:“这绸缎是几天前就说好的,这也是赶巧了,昭昭过来,先认识一下。” 谢容昭乖巧地站到程夫人身侧。 “这是你表舅母,这是你表嫂,那位是表妹许悠悠。” 谢容昭大着肚子,但也还是礼数周到地请了安。 许夫人笑道:“快快免了,你如今可是双身子,先坐吧,别再累着。” 谢容昭笑了笑,然后给婆母使眼色。 程夫人也知道有外人在,有些话不好说,便让她们赶紧先选了料子,之后让人抬到库房,余下的便让掌柜的再带走了。 谢容昭注意到,她们选料子时,那位表妹的眼神可不怎么单纯。 “好了,总算是没有外人了,这屋里头少了东西,瞧着也能清静些。” 程夫人又命人换了茶水上来,然后才正式地介绍这几位亲戚。 程夫人的母亲出自许氏,这几位便是程夫人舅舅那边的女眷。 “早就听闻三郎娶了一位如花美眷,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瞧瞧这好相貌,咱们三郎好眼光。” 程夫人笑道:“是呀,我家夫君与昭昭的父亲是同窗好友,当年情谊深厚,这才结下亲事。彼时亲家正处于微末,后来两个孩子渐渐长成,谢家已是我程家不敢高攀的存在。当时我还担心这个儿媳妇留不住了呢,好在我那个儿子争气,还是将人娶回来了。” 谢容昭连忙道:“母亲这话说的,儿媳幼时可没少沾您的光呢。若不是有您和父亲护着,我这身体只怕也不会好得这么利索。” 这话程夫人爱听,又客套几句之后,便催促谢容昭先回去。 一旁的许夫人则是眼神闪烁了几下:“外甥媳妇住在哪处院子?离得远不远呀?这样,悠悠扶着你表嫂回去,她如今身子重,可大意不得。” “是,母亲。” 许悠悠站起来,显然就是想要跟谢容昭一起走。 程夫人也没在意,只道:“你这身子重,先回去歇着吧,等晚上他们都回来了,再一起好好说说话。” “是,母亲。” 许悠悠见她站起来,便想着过来搀扶,不想被陈夏和阿桃抢先一步,一左一右地护着,倒显得她多余了。 谢容昭似乎是看到了许悠悠面上的尴尬,笑道:“表妹还是陪着几位长辈说说话吧,我有些困乏,回去小憩一会儿。” “是,表嫂。” 谢容昭注意到这个许悠悠的眼神不是那么纯净,而且刚刚称呼她表嫂的时候,似乎还有几分不情愿。 谢容昭又不是个傻子,脑子一转,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难怪刚刚五弟妹劝她不要生气呢。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柳氏跟着一起出来走了几步,小声道:“我过来的时候,正听到表舅母在提及三哥与表妹幼时的情谊呢,也是大伯母及时打断了这话,这会儿想着撵你回去休息,估计也是怕你不高兴。你且宽心,大伯母是向着你的。” 谢容昭笑了:“我知道了,多谢五弟妹。” 晚上,谢容昭才知道婆母说的他们,还真地是人挺多的。 除了程景舟散衙回来了,还有表舅许清和以及表哥许历,这顿晚饭可是吃得热闹。 程景舟少饮了几杯,之后又陪着表舅表兄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去。 “怎么突然就来了表亲?之前也没有一点信儿呀。” “我们也觉得意外。他们原本住的就不远,都在真定府呢。至于来意,我瞧着是想着让我帮忙给表哥在京城谋个差事,可这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谢容昭皱眉,先前他们不来找程景舟帮忙,是因为他们知道程景舟只是一介县令,手上的权利没那么大。 如今找上门来,一是因为知道程景舟的官职上升,且还是五品的给事中,这个职位可是有实权的。 二来,借着这个机会,应该也是想要让阿爹帮忙的,程景舟的能力,还没有那么大。 以前不来,是觉得程景舟位置不显,他们不好直接开口。 如今过来,是觉得程景舟有前途,而且许历自己也是举人出身,想要谋个好差事,应该不难。 “那你可应了?” 程景舟擦了把脸,哼道:“我是那么蠢的人?我那表舅也是个敢要的,一开口就要谋个正经官职,还得是七品往上的,他是拿我当卖官儿的了?” 谢容昭的嘴角抽了抽,这个还真不是那么好谋划的。 程景炎之所以能去做一个七品县令,那是因为去年就开始谋划的,而且阿爹那边也是甄选之后,才定下来。 既不会落人把柄,而且也不会让人觉得这差事太好。 许历也是举人老爷了,想要谋个县令当当并不为过。 可关键是,他们开口得太晚了。 今年若是有这样的差事,那就得看机会了,除非是有人下马,或者是有人直接提升,要不然只能等。 “不对,你说他想要在京城谋个差事?” “嗯,想当京官呢,还得是七品的品级,你觉得可能吗?” 谢容昭的嘴角抽了抽,这还真地是有难度。 有些进士也未必能直接就给个七品的官职,好些进士没有背景,都只能从九品小官开始做,所以许家是哪来那么大的脸? 京官多金贵呀,以为那么多的空缺呢? 同样的品级,这京官地位就是比地方官要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京官是离全大治的权利中心近的,一般而言,若是京官外放,便是平级调出去,那都等于是贬官了。 “此事可要与我阿爹说?” “不急,晾一晾他们再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给他安排七品的京官?以为我是神仙呢?” 谢容昭扑哧一乐,随后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你出息了,有亲戚靠过来也是正常的,你莫要太心烦。” “呵呵,那我当个小县令的时候,也没见他们给我送些贺仪和节礼呀?” 第429章 不欢而散 谢容昭没有接话,懂得都懂,没必要非得戳穿了。 现在许家人靠过来,无非就是觉得程景舟升官了,而且眼瞅着前景一片大好,再加上以前不来,主要也是不认识程景舟,毕竟远了一支的,这回要不是程夫人来了京城,他们可能也不敢贸然过来。 程景舟压根儿就没把许家人当回事,他母亲愿意跟那些人叙叙旧情,跟他可没关系。 况且他也看出来了,是外祖母那边的娘家人了,这情份明显都远了,自己更不可能去为了这种远亲去搭人情了。 谢容昭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嫁妆就多,这几年又经营得不错,所以程家的日子自然是过得十分滋润。 况且四季茶语以及绣庄的生意,一直都是记在她自己名下,当初直接带过来,都不算在嫁妆里头的。 这几年虽然都长大了,但是威远侯府和定国公府这两家的关系也没有淡了,反而是越来越亲近。 谢容昭每回备的节礼都十分丰厚,而且还是用了心思的,可不是见什么贵就送什么,而是总私下打听一下人家稀罕什么就送什么。 谢容昭也明白,当初他们刚进京的时候,多亏了有赵越护着,要不然她父亲也不会那么快就引起上面的注意。 那会儿他们没有家底儿,所以能做得有限。 如今自己家里头有积蓄了,自然就不会小家子气。 有来有往,这人情才能维护得长久。 王宜诺的夫家去年出了一回事,她公爹和她夫君都被停职反省,还是谢修文从中周旋,这才让圣上消了火。 为此,定国公府少不得又是往谢家送谢礼。 只是谢修文没收,还说是圣上气头上,难免会说话重一些。 其实,大家都明白,谢修文是想着还定国公府的人情呢。 这里面的一些弯弯绕,谢容昭有的懂,有的是后来听程景舟跟她分析,她才懂。 哪怕是重活一世,谢容昭这脑子也没有当官的好使。 许历想要谋个官职,程景舟没应,自己要上值,而且为了避开许家人,有时候还特意晚归。 若是换了识进退的人,一看这样也就应该知道程景舟的意思了。 可是许家人却偏偏不。 许夫人一连几天都没能见着程景舟的面儿,心里头自然也有些急。 “好妹妹,我知道三郎的差事忙,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了。我家阿历去年中举,但是身子有些弱,所以我们一家子商量,这才让他先不下场,看能否直接谋个一官半职的。他若是身子跟三郎似的,我们也不介意他远一些,可这不成呀。” 许夫人说着,这眼眶便红红的,这是想使苦肉计? “阿历的身子没事吧?可请了郎中来看?” 许夫人没有直接接她的话茬,先关心一下许历的身体。 许夫人的脸色微僵了一下:“倒也还好,就是太弱了,得好好养着。” 程夫人向来不按套路出牌,直接道:“既然是需要好好休养,那又为何非要为他谋个差事?先让他在家里调养个一年半载的不好吗?表嫂,不管怎么说,还是身子最重要。这官职什么的,不过是外物,总得先让阿历的身体康健起来,你们才能放心不是?” 许夫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敢情是想着让他们干脆回老家养着? 这怎么行! “表妹,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更何况阿历如今是举人出身了,总不好一直这么闲着,到底也是念了十多年的书呢,不好这一身的本事都荒芜了。” 程夫人沉默了片刻,摇头道:“表嫂,说实话,我只是一介妇人,真没有什么本事能给阿历去谋差事。就算是我家三郎,他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区区五品,能有多大的权利?你们这事,我们怕是无能为力。” 许夫人一听就急了,“表妹何必妄自菲薄呢?谁不知道三郎娶的是谢相的亲女?听说那位谢大人对三郎媳妇可是疼到骨子里的。” 程夫人面色一沉:“表嫂的意思是让我家三郎去求他岳父?” 许夫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并不觉得自己这话哪里错了。 “大家都是亲戚,互相帮忙嘛,怎么就非得说是让三郎去求人了?那谢家也不算是外人呀。” 程夫人深吸一口气,正要发火,许清和过来了。 “一派胡言!” 许清和进来后,便直接斥责自己的妻子,然后又对程夫人赔礼:“你表嫂不会说话,表妹莫要跟她一般见识。谢大人那样的人物,跟咱们许家有什么关系?你也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程夫人没说话,总觉得他们夫妻俩在这儿跟她演呢。 许清和这几天也没闲着,顶着一个程三郎表舅的名头,没少在外面打听消息。 “也是我们之前的口气太大了。只要是能给阿历在京城谋个差事就行,哪怕是九品小官,也是使得的。” 一旁的许夫人蹭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老爷这是什么话?我们阿历可是举人出身,而且还满腹才华,怎么只能做一个九品小官?” 许清和黑脸:“闭嘴!” 程夫人看着他们两口子如此,只觉得心累。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你们还是先好好商量一下吧,要我说阿历身子不好,那便该好好调养,你们还非得上赶着给他找差事,万一再累得阿历身子更虚了,你们哭都来不及。” 话落,程夫人便先离开了。 其实许历的身子真有那么弱吗? 那必然没有! 可问题是这话是许夫人自己说出来的,现在程夫人拿这个借口来堵她,也是一点毛病没有! 许夫人一看人走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当初你还护过她呢,瞧瞧如今?人家起来了,眼里头可还有你这个表哥?” 许清和阴着脸:“不会说话就别说!” 夫妻二人又闹个不欢而散。 许历和妻子江氏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争执,二人在院子里悠哉地品着茶,这样的日子,谁不想过? 江氏一脸担忧:“夫君,我看程三郎对咱们悠悠半点意思也没有,这事情能成吗?” 第430章 一脚踹过去 许历一脸浪荡样:“放心吧,这事有母亲盯着呢,那谢氏如今肚子都那么大了,怎么伺候爷们儿?不还得找女人?找谁不是找呀,咱们悠悠也不差,还叫他一声表哥呢。” 江氏的表情可以说是一言难尽,这声表哥,还真是一表三千里了。 许悠悠还没从老家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被送给程三郎做妾,她原本是不愿意的,但是又想到程三郎还年轻,现在就已经是五品官了,以前的前程绝对不可估量,所以也就动了心思。 等这回来了之后,见到丰神俊朗的程景舟,她就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许悠悠自以为生得漂亮,而且又是程三郎的表妹,他们的关系应该是更亲近的,等以后她进了门,只要多哄着三郎,定然能让三郎的心向着她。 至于谢容昭的娘家,她是压根儿没当回事。 就算是大官又怎么样?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说了,女儿嫁进程家那就是程家人了,还想要在婆家摆架子,是不是没端正态度? 就算是大官家的女儿,也得要名声,要脸面,难不成有一个当阁臣的爹,谢容昭就愿意被程三郎给休了? 不得不说,许悠悠的脑回路,一般人还真理解不了。 谢容昭可没有想搭理她的心思,要是敢惹她,谁的脸面她也不会顾忌。 许悠悠一连几天都没能见到程三郎,自然是心有不甘。 虽说是让她进门作妾,可也得能见得到人呀! 而且这都好几天了,也不见母亲跟表姑提这件事,她都急了。 这天程景舟又是踏着夜色回来,不同的是,他是刚刚去了岳父那里小酌几杯。 平安在前面带路,两人正准备往正院走呢,一下子从一旁的甬道里蹿出个人影来,程景舟吓了一跳,当下连想都没想,一脚就给踢出去了。 “哎哟!” 程景舟这才听出来,是位女子。 平安也没瞧清楚,怒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袭击我们大人,活得不耐烦了?”程景舟没说话,这会儿酒醒了大半,原本就没喝醉,只是刚刚有些酒气上头,这会儿被吓了一下子,顿时就散了大半。 “不是不是,我是悠悠呀,表哥。” 最后那一声表哥,当真是叫得百转千回,程景舟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就连跟着他的平安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位表小姐脑子没毛病吧? 大晚上的不在自己院子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干嘛? 好在时辰还不算晚,程景舟又没打算给许悠悠留脸面,自然就故意把事情闹大,然后把程夫人也给惊动过来了。 谢容昭也想过来,但是大晚上的,程景舟不想让她烦心,也怕累到她,还是亲自去跟她说了声没事,然后才往前厅那边走。 谢容昭知道他这是心里有火想往外撒,只是象征性地劝了两句便也不再多说了。 程景舟的确是憋着火呢。 这里好歹也是他自己的家,现在被许家人逼的,他连回自己家都得避着,这叫什么事儿? 他感觉自己都好久没有陪着媳妇一起用晚膳了。 前厅里头人都齐了,程夫人面色不好看,许悠悠捂着胸口在那里哭哭啼啼的,简直不要太烦人。 谢容昭虽然没来,但是王自珍过来了。 许悠悠前脚被踹,王自珍后脚就过来了。 “回夫人,平安扶着少爷回府,正要往正院走,这位表小姐便自己蹿了出来,当时表少爷被吓得不轻,还以为是有刺客,当即一脚便踹了出去。当时平安也被吓到,他们这一吓唬,才知道地上的人是表小姐。只是当时除近的下人们都被惊动了,少爷想着不好因此而坏了表小姐的名声,便请诸位长辈们过来了。” 柳氏听得低头偷笑,哪里是怕坏了许悠悠的名声呀,这是怕坏了他自己的名声吧! 这个许悠悠也真是不讲究,大晚上的,你往人家男人怀里扑,你想干嘛? 程夫人听到这里,已是满头黑线,虽然她隐约听出来表嫂有这个意愿,但是她不愿意呀。 没想到,这个许悠悠倒是学会先斩后奏了! “少爷呢?” “回夫人,少爷听说少夫人也想过来一探究竟,便连忙去向少夫人解释了,大晚上的,也不想让少夫人再跑来跑去的。” “嗯,昭昭现在怀着孩子呢,是得多注意。” 程夫人说完,便看向还在哭的许悠悠,“你倒是说说看,大晚上的不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你乱跑什么?” 许夫人暗道不好,正要解释一二,王自珍又补刀道:“表小姐先前说是自己不认得路,这才走岔了,可是表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呢?怎么一个也不见?” 许夫人瞪了一眼过去,不过一个下人,也敢这么怼她家悠悠? 王自珍可是丝毫不怕,她跟在小姐身边多少年了,但凡是涉及到了小姐的,眼里头就容不得沙子。 “表妹,不过是一场误会,这大晚上的,你看咱们还没必要再坐在这里耽误大家休息了。” 许夫人有心大事化小,毕竟她还指望着这个女儿能嫁给三郎呢。 可问题是,程景舟不乐意呀。 程景舟大步流星进来,脸上阴沉沉的,可见是真地冒火了。 许夫人一瞧他这样子,心里便打了个突。 “你怎么过来了?昭昭怎么样?” “暂时没事。不过她以为是有人来刺杀我,吓了一跳。后来我解释清楚了,她便没说什么。” 程夫人有些着急:“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母亲放心,有陈夏她们在那里守着呢,也是我今天晚上没注意,这条路我天天走,以往便是连个下人都不会在这里经过,所以才一时想岔了。” 许家人觉得脸皮都被羞臊得抬不起来了。 “行了,既然无事,那你就回去好好陪陪昭昭。要不,等明天你陪她一起回一趟娘家,这几天她都不怎么出来走动,我也怕她再闷坏了。” “是,母亲。” 母子俩交换个眼神,心里都有底了,程景舟也懒得搭理那个许悠悠,差点就被缠上了,他找谁说理去! 第431章 妥了 程景舟现在心里头还后怕呢。 就许悠悠那个蹿出来的速度跟方向,也亏得他当时反应快,一脚给踹出去了,要不然可能就直接戳自己怀里了。 到时候还能说得清楚吗? 不管自己是不是有心,到时候都得被许家人闹腾,逼着他纳了许悠悠不可。 你说这叫什么事! 而许家也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哪怕是被程景舟踹开,两人并没有肌肤之亲了,可是许夫人仍然还想着往亲事上靠。 程夫人也是无语了,你们一家子能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还是许历媳妇看出来气氛不对,连忙说了几句好话,程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经此一事,程景舟对许家人是彻底没有什么忍耐力了,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 不仅是他,连程夫人也不怎么愿意见他们了。 许家人这回意识到,事情出了岔子,只怕不能让他们如愿了。 只是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程景舟还是在一个休沐日直接坦言:“我官小势微,表哥想在京城谋一个差事,只怕我能力不足,帮不上什么忙。” 许清和急了:“三郎不必自谦,只要是份正经差事就成,也不拘于什么品级。” 程景舟皱眉,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管。 可是前两天外祖母给母亲这里寄了信,无非就是念及旧时情谊,想着帮扶一二。 “表舅为何一定要让表哥在京城寻份差事呢?真定府不好吗?” 许清和面上讪讪的,要是严格说起来,当然还是真定府的才是最好,毕竟他们一家子人都在那里呢。 可问题是,他们不是想着能多借借程景舟的光,以后也能平步青云嘛。 “表舅,有些话我也不避讳,直说了。” “你说,你说。” “表哥只是举人出身,按理来说,这个出身想要谋个正经官职,只能是从底下做起。京城权贵太多,不瞒你说,便是之前郑阁老的亲眷想要留京,都只谋了一个正八品的差事,而且人家还是进士出身。” 你自己琢磨吧。 郑阁老这来头大吧? 他也不可能保证安排一个正七品的差事呀。 当然,程景舟没说的是,那位郑阁老的亲戚,其实也不过就是同乡而已,若是不走郑阁老的门路,怕是要被安排到最穷最远的地方,而且这一去,十年八年是看不见回来的。 这就看出差距了。 一位进士老爷,宁愿在京城做一个八品小官,也不愿意去的地方,你想想那得多穷多远! 许清和这会儿冷静下来,想着京城人才济济这是事实,听说便是府衙里头的一个小吏可能都有一定来头。 到这会儿了,他也不觉得是程景舟在敷衍他了。 毕竟,程景舟的官职还是太低了。 许清和知道程景舟的岳父位高权重,可问题是,这种拐着弯的亲戚,他们能求到程景舟跟前来,却不好再主动提及谢大人的。 那就显得他们太厚脸皮了。 “若是回真定府,三郎以为可以谋个什么差事?” 他们家在真定府若是能安排差事,也不会求到程景舟这里来了。 说到底,他们这样的人家在真正的权贵面前,也是不够瞧的。 “若是表哥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人在真定府那边下辖的县里谋个县丞的职位,饶是如此,还得借一借我岳父的面子才成。” 言外之意,他自己连这个能力都没有,全赖于岳父。 “也好,一大家子人守着,总还是放心些。” 许清和知道,一般的县丞也就是八品,若是下县,那可能就是九品。 这些日子,许清和也打听清楚了,谢修文的确有本事,他自己的堂兄,人家就能安排到丰县做县丞了,那可是八品。 听说那人还是个秀才出身,但是人家有靠谱的亲戚,而且又曾在京兆府历练两年,就冲着这份资历,人家做县丞那是做得光明正大。 真要是再做出些其它功绩来,以后升任县令也是有可能的。 “那就辛苦三郎了。” 许清和这里松了口,就代表着其它人也不会再纠结于此事了。 许历当然是不愿意的。 他原本计划的是留在京城当个小官,然后就可以直接借助在程家,省了家中开销不说,而且还能借着程家的名头在外面多结交一些权贵。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他如今也只能是灰溜溜地回到真定府了。 许历虽然不太乐意,但是想到自己再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结果了,而且这样的差事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也只能咬牙答应。 不过,程景舟还是给了他一个建议,让他回去后想清楚,到底是继续考,还是真地就投身官场之中。 这一点,许历没有多想,直接就回复了。 “多谢表弟关心,我这身子骨若是再读几年,怕是也要撑不住,干脆就不再读了。” 程景舟点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他自己选的路,但愿不要后悔。 同样是为官,这进士出身和举人出身,最后走到的位置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就目前为止,大治朝的权臣们,还没有哪一位是举人出身的。 送走许家一行人,程夫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这期间五郎回来过一回,但是只在家里歇了一天便又匆匆返回书院了。 程景舟还真地是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而且他入官场时间还短,有些事情也拿不准,只能去求教岳父。 谢修文也没多说,直接就给安排了一个中县的县丞,也算是对得起许家了。 程景舟再三道谢,心中却是有些无奈。 二十多年头一回见的亲人,真没有多少感情可言,可他还得搭上自己的脸皮和人情去帮忙,好处许家人得了,可是这道谢还得自己来。 当然,程景舟不觉得自己向岳父低头有什么错,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种帮人讨官的行为。 事情办妥,信也送出去了,程夫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这事办不成,回头母亲再来信骂她。 “母亲,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再有下回,您指定得提前同我说,我如今位低势弱,可真地是耗不起人情的。” 第432章 吵起来了 这次的事情,的确是让程夫人也跟着为难。 她思前想后,还是给母亲写了封信,同时又给自己的长兄也写了一封,信中提及了许家在京城的一些言行,她再三表示,若是有能力,会帮扶亲人,但前提是得等三郎真地有这个能力再说。 娘家大哥收到信,也知道这次的事情让妹妹难做了。 而且信中也说了,最终还是程景舟不胜其扰,无奈之下只得厚着脸皮去求了谢大人,这才将事情办成。 他们后面如何说的,程夫人不知道,只是此后娘家与她来往的信件更频繁了些,但是鲜少再提及帮忙一事。 经过此事,程景舟也意识到权势的重要,当然,他并非是那等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之人,但是在能力范围内,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程五郎在白鹤书院读书后,自然而然地便结识了同样来自高阳县的赵家骏,也是此时,他才知道二人都是秀才,如今远在京城,他们二人也算是同乡了。 程五郎不知道这个赵家骏,但是赵家骏知道程家,更是知道程景舟这个状元。 赵家骏对程景舟的感官是有些复杂的,他总觉得程景舟不应该有如今这样的成就,他怎么可能是状元呢? 可事实就是如此,赵家骏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在午夜梦回时,总觉得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受众人追捧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这样的感觉,他没办法说明白,而且也不敢透露给任何人知道,不然别人就会以为他得了癔症,又或者说他嫉妒程景舟了。 虽然他也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嫉妒程景舟,但是他绝对不能承认。 和程五郎交好,是赵家骏没有想到的。 谁知道能这么凑巧呢? 赵家骏比程五郎年长,所以以兄长自居,程五郎也觉得这个人学问还是很扎实的,就是可能书读得有些少,而且如果是背书的话,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比这位赵兄要快一些。 其实这也正常,程家在高阳县也算是一号人物的,是真正的书香世家,家中藏书,就不是赵家骏这样的农家子能比的。 要知道当年谢修文也曾多次登门求教,可见程家是有一定底蕴的。 两人相交,其实也是觉得既为同乡,远在异地,当互为照顾,再则,二人在书院里的生活水平基本上也差不多,所以也算是能并肩前行的。 王曦梦这阵子除了食肆之后,又开始鼓捣脂粉类的东西,只是她做出来的档次有些低,只能在外城的一些中低档铺子里售卖,不过王曦梦觉得也不错了。 她现在就琢磨着能不能攒一些银钱,然后在京郊附近置些田地,若是想要迁户籍,还是要有地才行的。 当然,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背景,想要迁成京城这边的户籍也是不可能的,不符合条件,而且又没有人脉,人家也不会给他们办的。 赵家骏如今名下只有八十亩的免税额,都已经在老家安排满了,如果再置地,就要正常纳税,这一点是避不开的。 王曦梦一连在外头跑了四五趟,也没能找到合适的田地。 主要是京郊这边的地价格太高了,而且她手上的银子又不多,顶天只能买上十亩地,这种小买卖,牙行那里基本上也没有。 “王娘子,不是我们不帮忙,实在是你这要的太少了。我们牙行一般挂过来的都是几百亩几千亩的大田庄,这十亩地,我们真没消息,您还是再去别家看看吧。” 王曦梦也知道人家说的是实话,便好言奉承道:“您说的是,我们的确是买的少了些。我们也不急于一时,就是看看您什么时候有了信儿,记得告诉我一声就行。” “成,我们帮你留意着。” 王曦梦笑笑,她也知道人家这不过就是一句客气话。 这种牙行做的都是大生意,十亩地,人家就算是抽成能抽多少? 不过人家也提醒她了,可以自己去乡下问问,找到一些里正或者是村长打听,若是他们手中有地愿意卖的话,还是可以的,而且还能省了中间的一些流程。 王曦梦也真去乡下问了,可她不是本地人,又一介妇人,跟谁打听?也是到了此时,王曦梦才意识到自己一介女流想要在外面立足是何等艰难。 就比如说去牙行打听田地,人家压根儿就不乐意跟她说话。 只是妇人没关系,若是有排场,这牙行里头自然是乐得招待。 可王曦梦这里,一看就是普通老百姓,而且也没有多少银钱,人家才不稀得搭理你。 无奈之下,王曦梦只能将自己家中的一位仆人派出去打听,她一介妇人,也不好天天不着家。 只是京郊附近的地根本就没有那种太零碎的,就算是有,人家也不卖。 所以,买地的事情,就此僵持了。 王曦梦想的是买下十亩地,然后赁出去,余下的应该也够他们一家几口人吃饭了,毕竟在京城买粮食吃,还是太贵了。 可是谁能想到,买个地竟然这般艰难。 王曦梦再次核对了一下帐本,觉得还是不行。 这两个月,家里头的进项已经超过一百两了,但是架不住有一个烧钱的赵家骏呀! 这一年的束脩再加上笔墨纸砚等等,光是这上面就得二百两银子往上了,更不要说他还要吃饭、请客、做新衣等等。 王曦梦觉得长此以往,怕是等不到赵家骏考中举人,他们家就只能吃老本了。 王曦梦手里攒的那笔银子,是不愿意动的。 他们还有儿子,这以后的花销只会更多,所以她才逼着自己一定要想法子挣钱。 可是奈何赵家骏这里不知道省着点花用,买个墨都得挑好的,那次一些的是不能写字还是怎么着? 这天赵家骏回来,王曦梦便提出来让他节省一些,还说如今的进项不是那么好,他们也得攒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赵家骏炸了! “王曦梦,你别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来跟我说话。是,你的确是挣钱了,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有我的这份体面,你也不想想有多少人愿意搭理你!现在不愿意把钱花在我身上了,你早干嘛去了?如果不是你非得要嫁给我,我现在娶的就是县里头的小姐,哪里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划脚!” 第433章 纳妾? 王曦梦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赵家骏,这还是那个彬彬有礼的秀才郎吗? 赵家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但是自尊心和虚荣心都极强的赵家骏如何能愿意低头认错? 他眼神闪烁片刻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曦梦听到咣当的摔门声,只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活的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也不对,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这么多年呢。 她以为自己是先知,所以便先一步定下赵家骏这个乘龙快婿,可是没想到,他内里竟是如此不堪。 王曦梦此时也醒悟了,一切跟她所以为的都不一样。 赵家骏不是她以为的才子,恰恰相反,她以为的炮灰命谢修文和程景舟反而都是一帆风顺。 要论及才华能力,赵家骏有哪一点比人家强? 王曦梦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地赚钱供他读书,可是等来的结果是什么? 这个男人竟然还在嫌弃她? 王曦梦这一刻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赵家骏是否能中举她不确定了,可是赵家骏绝对不会想着为家里省钱,更不会心疼她,这一点她已经看出来了。 之后王曦梦便与赵家骏开始了冷战。 你不是脾气大吗? 好呀,那就别跟我开口要银子! 王曦梦原本就是个精明人,如果不是因为认准了赵家骏会中举,又岂会一直哄着他? 当初王曦梦能想出种种法子去要那个银镯子,便能看出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 王曦梦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不可能活得太肆意了,一个女人,一旦离开家,在外面就容易被人指指点点,流言蜚语就能把她杀死。 她现在只是专心赚钱,而且为了防备赵家骏,她把钱财都藏了起来,便是家中的仆妇也不知道。 虽然这对仆人都是她买下来的,但她不确定这二人的忠心到底是对她,还是赵家骏。 直到这日,赵家骏带回来一个消息。 “你准备一下,我打算纳前头巷口的荷花为妾。” 王曦梦立时瞪大了眼睛,身为穿越女,她可以接受丈夫的大男子主义,但是她不能接受与人共侍一夫。 而且,他们当初就说好的,并且还立下了契约为证。 “你说什么?你要纳妾?” 赵家骏的眼神躲闪,闷声道:“嗯。” “不行,我不答应!” 王曦梦气得蹭一下子站起来:“赵家骏,别忘了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现在想要纳妾了?你要是真敢纳,我就敢去衙门里头告你!” 赵家骏也来气了,他原本就有几分心虚,可是现在被女人这么一挑衅,他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 “你告啊!你告我什么?男子娶妻纳妾再正常不过,你凭什么告我?” 王曦梦气极:“我凭什么?赵家骏看来你是真忘了这些年花的是谁的钱了?当初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的保证书我还收着呢,你要是敢纳妾,我就敢去这件事情捅出来,让人们都知道你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王曦梦也被激怒了,说话开始口不择言:“你以为你现在中了秀才就能高枕无忧了?你也不想想,你家里就是泥腿子,这些年若不是我供你读书,你怎么可能考中秀才?现在还想要纳妾,你做梦!” 赵家骏最恨的,就是王曦梦拿银钱说事,当即火气上来,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王曦梦被打倒在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就是自己一门心思要跟的男人,如今竟然为了纳妾而打她一巴掌? 王曦梦可不是真地古代人,没有那么软的性子,她当即便抄起东西和赵家骏撕打了起来。 赵家骏刚刚动手,也是一时情急,并非是真地想打女人,而且他一介书生,体力上纵然是比女子强一些,可哪里干过这种事? 王曦梦可就不一样了。 她疯起来,便是不管不顾。 一顿疯狂输出之后,赵家骏的脸上、手上,都挂了彩。 “王曦梦你这个疯妇!我,我要休了你!” “哈哈!好呀,你写休书呀!写了之后我就去白鹤书院门外守着,逢人便说你是如此地见色忘义,为了纳妾,竟然休妻。而且你这些年来读书科考花费的都是我的银子,我便要毁了你的名声,看看你还如何科考,你这辈子都注定出不了头!” 赵家骏气极,可是又无可反驳。 因为他花用了妻子的银钱是事实,这种事情,只要有心人一查便能查出来,毕竟直到现在,他老家的父母也仍然只是靠种地来维持生活。 “你,你还真是歹毒!你要毁了我?我毁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怎知我没有好处?你不是想要纳妾吗?我倒要看看没了秀才功名,又没有银钱傍身,哪个不长眼地还要嫁给你!” 赵家骏气得甩袖离去,这种口舌之争不是他的强项,还是出去寻个清静吧。 王曦梦收拾了一番仪容后,便想到了他说的巷前的荷花。 那个姑娘她知道,家里头也做个小生意,一个月到头来,怕是连五两银子都赚不到。 那姑娘盯上赵家骏,十有八九就是看上他的秀才身份了。 王曦梦思来想去,不能就这么认了,当下就去外面寻了人,然后去堵在荷花家的门口骂。 “你个小骚货,好好的正经人不做,偏要去勾搭有妇之夫,还上赶着给人作妾,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赵家的主都是谁在做!你以为你勾搭了男人,让人家白白睡了你就能登堂入室了?告诉你,做梦!” “大家快来看看呀,就是这家不要脸的小蹄子,上赶着勾搭男人。你说说这妙龄小娘子,哪里寻不到夫家?偏偏只盯着别人的夫君,还要上赶着作妾,真真是不要脸面!” “我想想,哦,那小蹄子叫荷花,听说前阵子还跟着一个货郎跑出去了,两个月后才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头怀了野种,这是想要让我们家爷们儿给她当个遮羞布呢!” “不要脸!” 第434章 各怀心思 巷子口的这家人也的确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而荷花之所以勾搭上赵家骏,的确就是看中了他的秀才身份。 只是她没想到,赵家竟然是那个女人当家作主,如今被人堵着门来骂不要脸,荷花就算是脸皮再厚,也少不得一番绝望。 这些人一连围着荷花家门口骂了三天,以至于周围二里地以内的人家都知道了这家有个不要脸的闺女,连带着荷花的哥哥嫂子都被人看不起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荷花自然是不甘心,她已经将身子给了赵家骏,而且当初也的确是她自愿的,可是如今眼瞅着是嫁不进去的,她除了哭还是哭。 总算是等到赵家骏从书院里回来了,荷花早早地就去外面等,一见到情郎,荷花便是一番哭诉。 赵家骏也没想到王曦梦竟然会做到如此地步,当真是又气又恨。 “你放心,无论外人如何说,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你且宽心,我今天晚上就跟她摊牌,她若是再敢闹事,我便休了她!” 荷花一听,立马又高兴起来。 如果赵秀才真地愿意休妻,那她岂不是就能嫁过去做正妻了? 当然,这种好事,她想想也就罢了,赵家骏也不过是为了哄哄她,可不敢真地休妻。 不过,回去后,二人还是大吵一架。 王曦梦也看出来了,这个时代女人没有地位,男人要纳妾,她阻止不了。 若是以前,王曦梦还能管一管,毕竟大治朝有律法规定,身无功名者是不得纳妾,也不得买奴仆的。 当然,贯彻执行这种事的人并不多,但这好歹也是一条律法。 而眼下赵家骏是秀才,王曦梦阻止不了他纳妾,便也不再费尽心思。 对这个男人,她彻底失望了。 好心带他来京城读书,原指望着他能出人投地,可是谁能想到,他竟然反而开始招桃花了。 王曦梦没再反对,在赵家骏看来,这就是她服软了。 赵家骏想着这几年来夫妻二人相处还算是融洽,而且也曾 有过一段恩爱日子的,当晚便好脾气地哄了哄她,少不得一番恩爱,只是王曦梦到底如何想的,他压根儿不知,甚至是根本就没打算去知道。 王曦梦对赵家骏彻底失望,之后便将家中的这对仆从叫过来。 这二人都是中年仆人,是之前王曦梦在高阳县买下来的。 “你们想清楚了,到底谁才是主子。这个家到底是谁在支撑你们也都看得明白。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吃的喝的都是花用我的钱。若是你们胆敢背主求荣,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敢,我们一切都听娘子的。” 王曦梦拿捏住了他二人,这心情总算是好一些。 之后,她便去找了人牙子,然后又租了一处宅子。 王曦梦手里的钱其实是够买一处宅子的,但是她不敢买,毕竟这里是京城,他们又不是京城户籍,早晚是要离开的。 万一赵家骏中不了举人,难道他们要一辈子待在京城? 王曦梦不傻,同样是过日子,在京城远不及她在高阳县,虽然不能说是大富大贵,最起码吃的是自己家地里种出来的粮食,不需要再花钱去买,而且在乡下自己种些菜再养些鸡鸭,也能过得很好。 早先她还琢磨着在京城置地,然后想法子迁了户籍,如今她是一点儿想法也没有了。 不是要纳妾嘛,呵呵,她成全他们! 纳妾也是要有纳妾的规矩的,还要有纳妾文书,要去官府备案,要不然,那是不被承认的。 可赵家骏的户籍不在此处,所以这纳妾文书也要等回了老家再办才行。 王曦梦不着急,她知道后年的乡试,赵家骏一定会回去参加,所以,她现在只要保证这两年里不让荷花怀上孩子就成。 当然,王曦梦没那么好心,她想的是直接断了荷花生儿子的心思。 小妾刚进门,王曦梦这边就发现有孕了。 这是好事,王曦梦原本也不指望赵家骏了,老天再给她送一个孩子过来,她当然高兴。 她以后还要指望着孩子们呢。 无论是男是女,总归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日后定然也会孝顺自己。 至于那个荷花,呵呵,等着去吧。 荷花进了赵家又如何呢? 赵家骏到底还是知道自己要科考的,所以一个月仍然是只能回来两次。 而且他也清楚自己要靠着妻子养,所以不敢不给王曦梦面子,每回回来,还是歇在正房的时候多。 荷花这才弄明白,一个月里头,她顶多就能有两个晚上是有男人的,其它时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可她嫁进来了,而且还是小妾,如今连出院门的机会都没有。 赵家骏不在,王曦梦就可劲儿地奴役这个荷花。 不仅家里头的衣裳都归她洗,而且还要求她负责洗碗扫地等等。 做饭倒是不用她,主要是王曦梦嫌她做的难吃。 因为门户看管得严,所以荷花嫁进来之后,就一次也不曾回过娘家。 荷花受不了了,她想回去找娘家撑腰,她想的简单,毕竟这里是京城,她的娘家人在这里呢,就算是妾,又怕什么? 这个王曦梦虽然是正妻,但她的家人都远在老家呢,还能怕了她? 可是没想到,她连个出二门的机会都没有。 “姐姐,我想回娘家一趟。” “你已进了赵家门,哪里还有娘家?而且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妾,没资格回娘家。” 妾的娘家,是不被当成正经亲戚来往的。 换言之,就是她的娘家人连登门的资格都没有。 荷花这才急了,也怕了。 “姐姐,我,我只是太想爹娘了,求求姐姐发发慈悲,让我回去吧。” 王曦梦看着跪在地上求她的荷花,突然就笑了:“发发慈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想回去找你的娘家人帮忙来做主吧?想让他们来家里闹,还是想着打我一顿?” 心中被戳中,荷花的表情也变得惊慌。 王曦梦冷哼:“想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耍心计,你也配!” 第435章 闹腾不止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36章 手段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37章 分家?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38章 给她分配差事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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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40章 手伸得太长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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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41章 狼狈为奸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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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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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43章 不是一路人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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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44章 好恶心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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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46章 生意火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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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47章 琢磨新生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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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49章 乱七八糟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0章 出大乱子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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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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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2章 贬官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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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3章 生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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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5章 我不想合伙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6章 一百八十两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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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8章 另寻出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9章 各有心思 王曦梦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的思想更前卫也更大胆,况且她以为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只要手里有了钱和权,那做什么都合理。 就比如说有些公主郡主的,不是照样养面首? 王曦梦觉得自己能在这个落后又贫穷的时代里坚持了这么久的本土人设,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过上美男环绕的日子。 不得不说,王曦梦的想法太大胆了。 赵家骏可不知道妻子心里早就有了小九九,还在想着以后若是中了举人,能找到更好的官家小姐做妻子,那他不介意休妻或者是丧妻的。 这两口子,那是一个比一个狠。 现在的王曦梦的确是能赚钱,这也正是赵家骏所需要的。 可是一旦他成为举人,那就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他就不缺钱了,缺的是权势,而这些,王曦梦是给不了的。 赵家骏这脑子也真地是敢想,还没中举人呢,就已经开始琢磨着休妻甚至是杀妻了,就冲着这个狠心程度,也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 王曦梦在外头有多少产业,做的什么生意,赵家骏一概不问,主要是没那个心思,而且也觉得做生意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 就好像那些权贵人家,外头的产业,不都是由下人来打理的? 你见哪家的主子亲自去柜台那里招待客人的? 说到底,这商籍就是贱,上不得台面。 赵家骏从骨子里看不起商户,可是偏偏他自己用的每一文钱,又都是他的妻子从商赚来的。 这让赵家骏的心思越来越复杂,对王曦梦的态度,也是越来越不屑。 他越是读书,越是接触到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娘子上不得台面。 如今还好一些,毕竟王曦梦因为怀孕了,所以没有再亲自露面去谈生意了,但这仍然让赵家骏觉得不舒服。 因为他现在是秀才,还要考功名,名下挂的产业不宜太多,尤其是商铺,若只是一个空铺子,那挂在他名下无碍,日后租出去便是,可若是正在经营着的铺子若是挂在他名下,他总觉得会影响自己的前程,更怕会被同窗们耻笑,所以一直不提这个。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想要更多的钱财,也想知道王曦梦到底赚了多少银子,所以这就导致他的想法有时候会很扭曲。 明明想要钱,但是又觉得丢人。 赵家骏不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只会怪王曦梦自己不会来事,自己不问,她就不能主动提一提吗? 而且赵家骏觉得自己名下不能挂商铺,但是可以挂些田产呀,偏偏王曦梦就不说多置办些田产,这分明就是故意在防着他呢。 这种小心思多了,总会有流露出来的时候。 比如这晚,赵家骏稍微饮了二两酒,便忍不住了。 “梦梦,你如今手头上有多少银钱了?” 王曦梦神色微变,笑道:“有是有一些,但是不算多。夫君可是有什么要用银钱的地方?” 赵家骏迟疑了一下,又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问问家里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也没有,我就是想知道咱们现在有多少家底了,毕竟后年我要回去参加乡试的,这车船费用,还有住宿的银钱等等,我有些担心。” “夫君放心,咱们目前的家用都是另外算的。你需要赶考的银钱,我单独备出来了二百两,若是中了,再往京城赶,这些银钱也是够用的。” 赵家骏有些意外:“单独备出来的?” “正是,咱们家用虽然也不少,但是这二百两是单纯放的,除非是你参加乡试,否则这份儿银钱谁也不能动。便是你在书院的束脩以及其它的开销,都是我每个月想法子赚来的钱。” 听她如此说,赵家骏还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得知妻子为他想地如此周到,赵家骏自然是有感激的。 “都怪我无用,让娘子受累了。” “夫君说这些干什么?咱们是一家人,我们就盼着你能高中,日后光宗耀祖,荣归故里之时,也能让赵家祖上欣慰。” “嗯,我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王曦梦笑笑,这几年类似的话听多了,她早麻了。 在确定赵家骏有心纳妾的那一刻起,王曦梦就对他死心了。 王曦梦知道自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要不是因为这个世道女子生存艰难,她早就跟赵家骏和离了。 现在之所以还跟着一起过日子,就是想着她有儿子可以依靠,以后赵家骏有出息了,她也能跟着享享福。 她这几年付出了这么多,无论是银钱还是青春,都不是赵家骏三两句好话就能还上的。 所以,在赵家骏拿她当钱袋子的时候,她也拿赵家骏当成了工具人。 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不要脸。 王曦梦出手还是狠的,早在荷花进门时,她就给赵家骏下了药,这辈子,他别想着其它女人再给他生孩子了,这么做,也是防备着日后赵家骏真有出息了再想着甩开她。 赵家骏想要攀上更高的富贵,可是王曦梦手里头也捏着他的把柄呢,谁也别想着独自美丽! 要说这两口子过成这样,还能表面上表现得如此相敬如宾,也真地是厉害! 荷花进门几个月了,肚子却一直没动静,赵家骏倒是不急,反正现在王曦梦有孕,他不能碰,若是荷花再有身孕了,他有火气找谁撒去? 赵家骏原本就不想让荷花这个时候怀孕,他只是单纯地想让自己日子更好过一些,等以后王曦梦生完孩子出了月子,身材也恢复好了,到时候荷花再有身孕也不迟。 不得不说,他这脑子也真是够精明的。 但是荷花不愿意呀,她只是一个小妾,若是不能早点怀上孩子,万一日后失宠了怎么办? 她现在就被困在这内院里,整日里能走动的地方就这么大,若是没个孩子,她以后不得寂寞死? “夫君,姐姐的生意做的大,这一个月的进项不知有多少,您就不担心她背着您藏钱再去接济娘家?” 第460章 又砸了 荷花的挑拨并非一两次,起初赵家骏自然是不当回事的,毕竟如今他们都在京城,而王曦梦的家人都在高阳县呢,完全不挨着。 可是没想到某天赵家骏回来后,才发现饭桌上多了一个人,正是他的大舅哥!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与赵家骏很明显的反应不同,王曦梦只是淡淡道:“我如今不方便,可是咱们又不能断了进项,雇佣外人我也不放心,所以就让大哥过来帮一阵子忙。” 王大郎来京城有七八天了,几乎是天天都往外跑,而且他的住处也是安排在前院的,如果不是今天赵家骏回来了,他们也不可能同桌吃饭。 如果是以前,王曦梦不会在意这些,可是如今家里还有一个荷花呢,总得避嫌,所以王大郎一直没敢往内院里走。 赵家骏再次想起先前荷花的提醒,这会儿看王大郎的眼神就复杂许多。 王曦梦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吃着饭,她已经快要生产了,她现在的胃口也特别好,只是晚上起夜的次数比较多,有些麻烦。 赵家骏还没说话,荷花就道:“夫君,不仅是王大郎君来了,姐姐的娘家大嫂也一起来了。” “嗯?那怎么没见人?” 王曦梦放下筷子,擦擦嘴角才道:“大嫂去打扫他们自己的住处了,一会儿大哥吃完晚饭也就要走了。” 赵家骏脑子里嗡嗡响,他们两口子不住这里? “夫君,我大嫂过来主要是为了帮着照顾我的,我快要生产了,总得有人照顾我月子。我原本说有嬷嬷在,不必麻烦的,但是我阿娘不放心,觉得还得让自己人来照顾才稳妥,我又想着你要读书,不能吵到你,这才答应了。” 赵家骏这会儿冷静下来了。 好像也没毛病。 人家是来照顾产妇的,多正常! 而且他们现在在这里住着,也的确是没有长辈在,他去了书院,王曦梦要做月子,那家里头连个正经主子都没了,这也的确是不合适。 赵家骏也是懂些规矩的,这迎来送往的,总不能真让一个小妾出面,那是对客人的羞辱,也会被人说他们赵家不懂规矩。 如今有大嫂过来,倒也合适。 至少不会让人诟病。 不过,赵家骏对于王大郎来京城这事儿,还是有些意见,总觉得王曦梦没跟他商量,分明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而且既然是不放心外头的生意,那也可以让自己的家人过来呀?为什么非得让王大郎来? 赵家骏莫名就有一种王曦梦胳膊肘往外拐的感觉来。 赵家骏心里头不痛快,晚上荷花那里自然也落不了好。 王曦梦都看开了,她的产期也快到了,只等着到时候让大嫂搬进来一起住,至于赵家骏是不是满意,她压根儿就不在意。 反正家里头的银钱都是她挣来的,想怎么花,给谁花,自然是她说了算。 王曦梦让王大郎过来,主要也是因为那家茶楼要开了,她不放心一切都交给王钦儿的人来办,而且王大郎也识字懂算学,所以就想着让王大郎在铺子里头镇着,他就出任明面儿上的老板,也省得日后生意做大了,赵家骏再惦记。 不过等茶楼真地开张以后,王大郎就不干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后来干脆就跟妹妹说了说,把往丰县那边送一些脂粉类的东西的差事给揽了,至于茶楼,他就不掺和了。 王曦梦有些气大哥的不成器,可是又觉得大哥这么说是有自知之明,不愿意坏了自己的生意,也是好心,所以最后还是给了王大郎五十两银子做辛苦费,毕竟是帮着忙前忙活辛苦了好些日子,总不能让他吃亏。 当然,这份银钱的事,除了他们兄妹俩,谁也不知道。 五十两银子还不够赵家骏自己一人一年的花销,但是对于王大郎来说,这够他们一大家子人吃用好几年了,而且还是白面大米管够的那种吃法。 谢容昭一直让人盯着王曦梦,就是想看看她不出手报复的话,这两人能走到哪一步。 没想到,王曦梦的生意虽然受到了打击,但是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又开辟了新的路子。 谢容昭虽然已经压下去要杀人的想法了,但是不代表她就乐意看着王曦梦越来越有钱了。 所以,丰县那边的生意,她自然就要想法子让人给截胡了。 这种小生意,谢容昭自然是看不上的,但是她可以说服别人做呀。 比如说她的族叔谢修齐的家里人就可以做起来,反正谢修齐这辈子也不可能做大官的,如今能有品级,就恨不能烧高香了,还敢指望别的? 而且他们一家人如今都在丰县,手里头有这么个营生,以后的日子也能越来越好。 不过谢修齐也不想占谢容昭的便宜,就说以后有了收益,直接给谢容昭这里送两成的红利过来。 也就是说,谢容昭把大概的方子给了他们,然后他们自己再去琢磨细化,余下的谢容昭就不管了。 饶是如此,这样的一条挣钱的路子,也让他们一家子高兴坏了。 谁会嫌钱多呢? 就这样,王大郎接手这边的生意后没多久,就发现人家铺子里不愿意再要他们的东西了。 王曦梦这几天就要生了,一听这话,就觉得自己的财路要断,又急又气之时,羊水破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王曦梦生了一个女儿。 这下子,她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王曦梦其实是有些遗憾的,她原本还指望着这是个儿子,毕竟,她给赵家骏下了药,以后不可能再有别的孩子了,若是个儿子,那也算是子翤丰茂,可如今,成了只有一个独子。 王曦梦生产完之后,才想起来那些美容产品的事。 只是如今这种情形,也不好叫王大郎进来,便只好等着明天再说。 王大嫂安排人去白鹤书院跟赵家骏说了一声,毕竟添人进口是大事,总得让妹夫知道。 次日,王曦梦挪回到自己的寝室,然后让人把帘子落下来,把王大郎叫进来说话。 “丰县那边不行,你就再去想其它的办法,找其它的铺子。已经做出来的东西,总不能再砸到我们自己手里头!” 第461章 是不是你得罪人了? 王大郎这些年虽然也在做着一些小生意,但一直都只是在镇子上,别说是京城了,就连高阳县的生意他都没做过。 不得不说,王曦梦这是给王大郎出了一个大难题。 王曦梦也没指望着一切只靠这个大哥去做,所以还是派了一名小厮去查。 两天后,才知道是因为有其它人做了更多更好,但是价格又更便宜的东西出来,王曦梦的东西就显得没有什么利润了,商家自然就要放弃她的,选择别人的。 所以说,这事还真不能怪王大郎。 毕竟王大郎只负责跑跑腿,这东西是王曦梦的手下做出来的,方子也是王曦梦的,怎么都怪罪不到王大郎头上去。 王曦梦气得除了捶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想法子以低价将做出来的那些东西都卖掉,只要不赔钱就成,不敢奢望再赚多少了。 或许是因为这些琐事纠缠,王曦梦这个月子坐地不顺,月子里竟然咳嗽不止,哪怕吃食都尽量地少盐了,可她的嘴角还是起了潦泡。 其实就是着急上火所致。 但是这一切,赵家骏都不知情,也不关心。 多了一个女儿,于赵家骏而言,好像也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荷花将自己偷听到的消息告诉赵家骏,自然引起了他的不满。 “你说生意受损?可知道有多严重?” “妾身不知,不过瞧着姐姐那着急上火的模样,应该是损失不小。” 这还了得? 赵家骏生怕再影响了他在外的花销,忙不迭就去了正房。 王曦梦这几日其实已经好些了,嘴角的泡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屋子里光线暗,再加上王曦梦的刻意掩饰,赵家骏还真没看出来。 “夫君怎么过来了?可是想要看看咱们的女儿?” 小宝宝正在一旁的摇床里睡着,小脸儿红红的,瞧不出长的像谁。 赵家骏只是瞄了一眼,并没有什么深切的感受,转头看向王曦梦:“听说你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受了打击,所以才早产的?” 王曦梦只是微怔了一下后,便故意一脸淡然道:“没有的事。也算不上早产,也就是提前了六七天罢了。这对产妇来说也是常有的事儿。况且你瞧着咱们宝宝这样子,也不像是早产的孩子呀。” 赵家骏还真就又多看了那个孩子一眼,随后道:“你们母女平安就好。听说舅兄惹你生气了,现在没事了吧?” “没什么大事,要说也不是我大哥惹着我了,是有人看不惯我们的日子好过,故意来挤兑我。先前美容院的生意做不成了,我便想着到丰县看看有没有销路,不想刚打开销路,这又被别人给截胡了。” 王曦梦说到这里,咳嗽了两声之后,眼睛一亮道:“说起来我还正要问你,可是你在外得罪了什么人而不自知?要不然人家怎么就能这么精准地来打击到我的生意?” 赵家骏被问懵了。 他得罪人了吗? 他还真不知道! 他在书院的确也有几个对头,但是他自以为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而且对方的家世也一般,真正的权贵之子,他也不敢得罪呀。 “我只是专心读书,不曾得罪过什么权贵呀。” 王曦梦也觉得不可能是他,毕竟他还要科考呢,以后就指望着能多巴结些权贵人家,又怎么会去得罪那些人? 可是,自己的生意受挫是事实,所以到底是什么人在针对她? 王曦梦想不明白,赵家骏这里也是一无所获,最终王曦梦只能是归结于自己倒霉了。 好在,茶楼那里已经开张了,而且目前来看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现在说书的,分别是两本,一本是讲仙侠的,这种情节的故事,无论男女老幼都喜欢听;还有一本则是讲梁山泊与祝英台的,总之都是那种新奇的故事,市面儿上没有的。 茶楼里总共请了四个说书人,每天两场,一场要将一个时辰,几位说书人替换着,差事不累,工钱还挺好。 王曦梦都想好了,等这两本书讲完了,她就让人讲白蛇传,讲七仙女,总之就是要讲些这里人没听过的,这样才新奇,才能引来客流嘛。 王曦梦算了一下帐,她和王钦儿各投了一半的银钱入股,但是因为故事以及经营策略都是王曦梦的,所以王曦梦占六成股子,王钦儿占四成。 饶是如此,也是王曦梦吃了亏。 怎么看都像是她在带着王钦儿赚钱。 几天后,王大郎终于将那些东西都卖出去了,将银钱带回来交给妹妹,然后就想着回老家了。 “大哥急什么?就算是要回去,也得等我坐完月子呀。” 王大郎为人憨厚,点头道:“是要等你坐完月子才回去的。我只是想跟你大嫂说一声,毕竟家里头还有好几个孩子呢,我们也不放心。” 王曦梦没接话,她的大侄子现在都能在铺子里帮工了,有啥不放心的! 算了,原本是想着拉拔他们一把的,看样子是拉不起来,也就是这个命了。 王曦梦觉得大哥大嫂没出息,给机会都把握不住。 但是王大郎两口子却觉得他们在这里住着,一天也不踏实,总觉得回到老家,他们的脚才是真正踩在了地上,在这里,天天都跟没有根似的,说不上来的心慌。 说白了,就是觉得心虚,没底气。 王大郎在镇子上弄了一个食肆,生意还不赖,虽然比不上刘家食肆,但是在他们那边也还算是可以了,只要勤快肯干,一个月下来也能有六七两的进项,这可比干农活和给人帮工强多了。 王大郎在乡下还有田地呢,再加上经营着小铺子,一年到头也能攒下来六七十两的银子,他觉得那才踏实。 谢容昭很快就知道王曦梦彻底放弃了那个美容产品的生意,心中高兴之余,还想着看看还能把王曦梦的什么本事给逼出来。 谢容昭和王宜诺、赵樱也一起去了茶楼听书,故事也的确是新颖一些,但也不至于把人给迷得晕头转向的,但是谢容昭不得不承认,这王曦梦的脑子的确是转得快。 谢容昭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家茶楼也给她弄没了呢? 第462章 暗涌 谢容昭自打满月之后,就闲不住了,不是回娘家,就是各府串门儿,再之后就到了这茶楼里来听书。 谢容昭都连着来了三天了,对于这茶楼里讲的故事,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只是,这种故事嘛,其它地方也不是没有,她只是单纯地想来看看王曦梦鼓捣出来的茶楼有何高明之处。 连听了三天的故事,她觉得自己也大概弄明白了。 所谓的一些仙人也好,还是才子佳人也好,其实都是一样的套路,这等故事,也就是容易吸引一些年轻男女,而且听得多了,就会觉得有些腻歪。 要说这仙侠故事刚开始的时候还挺有趣的,讲述一个少年修仙历劫的故事,可是到了后面,尤其是遇到了女主之后,就开始你追我赶,你误会我吃醋等各种戏码了。 谢容昭觉得这故事变了味,而且很明显,从一开始来的年轻男子居多,到现在变成了来的年轻女子居多了。 谢容昭觉得白瞎这么个开头了。 说到底还是要讲一些情情爱爱,她不喜欢,打定主意以后也不来了。 赵樱和王宜诺也觉得不是那么稀罕了,毕竟乍一听这仙侠的有些新奇,但是讲述修仙故事的也不是没有,只是人们一开始是好奇这少年修仙坎坷,而且杀妖降魔很是爽快,所以觉得这个故事很有趣,谁能想到,现在只讲情情爱爱了? 谢容昭觉得,如果这故事不能再回归到正轨上去,估计这茶楼也要完。 谢容昭的关注点基本上都放在赵家骏和王曦梦身上了,而程景舟和谢修文二人则是一直紧咬着郑显不放。 郑显是郑阁老的侄子,有郑阁老庇护,自然不可能伤筋动骨,况且现在圣上对郑阁老虽然不满,但也不会彻底地抛弃,所以他们现在做的就是要把郑显身边的那些胳膊腿儿给想法子废了。 郑三郎因为和正妻嫡子的事情闹开后,自然也影响到了他的声誉,好在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差事。 郑三郎是考秀才后,多年不中举人,后来郑显才给他在京城谋了个差事。 谢修文现在动不了郑显,但是一个小小的郑三郎,还是不在话下的。 所以,郑三郎苦熬了几年,终于可以有正九品官身的他,直接被强行免职了。 说到底,还是郑三郎自己不争气,没做出太好的成绩,倒是没少在背地里骂上官,这下子好了,被人逮个正着,直接就被免职了。 郑显得知后,也只能是怒骂了他一通,之后便不再搭理他了。 郑显此时倒是无比庆幸自己并非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好在大儿子和次子还算是争气,要不然,他估计能被气死! 郑三郎也知道自己在父亲眼里不讨喜,干脆就缩起来不露面儿了。 郑家如今也不缺银钱,别说养一个郑三郎了,再多几个也照样能养得白白胖胖的。 可问题是,郑显觉得他这是被人打脸了! 郑显自己都被贬了官,儿子的差事也没保住,别人会怎么看他? 只是郑显再不满,也不敢再去叨扰叔父了,只能先稳住,以后自有他报仇的机会。 至于郑三郎,干脆就跟着打理庶务吧,反正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还能指望他点儿啥? 朝堂上斗得火热,谢容昭也总算是分出一些心神给程景舟了。 “这么说来,郑显这回可亏大了!” “嗯,先前跟他交好的两人都已经被大理寺给拿了。收受贿赂,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关键就要看能查出多少帐目来了。不过,可惜的是,暂时没能引到郑显身上。” 谢容昭表示理解,毕竟这种事情,郑显当时可是礼部侍郎,必然不会亲自出面的。 所以说,有时候就是这样,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不过那几个小鬼也不冤枉就是了。 “我瞧着你近来又瘦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没好好吃饭?” “怎么会!”谢容昭连忙表态:“我一直都有乖乖吃饭的。我瘦是因为近来一直在练五禽戏,母亲也跟着练呢。” “嗯,多练一练好,可强身健体。” 程景舟是文武双修,只要没有朝会,他基本上都要早起练半个时辰的剑或者是拳法的。 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也没有改掉的打算。 而且他练武时,武师傅也会跟着一起,想偷懒估计也会怕被师傅打。 “近来朝堂可能会有些动作,我和岳父可能会被波及,你无论听到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有事,只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程景舟知道乖宝会担心他,所以干脆就先挑明了说。 谁知道谢容昭一听这个,立马揪住他的衣袖,一脸紧张:“可是与立储有关?” 程景舟早知道她敏锐,没想到竟然如此敏锐。 “嗯。的确有关。不过再多的事我也不能说,你与母亲和弟妹都安心在家过日子便好。无论我和岳父是否回来,你们都莫要担心,不会出事。” 这反倒是让谢容昭更紧张了。 “你别吓我!” “我只是事先跟你打声招呼,暂时不会有事,就算是有事,估计也要半月之后了。你放心,一切都是岳父在推动,我们都会平安。” 程景舟之所以会事先打招呼,那是因为他今天回来的时候,亲眼看到岳父的马车遇到了杀手。 他不确定是哪位出手了,但是很肯定,他这里只怕也会不太平。 为了避免到时候母亲和妻子都太过慌乱,才不得已多说了两句。 哪知道他说完,谢容昭好像是更担心了。 这就让程景舟挺无语的。 好像是起到反作用了。 次日,谢容昭和程景舟一起去谢府打听消息,主要是想确认一下父亲是否真地无恙。 刘若兰安抚道:“乖宝放心吧,你阿爹没事。今天原本是要休沐的,但是一大早就被圣上召进宫去了,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你们既然过来了,就留下来一起用午膳。” 谢容昭听到父亲没事,这才松口气。 “对了,乖宝呀,你阿爹说,之后若是无事,尽量就不要外出了,乖乖待在家里,有什么事打发下人过来说一声,莫要自己随意走动。” 谢容昭一听,更紧张了。 程景舟苦笑,早知道就不带着她过来了。 第463章 父慈子孝 朝堂上的纷争,谢修文无意让家人们知道太多,只是给个提醒就好。 如今朝中未立太子,各方势力都在拼命地想要增加各自手上的筹码,很多事情也就不那么好做了。 当今圣上虽然已经五十有余,但并未体现出油尽灯枯之态,所以,谢修文觉得圣上还能再坚持几年,也正是因此,他才暗示五皇子莫要心急,别人爱怎么争就怎么争,他不可以表现得的这种争夺欲望,反倒是当尽心竭力地在皇上跟前尽孝才是。 五皇子这人别的优点不明显,但是他听劝。 而且他跟在谢修文身边几年下来,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对于朝堂风波,自然也能察觉得到。 景文帝这天有些疲累,便在甘露殿休息。 “圣上,您该用午膳了。” 景文帝缓缓睁开眼,今天早上不过是早起开了个朝会,竟然觉得身子乏力,而且刚刚竟然还睡着了。 果然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摆膳吧。” “是。” 大总管这边去传膳,景文帝在宫人的服侍下更衣净脸后出来,虽然有了几分精神,但是瞧着这些菜色,又没有什么食欲。 吃了几口之后,景文帝就放下了玉箸,显然是不想吃了。 在此伺候的几个宫人们可是吓坏了。 他们都是负责伺候圣上的,龙体最是要紧。 大总管干脆跪下来祈求:“圣上,您才用了几口,这可不成呀,要不,您再用些汤?” 景文帝摆摆手,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 大总管正发愁呢,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是五皇子殿下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 大总管连忙起身,又想着若是有五皇子陪着用膳,兴许圣上能多吃几口。 五皇子李恒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先递给了一旁的大总管之后,这才行礼问安。 “免礼,你这是拎的什么东西?” 李恒笑得一脸神秘,然后接过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出来。 “高公公还是来验一下吧。” 大总管明白其用意,立马以银针试了毒,之后再退后几步。 “父皇,我昨儿就听高公公说您这几日食欲不振,我还瞧见安公公一把年纪了悄悄摸眼泪呢,这可不成。我今日去了老师家里,正巧师姐也回娘家了,师娘亲自下厨做的菜,儿子不孝,先尝了一口觉得甚好,便马不停蹄地带回宫来给您尝尝了。” 景文帝被他这一番话给哄得心里头熨贴,同时又很是欣慰地看了一眼高公公,觉得自己这些年是没白疼他,还是真上心了的。 “这都是什么?” “这是师娘做的一些家乡小菜,这一碟子是师娘自己在家做的卤味,儿子就特别爱吃这一口。您尝尝?” 景文帝想着不能让儿子一番心意再落了空,便只得提起筷子来尝了一口。 “嗯,还不错!这笋子清脆中还带着咸香,好吃。” “是吧?父皇我跟您说,师娘做菜,就是用寻常老百姓家的法子做的。比如说这道笋子炒腊肉,就是用的普通的笋子炒,不像是咱们宫里头,还要再用什么鸡汤吊一吊呀或者是再煮一煮的,反正就是味道比较纯正,这笋子就是笋子味儿,豆腐就是豆腐味儿,反正儿臣觉得好吃。” 景文帝吃得兴起,也赞赏了几句。 大总管一见圣上能多吃几口菜,立马又重新给圣上添了一碗饭,当然,也没忘了给一旁的五皇子也添碗饭。 “父皇,今日御膳房这汤做的不错呀,香而不腻,而且喝着好像是有股子竹香味儿。您尝尝。” 有李恒这么跟着打岔,不知不觉间,景文帝就用了一碗饭进去。 这可把大总管给高兴坏了。 这都好几天了,圣上哪里吃过一碗饭呀! 因为高兴,大总管看李恒的眼神里头都带着感激。 李恒埋头苦吃,不一会儿就直接干了三碗饭。 景文帝瞧他能吃,倒是高兴。 “不错,到底是年轻人,三碗饭也不多。” 李恒点头:“是呀。咱们用的是这种小碗,我才吃三碗了。可是我跟着老师去乡下的时候,看到那些农家用这么大的碗吃饭,有些年轻力壮的汉子们一口气吃两大碗。不过他们吃的不是白米饭,而是高梁饭。” 李恒拿手比划的那碗,比他现在用的碗怕是要大上好几圈儿。 景文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所以,恒儿是觉得他们的日子不好过?” 李恒喝了口汤,然后摇头:“不会呀!他们虽然吃的是高梁饭,但是至少他们能吃饱呀!我听那些老乡说了,好像是他们年幼时,都吃不饱的,一天两顿还是喝稀的。后来这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现在他的儿子都成婚了,还能吃干饭,这是当年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景文帝的眼神闪了一下,没吭声。 李恒似乎也没指望着能让皇上接他的话茬,又开心地喝了一大碗汤,放下碗,这才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真饱了!这汤真好喝,父皇要不要再来一碗?” 景文帝回过神来,摇摇头,他喝了一碗汤了,可以了。 “父皇,儿臣想着去锦州云州那边去看看呢,老师说南方的水利修的很好,其中有两条水渠还是您十几年前下令修的,老师说因为这两条水渠,造福了万千百姓,儿臣想亲自去看看。” 景文帝眼神温和,唇角也带着笑意。 “只是为了看水渠?” 李恒的小脸儿一耷拉:“好吧,什么也瞒不过父皇,儿臣还想去铭山书院看看,老师说那里有您最敬重的徐山长,您和老师每年都会送不少的东西去铭山书院,儿臣也想去给徐山长磕个头,见识一下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 景文帝哭笑不得,抬手点点头:“你呀!朕看你就是想出去玩儿了!你这是将吏部的差事都摸透了,觉得自己可以甩手不干了?” 李恒立马正襟危坐:“没有,儿臣不敢。” “哼!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先前谢修文还跟朕说你想出去走走呢,朕在宫里头如此辛劳,你就不想着多为朕为忧?还总想着出去玩,不像话!” 李恒一撇嘴:“那不是有这么多大人帮忙嘛,再说还有几位皇兄呢。那要不,儿臣就少去个地方,不去云州了?” 第464章 越闹越大 李恒这话里话外都是要远离京城,远离权利中心的意思,都让景文帝颇为受用,同时,又觉得这个儿子未免太过轻松了。 “不行。现在南方无事,你就安心在京城待着,回头父皇还有差事要安排你去办呢。” 李恒立马就一脸沮丧:“父皇,那等儿臣回来再办也行呀。” “闭嘴!你整日跟着谢修文就学了这些?” 李恒不敢说话了。 主要是怕连累到老师。 景文帝看他这样子,倒是起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要不,你去户部再待一阵子,正好帮朕把钱袋子给丰盈一下?” 李恒瞪大眼睛:“父皇?” “就这么定了。” 李恒:不是,您认真的吗?户部是二皇兄的地盘呀? 谢容昭和刘若兰都听话,基本上不怎么出门了。 没几天,就有消息传出,景文帝册封淑妃为贵妃了。 淑妃是四妃之一,但是论及身份,不及贵妃贵重 大治朝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等。 这四妃之中,以贵妃为首,换言之,就是除了中宫皇后之外,那便是以贵妃为重。 贵妃育有二子,如今幼子才将将十岁。 贵妃是二皇子的生母,如今后宫之中没有皇后,也就是以她为尊了。 二皇子前两年被封为福王,赐府第,如今已经是妻妾成群,子女环绕。 这个时候,他的生母被晋为贵妃,这政治影响可想而知。 不少原本还在观望阶段的人,这一下子就立马开始往福王那边倒了。 可以说,如今连福王的家奴走路都是带风的,看门的小厮看人都是抬着下巴的。 福王如今并没有多明显的功绩,但是同样的,也没有太大的错处,相当于无功无过,这比起曾经犯过大错的大皇子而言,就明显有优势了。 如今贵妃揽后宫之权,对于许多朝臣而言,这都是圣上的一种态度。 郑阁老和谢修文等人都不曾公开表态站谁那边,哪怕谢修文身为五皇子的老师,也一直很注意分寸。 除了正常教学,私底下也不太敢与五皇子走得太近,别人怎么想他管不着,反正他一直以忠于皇上为己任。 阁臣之中,如今明显表态倾向于福王的,唯有一位周阁老。 只是这位周阁老在内阁中的话语权并不明显,他看似位次在谢修文之前,但是实际上在内阁中的权利还不及谢修文大,而且在御前,他也不及谢修文更受宠信。 所以,现在的福王想要争取到更多文臣的支持,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谢修文。 除却谢修文本人的能力之外,他最受圣上倚重这是福王最想拉拢到他的一个根本原因。 而且谢修文的儿子、女婿如今在朝中都已经崭露头角,相信用不了几年,便能扶摇直上,这个时候,若是能得谢修文的支持,那诸多文臣便会倾向于他。 可惜,福王想的很好,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很困难。 福王几次宴请邀约,都被谢修文拒绝。 福王原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几次之后,自然也恼火不已。 还是他身边的谋士再三劝慰,这才不曾闹得太难看了。 “王爷,换个角度想,他不愿意来,对咱们也不见得就是没有好处的。如今谢修文并未靠向任何一位殿下,这说明咱们还有机会。” 福王冷着脸:“哼!不识好歹的东西!待本王日后登基,必然将其发配得远远的!” “王爷慎言。” 福王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太不谨慎了,左右瞥了一眼后,这才放心。 幸好这里没有外人呀。 “咱们暂且笼络不了文臣,也可以先收买一些文人士子之心嘛。如今圣上龙体康健,王爷也不能表现得太心急了。咱们一步一步来,反倒稳妥。” 福王拧眉,心里暗骂父皇怎么这龙体一直无恙? 不过,如今他的羽翼未丰,父皇再坐几年那个位置倒也没坏处。 福王的心腹之中,自然就有人在白鹤书院也有关系的,再加上有周阁老的支持,这一来二去,他们的人便渗入到白鹤书院之中,久而久之,福王贤德仁善的美名便在白鹤书院里传播开来。 谢容昭在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有几分担忧。 她实在是不愿意让程五郎卷入其中。 她记得还有谢家的几个族弟族侄也在白鹤书院读书,可千万不要给人当了喉舌。 好在,谢修文和程景舟早有安排,要不然,还真地是容易被人给利用了。 程五郎回来,正好程景舟也在家,难得的,一大家子人一起吃个饭。 “五郎,但凡是与朝堂有关的事情,都切莫参与其中,无论是文章诗词还是策论,你都要多加注意,便是腾抄这一类的事情,也不可沾手。” “是,三哥,我都知道了。” “我听说你们书院里不少学子都参与其中,大肆鼓吹福王的贤德,这是疯了不成?” 提及此事,程五郎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三哥,也不知何故,起先是只有丁班会有先生赞誉福王殿下,还将福王的一些小善夸大,继而吹捧他的贤德,近些时日,便是我们班上的先生也会提及福王。我现在不想参与其中,但问题是,就怕万一先生布置下这样的课业,我该如何应对?” 程景舟没想到福王对白鹤书院的掌控竟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此事容我想想,你明日不急着去书院,让人帮你告假,只说是你妻子这里心神不宁,需你照料几日,其它的不必多言。” “是,我听三哥的。” 晚些时候,程景舟又去了一趟谢府,再回来的时候,表情凝重。 等到再去白鹤书院上课时,不仅程五郎请假了,连谢家那边的几个孩子们也都称病请假。 再隔两日,白鹤书院里竟有近半数的学生请假,事态的发展,显然已经超出了山长的预料。 白鹤书院的山长是周阁老的学生,这位新任山长是前年才上任的,至于前任山长,已经仙逝。 若是有前任山长还在,估计不会允许白鹤书院沦为了权利争斗的牺牲品。 第465章 赏金一百 有白鹤书院的大批师生为福王造势,自然就将福王在民间的声誉提高很多。 只是这样的手段,自然也引起了景文帝的注意。 不过也不知景文帝是如何想的,并未出手制止,但是也没有顺着某些臣子的意来夸赞福王,这就很让人玩味了。 周阁老在权利中心,最接近帝王,自然就察觉到了帝王的不悦。 私下里,便跟福王说这件事情做地太过明显了。 “白鹤书院那边要先停一停,闹得太过,反而适得其反。殿下还需要更有耐心一些。” 如此,白鹤书院里那些对福王吹捧的狂热,才算是稍稍散了一些。 但是这笔帐,景文帝自然都已经记下了。 胆敢鼓动那些天真纯善的学子文人,这让景文帝对福王的印象大打折扣。 周阁老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其实是走了一步臭棋,不该进展地如此快,应该徐徐图之的。 一场未曾的硝烟,看似就此落下,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福王在景文帝那里只怕讨不到好处。 而白鹤书院里,因为这次的事情,也的确是有不少人都真地成为福王的拥护者。 赵家骏,便是其中之一。 书院恢复清明,程五郎再次回到书院,谢家的几人也都回来继续上课,但是彼此都明白,他们其实也是被家人庇佑,这才躲过一场祸事。 不要以为现在没什么,就真地没什么了。 日后若是帝王震怒,一旦清算,都是麻烦事。 程五郎与谢家的几位一起住,他们这样的小院一般就是住四到六人,因为谢修文和程景舟的关系,所以他们四人住到一处,倒也安生。 程五郎刚刚写完课业,几人的书童都在院子里洗衣裳,赵家骏此时上门了。 “赵兄可是有事?” 赵家骏拱手道:“程贤弟数日未来,听说是弟妹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多谢赵兄关心,一切无恙。” “那就好。程贤弟数日未来,不知咱们书院的一些状况,愚兄特意过来与贤 弟说道说道,也省得你有什么不解之处,再冒犯到了先生。” 程五郎还真不明白了,他又怎么会冒犯到先生? 等赵家骏说完,他才知道是因为书院里有不少先生都成了福王的支持者,更有几位先生直接成了福王的幕僚。 程五郎都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变化太大了? 他才几天不到书院里来,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不过,他也注意到了,像是他们乙班的先生基本上没有变化,至少明面儿上没有哪位是成为福王谋士的,也没有帮着福王写那些个吹捧的文章。 如此就好。 省得他再为难。 毕竟,想要找个安静读书的地方可不容易。 他是肯定不敢回铭山书院的,若是白鹤书院也不能读了,那他大不了就在家里读书。 “多谢赵兄告知,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些课业未完成,就不留赵兄了。” 赵家骏自以为说地差不多了,便又提点道:“程贤弟还是要早做决断才好。毕竟福王殿下虽然仁厚,但是这身边的位子也是有限,早做决定,也好早有个出路。” 这就已经是在明目张胆地劝说他投靠福王殿下了。 程五郎面上笑容未减,心里头却是将他给骂了个遍,老子怎么选要你管! “多谢赵兄。” 程五郎打定主意,这个赵家骏以后是不能再来往了。 这都什么事儿呀! 赵家骏虽然没能在福王跟前露脸,但是他一直巴结的先生却是成了福王府的宾客,而且也曾在福王面前夸赞他有才学,这让赵家骏觉得自己出头之日不远了。 而赵家骏对家的妻妾也未曾隐瞒,他觉得这是一件让他扬眉吐气之事,更觉得自己巴上了福王,这以后定然是能光宗耀祖的。 这几年一直都是靠着王曦梦赚钱来养他,这让赵家骏或多或少有些压抑的,如今自己得了福王的赏识,自然是少不得在回家吹嘘一番,然后好让妻妾对他都用敬仰的神态来看他。 荷花没见过世面,只听说夫君竟然搭上了亲王的线,这就觉得简直不得了! 而王曦梦到底是还有些理性在的,“夫君如何就能肯定福王殿下一定会上位?如今圣上膝下数子都已成年,哪一个的靠山都不弱呀。” 赵家骏抬着下巴,一脸洋洋得意:“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懂什么?如今宫中没有皇后,贵妃娘娘便是最尊贵的,正所谓子凭母贵,那贵妃娘娘所出的福王自然也就是一众皇子中最为出色的。而且当初也是福王最先被封王,可见圣上对其之宠爱。” 王曦梦仍然没能被说服,皇位之争,从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赵家骏皱眉道:“你就安心做你的生意便是。这赏钱你收着吧,我也不过就是写了两篇赋而已,没想到王爷竟然给了如此丰厚的赏赐,日后有王爷提携,我以后的仕途也会更顺畅一些。” 王曦梦虽然不确定福王会上位,但是她跟银子可没愁。 正如赵家骏所说,福王也太大方了。 不过是写了两篇吹捧他的赋,王爷就赏了一百金下来。 如今他们的家底都没有一百金呢。 一金可抵十两银,这一百金,便是一千两银子了。 王曦梦手上的银钱都拿去做生意了,现在都被换成了死物,除却早就单独存放的二百两银子之外,她手上的余钱也不只有三百多两了。 这一百两金子拿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至少,有银子了,这心里头也踏实了。 王大郎夫妇已经回高阳县了,王曦梦到底还是想着摆一摆阔,又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说是给侄儿读书用。 王曦梦这也算是多方投资吧。 她担心日后夫君待她不好,也担心自己日后没个依靠,如今趁着侄儿还没起来,先多刷刷好感,只盼着以后侄儿能有出息,她也能多一份依靠。 王曦梦将金子收起来,心中也打好了主意,不到万不得已,这金子是不能动的。 荷花看着那金灿灿的大元宝就这么进了夫人的口袋,别提多眼馋了。 第466章 太学博士 王曦梦可不像赵家骏那么天真,福王是不是真能上位她不知道,眼下的好处拿到了才是最实在的。 而且,她得想法子避开祸事。 比如说,万一福王倒了呢? 当然,像赵家骏这样的一个小秀才,不会有人在意,可谁知道赵家骏在外有没有得罪人? 万一到时候让人家给检举了呢? 所以,王曦梦还是决定要多防备一手。 王曦梦租的宅子里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在做工了,先前的那些美容的东西她也基本上不做了。 没有市场,还做个啥! 她现在就是专心经营茶楼,至于那个小食肆,她也没怎么上心,反正一个月下来能有个十几两银子的进项,也算是不错。 王曦梦早就想出门去看看了,如今总算是能出去了,自然是要多准备。 她没打算带孩子出门,交给家里面的下人照顾着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曦梦到了她租的宅子里,如今这里只有一家人帮她看着宅子,这还是她买下来的死契仆从。 “行了,我进去收拾些东西,以后这里不做工,但是这宅子还是要租住的,你们就先安心住着,有什么事情记得去寻我便是。” “是,夫人。” 王曦梦这次是过来藏银子的,自然不能让第二个人知晓。 她藏银子也有一套,自然不会藏在屋内,而是在屋后的一排花盆下面,藏了一个油纸包着的匣子。 王曦梦将一百两金子藏在了里面,然后又数了数先前藏起来的一些珠宝,这才放心地埋好,将青砖石再小心地覆盖上去,然后再将花盆挪过来放到原位。 不知道为什么,王曦梦总觉得赵家骏如此支持福王,不仅不会给家里带来富贵,甚至还有可能会带来灾祸。 但是她又没有办法制止,只能早做准备。 不得不说,王曦梦这个穿越女身上还是有些玄学东西在的。 虽然在京城几次折腾都没有挣大钱,但是总体来说,她还是赚到了钱,只是没有她预期中的多,但是也能过上使唤奴仆的好日子。 王曦梦这厢又去兑换了几张银票,当然,她没有放在钱匣子里,而是另藏在了隐蔽处。 赵家骏自打与福王这里搭上线之后,读书也没有那么用功了,总是幻想着自己靠着福王就能光宗耀祖。 一转眼,到了年底。 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着过年的东西,书院学堂也都放假了。 程五郎回来后也不需要他做什么,除了看书就是陪着柳氏走动走动。 朝廷还没有放假,各位官员们还得照常办差,但是一些较为麻烦的事情基本上都推到年后了。 谢容昭的身形基本上也恢复如常,程夫人便让她负责这年礼一事。 程夫人是觉得自己与京城的这些贵夫人们不熟,所以便让她来打理,而且程夫人还想着多与柳氏一起说说话,毕竟柳氏的婆母不在京城,自己得多看顾着些。 程景舟下衙后被豆子给请到了谢府。 “给岳父大人请安。” “免了。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与你们父子商议,若是妥当,便要派人回高阳县安排好。” 程景舟一脸懵,还没弄明白什么事呢。 “岳父大人,不知是有何要事?” 程景舟问这话的时候,眼神瞟向一旁的程父,也想着问问他到底是有什么大事。 “程兄来京也有几日了,以前在高阳县也算是屡有功绩,这几年高阳县的秀才、举人甚至是进士都明显大有长进,此事不仅仅是高阳县令有功,亦是你身为一县之学正之功。” 程父笑得有几分随意:“什么功不功的,我也不过就是说起来有份差事,没有吃白食罢了。” 二人相交多年,谢修文自然知道程父的为人。 他若是有心,当年就会继续往上考,而不是选择教书育人了。 “你的功劳圣人也是看得见的。这几年你一直没动地方,也是圣上有意考量。如今你既然抵京了,圣上也听到了消息,便有意允你入太学。” “啊?” 程父人都傻了。 程景舟也听得有些糊涂。 程父是举人出身,只是多年来一直在高阳县任学正一职,所以教导出来的学生多,这也的确是他的功劳,但是,这一下子就入太学,跨度是否也太大了? “程兄不必惊讶。圣上知人善用,这也是你的机会。太学博士,正六品,你仍然还是教书育人,只不过是换个地方,换些学生,再换个身份而已。” 若是如此,程父倒是可以接受了。 程父自以为不是什么擅长朝堂争斗之人,而且他有吃有喝,也无心再去求什么前程。 但是这一下子升到了正六品的太学博士,他还是很高兴的。 事情就此说定,程景舟除了道一声恭喜,还能如何? “此事怕是岳父从中周旋,父亲,您入太学后,还是当小心谨慎,都是些权贵之子,不好招惹。” “你放心,为父心里有数。” 程父此人只是嫌弃麻烦,又不是真地脑子蠢! 再说了,程父也不想一直与妻子两地分离呀,如今小儿尚小,妻子定然不愿意回高阳县,况且这里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侄媳妇,他也不好真地让妻子跟他一起回去。 如今这样挺好,他能留在京城了,就算是帮不到儿子,至少可以让妻子心安,他多多少少也能帮着拓展一些人脉。 程父也没想到,自己到京城来探亲,竟然就要长居京城了。 任命书于次日就到了程父手上,不过是一个正六品的官职,还没必要让圣上亲自下旨。 程景舟这边立马安排人往高阳县赶,争取在正月二十以前得把相关的事情都办妥。 程父在京城任职,谢容昭是最高兴的,她原本就舍不得婆婆走,可是又不好一直留着,如今公爹能调到京城来了,那就再好不过。 谢容昭晚上就与程景舟商量:“如今父亲母亲都来了,咱们是不是把这处正院让出来,原本就应该是长辈住正院的。” “不防事,我父亲母亲不在意这个。倒是岳父提醒了我一句,咱们这宅子有些小,还得再重新置办一处才是。” 第467章 不能住了 其实这处三进的院子也能住得开,如果程五郎夫妻俩没来的话,他们甚至可是住到儿子成亲。 但是现在程五郎住进来了,而且按程景舟的计划,后续可能还会再有其它的亲戚来京城,所以这处宅子就有些小了,主要是也不方便。 当初也是因为成亲有些匆忙,而且一直没有合适的宅子,所以才买下了刘若兰早就备好的宅子。 如今家里头人口多起来了,而且程景舟的职位也上来了,日后府中少不了一些应酬,这处宅子就显得有些小气了。 程景舟早就看中了一处宅子,是先前郑家的。 郑显被贬官之后,少不得又要走动一番,所以前些日子便将一处四进的大宅子挂到牙行了。 这处内城的大宅子,原本是郑显给自己准备的以后养老住的宅子,但是现在估计着也用不上了,倒不如先卖掉换成银钱来疏通关系。 郑显虽然有一位阁老叔父撑腰,但并非是所有人都卖郑阁老面子的,总有需要打点的地方。 只是卖掉一处宅子,对郑显来说也不算什么,反正放着也是放着,田庄和铺子就不一样了,这可都是生钱的金鸡,自然不能轻易卖掉。 就这样,程景舟买下了一处四进院。 宅子东西都带跨院,哪怕是以后程景舟五代同堂都够住了。 家里面的钱基本上都是谢容昭在管,当然程家的产业和她自己的产业是分开帐簿的,这买宅子的钱,自然就要从程家的帐上出。 程夫人想着儿子要换大宅子了,也给添了一千两,程父手里没有那么多银子,只拿出来五百两,饶是如此,还把他给心疼得一晚上没睡好。 谢容昭看着公爹那个样子就觉得好笑,但还是收下了。 这是他们做父母的心意,在他们看来,儿子要换宅子,做父母的就得帮衬,若是可以,他们是想着全出了的,只是条件不允许,所以才只能贴补这么多。 谢容昭收了公婆给的银子之后,转手就给他们备了厚礼,程夫人倒是还好,程父那里可是要乐坏了。 因为谢容昭特意给他淘换回来的一方古砚、两张名画,五百两银子可买不来这些东西,再加五百两估计都不成。 宅子买好了,但是谢容昭和程景舟商量着等着明年天气暖和了再搬。 现在天气冷,又快过年了,也不宜来回折腾。 程夫人其实原本没打算在京城久住的,她还想着回高阳县呢,毕竟她手里头好些个产业都在高阳县呢。 但是如今老爷被调任到京城了,而且还有一个胖乎乎的大孙子在,她怎么也舍不得走了。 程景舟跟她聊了聊,程夫人便放心地让管事来打理,况且高阳县还有程家人呢,怎么也没那个胆子来哄骗她。 程夫人的嫁妆不少,这么多年,除了程景舟成亲那年之外,几乎就是只增不减。 郑显被贬了官后,心中郁闷,少不得又要找人倾诉。 于是,郑家后院儿里头,不声不响地又多了两房姨娘。 郑婷婷没能再继续做生意了,郑夫人也将她拘在家里,好好地为其挑选未来夫婿。 王钦儿和王曦梦共同经营的茶楼生意还不错,只是到年底,这生意也就淡下来了。 特别是很多外地商户都拖家带口地回原籍了,有些老家在乡下的也都走了,这京城显得就没有那么热闹了。 茶楼的生意,自然也差了许多。 对此,她们二人倒是觉得正常。 只是王曦梦和郑婷婷每每听说那家美容院的生意如何如何好,便心有不甘。 但是再不甘,也只能放下。 王曦梦坐在有了几分冷清的茶楼里,看着外面行色匆匆的路人,心里一下子就涌上来些许愁绪。 她也想家。 京城再好,也不是她的家。 连个自己的小院子都没有。 现在他们住的仍然是谢青的宅子,王曦梦虽然也租了一处小院子,但毕竟是租的,或许是骨子里那种对房子的固执,这让王曦梦常常没有安全感。 她总觉得,京城虽然繁华,银钱也挣得多了些,但是这晚上睡觉没有在老家时踏实。 王曦梦不解。 她不认为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甚至于算计谢容昭的手镯,她也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那就应该到她手上才对。 现在坐在这里,王曦梦又有了回老家的冲动。 当然,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这种冲动又没了。 在高阳县,她不可能赚这么多钱,不说高阳县没有京城这般繁华,只说是已成定局的高阳县里,应该也容不下一个她。 王曦梦瞧着某个商队的马车正在急急忙忙往回赶,脑子突然一闪,她好像又有主意了。 美容院的生意做不成,但是她还可以做其它的生意呀。 丰县有一个丰收工坊,她也可以弄一个呀! 当然,太费事的东西,她也不会做。 但是那些个雪容膏、面膜、唇脂类的东西她可以做呀,到时候借着商队,不是能远销到各地去? 王曦梦觉得自己留在京城果然是对的。 若是在高阳县,可没有这么多的商队能供她来挑选。 王曦梦心中有了主意,便琢磨着要先做些什么样的东西出来,然后找哪几家的商队来合作。 王钦儿可不知道她又有了生财的想法,要不然,指定得黏上她。 赵家骏因为自以为入了福王的眼,所以最近走路都飘起来了。 他原本就是一个花钱大手大脚之人,如今自以为得贵人襄助,日后前程无量,这言行上便有些不谨慎了。 程五郎基本上已经跟他断绝了关系,先前与他交好的几位同窗也都纷纷退避三舍,如今围在赵家骏身边的,基本上都是福王一派的支持者。 王曦梦看着单子,再让嬷嬷核对了一遍,这过年采买的单子上基本上都无事,便松了口气。 “可惜没能买到牛肉,不然大冬天炖个锅子吃,也是好的。” 王曦梦正遗憾着呢,家中便有客登门了。 更准确地说,是这处宅子的正经主子。 谢青脸色不太好:“王娘子,我家中明年有亲眷要来京城,这里怕是不能再让你们住了。” 第468章 不去 王曦梦还有几分难以置信,这说不让住就不让住了? “谢公子,您先坐,喝口茶。” 谢青的确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毕竟王曦梦算是他的恩人,可是如今连个住处都不能提供了,这让谢青觉得有些难为情。 “王娘子,实不相瞒,我家中也有族亲要来京城,而且人还不少,家中住不开,只能安排到此处。我也是担心王娘子到时候不好找宅子,所以才会提前过来跟你说一声。他们大概二月中旬会过来,这院子我们还得收拾,你看?” 二月中旬住进来,也就是说,王曦梦他们最晚二月初就得搬走,人家总得收拾归整一番才是。 “好,原本一直在此叨扰,就是我们的不是,谢公子放心,我们尽量在二月初搬出去,不耽误你的族人住进来。” “多谢王娘子体谅。也是我的过错,事先没有安排好,不然,这些银两王娘子收下,算是我的歉意。” 王曦梦多精明的人呀,这银子当然不能收了! “谢公子快快收起来,哪能让您给我们银子呀,我们白住了这么久,未付租金给您,原就是我们的不是。” 这话让谢青越发觉得对不住他们了。 “谢公子若是有心,不知可否帮我们打听一下何处有宅院出租吧。买我们肯定是买不起的,您也知道,家中还供着一个读书人呢。” “好,此事不难,我帮你打听。” 王曦梦将人送走,这脸色便难看了下来。 “以后又要多一项开支,这府里头的银钱可不能再这般花了。” 这在外头租院子住,一年下来至少要一百多两,除非是租到乡下的宅子。 可是乡下宅子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地方,而且门户也不严紧,他们又是外乡人,王曦梦可不敢住到乡下去。 如今家里头还有一个荷花呢,好歹是个妾,总得自己住一间屋子,王曦梦思来想去,还是只租住二进的院子,这样租金便宜一些。 腊月二十八这天,谢青又来了。 正好赵家骏也在家,双方闲聊几句之后,谢青便提出来一处院子往外租,离此倒也不算远,若是得空,可以现在就去看。 王曦梦有些意外:“这都二十八了,那牙行还开着?” 谢青笑道:“牙行基本上不歇的,一般初了初二,牙行就要忙活起来了,有些人家要办宴席少不得要张罗一些琐事,有些就需要牙行来打点。” 王曦梦不是很懂,但还是表现得很理解地点了点头。 赵家骏正好也在家,干脆他们三人便一起去看宅子。 原本赵家骏是不想让王曦梦出门的,毕竟是他的娘子,总是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觉得有失自己的颜面。 可是这租宅子,还得找王曦梦拿银子呢,也不能不听听她的意见,便只好同意了。 谢青给找的这处宅子还不错。 前院稍小一些,除了厅堂之外,东西两侧各两间厢房,许是因为院子小,所以没有加盖倒座房。 后院就稍微宽敞一些,其实也就是院子较大一些,因为东西厢房就成了各三间,还有倒座。 这样的宅子,他们搬过去的确是能住得开。 正房三间,两边各有一间耳房,虽然不比谢青的宅院好,但是至少也能住得开。 最关键的是,这处宅子的租金还行,一年只要一百两。 这比王曦梦所预计的要低一些,她四处转了一圈后,便点头应下。 赵家骏其实想要租个更大一些的宅子,这样以后他有友人过来一起写诗作赋也能更体面一些。 但是他不赚钱,也不管钱,所以这些事都得听王曦梦的。 宅子找好了,一切手续办妥,就只等着过完年差人过来收拾了。 契书签的是一年,原本王曦梦是想签两年的,但是又考虑到如果赵家骏参加乡试,那要早早回去的,所以便只签了一年,等租期到了,她再跟主家商量,看看能不能再续半年。 王曦梦这里又花出去一百两银子,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好在未来一年在住处上不用再花银子了。 谢青和赵家骏一起喝了两杯,听到赵家骏不停地在夸赞福王时,便表怀有些古怪道:“赵兄为何如此吹捧福王?你未入朝堂,而且也不曾与福王接触过,怎知他就是你说的这般好?” 赵家骏现在就是福王的脑残迷,一听这话,险些就要起来揍人了。 好在有王曦梦拦着,并且又一直给荷花使眼色,这才将人给扶下去了。 王曦梦亲手给谢青斟了一杯酒:“让公子见笑了,他如今脑子不清楚,还请您莫与他计较。” “不会。只是他如今只是一介秀才,有些话还是不能随意说的,万一引起上面的不满,谁也救不了他。” “您说的是。” 王曦梦此时也意识到,这里是京城,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高阳县。 不说是皇帝了,就算是一些大官听到这些话,可能都会治赵家骏的罪。 她可不想赵家骏举人没考上,先被下了大狱。 王三过来禀报,说是王曦梦一家明年就要搬家,当即便来请示。 “就在除近再租个宅子,先一步搬进去,越早越好。” “是,也是巧了,那住宅院的东邻如今空着,那咱们是不是得换个人家搬进去?” 谢容昭笑道:“你想的周到,的确是得换户人家搬过去,另外,还要嘱咐他们莫要说漏了嘴,平时没必要也不用总盯着赵家,免得再让人生疑。” “是,夫人放心,小的心中有数。” 都干了这么长时间了,王三也算是精准地拿捏了如何盯人不被发现的精髓。 谢容昭如今身上没有诰封,年前的宫宴她就没有参加,而今年正月初六是位小公主的生辰,谢容昭也不准备参加。 虽然跟正式的宫宴不同,但是谢容昭自认如今程景舟的官位较低,而且她还要带孩子,所以不打算进宫。 谢容昭之前参加过几回宫宴,总是胆战心惊的,她不怕被人嘲笑礼仪不佳,她只是担心会遭人算计。 好巧不巧的,初六这日的生辰宴,还真就出了问题。 第469章 扑到怀里了 谢容昭不想参加这样的宴会,但是宫里头娘娘都发了话,她不去也得去。 好在如今家中有长辈,程夫人可以帮忙照顾孩子,她和刘若兰一起进宫了。 谢容昭身上虽然还没有诰封,但是她是谢修文的女儿呀! 就冲着这一点,谁也不能小瞧了她。 说是给小公主庆生,其实主要还是一些大人们联络一起感情,有的要拉拢势力,有的要借机来澄清误会等等,总之,真正把心思放在小公主生辰上的,估计也没几个。 这不,郑显的夫人贺氏有心来给自己家的男人们洗白一下,结果却无人理会。 毕竟都闹到要打杀儿女的地步了,谁会信郑三郎宠妾灭妻是假的? 而且如今郑三郎与齐氏晳产别居,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贺氏见自己几次说话都无人理会,也知道自己如今不比从前了。 现在郑显只是一个国子博士,官职低微,而且手上也没有实权了,早些年主动巴着来与她结交的夫人们自然也看不上她了。 贺氏心有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把人家都骂一顿吧? 这里可是皇宫,她还想要好好活着呢。 贺氏此次进宫是带着郑婷婷一起来的,为公主贺生辰,来的自然都是女眷。 不过,公主的几位兄嫂们也都过来了一趟,自然是借着这个机会来显露一下自己身为兄嫂的气度。 福王和福王妃也来了,他们给小公主准备了一套头面,小公主虽然现在年纪小,但是等过两年可以议亲了,这头面也就能用得上了。 五皇子李恒也过来了一趟,不过只是将礼物送上,然后便走了,很利落,话都没多说几句,不像福王还在这里找了一个存在感,就差要再讨杯茶喝了。 福王妃如今正受追捧,毕竟有位贵妃婆母,而且她的夫君如今也很得圣上看重,她隐约听说过完年,就要派福王去办一件要紧的差事,福王妃心里头这叫一个美哦! 这么多的皇子,皇上只安排福王去。 为啥? 不就是因为看重福王嘛! 福王妃在这里显摆了一回,贵妃娘娘没来,但是差人送了礼物。 小公主的生母位份低,还是生了公主之后才抬到嫔位的,因为位分低,所以小公主平时在宫里头的存在感也没有那么强。 其实小公主自己也不明白,往年过生辰可不曾这般热闹过,今年这是怎么了? 她哪里知道,这是几方势力都想要借机拉拢人脉,故意弄出来的一个由头呢。 毕竟,现在太子未立,而且景文帝又向来讨厌朝臣与皇子们走地亲近,所以只有这样的场合,他们才能光明正大地一起说说话,拉拉关系。 都是女眷,那便是福王妃的主场了。 小公主这个小寿星都被扔在一边,守着一大堆的礼物,也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她身边的嬷嬷吩咐,这才一趟接一趟地往回搬。 谢容昭见这位小公主有些无措,其实是有些可怜的。 生在皇家,除了锦衣玉食之外,好像没一样是好的。 尤其是公主,要么和亲,要么听从父皇的旨意赐婚,鲜少有能自己做主的公主。 好不容易有人张罗着给弄个生辰宴,实际上的主角还是她自己,也真是够可怜的。 而这场生辰宴最大的问题是,福王竟然又陪着景文帝来了一趟,这是想要告诉所有人,他最得圣宠吗? 郑婷婷其实在五皇子过来送贺礼的时候,便一眼相中了,只觉得只有那般俊秀的人才能配得上自己。 郑婷婷那含羞带怯的脸,一边的贺氏自然也能看得分明。 若是以前,郑婷婷嫁给五皇子为侧妃还是可以的,毕竟那个时候郑显是礼部侍郎。 可是如今郑显只是一个五品小官,哪怕郑婷婷是嫡女,也没有资格做五皇子的侧妃。尽管侧妃也只是一个妾侍的位分。 所以,贺氏想着早些打消掉女儿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没想到,刚刚从后宫出来,还没走出皇宫呢,便出了变故。 福王与安王二人斗嘴,竟然动起手来。 贺氏和郑婷婷刚好经过,自然就被波及到了。 郑婷婷栽进了福王的怀里,而这一幕还被不少人看到,贺氏几乎是当场就要晕过去了。 若是成为五皇子的侧妃,那她还想着可以走动一下关系,兴许能成。 可如今是福王,侧妃之位是想都不要想了。 身为亲王,他们是一妻一侧,只有太子殿下才被允许有两名侧妃。 所以,郑婷婷若是嫁入福王府,怕是只能捞个妾侍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两位王爷第一时间被景文帝训斥,然后命他们在殿前跪着,也算是对他们的惩罚了。 而郑婷婷,则是景文帝不屑于理会的。 不过是一个官宦之女,明明看到前面有人在动手了,还要扑上去,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要说这事儿也是郑婷婷冤枉。 她起初不知是安王和福王在打斗,乍一看以为是她心仪的五皇子。 待稍微近一些之后,自然也认出那不是自己的意中人,所以并不想再凑上去。 可偏偏就是那么不巧,她的脚下踉跄,郑夫人待要扶她之时,她人已经往前扑了。 而福王的位置离她较近,许是怜惜娇花,所以才退了一步后,半转身,恰好将郑婷婷给拥入怀中了。 这算不算是英雄救美呢? 福王已经三十出头了,而郑婷婷刚过年,这才十五,这差距未免有些大。 奈何事情已经发生了,郑婷婷几乎是白着一张脸被人扶出宫去的。 事后,郑婷婷哭闹不休,甚至扬言要自尽来维护自己的名声,但是她又怎么可能真地舍得死? 谢容昭也没想到,都以为这场宴会也算是结束了,大家都全须全尾地要出宫了,还能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对于二位王爷起冲突,谢容昭是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因为安王就是一个性子冲动的主儿。 安王这回明显被罚得更狠一些,为啥? 他先动得手呀! 谢容昭暗暗腹诽,这安王十有八九就是让福王给坑了。 第470章 一条船上的 没出正月,听说福王殿下就派人到郑府去下聘了。 按说只是纳一房妾侍,福王没必要摆出这副样子来的,但是奈何福王会来事呀,而且郑显还是郑阁老的亲侄子,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呀。 听闻福王殿下还亲自去了一趟郑府,至于他们都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而宫中,景文帝看着眼前的这些奏折,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响。 “这个老二,还真是不安分!” 大总管可不敢接茬,只是扶着皇帝慢慢往一旁的榻上走。 “看来朕真地是老了,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大总管扑通一跪,“圣上息怒,您正值盛年,您忘了前阵子还亲手射猎来着。” 景文帝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起来吧,朕又不曾怪罪你,跪什么!” “是。” 景文帝一直在考虑着太子人选问题。 大总管几乎是寸步不离地服侍他,自然也知道圣上属意的人选是谁,只不过是不能说罢了。 “安王也是个没出息的,让人挑拨几句就动了手,也不想想,在宫里头动手,那能一样吗?” “您说的是,安王殿下就是性子耿直了些,不会拐弯。” 安王的武力值还是可以的,景文帝思来想去,还是想把这个傻子给调出去。 “宣谢修文、王勤山来觐见!” 谢修文和王勤山都在议政堂办差呢,这会儿听到公公传口谕过来,自然是连忙起身整理一番仪容,然后快步往太极殿去。 二人前脚出门,郑阁老便一使眼色,后脚有个小吏便出了侧门,快步去打探消息了。 郑阁老近来也颇为不顺,圣上对他虽然仍有恭敬,但是明显信重不足。 他想要坐稳这首辅的位置,显然就差些火候。 如今在内阁论资历,看似是他占上峰,可是实际上,一些个要紧的差事,都是谢修文和王勤山在办。 以前他和王勤山也算是同甘共苦,后来谢怀义那边倒了之后,他这里就明显底气上不足。 偏偏王勤山此人是个一根筋的,当年谢修文做的事情虽然得罪了他们郑、王两家,但是王勤山并没有记太久的仇,很快二人便和解了。 兴许是因为这中间还有一个徐远卿的缘故。 总之,现在郑阁老总觉得自己在内阁是单打独斗,颇为吃力。 虽然也有周阁老跟他站在一起,但比起王勤山,这周阁老的身份显然是差了些。 如今圣上时常召见他们二人,却鲜少主动召见他,这让郑阁老越发觉得自己位置不保,更想着能尽快翻盘。 谢修文和王勤山到后没多久,景文帝又宣召了镇国大将军来觐见。 一番商议之后,大将军也同意将安王派往北地,不过因为他亲王的身份,所以景文帝又给当地主将下了一道密旨,必要时,可节制安王。 主要是担心这小子再惹事。 安王被打发出京,怎么看,好像都是福王这里又胜出了。 毕竟,安王被派去的北地,那里条件艰苦,而且他又不是主将,军权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他手里,而且还远离了大治的权利中心,时日久了,谁还记得他? 福王心中高兴,再一次庆幸自己当时在宫里激怒安王是对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可是以安王动手打了他两下之后,他才反击的。 所以,现在人人都在称赞福王有做兄长的气度,从而衬得安王更像是个混不吝的。 安王被打发走了,景文帝又开始琢磨着把小五往军营里塞了。 理由也很好找,现成的。 李恒刚陪着父皇用完膳,听说要让自己入军营历练时,人都要吓傻了。 “不是,父皇,您为何一定要儿臣入军营呢?儿臣虽然自幼也习武,但是比起那些天天操练六七个时辰的汉子们来说可还是弱鸡一个呀!您,您这不是想着让儿臣去军营里讨打吗?” “胡说!” 景文帝喜欢这个儿子,现在听他自贬,自然是不乐意的。 “你呀,看看你这小身板,朕可是听说了,你先前还曾与程景舟一起比试射箭?好像还输了?” 李恒不说话,他能说那是故意的吗? 老师说了,不能让他太冒头,所以那场比试,也是他和程景舟两人都计划好的,而且总数只输一环,也算不得多丢人。 可问题是景文帝不这么看呀。 他觉得还是对这个儿子太仁慈了,得让他多经历一些风吹雨打才行。 当然,更重要的是,想要掌控军权,就得实打实的做出些功绩来。 “行了,你先到军营里跟着操练三个月,之后再来跟朕说其它的。” 先把人脉都混熟了再说吧。 李恒一脸不高兴地退出来,之后去请教老师,谢修文则是突兀一笑,一脸同情地看着这位五皇子,圣上这分明就是要把他当成文武双全的帝王来培养呢。 如此也好。 反正圣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那张椅子,正是李恒可以多锻炼几年的机会。 谢容昭自打那次宫宴之后,就专心在家带儿子,可不敢再随便参加什么宴会了。 郑婷婷在二月底被抬入了福王府,虽说不能有侧妃的名头,但是据说福王给郑婷婷的一应待遇,都是等同于侧妃的。 这下子,也算是给足了郑家脸面。 有福王使劲,再加上有郑阁老相助,三月初,郑显升任国子司业,从四品。 虽然不及以前的礼部侍郎官职高,但也只差了一级,很快就能追上了。 而且郑显是被圣上下旨给贬到了国子监的,所以福王和郑阁老再怎么使劲,也暂时不敢让他离开国子监。 已经是国子司业了,再上一步,便是从三品的国子监。 不要以为离开六部,其它地方就没有实权了。 国子监掌控的可是天下学子的一个大动向,而且国子司业掌国子监及各学的教法、政令,这个权利可是相当大的。 手上有了权利,自然就有了襄助福王的筹码,如今他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了,办事自然就会更尽心。 福王高兴之余,便想着眼下最缺的,就是兵权了。 第471章 要留条后路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又到五月了。 柳氏生了一个女儿,程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嫌弃,反倒是个个都觉得是生了一个小棉袄,尤其是程夫人,恨不能天天都抱在怀里。 程夫人没有女儿,所以多年来一直都盼着身边能有个女儿。 后来指望不上,就盼着能添个孙女,结果谢容昭头胎生了个儿子,程夫人当然也高兴,毕竟是要传宗接代的,但还是催着他们再生个女儿。 结果这边柳氏生了个女儿,可把程夫人给稀罕坏了。 柳氏原本还有几分忐忑,总觉得自己没能生个儿子出来,怕长辈们再嫌弃她。 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好运气,夫君没有嫌弃她生了个女儿,连长辈也觉得有个孙女挺好的。 便是在老家的公公婆婆,也差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除了有孩子的小衣裳之外,还有小薄被、漂亮的绣鞋等等,更是给柳氏送了二百两的银票过来。 程家最有钱的,就是程夫人,因为她出身后,当年的陪嫁又多,这么多年程家基本上也没让她贴补,所以程夫人手里头的钱就越来越多。 程五郎的父母虽然也不差,但是没法儿跟程夫人比。 柳氏出身普通,二百两银票,那是她未出阁前见都不曾见过一眼的。 如今真切地拿到手里,只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嫁进这样的人家。 柳氏的娘家人也写了信过来,没有嫌弃她生了个女儿,但是话里话外,还是催促她赶紧再生个儿子才好。 程五郎的心思基本上都在学业上,所以无论是婆母还是娘家人都没有提过要给程五郎纳妾。 总体来说,柳氏的日子过得还是很贴心的。 王曦梦和王钦儿的茶楼生意做得还可以,现在他们是月月分帐。 主要是王曦梦信不过王钦儿,总觉得这银钱只有拿到自己手里头,心中才踏实。 王钦儿毕竟是官眷,所以这生意场上的事情,她基本上都不出面。 王曦梦每个月能从茶楼里分到二十多两银子,当然这只是明面儿上的。 因为茶楼里的管事是王曦梦的人,所以在采购茶叶或者是茶具等其它方面,会有一些好处,一个月下来,又能孝敬给王曦梦差不多五两银子。 王曦梦手里头还有每个月食肆那边送来的利钱,这一个月能有近四十两的进项。 按说这个进项可不少了。 只是如今赵家骏的开销也大,毕竟开始与一些官宦家的公子们接触了,身上少不得要带些银钱吃酒。 王曦梦对于赵家骏这种大手大脚花钱的态度是有意见的,但是她又没法制止。 总不能说不让赵家骏跟那些公子们联络了吧? 这好歹都是贵人,日后指不定还能沾上人家的光呢。 这不,赵家骏前脚刚请人家吃酒花了十余两银子,人家后脚就给赵家骏送来了国子监那边的一些试题以及评出来的好文章。 这可是寻常人拿不到的。 赵家骏自然是视若珍宝,对人家千恩万谢的。 王曦梦一瞧这银子也算是没白花,也便不再多管。 只是长此以往,家里头的开销可不顶不住。 王曦梦跟赵家骏一商量,便想着平时赵家骏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头便不再吃肉了,只吃素。 而且他们自己租的院子也有空地,干脆再自己种些菜。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只需要月月买些米粮就好。 荷花搬了地方,照样是不能出二门的,而且她当时是坐着马车过来的,压根儿就不知道现在是住在哪里,真让她出去了,估计能把自己给丢了。 家里头又发卖掉了两个小丫头,荷花那里也没有人伺候,而且还要让她天天种菜、扫地洗衣服的来帮衬家里。 荷花觉得委屈极了。 她原本是想着嫁进来享福的。 谁知道能混成这个样子了? 但是她只是一个妾,想不干也不成。 如今后院里头除了当初从高阳县带过来的一位嬷嬷之外,还有一个粗壮的婆子,干活倒是一把好手,另外有一个奶娘,平时也只管着带带孩子,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理会。 前院除了老仆之外,就是两个寻常的家丁,家里头主子少,这些人也够用了。 赵家骏自己带着一个书童,他不缺使唤的人,这也便罢了。 家里头去了下人,这开支自然就少了些,而且这吃食上也跟着精减,也不再每个月做新衣裳了,这么一顿整治,一个月下来少说省出来三两银子。 再加上发卖了两个丫头,这银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维持他们一家子几个月的生活开销了。当然,这不包括赵家骏的花用。 赵家骏一个人一个月的花销抵得上王曦梦她们这一群人三个月的! 但是没办法,赵家骏要外出应酬,不能穿得差,也不能拿不出银钱来让人笑话,王曦梦也只有忍了。 要说王曦梦也是个精明人。 她其实早在正月里又捡起来自己做美容品的那些东西,然后找了商队,往其它的地方卖。 京城的贵人她惹不起,但是可以往远处销,只是因为要给商队利润,所以哪怕是销量不少,真正落到王曦梦手里头的利润却少了一大半。 如果是在京城或者是丰县,王曦梦觉得自己一个月至少能进一百两! 可是现在,她凭着这个,一个月五十两的利润都不能保证。 因为冬天的话,商队走的慢,这利润自然也就下来了。 这部分的进项,家里头就只有王曦梦自己知道,便是她贴心的嬷嬷都不知情。 王曦梦也是担心赵家骏再有个什么麻烦缠身,所以特意给自己留的后路。 自打王曦梦当了娘之后,就总觉得得多为孩子们打算。 这翻过年来,王曦梦也想着给儿子请个先生开蒙了。 一些富贵人家,孩子三岁就可以开蒙,而王曦梦的儿子都四岁了,也该请位先生了。 赵家骏觉得孩子还小,等到五岁再请先生,现在就是他每个月回来教孩子认几个字,先慢慢适应着。 王曦梦虽然觉得这样进度有些慢,但是也没法子,主要是她也不敢说自己就能把这些繁体字认全呀! 第473章 招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 第473章 招揽 谢容昭是官眷,若只是马车错行也就罢了,可偏偏福王妃身边的人特意提醒了一句说是程给事郎家的马车,那谢容昭就不能装傻了。 无奈之下,谢容昭只得掀开帘子,正好看到福王妃也在盯着她这里看。 “原来是王妃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谢容昭没有下马车,主要是考虑到她想直接走人,不想跟福王妃废话。 但是奈何,福王妃不这么想呀。 她可是知道如今自家王爷在想什么,自然也是想着把这位程夫人给拉拢住。 “程夫人何罪之有?不知你这行色匆匆是要去往何处呀?” 谢容昭面上维持笑容,心中却将人给骂了个遍。 “回王妃,妾身只是想带着孩子回娘家一趟,孩子想念谢家的几个玩伴,所以特意带他过去玩一天。” 这话的意思是说马车上还有孩子,就不陪您多话了。 结果福王妃像是没听懂一样,主动邀约道:“听闻京城新开了一家酒楼,味道还不错,程夫人可有愿一同前往?” “多谢王妃娘娘好意,只是妾身还有孩子要带,便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福王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摆摆手,然后让自己的马车先动了。 尊卑有别,福王妃的马车走出去十几丈,谢容昭才让自己家的马车继续走了。 其实,若是换了别人家的五品官夫人,定然会第一时间下马车请安行礼的,但是谢容昭不怕她,主要还是因为她有一位做阁老的父亲,便是福王妃也不敢为难她。 谢容昭只是懒得跟这位福王妃绕来绕去的,有话也不直说,总爱让人猜,到最后还得是别人上赶着来讨好她似的,只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这福王妃是出了名的贪财,要是有事求到她头上,当真是恨不能刮你一层皮才作罢。 当然,也因为这种贪财,所以福王妃手里头的银钱多得怕是她自己都没数,听闻福王还从她手里头借了不少银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谢容昭带着孩子到了 第474章 撞门 六月的某一天,日头高照,天气热得让人恨不能直接躺在水里不出来。 一直到了晚上,才有阵阵习风,但是刮在人的身上,只觉得黏腻不适。 程景舟和谢修文都没在府里,一个被圣上留在宫中议事,还有一个则是出城办差去了。 谢容昭一直等着,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左腕上的镯子似乎是在发烫。 “来人,将所有的门户都检查一遍,所有的门户都上紧门栓,另外,将武师傅请过来。” “是,少夫人。” 这处新宅子搬进来也不过几个月,谢容昭想着此处离谢府不远,要不要差人去问一声? 很快,武师傅被请过来。 “我这心里头总有些不踏实,还请武师傅辛苦,将所有人都叫起来守夜。尤其是前门和后门,定然不能松懈。” “夫人放心,一切交给属下去办。” 如今的程府中有家丁二十余人,另有护院三十人,这护院中有一部分是朝廷给拨派的,还有一部分则是谢容昭自己花银子请的。 内宅里仆妇丫环,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几十口子人了。 谢容昭让人将她们都叫起来,打起精神,守好各院的门户。 王自珍手上还拎着一把刀,跟在她身后的一个丫环手上拎着棍子,就怕再有万一。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让程父程母都惊醒了。 他夫妻二人刚刚来到前院要问话,便听到了外面轰轰的脚步声。 听着这动静,少说也得是几千人。 程母甚至能感觉到房梁在颤。 “父亲母亲,惊扰到你们了,如今夫君未归,我这心里实在是害怕,所以才将下人们都叫起来守夜。” 程父抬手制止她继续再说了,很明显,这个动静,绝对不是寻常百姓在玩闹。 很快,程府的大门便被敲响,谢容昭心中害怕,但是面上仍然十分冷静:“先问话,莫要开门。” “快开门,我是谢府的下人,谢夫人适才头痛晕厥,大少夫 第475章 出大事了 武师傅这边处理了一批之后,没多久又来了第二批,而且这一次显然来的人数更多,而且出手也更狠。 双方交手时间不长,武师傅这边就有两个护卫受了伤,还有一个家丁死了。 谢容昭也知道此时不是退缩的时候,高声道:“大家齐力保卫程府!今日无论是死是伤,是活是残,我谢容昭都重重有赏!我承诺为你们养老送终,为你们的家眷提供一份稳定的差事,让你们的孩子有读书的机会。” 最后一句,那可真地是太刺激人了。 果然,大家伙更勇猛了。 但是对方来势汹汹,眼瞅着大门就要守不住了。 所有的精英都在与贼人对抗,一旦守不住,那府里头所有的女眷都将迎来一场灾难。 “唰!” 大门又被撞击两下之后,好像门外又传来了马蹄声,不肖多时,外面的杀喊声已经消失。 武师傅自墙上落下:“老爷,少夫人,是谢校尉来了。” 谢容昭面上一喜,四哥来了,那他们这里就安全了。 “乖宝没事吧?” “四哥,我没事,好好的。多亏你来的及时。” 谢荣恩进来之后,先看过众人无碍,便留下了三十兵丁在此驻守。 “我去谢府,你们好生在府中,莫要出门。” “知道了。四哥也要小心。” 谢容昭只是粗略看了一眼,谢荣恩大概带了有二百多名兵士,只是不知道能否与谢府门外的贼人一战。 这一夜,杀喊声几乎是未曾停歇。 直至天明,京城才安静了下来。 而随着谢修文和程景舟的归家,他们才知道,昨夜福王谋反,当场便被安王诛杀,而安王又有威肋帝位之意,则是直接被皇上下旨软禁于府中,缷了他所有的权利。 如此一来,事态已然渐渐明朗起来。 周阁老于天明前自刎谢罪,但是圣上并没有放过他的家人,该流放的流放,该杀头的杀头。 郑阁老此次应对较慢,险些酿成大错,被皇上斥责一番之后,便令其归家自省。 一 第476章 落魄回乡 伴随着郑阁老被责罚自省,景文帝一改以往的迂回策略,直接晋升谢修文为太子太傅,同时还兼领文渊阁大学士,一番操作之后,谢修文俨然成为了内阁之首。 只是太子未立,谢修文这太子太傅,是否也当得有名无实? 这种事情,没人敢去问圣上,没那个胆子。 数日后,圣上废安王爵位,贬为庶人,仍居于安王府,只是穷尽一生将要被人监管。 程景舟回来后,自然少不得要被父母揪着问个清楚,此时他无比庆幸,当时娘子反应快,没有上当,要不然,只怕如今死在皇宫里的那些尸体里,就有他们一家子了。 说来说去,还是谢荣恩赶来的急时。 程景舟也说了此事谢荣恩是奉云麾将军之命做的,如今尘埃落定,他们才明白云麾将军并非是真地不问俗务了,只是藏起来罢了。 毫无疑问,那个让他藏起来的人,便是陛下。 真是好大一出戏呀! 谢容昭都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一出接一出的,实在是烧脑。 “放心吧,没事了。如今岳父大人荣升首辅,太子人选虽然还未曾宣布,但是已然十分清晰,托这次的福,我也跟着升官了。” “嗯?” 谢容昭还真有些意外,但是她并不在意是否升官,主要还是安全问题。 “我如今已升任户部侍郎,原户部侍郎谢林被升为尚书。” 谢容昭想起来了,谢林不就是外城谢家的那个谢林吗? 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如此造化。 这要是让谢林听到了,只会觉得无语,他跟谢修文是同科进士好不好? 现在谢修文都是内阁首离辅了,他才只是一个户部尚书,怎么就好像有大造化了? 不得不说,程景舟这回的官职升得很快,主要也是因为他的确立了大功。 若非是他及时地转移了五皇子,只怕这次的事情,五皇子很难安然无恙。 就冲这个,景文帝觉得给他一个侍郎的官职,也不算是多重的赏。 与谢、程两府的欢喜不同,此时 第477章 告老还乡 程景舟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呢,直接就晋升到户部侍郎了,还是很有压力的。 毕竟大家伙看他的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不服气。 十个里面总有七八个以为他是靠着岳家的光才能晋升得如此之快。 但是那天经历过那场宫变的人都知道,若不是他,大治朝可能还要再损失一位皇子。 所以,圣上只是给他升个官,这已经算是小赏了。 果然,几天后,又有圣旨到了。 程夫人和谢容昭如今都成了诰命夫人,都是从四品。 一般而言,婆媳同样品级的事情还很少见的。 除此之外,流水一样的赏赐送进来,可把人们给羡慕坏了。 程景舟应该是大治朝史上最年轻的户部侍郎了。 谢修文荣登首辅之位,如今安王被软禁,福王没了,而谢修文又获封太子太傅。 很显然,圣上属意的太子人选,便是五皇子李恒了。 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 前来巴结五皇子的人是一批接一批的,好在谢修文事先提醒过他,所以他仍然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该上学上学,该练武练武,有时候还会再从外面弄些个稀罕的吃食进来,陪着圣上一起用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地喜欢这个儿子,所以每回有他陪着,圣上都能多吃半碗饭。 先前福王和安王闹出来的乱子,着实让圣人情绪低迷了一阵子。 但他是皇帝,别人都能关起门来默默悲伤,哪怕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都没事,但他是皇帝,他不能倒。 所以,只得又强撑起身子来应对这一切。 好在五皇子是孝顺的,哪怕大部分朝臣都已经反应过来他属意的太子人选,但是这个孩子仍然一如既往,并没有太得意。 景文帝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是不代表他就愿意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天,远离权势,而新一代的帝王崛起,这势必会让他的心里感觉到不舒服。 所以在帝王面前,五皇子永远都是一副孩子气的样子,而且有时候还 第478章 亏本了 郑显在国子监晋升,还是因为福王一派出力,而且郑显的女儿是福王小妾,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郑显现在被抓,郑家已然乱做一团。 若是以前,郑阁老或许还会派人出去震慑一下,但是现在他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郑显虽然是他的侄子,但到底还是隔了房,郑阁老能尽力保全郑显的命,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郑阁老这里准备离京前,便差人去了一趟郑显府上。 派过来的人,是郑阁老身边的心腹,也是一位老管家。 贺氏强撑着病体出来,一脸期待:“可是叔父那里有消息了?” “夫人放心,我家老爷说了,郑显是他的侄子,他不会不管,他已尽力周全,最多十日,郑显便会被放出来,只是官职是别想要了,我家老爷的意思是,让你们尽快收拾,等到郑显父子放出来之后,你们也要回原籍的。” 贺氏心头一寒,这是彻底完了? 老管家不再多言,反正话已经带到了,怎么做就是她们自己的事了。 如今郑显府里头只余一应女眷,所有男丁都被下了狱,好在贺氏有些手段,这才能震慑住阖府上下。 现在有了准信儿,贺氏心里头也就有了数。 老管家前脚走,贺氏后脚就差人去找了人牙子。 府里头的半数以上的奴仆都被发卖了,贺氏手里攥着这笔银子,又将各院子的人敲打一遍,只说老爷和少爷们很快就要回来了,这才作罢。 贺氏也是有些脑子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把正室给挤走。 如今她是这府里头的掌事主母,就得把财政大权牢牢地攥在手里。 趁着郑显没回来呢,她便差了自己身边的贴身嬷嬷各院各屋去搜查,连下人房也没放过。 然后又处置了一批不好带走的物什,这前前后后,贺氏手里头就已经多了六千多两的银票。 要是搁在以前,贺氏不会觉得六千两太多。 可是如今不同了。 家中老爷的官职没了,几个儿子也都没了进项,他们回到原籍之后,便只 第479章 试探 贺氏和郑显开始看着公中的帐簿。 郑显和儿子们都被抓进去之后,贺氏没少在外面找门路,光是往郑阁老那里就送了十万两银票过去,要不然,郑阁老也不会真地如此卖力。 当然,这钱郑阁老自己也没能落着,为谁做了贡献,那就不能说了。 郑显做官十几年,按说家底也不薄,但是他们入狱后,上下打点是一部分,更要紧的是之前郑娇娇嫁入福王府后,还给了她三万两银票做陪嫁,其它的嫁妆也少置办。 如此这么一折腾,家里头可不就显得没钱了。 好在,家里头还有东西可以都卖一卖,再加上这处宅子也要卖掉,郑显只觉得跟做梦一样。 都是当祖父的人了,突然就要如此落魄地回乡,他心中自然不好受。 但是再不好受,也只能这样,返回原籍也是有时限的,由不得他们一直左这里拖着,要不然,当初贺氏也就不会急着去卖掉那些田产了。 那三间铺面,其中两间被齐氏买下,还有一间则是被许家的一位公子买下了。 齐氏与郑三郎并未和离,只是办了晳产别居,所以齐氏还可以带着孩子住在京城,但是郑三郎不行。 这下子,以后父子再见面,怕是真地相见不相识了。 齐氏这会儿是恨不能把郑三郎给生吞了! 因为他们犯错,直接就导致了自己儿女的前程尽毁。 圣旨已下,郑显的儿子、孙子,都不能再走科举之路,齐氏不敢憎恶帝王,自然就恨郑三郎这个混帐东西了! 事情已然如此,齐氏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孙子,但愿到时候能争气一些。 而在此之前,她则需要守好自己的这一份家产,能让儿女都平安长大。 郑家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家底了,不过跟绝大多数的普通老百姓比起来,还算是富裕户了,至少回到老家后,他们什么也不干,也能好吃好喝地安稳过一辈子了。 当然,这是相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而对于曾经享爱过权势带 第480章 想早点归乡 谢修文看着这地契房契,也是无语了。 谁能想到,暗中买下了郑显家那处宅子的竟然会是五皇子? 更没想到,这位殿下还真是个讲孝道的,竟然拿来孝敬他了! “殿下,这万万不可。既然是您的私财,还是当好好打理。” “老师可是嫌弃这宅子太小了?” 谢修文的嘴角微抽了抽,五进的大宅院,不小了。 “殿下,这与宅院大小无关,这是您买下来的,自然就是您的,臣无功不受禄,不敢收此大礼。” 五皇子哼了一声,故意板着脸道:“老师就是嫌弃了。您这是觉得学生没用,不能帮您弄到更大的宅子吗?” 这话让谢修文哭笑不得。 “殿下,微臣有地儿住。” 五皇子下巴一抬:“我知道啊。但是以后你家里头儿孙多了,总会住不开的。再说了,哪有人嫌宅子多的?您要是觉得拿着烫手,要不我转送给师姐去?” 谢修文脸一黑,这是什么话! “殿下,您这么做不妥。万一传到了圣上耳中,只怕会对您不满了。” “无妨,我怕什么。再说了这种宅院,我父皇他也不稀罕呀!学生蒙您教导多年,偶尔还会过来蹭吃蹭喝的,什么也没孝敬过您,送您一套宅子怎么了?我看谁敢多嘴!” 谢修文拒绝无效,这宅子就被强塞给他了。 而五皇子也不是个傻的,进宫后就将这件事情跟景文帝说了。 “父皇,您也觉得儿臣错了吗?” 景文帝抬眼,看着这个委屈巴巴的儿子,一时间倒也不知道是该哄一哄,还是该骂一骂了。 “这话从何说起呀?什么人说你做错了?” 五皇子的嘴巴一撇,十分不满道:“还能有谁,自然就是谢大人了。儿臣也是想着这么多年蒙他教导,想要感谢一下的。结果他却说这不合规矩,还说这礼太重,他也不敢收。我气不过,便怼了他两句。” 景文帝一听这个,立马来了兴趣。 “哦?你还敢怼谢爱卿了?哈哈,说说,他是怎么个脸色? 第481章 有人登门求你吗? 董言一家离京,最快返京也得是后年了,毕竟守孝要二十五个月,甚至是二十七个月。 寻常人们都说守孝三年,其实一般最多也就是二十七个月。 根据儒家传统的孝道观念,朝廷官员在位期间,如若父母去世,则无论此人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这叫丁忧。 按规矩,父母去世一周年即十二个月后,在第十三月举行小祥之祭;去世两周年即二十四个月后,在第二十五月举行大祥之祭;然后间隔一个月,在第二十七月举行禫祭,也就是除服之祭,守制结束。 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守制三年。 斩衰之服的丧期是三年,但并非三个周年,只要经过两个周年外加第三个周年的头一个月,就算服满三年之丧,所以实际上是二十五月而毕。 若是赶上了有闰月,那就会加长,所有才会有最多二十七个月的说法。 能离京,也就算是洗清了自己身上的污名,所以董言守孝制满后,还可以继续回京为官,至于妻子,现在还不能下地,但她是自己的妻子,是一定要跟他一起守孝的,所以只能是路上走慢一些了。 王钦儿这回也是遭了大罪,身边的婢女死了两个,婆母身边的老仆也死了,这下子,他们董家倒是清静了许多。 经此事之后,董言比以往更加沉默了。 王钦儿因为要为婆母守丧,伤好后,也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毕竟她自己的腿都还有大问题呢。 王钦儿以前不觉得跟父亲母亲闹掰了有什么不好,直到后来他们进京,董言的官职一直未能落实,还是王进帮忙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有多重要。 这回她伤了腿,又陪着夫君回来守孝,只盼着待他们归京之后,父亲能再帮一把,好让夫君重回官场,自己这个正室夫人的位子也才能坐稳。 王钦儿经由此事也算是长了脑子,她差点儿就死了,如此一比较,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 第482章 脑子有毛病 谢容昭愣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高氏叹气道:“可还记得我那个娘家侄女高常欢?” 谢容昭这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阿婶放心,我明白了。我虽然不懂朝堂大事,但是也偶尔能听一耳朵,这王家应该是没有掺和进去的,王家又为何要着急呢?” 赵越挑挑眉,颇有几分看热闹的语气道:“王家是没掺和进去,但是王家娶的媳妇掺和进去了呀!” 啥玩竟儿? 谢容昭倏地看过去,注意到高氏伸手偷拧了赵越一把,赵越吃痛,可当着小辈的面儿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表情那叫一个酸爽。 谢容昭忍笑:“我知道了,阿婶放心,只要不是大事,我会嘱托景舟一声的。” 高氏这才拍拍她的手道:“难为你了。若不是那个丫头胡闹,又与娘家断了亲,这事原本该我帮的。” “阿婶别这么说,这么多年您和阿叔待我好,这么点子小事,我还是能做的。” 高氏的娘家侄女高常欢,说来也是个愚蠢又高傲的人。 只因为当年对亲事不满,便干脆大闹一场,因为没要到高额的嫁妆,转头就与娘家断了亲,也不知道她是脑子不清楚,还是完全错了筋。 都在京城呢,又不是分隔两地,你断个什么劲儿? 当年高大夫人和高大爷帮高常欢相看的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后生,十九岁中了举人,这以后的前程是妥妥的,只是出身稍差了些,家中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小官。 高常欢不乐意,觉得父母就是偏心,明明有高门不嫁,非让自己嫁一个小官之子,被她一闹腾,这婚事自然是不成了。 高常欢转头就与外家那边亲近上了,之后就搭上了伯爵府世子,之后更是先传出一些流言,后来才有了提亲下聘之事。 可以说这高常欢折腾一圈,是连带着娘家婆家都跟着丢人。 伯爵府世子叫王汉生,倒也是个斯文人,只是这学问显然是不及高父先前相中的那一位,虽然他们不愿意,但奈何女儿都做出了这种 第483章 战起 王夫人原本年岁也不算太大,但是奈何现在竟然已白了近半的头发,估计就是这次的事情给急得。 而且说来说去,这次的祸事还是高常欢给王家带来的。 王家人不会去求高家,因为高常欢自己说跟高家断了,王家如今这种情形,也不好再让高家看笑话,所以便拐着弯来到了程家。 其实大家都知道程景舟和谢修文的关系,再加上程景舟也是年轻一代官吏中的代表,手上也的确是有实权,所以王夫人觉得来求谢容昭应该更好说话。 最终,谢容昭还是答应帮忙问问,没敢把话说死。 程景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为难的。 “王家的事不算大,爵位削了是指定不可能再拿回来了。人应该没事,估计这几天也就要放出来了。明儿我去问问五殿下,他现在正盯着这事儿呢。” 程景舟这样说的时候,谢容昭眼睛微亮:“五殿下负责?” “嗯,现在圣上精神不济,就差他去盯着了。不过你是女眷,此事你还是不要出头,我去跟五殿下说就成。只要不是大事,放人不是问题。” “那行。别让五殿下觉得你公私不分就好。” “不会。” 程景舟这话也不是说说而已,当天晚上,谢容昭就打发人去跟王家那边招呼了一声,说是这一两天人就应该可以放出来了,其它的没多说。 就凭这个,也是博得了王夫人的千恩万谢。 谢容昭也同样给威信侯府那边递了个信儿,主要就是让高氏知道。 高氏也是觉得自己侄女不厚道,将人家王家给坑成了这样。 其实王家搅进这件事里头的,就只有王汉生和高常欢。 高常欢是因为收了福王妃的好处,而王汉生则是因为四处为福王说话,为他招揽了不少的书生贤才。 至于王汉生自己,倒是没怎么使劲往福王府靠,也可以说是他有自知之明,论及学识,他跟人家那些正经的读书人比差远了,论身份,他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 第484章 粮食 “怎么会?不是今年秋粮收上来的比往年都多吗?” 程景舟叹口气:“户部有粮,也不能都往边关送呀,粮食都是有分类的。有些是应急的,还有一些是要为来年夏粮下来前准备的灾粮,谁能保证明年的收成就一定好?不能把粮食都给造完了,那到时候才是真的灾难。” 谢容昭沉默了,难道要饿着边关的将士? “所以现在只盼着两个月内能结束战事,若是不成,一旦战线拉长,那就太糟糕了。” 程景舟说完,呼呼地喝完手上的粥,一抹嘴就又想着往书房跑。 “夫君!” 程景舟停住:“嗯?” “那不能再想法子从民间买粮吗?多多少少,总能凑一些出来。” “不行,一旦从民间买粮,这就势必会造成粮价上涨,到时候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谢容昭怔住,可不嘛,若是乡下的百姓将粮食卖掉一部分,留下自己足够的口粮那还好一些,家里头多了些进项,但是住在镇子上或者是城里的百姓们呢? 他们大多数没有田地,吃饭都是靠买的。 一旦粮价上涨,那这一波人势必是要受到很大的影响的。 不仅如此,就怕有些乡下人目光短浅,只一心想着换些银钱好过年,再把粮食卖得多了,那回头自己的粮食撑不到夏粮出来,那才叫自作孽。 “那找一些有良心的粮商呢?” “这个不好说。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可以从大家族手里买些粮,户部出银子。” 不需要你们白给,朝廷给钱! 谢容昭觉得这个法子也好,但凡是官宦人家,哪家没有存粮? 关键就看他们愿不愿意卖了,如果卖,又愿意拿出多少来了。 当然,程景舟说的一些大家族,并非指的是朝臣,而是那些有底蕴的大家族,比如曾经的安和街谢家这样的人家。 当然,现在的谢家可能不行了,但是还有其它的世家大族。 别的不说,好像高氏的娘家就是旺族,高氏也曾说过,像是他们这样的的家 第485章 外放 边关的战事,谢容昭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尽力不给自家男人们拖后腿就是。 别以为边关打仗,就只是边关的将士们忙碌,京城的这些文臣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可多着呢。 且不说那些粮草军备,还有很多的善后事宜都得考虑到。 谢修文如今做到了内阁首辅,并不能只想着政绩,还得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哪里都不能大意了。 好消息是在两个月之后传来的,我军大败突厥,并且顺利地收回了一座城池,这可是相当有意义的一场胜利。 景文帝也高兴,自然是大加赏赐,当然,也没忘了这种时候也得注意将士们留在京城的家眷。 谢荣恩战场立功,升任折冲都尉。 谢荣晖在谢荣恩出征不足一月时,便被外放,好在离家不算是太远,在云州府一个上县任县令,从六品。 上县的意思,其实就是人口更多,县城也更繁荣一些。 一般中县的县令为正七品,就好比以前的高阳县,其实就是一个中下县,如今倒是名符其实的中县,正有达到上县的苗头。 谢荣晖带着家眷去上任,刘若兰还真有几分不放心。 主要是孩子们还小。 尤其是壮壮,刘若兰总担心他们年轻人照顾不好孩子,便态度强硬地让他们多带了几个人手。 陈娇娇自己手里头也不缺银子,所以走之前,还是置办了不少东西。 谢修文让方虎安排了一队人护送他们去任上,同时,又给了谢荣晖两封书信,以备不时之需。 “颖县虽为上县,但是那里有几家世族的祖居,可以说是盘根错节。这几年虽然圣上已经大大削弱了世族的力量,但颖县毕竟离着京城远,你还是要多长些脑子,不可与其硬碰硬。” 谢修文是真真实实与那种人打过交道的,知道他们的手有多脏,心有多黑,所以才会劝自己的儿子莫要一个意气用事便毁了所有。 “父亲放心,儿子省得。” “ 第486章 赴任 谢荣晖带着家眷,一个月后总算是顺利地抵达了高阳县。 刚到县城,就被宋家派来人的人给接上了,然后先请去宋家小坐喝茶,之后再派人一路护送至谢家村。 虽然不需要他送,但宋家就是愿意做出这样一番态度来。 谢荣晖也明白,如今父亲位高权重,底下人都愿意捧着,他也没辙。 高阳县的县令也都来了,无非就是想着在谢荣晖这里露个脸,日后他回去了,也能在阁老面前说自己几句好话。 谢荣晖他们的几辆马车一进村,就引来了好多孩子们的围观。 谢荣晖抱着儿子,扶着妻子下马车,然后又命人将东西一箱接一箱地往屋里抬。 上次中进士,谢荣晖曾回来过,这一次是要去赴任,又不一样。 谢阿爷跟他说了许多,比如说不能忘了谢氏祖宗呀,还要记得提携弟妹呀等等。 其实现在谢阿爷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牙齿也不行了,但是因为下人伺候的精细,所以活得还是很壮实的。 至于老太太,那就更好了,白白胖胖的,脸上的褶子瞧着都比以前少了。 “阿叔,我回来之前,父亲说如今家中是你和阿婶当家,让我将这些东西交于你,然后由你做主分配。” “好。” 谢荣晖顺便还递了一封信过去。 谢修文准备的主要就是一些银两和药材,家中有老人了,所以一些必要的药材还是要常备着些,以防万一。 谢修文这次让谢荣晖带回来了一万两银子,其中有一千两是现银,八下的九千两都是一千两一张的银票。 谢修文在信中也写明了要如何处置这一万两。 这其中有一百两拿出来要修缮祠堂和祖坟,另外再拿出五百两来给族里奖励读书用功且有效的小辈们。 谢修文让他往公中记三千两,再给刘家送过去一千两,余下的可以自己都收着,毕竟现在谢荣烨和谢荣彻都在三房养着,而且如今孩子们都成亲有子女了,家中开销只会更大。 谢老三别 第487章 我会给你让路 颖县当地有几家大族,有的族亲在云州城为官,有的在京城为官,还有的虽然没人做官,但是在本地的势力相当明显,比如说开办私塾、书院等等。 总之,颖县虽为上县,但形势复杂,朝中推出的一些新政,在颖县这里真正得到落实的并不多。 也因此,当有人提到颖县时,谢修文便有意让谢荣晖来此试练。 当然,谢修文虽然有锻炼儿子的意思,但也绝对不会随意打发。 在此之前,福王之乱时,云州刺史已经被换上了谢修文曾经的学生,其实也是从铭山书院出来的,后来谢修文成为其座师,所以便一直以师生之谊来往。 有一位自己人做上官,谢荣晖在颖县也能更自在一些。 谢荣晖此次到任上,谢修文还给他安排了一位师爷,高阳县人,但是因为家贫后来好不容易考中秀才后,又因为被人算计,脸上留了一道疤,自此与科举无缘,能保住一个秀才名声便要烧高香了。 此人名叫韩成,聪明多才,且长袖善舞,正好可以弥补谢荣晖的一些不足。 韩成虽是高阳县人,但是自幼长在京城,所以对于京城的一些权利交错很熟悉,后来无意中得谢修文相救,之后便一直感激他,得知谢荣晖要远赴颖县上任,便毛遂自荐。 谢修文其实也很满意他,毕竟他自小生活环境复杂,而且又修炼出了一个颗玲珑心,应该可以弥补谢荣晖的不足。 如此,便直接安排上了。 所谓师爷,其实是没有品级的,说好听些,其实就是县令的谋士。 但是别小看师爷,任何一个衙门里,除了县令,便是师爷最大了,便是县丞也要避其锋芒。 因为师父是可以直接跟县令出主意的人,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师爷,那就等着被穿小鞋吧。 而且县衙里面,大部分的官员都是可以由县令做主来任免的,说是要往上报,基本上都是没跑的。 所以,谢荣晖虽是初来乍到,但是一众属官们还是 第488章 赶紧升官 谢修文深知伴君如伴虎,他现在被圣上重用,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且当年毫无根基,又未曾依附任何一位皇子,所以圣上才会觉得他可用。 但是时过境迁,人都是会变的。 谢修文虽然还是以国事为重,以百姓福祉为重,但毕竟是太子太傅。 所以谢修文近来行事一直很小心,就怪圣上再对他不满。 谢修文看得清楚,圣上就算是再喜欢五皇子,也未必愿意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然后不得不将权利一点点地抛给下一代。 身为一位帝王,若是没有了权利,就好像是活着没有了根一样,让他不安。 所以,谢修文一直劝说太子不能急,而且在圣上面前,要永远知道如何示弱,要让圣上看到,没有他这个做父皇的教导,太子好些事都处理地不那么完美。 其实,就是为了满足一下圣上的虚荣心,也为了能让圣上有几分成就感,这个度,就不是很好拿捏。 谢修文觉得现在做事,比没立太子之前还要更谨慎,太心累了。 主要是帝王年纪大了,也开始多疑。 谢修文甚至想着,若他不是首辅,兴许还能不这么小心翼翼。 谢修文起初想要往上爬,就只是单纯地不愿意再被人欺负,尤其是他的妻女被人看不起时,他只觉得自己无能。 后来手上的权利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最初的那种冲劲反倒是淡了些。 谢修文并不是一个真地清心寡欲之人,他曾经的确是很贪恋权势,尤其是没有得到那些权利之前,恨不能将所有的权利都牢牢得握在手中。 但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反倒是想开了。 尤其是经过了这次的双王事件之后,他越发觉得,权利就是一把双刃剑,能伤人,也能伤己。 谢修文现在不缺钱,产业也有,地位也有,哪怕是他退下来了,十年内谢家也衰败不了。 所以,他就琢磨着要不要好好地操练谢荣琅一番,让他赶紧地 第489章 一年一季 程景舟不仅自己忙,还把谢荣琅给指使唤得团团转。 谢荣琅的直属上官并不是程景舟,但这丝毫不耽误程景舟使唤人,直到这天谢荣琅从外面回来时,人已经胡子拉碴的,可把常雅琴给吓坏了。 “怎么成这样了?” 谢荣琅摆摆手,无力道:“快别提了。我都快累死了,有吃的吗?赶紧地给我整一口。” 谢荣琅一连半个月,基本上都是宿在了一处农庄里,条件倒也不是太差,只是他要干的事情太多,不仅要盯着那些人干活,还要把所有的细节都抄写下来,晚上还要再整理,往上汇报,可把他给累个半死。 当然,他辛苦的成果也是很可喜的。 目前他们已经总结出,什么样的田地可以种红薯、玉米、小麦等等,都做了不同的区分,如此一来,再制成了小册子,就可以在民间传阅,也可以让老百姓们根据自己土地的实际情况来耕种了。 当然,这还只是一小部分。 还有什么样的田地适合种什么样的药材,又或者是如何让稻子增产等等,这一忙就是两年。 景文帝现在一个月基本上就是参加一两次的朝会,其余时候,基本上都是太子监国。 户部做出的成绩亮眼,景文帝看了自然高兴。 “不错,这程景舟和谢荣琅不愧是谢阁老的爱徒呀,的确能干。” 太子笑道:“禀父皇,现在还不是夸他们的时候,他们现在已经动身去北地了,想看看北地那边是否也能种植合适的粮食,若是真能成功了,那咱们户部的税粮便又能多收上来一成。” 北地地广人稀,主要是土地产量极低。 很多五口之家种着四五十亩的田地,也未必能养得起一家人,就是因为产量太低了。 庄户人家,就指着土地吃饭呢,这三亩五亩加一起,都抵不上江南一亩地的产量,能不让他们着急吗? 北地天寒,一年只能种一季粮食,这是产量低的最主要原因。 江南、甚至是 第490章 要守谢家的规矩 时间过得飞快,谢荣晖在颖县也待满了三年,如今已经准备回京叙职了。 谢容昭听说大哥一家子要回来,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阿娘,那个秦氏也要跟着一起回来?” 刘若兰叹口气:“她都做了你大哥的妾室了,不跟着回来难道还要把她一个人扔下?别说是你大哥不能这么做,他要是真敢这么想,你阿爹就能把他打出去!” 谢容昭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几年,要说大哥的公事办的也不错,无论是政绩上,还是口碑上,都不错。 唯一令人不满的,大概就是纳了秦氏这么一个小妾了。 其实吧,也不算是谢荣晖花心,是他自己戒备心太低,让人给算计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纳了秦氏为妾,所以还得说是谢荣晖的责任。 秦氏是当地一位乡绅家的女儿,宴请谢荣晖时,他不小心饮多了酒,这才遭了算计。 不管怎么样,女孩子没了清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谢荣晖也只能是咬牙认了。 这秦氏倒是好运气,只一回,便有了身孕。 谢荣晖将人接回来之后,便一直没怎么理会,陈娇娇虽然不满,可是也只能做一位大度的主母。 就这样,也算是相安无事。 秦氏给谢荣晖生了一个儿子,这就让陈娇娇更觉得膈应了。 秦氏虽然是妾,但是秦家在颖县当地还是很有威望的,所以秦氏入了谢家门后,秦家可是没少送东西。 就冲着这些礼,谢荣晖也不好再一直冷着秦氏。 但是也别指望着他对秦氏多亲近。 秦家似乎也明白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也没敢提什么别的条件,有些事也没让谢荣晖帮衬。 但是有时候,人脉这种资源,不是你说不帮忙就不帮忙的。 私底下,秦家借着谢荣晖这个女婿,可没少捞好处,只是谢荣晖知情不知情罢了。 此事到底还是惊动了谢修文。 如果只是一些小恩小惠,也便罢了。 但是秦家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县 第491章 出事了 常雅琴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如今肚子又鼓起来了,刘若兰在家基本上就是带带孙子,日子过得不要太悠闲。 如今大儿子一家回来了,府里头也热闹起来,刘若兰也不让两个儿媳天天过来请安,只让几个孩子们天天过来一趟。 当然,谢荣琅的儿子还小,现在常雅琴怀着身孕,所以这孩子基本上就是养在刘若兰这里的。 刚刚会跑的小孩子,一天天闲不住,总爱在地上瞎溜达,刘若兰也担心这孩子再撞到常雅琴,所以便接到自己这里来养着,但是天天都会一起吃午饭。 平时晌午,也就是他们几个,男人们都不回来,所以婆媳凑到在一起吃,还能有个人气儿。 如今陈娇娇也回来了,晌午吃饭时就更热闹些。 刘若兰并不待见秦氏,所以平时也不让她过来,至于秦大郎和秦小妹,刘若兰顶多就是视而不见,只假装不知道府里头住着这么两个人罢了。 要说这秦家人也是聪明,选了秦大郎和秦小妹二人进京,一个脑子活会说话,另一个长得漂亮呀! 秦家兄妹俩在谢府住了几日后便搬出去了,这倒是挺自觉,也让谢荣晖对秦家人的印象改观一些。 只是还没改观到多少,就得知秦小妹嫁人了。 更准确地说,秦小妹是被人抬进府了。 谁也没想到,秦小妹竟然被刑部尚书张启林纳为了小妾。 消息一传出来,谢荣晖就暗叫不妙。 秦小妹是他的妾氏的亲妹妹,换言之,就等于是他带到京城里来的,如今被张启林纳为小妾,只怕别人会多想。 果然,没多久,人们看向谢荣晖的眼神便不对劲,但是碍于谢修文这位阁老在,所以没人敢做得太过分。 谢修文也没想到,秦家人还真的是野心不小呀。 东宫。 “殿下,秦家人四处拉拢人脉,又是送女儿作妾,又是让自家儿郎娶高官家庶女,这等行为,若说无所图,很难令人信服。” 李恒自然也看 第492章 主动 谢修文从大殿出来,与王勤山并肩前行。 若是按官场上的身份来说,谢修文比王勤山还要高出半头,毕竟他是首辅,而王勤山如今只是排第三。 但是按辈份来说,谢修文又唤王勤山一声师叔,所以他二人并肩前行,倒也合乎规矩。 “修文,此次也算是你那儿子后来补救有效,你也莫要过度苛责于他。到底是年轻,在外时不注意被人算计了,也情有可原。不过你那个儿媳妇是聪明的,早早做了准备,否则,怕是要麻烦。” “老师所言极是,陈家的女儿的确不错。也是我那个长子不争气,着了人家的道。不过这样也好,吃一堑长一智,但愿能吸取这个教训吧。” 秦家的事情被捅出来,对于刚刚从颖县离任的谢荣晖而言,自然是并不友好的。 好在谢修文并没有给他谋划多好的位置,只是正常晋升,所以,现在也没人能借此来指责谢修文的不是。 谢修文是首辅,处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了要被人针对。 无论是内阁中的其它派系,还是朝堂上政见不合的朝臣们,都有可能会针对他。 谢修文行事周全,又得皇上信重,所以这些人一直没能抓到他的把柄。 如今好不容易被谢荣晖给送上来了,他们自然也想着来借此打击谢修文。 但是谁能想到,谢修文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补救措施,甚至连云州那边过来的折子拦都不拦一下,直接就送达天听,就冲着这份儿坦荡,景文帝也不会疑心他。 所以,这就注定让那些看谢修文笑话的人失望了。 谢修文与王勤山刚刚走出皇宫,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谢荣恩。 谢荣恩如今已经是正四品的中郎将,而且还是隶属于太子卫率,他在此,十有八九是专门来接谢修文的。 王勤山对谢修文拱手告辞,谢修文连忙作揖回礼。 哪怕是首辅,也不能忘了王勤山是他的师叔,这礼数上,就让人挑不出错来。 第494章 聪明的秦小妹 陈娇娇动作很快,当天便将秦氏身边的人都换了一茬,只是有些人的卖身契并不在陈娇娇手里,所以暂时不能发卖,只能先都统一关到了柴房。 当然,陈娇娇身为主母,自然是有拿捏小妾奴仆的权利的。 “秦氏,我劝你乖乖地将他们的卖身契都拿出来,否则,别怪我对你的宝贝儿子下手了。” 秦氏吓得一脸惊慌,自她进府以来,这位主母一直都看着很和善,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位主母会拿儿子来威肋她。 “夫人,都是妾的错,您饶了三郎吧!” 谢修文这里没有分家,齿序是按整个谢家来的,谢荣琅的长子排第二,秦氏所出的庶子行三。 “饶不饶,关键在于你。只要你将东西拿出来,以后安分地过日子,我自不会为难你们母子。若是不你肯,那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秦氏无力地瘫在地上,事已至此,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违抗秦氏,谁让她只是一个小妾呢? 而且,她在夫君跟前也算不得得宠,她拿什么跟夫人斗? 次日一早,陈娇娇便将那些仆从都发卖了,重新置办了一批后,给秦氏院子里拨了两个丫环一个粗使嬷嬷、一个奶娘。 对于一个小妾而言,这样的配置,足够了。 若不是因为孩子还小,陈娇娇是真想直接把那个庶子单独挪出来养的。 内宅之事,陈娇娇也没瞒着谢荣晖,一五一十地说了。 “你做的很好,以后再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跟母亲商量。至于秦氏,念在她是救兄心切的份儿上,也便饶她这一回,只是莫要让她再跟外面联络了。” “是,我已经将下人们都换了一拨,等三郎养几年能开蒙了,便将他挪到外院去住,男孩子嘛,到底还是要多与父亲兄弟们多接触,免得日后再阳气不足。” 陈娇娇这话说的在理,大户人家基本上都不会让女人养儿子,一般就是养到五六岁,孩子基本上可以自理了,便移到外院去住,顶多 第494章 聪明的秦小妹 陈娇娇动作很快,当天便将秦氏身边的人都换了一茬,只是有些人的卖身契并不在陈娇娇手里,所以暂时不能发卖,只能先都统一关到了柴房。 当然,陈娇娇身为主母,自然是有拿捏小妾奴仆的权利的。 “秦氏,我劝你乖乖地将他们的卖身契都拿出来,否则,别怪我对你的宝贝儿子下手了。” 秦氏吓得一脸惊慌,自她进府以来,这位主母一直都看着很和善,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位主母会拿儿子来威肋她。 “夫人,都是妾的错,您饶了三郎吧!” 谢修文这里没有分家,齿序是按整个谢家来的,谢荣琅的长子排第二,秦氏所出的庶子行三。 “饶不饶,关键在于你。只要你将东西拿出来,以后安分地过日子,我自不会为难你们母子。若是不你肯,那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秦氏无力地瘫在地上,事已至此,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违抗秦氏,谁让她只是一个小妾呢? 而且,她在夫君跟前也算不得得宠,她拿什么跟夫人斗? 次日一早,陈娇娇便将那些仆从都发卖了,重新置办了一批后,给秦氏院子里拨了两个丫环一个粗使嬷嬷、一个奶娘。 对于一个小妾而言,这样的配置,足够了。 若不是因为孩子还小,陈娇娇是真想直接把那个庶子单独挪出来养的。 内宅之事,陈娇娇也没瞒着谢荣晖,一五一十地说了。 “你做的很好,以后再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跟母亲商量。至于秦氏,念在她是救兄心切的份儿上,也便饶她这一回,只是莫要让她再跟外面联络了。” “是,我已经将下人们都换了一拨,等三郎养几年能开蒙了,便将他挪到外院去住,男孩子嘛,到底还是要多与父亲兄弟们多接触,免得日后再阳气不足。” 陈娇娇这话说的在理,大户人家基本上都不会让女人养儿子,一般就是养到五六岁,孩子基本上可以自理了,便移到外院去住,顶多 第495章 警告 秦小妹使了些银子,总算是能跟秦大郎单独说上几句话。 “这次的事情怕是难以善了,若能保下我一条命,我出来后,十万两银子归你。若是我出不来,那就等我死前你再来看我吧。” 秦小妹明白他的意思,若是秦大郎不能出来,那这些银子应该都留给她,但问题是,钱财藏在何处,只有秦大郎一人知道。 “大哥,我听张启林说了,当今圣上是位明君,他不会滥杀无辜,另外,我想走走东宫的路子,若是能换得大哥平安,那十万两白银?” “可以。” 秦大郎也明白妹妹的未尽之语,无非就是以钱换命。 秦小妹这里的动静,不仅太子派人盯着,便是谢修文也派人盯着呢。 谢修文并不在意秦大郎是生是死,他在意的是,能否将秦家背后的七皇子给牵出来。 七皇子年纪不大,但是这野心不小。 如今圣上龙体安康,并无病痛,但是已放权太子多时,一旦圣上对太子不满,废太子的情形,也不是不会发生。 所以,秦大郎可以生,但要看是谁让他生;秦大郎死也无所谓,但是绝对不能死在太子手里。 秦小妹并不知道,她能见到兄长,其实都是太子授意,否则,岂能如此容易? 没过多久,秦小妹便搭上了东宫的一位良媛,此人是圣上亲赐,且是名门之后,日后若是太子登基,曹良媛也必定位列四妃之位。 所以,她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十万两白银被摆至东宫,太子看后,却命人直接抬去了承乾宫。 景文帝正在宫中休息,得知太子前来,还以为是有什么要事。 “不过是十万两白银,既然秦家以此想要换得一条生机,也不是不行。你不是说这位秦大郎并未实际参与家族事务吗?” “回父皇,秦家主是秦大郎的祖父,此事秦大郎因为年幼,所以并不知情,但是他毕竟是秦氏子翤,儿臣以为是放或是杀都不妥,亦拿不准主意,还请父皇示 第496章 丁忧 一个七皇子想要兴风作浪,还没等兴起风来呢,就被警告了,至此,太子地位稳如泰山,再没有哪一个不长眼的还敢来肖想那个位置了。 景文帝看太子无论是处理政事的能力,还是对兄弟们的态度都无可挑剔,也算是真正地放心了。 福王长子都已经十几岁了,虽然不是景文帝的长孙,但也一直很得他的疼爱。 福王死后,景文帝将这些人都贬为了庶人,如今迁至皇庄,日子过得不好不坏,能吃饱,但别指望吃太好。 一开始景文帝出于对福王的愤怒,自然是不愿意看到福王亲眷好过的。 可是如今时间过去几年,景文帝就有些思念那些孙子孙女了。 毕竟,那些还只是孩子,他们并未犯错,只是可怜有一个愚蠢的父亲。 太子在承乾宫安排了眼线,自然也知道了皇上此时的心态。 对于那些人,太子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福王的势力原本就不强,自他死后,如今那些旧部早已灭的灭,被瓜分的被瓜分,哪里还有什么残余? 更何况福王子翤中的一些孩子,也未成丁,又被贬为庶人,没有前程可言,哪里还会有人愿意效忠? 除了一些旧仆,还真就没什么人了。 太子与谢修文提及此事,也是想要问他讨个主意。 “殿下以为如何?” 太子皱眉:“若只是那些侄子侄女,孤倒也无所谓,不过就是些小辈,皇家出钱养着他们也无所谓。但孤只怕时日久了,又养大这些人的胃口。毕竟福王之死,孤是最大获益者,谁能保证福王的儿女们不会怨怪孤?” 谢修文点头,这是实话。 换了自己,也会觉得膈应。 其实远远地不见面才是对这些小辈们最好的保护。 但是谁让如今圣上年迈,又爱忆及旧事了呢? 福王已死,当年的那些孩子们总归是无辜的,又是圣上的亲孙子,总不能真地一直都圈禁在皇庄。 说到底,圣上还是心软了。 时间越久,圣上就越是心软,越是思 第497章 正文结局 再怎么说,谢修文也是首辅,虽然他已经尽力做了安排,但是有些事情到底还是做地不顺利。 先不说那些人在跟庆丰帝沟通的时候不够聪明,而且也往往不能领会圣上的意思,这就让庆丰帝很恼火。 可是没办法,谁让谢修文是去丁忧呢,若是生病他还能有法子亲自去府上请教,可问题是回乡丁忧,他再是帝王也没办法。 好在,朝中还有一个程景舟和王进在。 王进虽然不及谢修文聪明,但他胜在听话,只要是圣上交待下来的,都会一丝不苟地完成,就冲这个,庆丰帝对他也是很满意。 而程景舟,则是聪明如谢修文,最重要的是,他与庆丰帝接触较多,尤其是在还是皇子时便多有接触,所以他能了解到帝王的一些真实想法,这办事也就会更顺帝王心意一些。 现在没办法,庆丰帝也只能忍,朝中大臣不少,但是得他心意的委实不多。 好在谢林得用,如今内阁里,他虽非首辅的位置,但是因为许多政见与谢修文贴合,所以做事也都按照谢修文以前规划的来。 内阁里还有一位老臣王勤山坐镇,所以整体来说,也就是乱了两三个月之后,总算是归于平静。 首辅的位置一直空着,王勤山试探过两次,得知庆丰帝还是属意谢修文,便没有再提。 一年后,谢荣晖和谢荣琅、谢荣恩都守孝期满,就在除孝当天,圣旨到了。 可见庆丰帝那真是数着日子盼他们回去呢。 谢荣琅被任命为云州别驾,也就是云州刺史的佐官。云州是中州,所以云州别驾是正五品,这个职位,等于是让谢荣琅离家近一些,这也是谢修文想要的结果。 别看比以前的官职低了,但是实际上能换来的好处却是无可比拟的。 谢荣琅太聪明了,而且这几年晋升速度也太快。 谢修文曾想过告老还乡给谢荣琅让路,但是庆丰帝不允。 如今谢荣琅若是任地方官吏,那么不仅谢修文以后的位置能更稳固, 第498章 王曦梦赵家骏番外 王曦梦和赵家骏狼狈地回到了老家,因为赵家骏已经没有了秀才功名,所以田税以及瑶役都不能再被免了。 他们夫妻之间无论是否有矛盾,在老家都是不能实话实说的。 王曦梦此时庆幸她之前曾在县里买下了一套宅子,如今一家子住进去,再想办法做个小买卖,至少可以衣食无忧。 赵家人只以为是赵家骏受了双王之祸的连累,所以才被革除功名,除了叹息之外,也别无他法。 原本还指望着赵家骏能出人投地呢,现在看来是白想了。 赵家骏和王曦梦在县城里住下,如今除了一个荷花之外,便只余下一对老仆夫妇。 赵家骏早在京城时就被王曦梦下了药,再不可能有孕,但他自己不知道,自打知道前程无望之后,似乎也破罐子破摔了,整天不是喝酒就是和荷花胡闹。 王曦梦现在也不生气了,主要是赵家骏在她这里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她压根儿就不在意! 反正银钱都在她手里,且赵家骏也根本不知道家底如何,全凭她说了。 “我想着再弄一个食肆,每天赚多赚少吧,至少能供得起咱们一家子的口粮。” 王曦梦到底也是在京城长了见识,无论是卖包子还是卖馄饨之类的,都不是问题。 当然,王曦梦不会自己去做,太辛苦了,而且她还有一双儿女要照顾呢。 王曦梦趁着赵家骏还清醒着,便与他商议想要在外面租铺子,然后再买一对仆人回来去经营铺子。 其实就跟以前在京城时差不多。 赵家骏没有意见,但是他也知道家中没有多少银钱了。 “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不到一百两,所以我才说只能租铺子。一会儿我去趟牙行,看看有没有会做饭的手艺人,若是有,食肆开起来也能省心些。” “好。”赵家骏其实也没有什么主意,他原本就不赚钱,一直都只是读书写字,如今混成这个样子,他也不愿意出门见人,总觉得一出门,外面的人都在笑话他是个无能之辈! 他 第499章 结局 京城人人都羡慕谢容昭有一个做首辅的爹,后来她的父亲辞官后,大家都觉得她的好运要用尽了,诸多高门贵女们都蠢蠢欲动,想要对程景舟自荐枕席。 当然,虽然是有这样的想汉,但是没人敢做得太明显。 为什么? 程景舟是户部尚书,而谢荣琅此时也是吏部尚书,都是实权在握,惹不起的存在呀! 最主要的是,大家也是在一次宫宴中才想起来,谢阁老虽然退下去了,但是他是名符其实的帝师,尤其是当陛下对着谢容昭唤了一声师姐之后,所有人才反应过来,谢容昭真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谢容昭如今已有二子一女,程母也是乐呵呵的,天天家里守着孙子孙女,别提多满足了。 谢容昭和程景舟的长子大名程皓,小名团团,如今已经八岁了,他的学问可以说是同龄中最扎实的。 为啥? 家里头有一位在国子监任职的祖父,出了门还有一位曾任帝师的外祖父,哪一个都生怕他少学了东西,恨不能天天堵着他读书练字。 程皓也很无奈呀,他才八岁呀! 能不能不要现在就跟他讲什么官场礼仪,更不需要讲什么治世能臣呀! 谢容昭可不知道儿子心里头这么憋屈,只是她心疼儿子读书辛苦,所以会变着法子来给儿子补身体。 除此之外,谢容昭还跟程景舟立了规矩,每隔半个月,必须要让儿子休息一天,不许布置课业,就只是单纯地让他休息,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睡多久就可以睡多久! 程景舟原本不想答应,哪能如此溺爱孩子? 可是再一想,自己幼时,貌似也没有这么辛苦。 再对上妻子那明显不满的眼神,程景舟还能说什么? 只能答应了。 如此,谢容昭为儿子换来了两天的休息机会,可把程皓给高兴坏了。 这天程皓将所有的课业写完,然后又亲自送到父亲的书房,此时程景舟还没有下衙,所以只是将课业放到桌上便好。 程皓规规矩矩地放好,转 第501章 谢荣晖陈娇娇番外2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 第501章 谢荣晖陈娇娇番外2 不管是不是误会,又或者是算计,总之,谢荣晖考虑到了他们母子以后的处境,还是决定以后每个月在秦氏那里歇上三四天。 陈娇娇因为这个,自然是不高兴的。 但是再不高兴,人已经进门了,而且这么长时间,秦氏也一直没作妖,自己生病她又忙前忙后的,所以太过于羞辱人的话,陈娇娇也说不出来。 她没有去责怪秦氏,但是她和谢荣晖的感悟,显然是回不到从前了。 这样也好,她有儿女,而且谢荣晖再三保证只是想让他们母子安分一些,同时还是为了应付外面的秦家,所以,陈娇娇也不好说什么。 等到谢荣晖回京之后,他才发现,因为将秦氏纳进来,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他在家里闲了一个月,秦家的事情终于查实,而且也查明与他无关,但是他毕竟纳了秦氏进门,所以还是听从父亲的话,将秦氏当年进门时的嫁妆一并送去大理寺。 不过好在圣上仁慈,并没有怪罪到谢家头上,谢荣晖也终于洗清嫌疑,官复原职。 自此之后,谢荣晖便彻底地收起了自己的同情心。 秦氏母子在谢家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 陈娇娇不曾苛待他们,但是想要照顾,那也是没有的。 至于秦氏当年的那些陪嫁,按谢修文所说,为了防止日后生变,还是都暂且封存了起来,而且秦氏母子吃穿都在府里,所以也不需要再额外花费什么银钱。 秦氏发现自己院子里的人都被换掉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一直到两个月后,秦小妹联系上她,告诉她大哥被判了流放,这是拿银子赎的。 秦小妹知道秦家倒了,所以她能依靠的除了男人之外,就是钱财。 她一介女子,手里头自然是没有权势的,她利用男人对自己的宠爱,将自己的嫁妆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里,之后又从男人手里头哄出来不少的好东西。 秦小妹的脑子可比秦氏好使太多了。 有一次陈娇娇去参加宴 第502章 谢老三番外 谢修文带着刘若兰刚刚去京城的那一年,谢老三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得听二哥的,只有二哥是真心为他好,而且二哥聪明,看事情比他长远,也比他更透彻。 谢老三上了一趟山,运气还不错,弄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今天能让全家都打打牙祭了。 谢老三又弄了不少的干柴,下山的时候,身上背着,手里提着,还真是满满当当。 王寡妇正带着狗蛋挖野菜呢,老远就看到谢老三下来了,眼睛亮嗖嗖的:“哟,他三叔今天运气不错呀!” 谢老三看了她一眼,笑道:“还凑和。” 谢老三说完,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提的两只野鸡,将那只小的直接就丢给狗蛋了。 “狗蛋拿回去让你娘给你炖了,好好补补。” 王寡妇笑得一脸谄媚,推了狗蛋一把:“还不快谢谢你三叔!” 等谢老三走远了,王寡妇看了一眼那瘦巴巴的野鸡,一脸嫌弃道:“明明手里头有肥的,非得给只小的,白瞎了孩子的那声三叔了!” 谢老三如果知道了,估计能气得再把野鸡给夺回去。 谢老三力气大,以前除了下地干活之外,基本上就是爱往山上跑。 现在他则是还要去县里的铺子帮忙,虽说也不需要他天天去了,但是既然拿了这份儿银钱,就得尽心。 谢荣恩现在被程家的武师傅带到身边去学武了,以后指定是有大出息的。 这个时候,谢老三还没往从军上头想,只觉得谢荣恩日后哪怕是能跟着商队押送货物,这来钱定然也不少的。 再说了,有本事了,日后也可以在县里头找个看家护院的差事,轻闲、工钱还高。 王氏得知他下山时又遇到王寡妇和狗蛋了,这脸立马就沉下来。 “我警告你,没事儿少跟那个王寡妇说话,她是什么人你也清楚,指不定哪天动了歪心思,真缠上你了,我看你怎么办!” 谢老三吓得退半步:“不能吧?她也是谢家妇,哪能来打我的主意?” “怎么不能了?这些年王寡妇几乎是 第503章 谢修然番外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 第504章 赵家骏王曦梦前世番外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 第505章 谢荣琅番外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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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昭点点头:“是呀,大哥很好。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大哥也会给我带吃的,还会带我出去玩,还教我写字呢。” “晖哥儿以前的确是待你不错。可是因为我们,他的亲娘被休弃了,他自己也被迫离开自己的亲爹,你觉得他会不会恨我们?” 谢容昭愣住,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哥会恨他们吗? 谢容昭真不知道,可是她总觉得大哥是明事理的人,而且明明就是大伯和高氏做错了,若非是念在了手足之情,那大伯可是要坐牢的! “应该不会,这几年不是也一直有通信吗?反正我觉得大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我们,阿娘不要太担心了。如今大哥能中秀才,已经很厉害了,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刘若兰叹了口气,心里仍然是有几分担忧:“但愿如此吧。” 谢容昭也知道阿娘和大哥之间还是有隔阂的。 毕竟是大哥的爹娘害了她的爹娘,尤其是高氏,竟然故意害得阿娘难产,导致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 谢容昭虽然心疼阿娘,但是这种事情,除了能自己想明白也没有别的办法。 晚上,刘若兰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又担心谢修文再说她小心眼儿。 “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不过我看过这几年他的文章,而且葛顺不是一直跟在他身边吗?他如今也就是专心求学,而且一直跟大房保持距离,可见是下了决心的。” “其实我也知道晖哥儿这孩子不错,可我就是担心。” “等来了之后再说吧。你也不必太担心,若是他当真憎恨我们,大不了这个儿子我们不要便是了 第507章 庆丰帝番外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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