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卑微偏执男配[快穿]》 第 1 章 1.1《罪案记录》 盛夏时分,蝉鸣声在树叶间吵得人心烦意乱,阳光如一根根细针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大都会市中心的电视台大楼内,一场音乐节目的海选正在进行。 嘈杂的节目后台,十几个参赛者正难掩紧张地等待着节目开始。 为了这次难得的选拔机会,大多数参赛者都精心装扮了一番,脸颊和眼皮处都贴上了亮闪闪的亮片。 这是为了迎合今年的时尚潮流。 在这座繁华的大都会,人们对于美丽和时尚有着天然的追求,近乎疯魔。 哪怕被亮片扎入眼皮,刺的眼冒血丝也不愿拭去自己的妆容。 为了缓解心中不安,有的人开始小声默念自己的歌词,以防一会儿上台忘词。 更多的人则是颇为烦躁地捂住了耳朵,对于更衣室内乱糟糟的声音感到厌烦。 或许是由于特殊的生理构造,蓝星生物们大多都不喜欢过于嘈杂的声音,哪怕一点点噪音都能让它们感到不安。 蓝星人类更是如此,自古以来就痴迷于追逐美妙的音乐,这也是进入现代社会后音乐类节目格外受欢迎的原因。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只要能作出令人沉醉的音乐,就能受到无数人的追捧。 来到这个节目的每一个人都梦想着自己能成为那个万众追捧的明星,一朝成名天下知。 尽管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希望有多渺茫。 毕竟如果真的是有天赋的歌唱者,早就出名了,又怎么会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音乐节目里参加所谓的海选比赛。 这是每个参赛者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依然在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 而在这群焦躁不安的参赛者中,有一个黑发青年显得格外安静。 他坐在角落里,似乎在闭目养神。 偶尔有人不经意瞥见这个奇怪的家伙,都是冷冷地嘲笑一声就移开了视线。 因为这人明显没有认真打扮过,白皙的脸颊没有贴亮片,甚至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短发,并未齐整地一缕缕扣在脑后,梳成得体的大背头。 虽然掩盖在乱发之下的脸孔还算俊俏,但看着就觉得是个来凑数的,不值一提。 【已到达任务世界《罪案记录》,请任务者及时完成任务】 系统尖锐的警告声在耳边响起,坐在角落里装死的酒疏睁开眼,看到系统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展开了本世界的剧情信息。 这是一个悬疑推理类文学作品形成的小世界。 主要讲述了一个辞职的警员转职侦探后,凭借自身敏锐的洞察力和娴熟的破案手段,破获一起又一起悬案,最终打脸过去瞧不起自己的同事们,成为蜚声国际的名侦探的故事。 虽然男主一个民间侦探力压一众官方警员的情节略显浮夸,但因其总体情节设计巧妙,推理环环相扣,悬疑情节也扣人心弦,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都特点鲜明而被奉为佳作,甚至几度被搬上大荧幕。 继续往下看,是惩戒对象的相关信息。 系统特意用猩红色加以标记,显得极其刺眼。 惩戒对象来自原著中男主侦破的一起连环杀人案,是这起轰动全国的案件中性格阴暗,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令人作呕的变态杀人狂。https:ЪiqikuΠet 酒疏看着系统这极具感情色彩的描述,眸光闪了闪,片刻后才继续往下看。 在接下来的详细介绍中,系统情绪化的用词更多。 密密麻麻的血红小字铺开,各种负面的形容词毫不吝惜地加诸在这个小世界配角身上。 导致全篇看上去很多,实则只是介绍了惩戒对象的生平。 酒疏总结下来,大致就是惩戒对象名为祢辛,是一个患有多重人格的精神疾病患者,他的另一个人格是他的妹妹祢心。 疑似因为幼年时期目睹了妹妹的意外死亡才产生了这个次人格,并因此变得孤僻异常,冷漠的不像是正常人。 自从唯一的亲人母亲去世后,他便封闭了自我,活得像一具只会呼吸的尸体。 直到遇到女主才有了转变。 祢辛和女主艾丽是同一所歌剧院中的员工。 他是剧院里的道具师,女主则是新加入剧院的演员,因为出色的歌喉而被视作剧院未来的台柱子。 原著中为了体现女主的完美形象,将女主的歌声描写的极其优美动听,堪称摄人心魄,任何人都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祢辛自然也不例外。 他常常躲在观众席的阴影里看着女主在舞台上表演歌剧,并因此陷入爱恋。 但在女主看来,祢辛不过是一个不相熟的同事罢了,甚至连祢辛的名字都记不住。 就这样,求而不得的祢辛成为了女主的跟踪狂,终日在暗处悄悄觊觎。 女主起初对此毫无所觉。 直到后来,女主身边得罪过她的人都接二连三离奇失踪,警方怀疑是女主谋杀了他们。 女主这才察觉到祢辛的存在。 原来是祢辛杀死了那些在他看来试图伤害女主的人。 或许是因为童年时期留下的阴影,祢辛对于爱情的理解与常人不同。 在他混乱扭曲的认知中,这便是他爱意的体现。 而与此同时,祢辛的次人格妹妹祢心与深爱着女主的主人格截然不同,更为疯狂,也更为邪恶。 ‘她’偏执地认为主人格这个在幼时眼睁睁看着妹妹死去的哥哥不配得到幸福。 于是想方设法要杀掉女主,毁掉这个让主人格感到幸福的人。 即使是在主人格的拼死阻拦下,祢心都险些将女主杀掉。 幸好男主英雄救美,救出险些被杀的女主,顺利解开了这起发生在女主身边的连环杀人案,名利双收的同时赢得美人归。ъiqiku 而这个一生都没有被人爱过的恶人最终恶有恶报,与自己的次人格一起死在火海之中,尸骨无存。 故事的最后,所有人都为这个罪大恶极的罪犯惨死而拍手称快。 【这是一个死不足惜的蛆虫,你的任务就是将他碾死,死的越惨越好!】 刚看完惩戒对象的基本信息,系统刺耳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它在催促着酒疏快点展开行动。 那充满恨意的语调,全然不像从前那个只会用冷漠机械的语气指挥酒疏执行任务的系统。 酒疏听着脑海中系统越发急切的声音,无动于衷地倚靠在椅子上,刘海遮掩下的眼睛微微眯起。 系统的种种异状都表明,这个寄生在他身上的系统已经穷途末路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酒疏早在上一个世界就意识到,是系统所在的高维度世界出现了问题。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试探,他基本可以确定系统已经断开了与更高维度空间的联系。 目前已经孤立无援了。 是的,酒疏曾经是一个深情男配的资深扮演者,在系统的操控下,不断在一个个从未听闻过的文学作品衍生出的小世界里,扮演所谓的深情男配。 在长达千年的岁月里,他不断为了男女主的幸福奉献出一切,包括生命。 稍有反抗就会被施以灵魂抹杀的警告。 这次是他第一次接收到所谓的惩戒任务。 这闻所未闻的特殊任务让酒疏更加确信系统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而这也代表着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 【任务者!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去执行任务!】系统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见任务者酒疏只是动了动纤长的手指,面无表情地想着什么,系统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 它还在不断催促,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进行电击警告,系统的力量已经虚弱至此。 与之相对的是酒疏经过这千年时光,灵魂的力量已经隐隐反超系统了。 他能感觉到,系统正变得越来越虚弱,而这也是它越来越不理智的原因。 酒疏猜测,杀掉系统要求的惩戒对象或许就能让系统恢复力量。 甚至再次与高维空间建立联系。 酒疏心知肚明这一点,自然不打算再像以前一样做系统的提线木偶。 主动权已经在他手中。 他不理睬系统的催促,若有所思地抬起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节目后台,而他是一个普通的参赛者。 好吧,可能也不算普通。 酒疏看着从兜里摸出来的匕首。 系统安排的这具身体也叫做酒疏,是一个落魄的小歌手,歌唱天赋平平,却做着不切实际的成名梦。 从小就是孤儿的他从乡下的农庄里跑出来,靠着攒下的积蓄在这座大都会勉强生活,整天奔波在各个音乐节目的海选现场,却从未被选中。 短短几个月身上的钱财就花了个七七八八,今天就是用最后的积蓄来做最后一搏。 从原主的记忆里,酒疏可以看出他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甚至打算失败了就在节目现场自杀,死也要死在自己挚爱的舞台上。 连匕首都准备好了。 酒疏把匕首放回口袋,又拿出原主写好的曲谱稿子,随意翻看了一下,确实作曲水平不足。 不过提升空间很大。 酒疏看了一会儿后就拿着笔在稿子上写写划划,神情认真地修改着原主的曲子,尽可能保留原主想要传达出的情绪。 既然占据了这具身体,那就姑且替原主实现他的梦想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也许是因为曾经扮演过海妖和天使等众多魔法种族的原因,酒疏对音乐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和天赋。 灵魂中更是绑定着海妖和天使等幻想种特有的歌唱加成。 加上这千百年来的知识积累,足以轻松将乐谱调整得适合这个世界人类的审美,所以对于实现原主的梦想,他还是稍微有些自信的。 而且,这个星球上人类的生理构造和历史文化都与地球有着微妙的差别。 尽管自称人类,但显然并不是地球人类。 音乐的发展也与地球天差地别,其音乐水平比同时期的地球落后了不止一点半点。 整个社会的文娱产业都极为落后,虽然号称热爱音乐,但是因为过于讨厌尖锐的声调,这个世界对于音乐的发展反而不如听力不算敏锐的地球人类。 有点误入歧途的感觉。 对于酒疏来说,要在这样的世界成为一个出名的歌手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而这个世界奇怪的设定可能跟原著作者将写作重点放在破案上有关。 为了能让剧情合理发展,原著中的很多设定都显得相当割裂。 比如为了避免过于先进的刑侦手段影响男主破案而设定刑侦科技水平低下,与整个社会的科技水平脱节。 同理,这文娱产业落后和特殊的生理构造设定很大可能是为了体现出女主的完美无缺。 原著中设定女主的歌声动听到可以打动人心,曾在原剧情中感化了许多穷凶极恶的歹徒。 虽然对惩戒对象祢辛不太管用,但祢辛的着魔也恰恰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女主歌声的魅力。 酒疏看过原文之后甚至觉得女主就是原著作者用来推动剧情发展的最佳工具人。 因为她的美貌和才华吸引了许多罪犯,间接推动了许多案件产生和发展,让男主吃了不少醋,同时也因为侦破这些案子而名声大噪。 酒疏翻了翻情节无比夸张的原著,还真有点好奇这个世界的人到底有多热爱音乐了。 按照原著里的描述,女主简直跟唐僧肉差不多,谁见了都会心生妄念。 要不是惩戒对象祢辛在剧情里做掉了最丧心病狂的那些人,女主还真不一定能活到剧情结束。 虽然女主天真善良,容易相信别人也是一个原因,但是这个世界的潜在罪犯之多属实是有点离谱了。 酒疏收回思绪,系统还在耳边叽叽歪歪,谴责他摸鱼写曲谱的行为。 酒疏敷衍地表示这是在为完成任务做准备,刚来到一个新世界,他需要做好准备再去执行任务。 至于准备时间的长短,视情况而定。 系统看出了酒疏的敷衍。 它的声音压抑着愤怒,只是目前还要依靠酒疏完成任务,所以面对任务者的消极怠工只能忍辱负重地表示:【那你最好快点完成准备!越快杀死惩戒目标越好!】 【嗯嗯】 酒疏心不在焉地回答,拿着原主的吉他登上了音乐节目的舞台。 那头未经打理的微卷短发半遮着眉眼,垂落在耳侧脖颈,显出细腻的白,带着青年人特有的朝气,与这座奢靡颓废的大都会舞台格格不入。https:ЪiqikuΠet 与之前打扮得体,各个梳着大背头的参赛者相比,酒疏这个打扮随意的年轻人显得过于离经叛道了,刚一登台便引来阵阵嘘声。 而酒疏依然我行我素,面对着台下冷眼的评委和观众们,他坐在高脚椅子上,垂眸勾动吉他琴弦,弹响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首歌。 来到这个安逸的新世界,他只想短暂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喘息空间。 至于系统要求的惩戒任务,酒疏暂时不想去管他,等他玩够了再说。 当然,如果能借此试探出系统忍耐的底线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也好进行下一步的复仇计划。 第 2 章 1.2《罪案记录》(二合一) 悠闲的午后,阳光柔和洒落在大都会拥挤冗杂的高层建筑物中,玻璃面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其中一座繁复华丽的老式洋楼伫立在众多现代建筑中,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岁月的痕迹让象牙白的建筑外墙染上暗淡,也添了几分厚重。 这是一座歌剧院。 在这个追逐着音乐的星球,歌剧院随处可见,人们喜欢在剧院中安静欣赏美妙的音乐,以此来缓解现代社会的紧迫感。筆趣庫 而它不过是这座城市里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剧院。 此时,这座剧院紧闭着大门,还未到达傍晚的营业时间,因此显得有几分凄凉。 剧院内,歌剧演员们正为了傍晚的演出而化妆准备。 舞台上也挤满了正在准备布景和道具的剧务们。 由于今晚要出演的歌剧布景较多,剧务们忙得不可开交。 尤其是各种沉重的舞台器械,两三个人一起上手都抬得面红耳赤。 只有一个名为祢辛的男人是例外。 他一身简陋工装,个子高得出奇,比身旁的剧务们高出起码一个头,四肢比例却不显夸张,反而恰到好处。 平而宽的肩膀连接着肌肉紧实有力的躯干,倒三角的人体比例让他远远看去就像一头直立而起的棕熊,带着沉重而森然的压迫感。 沉默着抬动沉重器械时,呼吸竟是丝毫不乱,仅仅手臂肌肉的线条微微收紧,仿佛只是抬起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看着男人轻松的姿态,一旁累的喘粗气的剧务们冷眼瞧着,嘴角不屑地撇了撇,显然对这个鹤立鸡群的同事不甚友好。 祢辛似乎并未察觉同事们的反感情绪,正在安静地摆放鲜花道具。 他修长苍白的大手因为时常干重活而略显粗糙,却是出乎意料地轻。 像是有强迫症般,他将每一束纸花都摆放整齐,确保坐在舞台下的观众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欣赏到这些花朵极妍的姿态。 而就在剧务们摆放道具时,后台梳妆完毕的演员们也缓缓上台了。 他们有男有女,都穿着精致美丽的服装,有说有笑地准备排练。 其中一个穿着洁白长裙的女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便是这座剧院未来的台柱子艾丽。 长相甜美,身姿窈窕,美丽得如同一束百合花,是人群中的焦点,也是今晚歌剧演出的女主角。 此时,她正与自己的闺蜜小梅谈论着什么,脸颊微红。 闺蜜小梅更是捧着脸,满脸憧憬。 在声音嘈杂的舞台上,女孩们之间的窃窃私语几乎淹没其中,似乎无人能听见,也无人去在意。 舞台上的布景接近尾声,剧院经理催促着剧务们赶紧离开,不要妨碍排练。 没人注意到,在走下舞台的剧务们中,那身材高大的男人祢辛回了下头,线条冷硬的下颚线微微绷紧,隐隐显出几分冷漠。 祢辛漆黑无光的瞳仁里映出了白裙女人的身影,舞台灯光打在他发顶,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只有当他抬头时才能看到这个近一米九的男人脸上有着一道深深的伤疤,斜斜跨过大半张脸,仅差一丝就会将左眼完全毁去。 狰狞的疤痕毁掉了这张本来算得上端正俊美的脸,显得凶戾可怖,让人多看一眼都会心生惧意。 此时,他耳尖颤了颤,盯着女人的眼珠里似乎有些不知名的情绪在沉淀。 因为他听到了。 他听到名为艾丽的女人在羞涩地说:“我也好喜欢他啊!从来没想到我会这么喜欢一个歌手!” “简直就是爱上他了!” 闺蜜小梅也轻声附和着,用压抑着兴奋的语气:“听说他最近要发售专辑了!老天爷啊!我一定要买一百份!” “我也是……” 女孩们的声音渐渐远去,祢辛沉默着跟随剧务们走出舞台大厅。 人们三两成群,将祢辛分割在人群最后。 他似乎并不在意被同事们排挤,只是低下头,用阴影遮掩住自己丑陋的脸庞,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木然。 只有指尖缓缓地扣紧了掌心未收好的纸花。 他喜欢的女孩似乎爱上了别人。 刚才,祢辛听到了那个陌生的名字,却不知道他是谁。 “说起来,最近新出道的那个歌手你们知道吗?” “是酒疏吗?听说好像争议很大,喜欢他的超级喜欢,不喜欢的恨之入骨呢!” “骗人吧,他唱的歌那么好听还有人不喜欢?” 远处,剧务们似乎也在谈论着什么,祢辛再次听到了那个名字。 他抬起头,看到已经走远的同事们正说说笑笑,互相勾肩搭背:“谁知道呢,这世上怪胎可不少哈哈哈!咱们身后不就有一个?” 剧务们突然嘲笑般地大笑起来。 还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看了身后的祢辛一眼,似乎觉得离得这么远他听不见,便变本加厉地继续嘲讽起来,言辞恶劣,不堪入耳。 有新来的剧务不明所以,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面露不解。 其他剧务见状便开始大吐苦水,劝诫新人千万别靠近后面那个体格高大的丑陋男人。 “那可是个神经病,据说杀人不眨眼,当年亲眼看着自己老妈上吊都一声不吭,你要不怕死尽可以去!” 说着,剧务们开始用极度夸张的言辞描述起很多年前的一则报道。 那是大都会还没那么发达的时候,这座剧院也没那么陈旧,是整个城市都有名的歌剧院。 一桩骇人听闻的惨案便发生在这座剧院。 曾当红的女歌剧演员吊死在剧院大厅,而她十几岁的儿子就在旁边看着母亲死掉。 等尸体被人发现时,那男孩面无表情,一滴泪都没有掉。 据说那女演员刚上吊时剧院里还有工作人员在,只要大喊一声就能来救人。 可是那男孩偏偏就睁着眼睛,一句话不说,任由他高挑纤细的母亲像枯树枝一样挂在舞台上挣扎,直到咽气。 所有人都说,是男孩怨恨母亲划伤了他的脸才对母亲见死不救的,本性之薄凉令人心惊。 而后来,男孩因为无故伤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直到最近才被放出来。 剧院老板好心收留了他,让他成为了剧院里的道具师。 虽然他做道具的技术确实很好,可所有人都清楚,这人有精神疾病,随时可能杀人,因此异常反对他的加入。 可是脑满肠肥的老板似乎觉得雇佣祢辛很省钱,很坚持自己的决定。 这导致他们只能背地里排挤祢辛,不敢明面上再反对。 事实上,要不是祢辛人高马大的,力气也大的吓人,他们早就暗地里动手把人赶跑了。 这样一个危险分子留在剧院里,所有员工都觉得如鲠在喉,恨不得他识相点立刻消失。 可是这神经病就是不走,还整天脸色阴沉地盯着人看,从没有好脸色,好像随时会杀人一样。 让人心底发凉,愈发排斥。 “就是个社会垃圾而已,丑八怪一个,活着就是在浪费资源!”筆趣庫 剧务们甚至恶意揣测着当初那个女演员的死,觉得那惨烈的死法很是蹊跷。 说不准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祢辛那个天生恶种亲手杀的。 剧务们说着,做出吊死鬼一样的姿势,吐出鲜红的舌头模仿女演员死去时的样子,吓得新员工脸色煞白。 他被吓得下意识望向身后。 只看到同事们口中的高个子男人仍然站在原地,与常人相比算得上庞大的体型令人望而生畏,目光也恰好看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了同事们对他的不友好,男人黑色的眼珠在傍晚的余晖中显得死寂暗淡,表情平淡到近乎木讷。 那无波无澜的眼神就好像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杀人犯的眼睛一样。 看向他人的眼神都是麻木且残忍的。 就仿佛他们并不是他的同类,只是一堆会行走的肉,而他是手持屠刀的屠夫。 新员工被祢辛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匆匆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心中顿时理解了前辈们对这个怪人的厌恶。 任谁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看都会觉得万分憎恶的。 就连他这个第一次上班,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感到极度不适,恨不得离这人越远越好。 过了一会儿,等到新员工鼓起勇气再抬起头时,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见此,他松了口气,同时也跟身边的前辈们一样,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心道,果然,有些人被所有人讨厌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世上就是有人本性恶劣,不配做人。 这样想着,新员工跟着前辈们一起前往员工休息室,将那个阴沉的同事忘却脑后。 午后的日光渐渐褪去,傍晚暖色的霞光将整座剧院映衬得金碧辉煌,而祢辛与同事们走在相反的方向,进入了一间隐蔽的地下室。 这间堆积着道具杂物的地下室是他的员工宿舍。 位于剧院大厅的正下方,进入房间便能听到头顶舞台上传来歌剧演员们动听的歌声。 祢辛像往常一样坐在正对着舞台的桌子边,等待着心爱女孩的歌声响起。 这已然成为了他的习惯。 只是这次与往常有些差别。 他面无表情的脸微垂,看向桌子上的一份报纸。 那是他以前在医院里经常阅读的晚报,但现在,本该全是文字的报纸上多出了一张占据大半张版面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青年的笑脸。 微卷的短发覆盖着额头,只从发丝缝隙里漏出一双明亮的眸子,饱满的唇瓣泛着盈盈光泽,即使黑白色调也无法遮掩青年令人着魔的美。 一个大写加粗的名字就印在照片旁边,写着“新专辑即将发售”的标题,开头连续两个感叹号让人瞬间就能体会到文章著作者的激动和兴奋。 由于工作繁忙,祢辛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看过报纸了。 此时他看着这份莫名出现在桌子上的报纸,漆黑的眼珠定格在那个名字上,久久未动。 酒疏。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接连出现在艾丽和同事们口中,让他有些无法理解。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一无所知,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认识这个陌生人,除了他。 祢辛看着报纸上的照片,不知缘由地,久久未移开视线。 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单纯流连于这张拍摄得异常夺人眼球的照片。 【很好看,对吧!】 一道兴奋的声音出现在祢辛耳侧,他认出这是自己的妹妹祢心,却觉得异常奇怪。 因为祢心的声音与往日大不相同。 往常祢心总会在各种不恰当的时候出声讽刺他,尖声咒骂他的痴心妄想,居然想要得到幸福。 【像你这种渣滓只配下地狱!居然妄想得到爱情!咯咯咯真是可笑】 【怎么不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陪我啊!】 【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把我困在这具恶心的身体里!】 【为什么不按照妈妈说的那样去死,我们一起下去团聚不好吗你这个恶心鬼!】 那些怨毒的咒骂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与此时祢心的声音相重合。 【哥,我开始理解你了,因为我也爱上了一个人!】 祢辛拿着报纸的手微微收紧,他盯着报纸上那张年轻漂亮的面孔,几乎已经预料到妹妹接下来要说出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酒疏,很可爱的名字,对吗?】 祢心的声音柔软得仿佛要滴下蜜来。 ‘她’描述着第一次见到酒疏的时候。 偶然在电脑上看到了一个点击量极高的视频,是一个青年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上静静歌唱,垂眸看着琴弦,纤长的眼睫羽毛一般轻颤,黑色发丝垂落耳侧,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那露在衣袖外的小臂在舞台灯光下透着细腻的白皙,修长匀称的双腿包裹在牛仔裤里,顺着高脚凳子垂落,轻踩着节拍。 在他抬眼看向镜头的时候,祢心沦陷了。 ‘她’无法自控地爱上了这个在‘她’眼中漂亮到不可思议的青年。 从青年旋律奇特,动人心弦的歌声,纤长扣动琴弦的指尖,到他白皙的脸颊,红润饱满的唇瓣。 可爱的笑容,蓬松的短发和不拘一格的装扮。 祢心爱着他的一切。 祢心不停地用酣醉一般恍惚的语气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花季少女,羞涩而腼腆,满是少女怀春的暧昧和期待。 全然没有了之前在祢辛面前的歇斯底里。 说着说着,‘她’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不停向祢辛称赞着自己的心上人【你不知道他有多好!有多可爱!】 【他以前很可怜,来到大都会以后过的很苦,可是他从来没有放弃,最后终于被人们看到了他的努力……】 祢辛仍然保持着缄默。 他听着妹妹祢心的倾诉,那痴痴的语气让他觉得此时的祢心像极了娱乐杂志上经常提及的狂热粉丝。 在喜欢上明星之后就完全失去了理智,满脑子都是追星。 而从‘她’颠三倒四的讲述中,祢辛也终于知道这个名为酒疏的人的来历。 一个来自乡下的青年,怀抱着梦想来到大都会,参加了很多音乐节目都被暗箱操作淘汰了。 直到最后他耗尽心血写出了一首歌曲,才终于一炮而红实现了自己的音乐梦想。 并且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红遍了整个国家,乃至全球。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在音乐节目上的现场视频就破了二十亿次观看,成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明星。 不过大众对酒疏这个新出道的歌星的评价却是褒贬不一的。 喜欢他的人迷恋于他独特的曲风和美妙的歌喉,将他视为新时代最为闪耀的新星,将会开创音乐史上一个新的时代。 就连他不修边幅的懒散装扮都成为了人们争相模仿的时尚。 但同时也有很多固执派认为酒疏那充斥着尖锐音调,曲风轻浮欢快的歌曲是对音乐的亵渎,是走上了歧途。 之所以好听也只是仰仗歌手的声音条件很好罢了。 他们只承认酒疏有一个老天爷赏饭吃的好嗓子,如同神话中的塞壬一般令人神魂颠倒,有着独一无二的蛊惑感。 原本,这样的批判虽然略显严格,但对一个歌手来说还算正常。 毕竟酒疏这样特立独行到近乎叛逆的曲风,与当今时代崇尚古典和柔美的音乐界可谓截然相反。 许多人一时无法接受,反应过度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不知为何,酒疏的歌曲似乎格外吸引那些性格偏激的人,这导致他的粉丝中有很大一部分完全无法容忍这样的批评。 他们超乎寻常地极端,比其他歌手的粉丝更为傲慢,也更有权势。biqikμnět 像疯了一样地赞美酒疏的一切,出钱在各种报刊杂志,或是网络平台上用各种肉麻的词语去形容他。 他们认为酒疏的歌便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作品,充满了热烈的生命的气息,改变了原本死水一般腐朽没落的音乐界。 眼里容不得一滴沙子的他们与那些反对者们唇枪舌剑,掀起一场旷日持久的骂战。 祢心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偏执地认定酒疏是这世上最出色的歌手,经历了许多苦难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不应该被批判,并在祢辛耳边疯狂咒骂那些敢批评酒疏的老不死的音乐评论家们。 坐在桌边的祢辛似乎在听,又似乎在走神。 他眼珠沉沉,默默看着手中的报纸。 那张微笑的青年面孔上没有丝毫阴翳,完全无法将他与这些粉丝之间混乱的争斗联系起来。 他是一个月前出现在公众视野内的。 而当时,祢辛刚离开精神病院不久,忙着适应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剧院,按部就班地工作和生活,丝毫没有留意到外界的变化。 祢辛也并不想关注这些娱乐新闻。 祢辛对自己的认知很明确,他只是一个位于社会底层挣扎求生的普通人而已,那些光鲜亮丽的上层阶级与他毫无干系。 他更喜欢一成不变的平静生活,任何会引发变化的因素都会令他不安且烦躁。 但现在,他平静的生活似乎就要被这个高高在上的家伙打破了。 他的妹妹和他心爱的女孩都喜欢上了这个叫做酒疏的明星,一个仿佛与他相隔两个世界的人。 看着报纸上的照片,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片刻,祢辛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讨厌那些会破坏自己平静生活的东西。 他讨厌这个名为酒疏的人。 祢辛如此想着,眉头罕见地皱紧。 自从出院后,他的情绪很少有如此大的波动。 事实上,哪怕是在精神最不稳定的住院期间,他脸上的表情也大多是麻木漠然的。 从小就无法与他人共情的祢辛并不善于做出任何表达强烈情绪的表情,这一点连医生都无能为力。 但现在,他的脸上竟显现出明显的烦躁来,这是一种对祢辛来说不太常见的表情。 祢心没有察觉祢辛的抵触情绪,还在继续说着自己心爱的男孩。 似乎憋了很久,现在终于可以将心中澎湃的爱意说出了,便难以自制地口若悬河。 最后连内心阴暗的想法都难以遮掩了【真的很想把他藏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只有我和他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呆在一处,或者用最结实的锁链永远锁在一起……】 祢心的声音羞赧而希冀。 迷恋到无法自拔的‘她’竟然突破主人格的限制,控制着身体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报纸上的照片,就好像这样就能与照片中的心上人更加亲近一样。 而此时,祢辛的情绪也到达了阈值。 他强硬收回身体的控制权,眼神冷漠地握紧手中的报纸,似乎对这张报纸厌恶到了极点。 手指微微用力,报纸便从中间撕裂,与青年那漂亮的笑容一齐分为两半。 在想要撕扯得更碎时,祢辛看着青年破碎的笑容,不知为何停下了手。 最终只是将其整齐地折叠起来扔进了身侧的垃圾桶。 【不,并不可爱。】 这不是一个可爱的名字。 祢辛回答了妹妹的第一个问题。 而回应他的是妹妹歇斯底里的尖叫【啊啊啊!!!你这个狗杂种在做什么!】 【那是我特意买来收藏的报纸,该死的东西!你他吗怎么还不去死!该死的死猪!】 【杂种杂种杂种!!!】 第 3 章 1.3《罪案记录》 祢心的暴怒并未影响到祢辛,他似乎并不在意妹妹尖锐的诅咒。 愤怒到近乎破音的尖叫回荡在耳边,祢辛习以为常。 他收拾好桌面,平复好了情绪,像往常一样专注地盯着地下室陈旧的墙壁。 那是剧院舞台的方向。 他在等待心爱的女孩艾丽开始唱歌,因为排练已经开始了。 没过一会儿,艾丽音色动人的声音果然传了过来。 古典乐曲婉转着柔和的声调,是最经典的女低音唱法,像摇篮曲一样令人内心平静。 让他想起幼时母亲哼唱的不知名曲子。 那时的母亲还会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海藻般的长发落在他眼前,温柔而美丽。 妹妹也乖巧可爱,陪他一起听着母亲的歌谣。 祢辛安静听着透过墙壁传来的若隐若现的歌声,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 但或许是耳边的尖叫声越来越刺耳,他逐渐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眼神涣散地随意乱看。 良久之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看着身侧的垃圾桶。 那里,被撕开的报纸还展露一角。 是青年微弯的眸子。 祢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这碎片看。 他又看了一会儿才强行收回视线,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艾丽的歌声上。biqikμnět 但显然他失败了。 大概是妹妹的情绪在影响自己。 祢辛如此判断。 【该死的杂种,你是在嫉妒吗?嫉妒你喜欢的女人也爱上了酒疏?】 【哈哈哈!虽然那个女人也该死,但是她做的不错,让你认清自己!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幸福!】 【居然敢讨厌我的酒疏——是讨厌喜欢男人的感觉吗?】 【你这个迟早要下地狱的蠢货!自私自利的混蛋!蠢猪!】 【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你,你注定孤独至死!】 【就像妈妈所说的那样,你死后谁都不会想念你!】 祢心的讽刺和咒骂还在继续,并且愈演愈烈。 祢辛自认是一个自控力很强的人。 与自己情绪暴躁易怒的妹妹不一样,他要理智得多,冷静得多。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些无法忍受耳边的尖叫,无法再像往常一样忍受自己唯一亲人的无理取闹。 哗啦啦——祢辛倒出抽屉里的药盒,在祢心怨毒的声音中咽下了几个药片。 然后,眼前的世界变得安静下来。 妹妹的声音在这异样的安静中变得扭曲,阴森中充斥着血一般深沉的恶意【祢辛!你会后悔的!我发誓——】 声音消失在轰隆的耳鸣声中。 祢辛沉默着等待耳鸣声消失。 对于这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锐鸣响,他似乎已经习惯。 只是安静地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世界随着耳鸣一起扭曲变形,直至重新变回地下室阴暗潮湿的模样。 直到声音完全消失,祢辛的太阳穴也依然鼓动着剧烈的疼痛。 但他毫不在意,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httpδ:Ъiqikunēt 他已经习惯了疼痛,对于这些附着在血肉之躯上的痛苦他已经不再在意。 没有了继续听歌的心情,祢辛站起身,走向地下室内堆放的道具杂物,从里面搬出了一个画架。 上面是他未画完的画,被祢心扔到了杂物里。 祢心经常会趁着祢辛意识沉睡,无法控制身体的时候大肆破坏,祢辛已经习惯了。 从杂物里拿出被染脏的画,祢辛轻轻擦拭掉脏污,实在抹不去的地方则用其他颜色覆盖。 画上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海藻般的长发缠绕着柔软的手臂,正做出放声歌唱的姿态。 脸部的五官却是空白的,让人分不清画中人究竟是谁。 画画时,祢辛的脊背挺得很直,握笔的姿势也很标准,似乎是幼时养成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良好教养培育出的气质让此时全神贯注画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家境良好的贵族子弟。 只有那张面无表情的可怖脸庞在诉说着无声的违和感。 他娴熟地在画布上覆盖一层又一层的颜色,直至白裙女人身后的背景变得耀眼夺目,仿佛站在世界的焦点。 而女人的面部始终没有落笔。 就这样画完了一幅没有五官的白裙女人画像,祢辛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 他收拾好画画的工具,准备休息了。 起身时却不经意碰倒了身侧的纸箱,从里面掉出许多张纸片。 祢辛半蹲下身查看,一张一张地拿出来,发现这似乎是从杂志和报纸上剪下来的文章和照片。 几乎每一张都写着“酒疏”,每一个缝隙都被鲜红的“我爱你”填满。 是祢心的杰作。 厚厚的一匝让人可以想见,要收集到如此多的杂志报刊需要花费的巨大精力。 祢辛看着手中的纸片,似乎在思考什么,目光在那些文字上停留。 全都是些夸赞酒疏,或者讲述酒疏生平的文章。 这个名叫酒疏的歌手的粉丝从不吝惜对他的赞美之词。 就好像对他们来说,无论多么夸张的赞扬都显得无比苍白,无法描绘出酒疏万分之一的美好,所以只好不停地写出更多的赞美来表达他们内心的倾慕和憧憬。 除了文字之外便是照片。 将照片铺开,放眼望去,每一张图片上都只有那个名为酒疏的歌手。 祢心将每一个与其同框的人都剪掉,只留下歪歪扭扭的单人照。 有的照片只有黑白两色,有的则像是娱乐杂志偷拍的照片,模糊昏暗,曝光过度,泛着死白。 但即便这些图像都如此模糊,也无法遮掩掉这个年轻歌手一丝一毫的美丽。 即使再昏暗的背景,他都能被一眼看到。 那是一种与艾丽截然不同的,富有攻击性的美。 雪一样的肌肤上永远挂着浅淡的笑容,与他散漫的装束一样,不张扬,却足以夺去人所有的注意力。 尤其是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琥珀般澄澈,泛着柔软的光芒,让人对视时会不自觉地陷进去。 祢辛翻看着照片,似乎有些晃神,半晌才停下了动作。 他意识到自己看了太久照片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正常。 他心中笃定这是妹妹的情绪在影响自己。ъiqiku 祢辛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要让一向傲慢的妹妹知道他对这个歌手的反感,从而放弃继续影响他。 因为,他无比抗拒这个会破坏他平静生活的人。 为此,祢辛将大半纸片都撕碎了。 在要撕掉那些照片时,祢辛顿了顿,手指在那些带着笑意的脸上停顿。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没有撕掉照片。 或许是想要给妹妹留有余地吧,祢辛如此想着,将照片都整理好,叠放在了一起。 但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这个人。 祢辛看着手中的照片,眼底沉淀着连自己都分不清的情绪。 他想,这或许就是厌恶的感觉。 刺啦—— 一把锋利的匕首将这一匝照片狠狠钉在墙壁上,也将照片上那人的微笑撕裂。 看着被钉在一起的情敌的照片,祢辛却突然感觉心情莫名压抑了起来。 或许是太过讨厌这个歌手了,以至于感到如此不适。 祢辛只能做出这样的解释。 第 4 章 1.4《罪案记录》(二更) 做完了这一切,他看了看桌子上的时钟。 剧院上面的表演早已结束,已经临近晚餐时间,于是随便吃了些干巴巴的面包,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入睡。 很快入睡的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姿态僵硬,如同一具尸体一样安静。 直到午夜时分才猛地挣扎了一下,睁开了那双比常人更加漆黑的眼睛。 “该死的……祢辛!!!” 男人坐起身,似乎气的浑身发抖,比白天显得更加凶恶的眼睛泛着怨毒的血丝,翻起身就往桌子旁的垃圾桶跑去。 他慌张地倒出垃圾桶里的东西,颤抖着捧起了那张被撕成两半的报纸。 还来不及庆幸这报纸没被该死的祢辛扔掉,男人便突然呆住了。 看着垃圾桶里其他碎片,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碎片被拼凑起来时,他几乎是立刻红了眼眶,像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一样忍着脱眶而出的泪水,泣不成声。 “我的……全都是……我的酒疏……” “咯咯……咯——”满脸泪水的男人将带着颤抖的牙齿狠狠咬合在一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被咬破的口腔内壁流出殷红的血液,却红不过男人血红的眼珠。 万分珍惜地将所有碎片收集起来,男人站起身,还没缓过神来便看到了桌子紧挨的墙壁上被钉住的照片。httpδ:Ъiqikunēt 一瞬间,呼吸都停住了。 半晌,他用颤抖的手掌小心翼翼拔出匕首,一张张轻抚照片。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照片中的爱人。 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恨意:“对不起,对不起……”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放心,亲爱的。” 阴暗的地下室里,男人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因为愤怒而快速起伏的胸膛还在证明他未消的怨恨。 看着手中全都破了一个窟窿的照片,男人忍不住心疼地流着眼泪,孩子似地哽咽抽泣。 “呜呜……” 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的他犹豫了一下,有几分腼腆地轻吻了一下照片中人的脸颊。 动作轻得像是在亲吻一片羽毛,却带着狂热的虔诚和病态的迷恋。 再抬起头时,男人眼珠红得渗血,狰狞如恶鬼。 他要让祢辛付出血的代价,让他再也得不到他那所谓的平静和幸福。 拿起桌子上的匕首,祢心目光森然地看向了地下室的上方,那是舞台的方向。 祢辛毁掉了‘她’最在意,最宝贵的东西,那就必须血债血偿。 ‘她’要去杀了那个名叫艾丽的女人,让祢辛也体会‘她’此刻的痛苦。 酒疏正在翻看着原著中的内容,他轻敛着眉眼,漂亮的深色瞳仁中凝着淡淡的思索。 系统面板上正显示着《罪案记录》的原文。 惩戒对象是原著中一个很特殊的角色,全程没有多少台词,但是身手很利落,杀人如砍瓜切菜,堪称无人能敌。 不过他似乎有某种固守的原则,所杀的人都是他认为的坏人。 尤其是那些企图伤害女主的人。 酒疏看着其中一个片段,艾丽与同事们一起去郊外森林度假,却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是艾丽的忠实歌迷,也是她的爱慕者。 每一次演出,他都会准时出现在观众席上,边观看表演,边想象他们未来的幸福生活。 可艾丽背叛了他们的爱情,竟然跟一个侦探恋爱了。 所以他决定要将自己心爱的艾丽做成可爱的标本,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戴着兔子面具的中年男人一身笔挺西装,手中拿着一把不停发出电流声音的电锯,一扬手便将一个不停哭泣求饶的歌剧院员工分为两半,笑声阴森。 然而,他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了。 一声惨叫后,中年男人倒在地上。 身后,是一个身形高大犹如怪物一般的男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地的男人,顿了顿,俯身伸出手,拿走了中年男人脸上染血的面具。 卡通兔子面具遮住了男人脸上深深的疤痕,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珠。 “啊啊——!!!” 不远处的木屋里传来艾丽的尖叫声。 中年男人似乎还有同伙,此时已经进入了木屋。 木屋内,艾丽恐惧至极地尖叫着。 一个戴着白色兔子面具的男人正怪笑着拿起电锯,想要锯掉艾丽漂亮的头颅。筆趣庫 “不!不!救命!!!”艾丽疯狂呼救,可木屋内的同伴已经全部被男人杀死,只剩下她了。 看着满地惨死的尸体,艾丽几近崩溃。 就在艾丽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时,兔子面具男突然没了声音。 再睁开眼睛时,艾丽看到面具男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只隐约能听到他痛苦的哀嚎。 而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手中还拿着一把染血的斧头。 男人脸上同样戴着面具,那被鲜血染成了猩红色的卡通兔子面具上还带着精心绘出的笑容。 却是恐怖阴森到了极点。 看到瘫坐在地的艾丽,高大男人手臂动了动,伸出手似乎想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但艾丽已经被吓破胆了。 在完全失去理智的她看来,这个戴着猩红兔子面具的高大男人比刚才的那个更加可怕。 那浑身萦绕着的沉重压迫感让她无法呼吸。 来不及思考,艾丽慌张捡起地上还未关闭的电锯,朝着男人劈砍而去。 刺啦——电锯声中,血肉飞溅,艾丽看着轰然倒下的高大男人,踉跄着逃往木屋外的森林。而她没有看到,被自己击倒的男人手指动了动,被鲜血染红的面具下睁开了一双比刚才更为漆黑的眼睛,氤氲着极深的恶意。 森林中,艾丽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一条林间小道上,幸运地拦下了一辆汽车,她喜极而泣,刚想上车赶快离开这片恐怖的森林。 然而下一秒,一把还带着破口的斧头从高处狠狠砍下,车窗玻璃应声而碎,吓得司机夺路而逃。 “啊啊啊!!!”艾丽吓得瘫软在地,看到身后追来的高大男人满身鲜血,上半身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破损的兔子面具露出血肉模糊的下半张脸,一抹几乎扯到耳根的病态笑容出现在这张可怖的脸上。 “抓到你了~”高大男人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和愉悦,与刚才的沉默寡言形成鲜明对比。Ъiqikunět 艾丽惊恐地看着男人拖着斧头靠近,不知是不是过度紧张的幻觉,她竟觉得透过那猩红色的兔子面具露出的黑眼珠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残忍和得意。 比纯粹的杀意更让人不寒而栗。 身材高大的男人歪着头,高高举起斧头,笑声尖锐到诡异。 呼——落下的斧头掀起血腥味的风,鲜血喷洒而出,却是高大男人发出一声痛呼。 他茫然地扔下斧头,捂着自己露出骨头的胳膊,似乎痛到了极致,两行血泪流淌在面具上,在艾丽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发出吃痛的抽噎和怨恨的诅咒。 两个分裂的意识在同一具身体里争夺着控制权,一个默不作声,一个则狰狞邪恶如魔鬼。 “该死的——祢辛!!!” 争夺之战很快落下帷幕,戴着兔子面具的男人平静而虚弱地跌坐在树旁,目送神情惊恐的艾丽逃离。 昏暗的森林里,日暮余晖,他安静地坐着,听着自己血液慢慢流失的声音,事不关己一般,木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酒疏翻看着这段略显血腥的情节,眉梢微微扬起,若有所思。 总觉得这些原著片段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就比如在涉及惩戒对象的片段里,原文似乎大多都没有明确写出那些被惩戒对象击倒的人是否是真的死了。 用词仿佛是刻意如此模糊,与文中其他部分形成了明显对比,酒疏猜测也许是伏笔,但翻遍了原著也未发现挑明伏笔之处。 这着实有些怪异。 身为一个经历无数小世界的人,酒疏并不认为自己的直觉会骗人,只能猜测或许是系统在显示出来的原著内容中做了些手脚。 敛下眉宇间的思量,酒疏在耳边系统的催促声中关掉了面板,再抬起眼时,看到汽车停在了一座老式洋楼前,正是原著中提及的梅花大剧院。 是惩戒对象祢辛工作的地方。 第 5 章 1.5《罪案记录》 酒疏下车,为了避免麻烦而戴了一副盖住大半张脸的墨镜,黑色发丝微卷在白皙耳侧。 他抬头,透过墨镜观察着这座在原著中被着重描写过的剧院。 这座成立于上个世纪的剧院占地面积较广,大门宽敞大气,内部门廊雕梁画栋,充满了因年代久远而积累下的历史气息,有种古朴而典雅的味道。 很符合这个世界人们的品味,对古典音乐爱得深沉。 可能是由于地段不好,剧院门前人影稀疏。 正是傍晚即将开场的时间却依然没有多少观众,不过因为票价昂贵,倒也能够支撑这座剧院继续开办下去。 【快点!快点去杀了他!】 正观察着,系统又在耳边吵闹了,它嘶哑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濒死的疯狂。 听习惯了的酒疏面不改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歌剧门票,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好】 说完,他走进这座剧院,优哉游哉地坐到观众席上,一副坐等歌剧开场的悠闲模样,全然没把刚才答应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系统被酒疏这副样子气疯了,彻底撕破了脸皮,威胁着酒疏。 酒疏全当没听见,他托着腮,肤色冷白的手肘倚在深红座椅上,姿态放松。 坐在观众席的最前排,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上的一切细节。 整个舞台布景偏向华丽,各种花花草草和宫殿布景墙,颜色大红大绿,极度刺激眼球,虽然各种道具算得上精致华美,但是,这颜色搭配总觉得不太对。 酒疏还是第一次现场看这个世界的歌剧,他面色微妙,取下墨镜又看了看,确定自己没看错颜色后才将眼镜放回去。 就在此时,舞台上走上了几个演员,音乐伴奏响起,演出即将开始了。 “哦~我的公主~你面如春晓之花……” “哦~我的王子~你英勇无匹……” 音调起得很低,尾音婉转,可以听出来唱功不错。 但无论是歌词还是曲子,都过于陈词滥调,听得酒疏眉头微皱。 就连所谓的高潮部分也不过是一个调子重新来一遍。 看着周围观众席上听得如痴如醉的观众们,酒疏哑然,反复确认入场门票,确定这是一出流传百年的著名歌剧。 他特意定的这场,因为据说这是百年间最流行的歌剧曲目,很考验歌剧演员的唱功。 “……我们注定经受苦难~” 台上,女主角一席白色长裙,伸展着双臂面朝观众,正与男主角合唱,尽管面部表情极其夸张,但仍能看出那份女性独有的柔美。biqikμnět 酒疏通过对比,认出台上这个女主角就是原著中的女主角艾丽,确实如原著中描写的那样身姿苗条,面容清丽动人。 酒疏默默看着女主角在台上摆动裙子跳着自己看不懂的圆圈舞。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之前听的那些音乐节目上备受推崇的歌曲已经算是这个世界的流行歌曲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酒疏索性不再关注舞台上的歌剧,在心中思量着下一步行动。 他今天来到这里看歌剧,有一部分是因为厌烦了系统不间断的威胁,更多的则是为了来见识见识那个在原著中杀人无数的惩戒对象。 毕竟是一个能让系统如此迫切想要杀死的人,酒疏还是很看重的。 前段时间放纵自我,在这个世界里当歌手不过是为了试探系统的底线。 现在已经初步确定系统没有什么底牌了。 他们彼此间的主从关系已经不复存在,但依托于灵魂的寄生关系暂时还没办法解除,酒疏和系统目前处于谁也奈何不了谁的阶段。 酒疏想要复仇就必须要打破这个局面。 既然如此,酒疏便打算放开了干。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敌人反对的他就要去拥护。 系统想要杀了惩戒对象,那他就反着干,不光不杀惩戒对象,还要改变惩戒对象最后的死亡命运。 他很想看看,当剧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时,系统会变成什么样子。 酒疏如此想着,又翻看起了原著内容,打算深入了解一下惩戒对象。 他刚才在车上看到的是惩戒对象一部分的出场内容。 虽然有些微的疑点尚未解答,但从那些血腥的情节里,他可以初步分析出惩戒对象这两个人格的基本特征。 一个缄默木然,但仍坚守着某种原则,一个则极度疯狂,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人格间的撕裂很是极端。 不过在酒疏看来,这两个人格其实很相像。 因为无论哪一个人格,其本质都是冷漠的。 无法对人类共情,典型的反社会人格,面对除了女主以外的人都冷漠过头。 看着惩戒对象在原著中出场次数不算多,却带走了整本书无数案件里最多的人命数量,酒疏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狠角色。 系统要他杀掉这么一个壮汉,还真挺瞧得起他的。 酒疏沉吟片刻,得出结论。 这是个严重的反社会人格者,且带有强烈的自我毁灭倾向。 这一点从他次人格对主人格的仇恨就可以看出来。 从系统提供的原著来看,这个世界似乎是个绝对唯物的世界,并没有其他小世界那么多的灵异鬼怪。 那么基本可以确定那所谓的妹妹,不过是惩戒对象自己想象出来的罢了。 虽然自我认定第二人格是妹妹,但那性格疯狂的次人格终究只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代表着他对自身的憎恨,可以说这是一个时刻在憎恨自我的灵魂。 原著中葬身火海的悲惨结局,或许从他人格分裂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酒疏看着原著内容,敛眉思索。 其实,从逻辑上来讲,这样一个精神时刻处在崩溃边缘的精神病患者,连自己都憎恶的人,很难让人相信他会真的爱上一个人。 虽然作者在原著中将惩戒对象设定为深爱女主,但酒疏却觉得,这个反社会人格者或许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 从文中种种细节来看,这个大多数时候都只会拿着斧头乱砍乱杀的惩戒对象,与其说是爱着女主,倒不如说是在模仿正常人类的感情,假装自己是一个懂得感情的正常人。 毕竟,惩戒对象即使本质再冷漠也还是人类。 他有着人类与生俱来的,对于幸福的渴望。 他憎恨着自己,又渴望得到幸福,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所以才会导致主次人格意见不一,自相残杀。 看着原著中惨烈的自我厮杀场面,酒疏暗自叹息,如果这个惩戒对象能真正地爱上一个人,两个矛盾的人格或许就可以不再厮杀。 他说不定还真的能如自己所想,过上幸福的生活。 不过很可惜,在原本的世界线里,他最终一无所有的死去了,没有一个人爱他,就连他自己都不。 大致看完原著的酒疏收起系统面板,觉得这个惩戒对象的角色设计还是很有深度的,就是武力值设计的有点离谱了。 酒疏回想着原著里的各种血腥场面,面色难得有些严肃,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擦泛着艳色的唇角,陷入沉思。 在这个唯物世界里,能拥有一具扛得住电锯劈砍和子弹扫射的身体,实属夸张。 这代表着这个人物的危险性。 虽然酒疏对他没有恶意,反而想要帮助他改变命运,但还是要谨慎行事,免得被误伤。 酒疏思考着该怎么去拯救惩戒对象。 这个精神极不稳定的壮汉肯定是无法轻易接近的,不然很容易被当成不怀好意。 从原著来看,这人警戒心很高,对待除了女主之外的人,其态度只有冷酷二字可以形容。 他只能尽可能不动声色地改变这个惩戒对象的命运。 酒疏陷入沉思,眼神放空,边思考边看着台上的歌剧。 此时,歌剧正好是全剧的高潮部分,女主角白裙飘飘地吊着威亚,缓缓离开地面。 这是这出歌剧最经典的飞天桥段,观众们都期待地看着女主角,赞不绝口。 后台,剧务们正吃力地牵动着威亚绳索,他们皱着眉头,暗自咒骂。biqikμnět 这个活本来该是力气最大的那个丑八怪祢辛来做的,结果没想到突然找不到人了,剧院经理气的暴跳如雷,却也无计可施。 只好他们这些剧务顶上去。 可是这威亚设计的不太合理,加上设备老化而导致的负重增加,以前由祢辛负责的时候还没事,现在才发现问题所在。 即使女主角不算重,也累的他们额头冒汗,用尽力气才能勉强维持前台的平稳。 而此时,在大厅二楼的包厢附近,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兴奋地看着舞台上的一切,笑容诡异。 “咯咯咯——” 他压抑的笑声阴森可怖,边笑着,边往自己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伤口处皮肉翻卷着,几乎要露出骨头。 只有这样,他才能维持这具身体的清醒,不被主人格夺走控制权。 他知道自己快要压制不住了,但他想要看到这出已经看过无数遍的歌剧落幕。 祢心本就苍白的手臂肌肉线条隆起,显出紧绷的血管,强忍着剧痛,继续满怀期待地看着楼下的舞台。 ‘她’就要成功了,那即将飞天的女主角将要如一只蝴蝶般坠落。 这样万无一失的意外,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那个女人惨死在万众瞩目之下,却怎么也找不到凶手。 毕竟‘她’确实什么也没做,只是不再承担那项工作罢了。 威压事故导致了这场意外,而威亚老化是剧院管理层该关注的事情,与‘她’无关。 这是一次完美的没有凶手的谋杀,是他们这些无能之人自作自受。 毕竟,如果他们的力气能再大一些,如果剧院老板没有那么吝啬,十几年都不更换机器,艾丽就不会死了。 祢心故作仁慈地想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这完美的死法是祢心好不容易才想出的。 本来‘她’很想要直接杀死那个女人,可是看着手中大片破损的照片,‘她’的恨意难以平复。 只是单纯的死去太过便宜祢辛了,‘她’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死掉。 那样的场面,一定很美。 祢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艾丽那颗恶心的头颅破裂的样子了,到那时候,祢辛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啊啊——” “这是怎么了?” 就在此时,大厅内的观众们突然发生了骚乱,他们惊骇地看着缓缓升空的女主角艾丽,艾丽也面露惊恐。 因为她身上绑着的威亚开始了剧烈的摇晃,仿佛是坠落的前兆。 咔擦——绳索断裂的声音传来,观众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坐在观众席前排的酒疏抬起头,瞳孔微缩。 一道白蝴蝶一般的身影朝着他所在的座位坠落。 砰——!!! “啊啊啊——!!!” 艾丽尖叫着坠落,吓得不敢睁眼,半晌,却意外地没有感觉到疼痛,她感觉自己被拥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道熟悉的听过上百次的声音在耳边迟疑地开口:“没事吧,女士?” 抬起头,艾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本的惊魂未定全都被惊喜所替代。 酒疏看着女主角的表情,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的墨镜被撞掉了,只好无奈地重新戴上墨镜,还没开口就被艾丽尖锐的声音戳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酒疏啊啊——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救了我!!!” 年轻女人激动的声音在这混乱的剧院大厅内本该毫不起眼,但因为一个特殊的名字,这声音就如同晴天一声惊雷,竟吸引了整座剧院的注意力。 原本只是在关心女主角安危的观众们将目光移到了那抱着女主角的青年身上。筆趣庫 在那些炽热的目光中,那盖着大半张脸的墨镜再也起不到丝毫的遮掩作用,只能显得欲盖弥彰。 “……” 酒疏陷入沉默。 而此时,楼上身形高大的男人也猛地停住了脸上的笑容,目光死死地定在酒疏身上,表情完全失控。 漆黑的眼珠里情绪崩溃,近乎疯狂。 酒疏,是酒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可能……这不——” 看着这超出计划外的场面,死死盯着那抱在一起的两人,祢心的情绪瞬间剧烈波动着,在深深的不甘和嫉妒中,终于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神情重新变得冷淡木然的高大男人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楼下的观众席上,一身白裙的女人与一个面容俊美的青年相拥在一起。 一个是他心爱的女孩,一个是他妹妹的心上人,或者说,是他的情敌。 祢辛:“……” 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木木的,让人无法从中探知他的任何情绪,只有握着栏杆的手掌缓缓收紧了。 沉默良久,祢辛听到楼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开口,“请问,有谁可以帮我叫一辆救护车吗?” 第 6 章 1.6《罪案记录》 酒疏手臂骨折了。 女主角艾丽毕竟是从半空中摔落的,虽然酒疏凭借多年来保护男女主练出的身手将其救下,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这具身体只是个普通人而已,着实无法承受一个成年人坠落的力量。 哪怕女主再轻也不行。 喧闹的剧院大厅内,酒疏淡定坐在座位上。 在他礼貌地说明了自己的伤势,并表示自己现在无法移动,最好不要碰他后,怀里的女主艾丽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但却迟迟不肯离开,就站在酒疏周围用炽热兴奋的眼神盯着他看,激动得手指打结。 见此,酒疏对艾丽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环顾四周,大部分观众都是这种眼神。 只见周围的观众们目光灼灼,已经由起初的半信半疑变为完全确信,显然是认出了酒疏的身形。 酒疏一头微卷的短发,发丝垂落耳后,显露出细白脖颈,与其他人发胶固定的大背头有着显著区别。 加上一身随意的带帽卫衣装扮,来看歌剧都不穿修身西装,自然显得很有辨识度。 确认之后,观众们都带着震惊和激动的表情往前拥挤着,只想要再靠近酒疏一些。 来这里看歌剧的人大多都是城市里收入稳定的中产阶级,虽然不及富人阶层,但也有自己的一份傲慢。 此刻却全都抛却,面露兴奋地吵嚷着,希望酒疏能注意到自己。 只有仅剩的矜持让他们还保持着基本的距离,没有一拥而上,将酒疏完全淹没。 墨镜已经失去遮掩作用,酒疏索性摘了墨镜,露出清凌凌的眼眸,平静看着这一切,承认自己低估了这个世界人们对于歌手的崇拜狂热程度。 不过一两首随性而作的歌曲,就火到人尽皆知,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以至于现在身份一暴露就陷入了被众人围观的困境。 而就在这混乱的时间里,剧院的管理层总算回过神来,工作人员暂时稳定了局面,剧院经理也为他叫来了救护车。筆趣庫 在医院的救护车停在剧院门口之后,困扰酒疏的问题就从骨折变成了该怎么从人群的包围中上车。 “啊啊啊——我是你粉丝啊!” “酒疏!真的是酒疏!!” “你认得我吗?我给你写过信……” 周围的观众越靠越近,眼见酒疏要走,更是抛弃了刚才勉强维持的秩序,开始大声尖叫起来。 他们呼喊着酒疏的名字,有的想要签名,有的则不知原因地伸出手,似乎渴望触碰到酒疏。 “哎哎!别冲动!这可是伤员啊!” 剧院经理见状,急得头冒冷汗。 这样一个大明星来剧院里听歌剧,本来是一件好事可以好好宣传一番。 可现在不光受了伤,观众们还开始起哄了,要是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他这个剧院管理员可是要进监狱的。“啊啊啊——你们干什么啊!别碰酒疏,他会很痛的!” 艾丽也被吓得哭了起来,眼角带着泪花,心疼地看着自己心爱的歌手。 那瘦削颀长的青年身影被狂热人群完全包围起来的样子,落寞而无助,看上去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剧院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人群中,梳着大背头,留着精致小胡子的男人目光迷恋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年,在青年蓬松的发丝和雪白脸颊上来回梭巡,最后更是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光滑细腻的肌肤。 其他几人似乎跟他有同样的念头,伸出一只只贪婪的手臂,离那侧对着他们的青年越来越近。 青年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过来,漂亮的深色瞳孔里映出了他们痴迷到近乎丑陋的脸孔。 咔擦—— 两支即将得逞的手臂被一只略显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发出骨骼被折断的咯吱声,令人毛骨悚然。 “啊啊啊——!!!放手放手!” “好痛!你这个野蛮人!丑八怪!” 被握住手臂的两人脸色大变,痛的脸色煞白,大声乱叫。 酒疏目光在他们被折断的手臂上停顿片刻,顺着那双粗糙的大手上移,看到了一张沉默木然的面庞。 一道深深的疤痕横跨大半张脸皮,犹如一条狰狞的蜈蚣趴伏在上,带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 座位上的酒疏有些吃力地抬着脖子,仰视着这个大块头,心中暗忖,原著中的描写还是很贴切的。 皮肤苍白,个子极高,即使一身宽松的简陋工装也能看出身上那肌肉虬结的线条,并不夸张,是最符合男性人体黄金比例的恰到好处。 足以让人想象出这具身体所蕴含的无可抵挡的爆发力。 光是站在原地,就给人一种食物链顶端捕食者一般压倒性的威慑感。 原著中对这个惩戒对象的描写多为负面,将其形容成毫无人性的野兽,体格也高大强壮到犹如异类,与普遍一米七几的人群比起来分外扎眼。 因此常被排挤在人群之外,游离在社会边缘,被所有人恐惧和厌恶。 酒疏看着面前这个缄默不言的高大男人,倒是觉得他有种莫名的温顺感。Ъiqikunět 除了体型确实很庞大外,完全没有原著中说的那样攻击性强到让人不敢直视。 剧院经理见祢辛握着几个观众的手臂不发一言的样子,急得直跺脚。 他没有理会那痛呼中的观众,反而催促着祢辛赶紧保护好一旁的酒疏。 “还愣着干什么?祢辛!快点把酒疏先生送到救护车上去!” 他也看到了刚才那混乱的场面,知道这俩观众行为过激,所以对祢辛伤害观众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尽快把酒疏送出去,免得出什么大乱子。 至于对观众的赔偿,之后再说也不晚。 “……” 闻言,祢辛松开了手中的两只手臂。 与他宽大修长的手掌比起来,这两个养尊处优的观众的胳膊纤细到犹如枯树枝。 刚松开,两人就脱力地倒在了地上,痛得嘴唇发白,说不出话来。 不过除此之外,祢辛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他漠然地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地面,收回身侧的手指颤了颤,似乎在犹豫什么。 而此时,酒疏也开口了,他嘴角习惯性勾起,笑容温和:“谢谢这位先生的帮助,刚才真是多亏了您,接下来还要辛苦您了!” 说着,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想要祢辛帮忙扶一把,他好站起来。 他的肋骨好像也出问题了,其实最好是等担架来抬,但是看这整个大厅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样子,还是自己走出去比较快。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更大的原因则是为了接近惩戒对象。 虽然在剧院里意外受伤了,但酒疏同时也意识到这正是一个不动声色接近惩戒对象的好机会。 酒疏敛下眸子,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 在得到惩戒对象的帮助后,他就可以借口感谢跟其拉近关系。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 青年那美妙动听到犹如带着魔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为受伤而略微沙哑的声线仿佛能触动人心。 站在原地沉默寡言的高大男人耳尖似乎颤了颤,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着朝自己伸出手的青年,眼神中似乎浮动着些许莫名的情绪。 在剧院经理的催促声中,祢辛伸出手,扶住了那只白皙纤长的手掌。 耳边再度响起了妹妹尖锐的诅咒。 【不准不准不准你碰他!!!】 【你这个肮脏的蠢猪!去死!】 在妹妹的咒骂中,身形高大的男人依然沉默,他扶着青年,两人的身影几乎重叠,但体型却相差甚远。 一个高大强壮,一个本来也算高挑,但在强烈的对比之下,酒疏显得娇小了许多,几乎可以被完全抱在怀中。 被拢在怀抱里的酒疏顿了顿,稍微有些意外。 他的脸颊几乎要贴到祢辛的胸膛,这样的搀扶姿势,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 不过祢辛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当之处。 或许是平时搬运重物的习惯,也或许是某种潜意识所为,就这样以一种近乎拥抱的姿势,将酒疏从拥挤的大厅送到了门外的救护车上。https:ЪiqikuΠet 临走前,酒疏真诚地道了谢。 被送上救护车担架的青年脸色苍白,他抬起那双琥珀般清澈的眼睛,笑容浅浅,黑发垂落在耳侧,露出线条柔和的脸颊,肤白似雪。 声音柔软得仿佛一团棉花糖塞入心房,让人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谢谢您,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高大男人不想回答的,但是,或许妹妹的情绪依然在影响他。 “……祢辛。” 第 7 章 1.7《罪案记录》 救护车很快开走了,剧院里激动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这些观众来说好像一场不可思议的美梦,每个人走前,脸上都带着恍惚和未散的兴奋。 即使亲口对别人说,都很难去描绘那种兴奋和惊喜。 一个炙手可热的歌星居然来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歌剧院听歌,而他们居然就这么巧合地相遇了。httpδ:Ъiqikunēt 虽然没得到签名让他们有些遗憾,但是能够近距离地接触酒疏,已经使他们心满意足。 “老天啊,我好像摸到了他的发丝……” “什么!你他吗变态啊……给我看看你的手!” 剧院内,有些还留恋着不肯离开的观众们喧闹着,甚至为了坐酒疏坐过的座位而争抢起来,打的头破血流都不肯罢休。 最后是闻讯赶来的剧院老板命令员工们将那观众席上固定着的座位拆了下来,等待以后做个吸引顾客的噱头。 祢辛隐在阴影里的眼睛漠然地看着剧院大厅内的这场闹剧,似乎觉得无趣,平静收回了视线。 此时,舞台上的演员和剧务们都在收拾残局,断裂的威亚让他们心有余悸,围着当事人艾丽紧张兮兮地询问着具体情况。 想让她赶紧去医院检查检查。 艾丽倒是没那么紧张,她笑的花一样开心,仿佛随时要原地跳一支舞来表示自己内心的欢喜。 语气亢奋地描述着自己掉入酒疏怀里的感觉。 “你们不知道他有多温柔——啊~我这辈子都会记得那种感觉的!他的肩膀坚实有力,胸膛也结实,让人能想象到衣服下的肌肉纹理。 跟娱乐杂志上说的瘦弱完全不一样,是那种让人爱不释手的柔韧感,他肯定有在锻炼的,我摸到肌肉了……” 艾丽的表情是一种迷恋到极致的恍惚。 她捧着脸,眼神迷离。 回忆着当时手臂无意间顺着那个漂亮的青年骨节分明的锁骨滑落,触及外露肌肤时的触感。 像是上好的丝绸一样顺滑细腻。 “腰肢也好细,跟我们女孩子完全不一样的纤细,啊不,该用劲瘦形容吧,没有一丝赘肉……” “哎哟~好嫉妒艾丽你!怪不得当时半天都不肯坐起来!” 围在艾丽身边的小姐妹们也听得红了脸,不无嫉妒地说着。 旁人的打趣羞得艾丽不肯再说,跺了跺脚跑进了后台化妆间。 没人注意到,舞台不远处,观众席的阴影里,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深蓝色工装下是与常人相比怪物般高大的躯体,显露着近乎倒三角的人体比例,肌肉线条匀称而不夸张。 袖口下,肌理分明的苍白手臂还残留着殷红的血痕。 帷幕布料遮掩着他的身形,只在灯光交界处露出线条冷硬的脸部轮廓。 冷血动物般冰凉的瞳孔因灯影交错显得更加阴沉了几分,让人分不清他此刻脸上的情绪。 却仿佛能嗅到刺骨的血腥味。 他缓慢低下头颅,额前发丝遮掩着眼睛,看到略显粗糙的手掌中被自己掐出了一道深深血痕。 他单薄的嘴唇略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克制地收回目光,沉默着离开了这座剧院大厅。 回到阴暗的地下室,祢辛如往常一样安静。 他吃着简单制作的面包,粗糙的口感并未影响他咀嚼的频率,规律得如同一个机器人。 【该死的混蛋!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你赢了!】 【吗的混蛋!我输了!我承认我做错了行吗!】 祢心的声音在脑海里刺耳至极。 此刻的‘她’显得疯癫了许多,似乎被之前的一幕刺激的不轻,自言自语的声音中压抑着极度的疯狂。 【凭什么!凭什么不是我!凭什么是她!】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该死!该死全都该死!】 祢心脏话连篇地骂着,却不知是在骂谁。 【我都做了什么……酒疏他……】 【我害他受伤了呜呜呜——】 愤怒宣泄过后,祢心突然彻底崩溃了,‘她’大哭起来,再也没有了白天的暴戾恣睢。 哭得像个无力的孩子一般,毫无形象可言。 祢辛咽下口中最后一片面包,将碎屑也一并放入咀嚼,眼睑半垂着,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而祢心在短暂的哭泣后,终于安静下来。 再出声时,‘她’的声音再度变得扭曲,如同充满了对整个世界的怨恨。 【都是你的错!祢辛!】 【是你害的那个女人摔下来的!要不是你弄坏了我的收藏,也不会导致如今的结果!】 【全都是你的错!】 祢辛垂眸,听着耳边妹妹的咒骂。 【你不该靠近酒疏!那是我的酒疏!你离那么近做什么!】 【你这个恶心的东西!真想抱就去抱你的艾丽去啊!】 祢心快要被今天的一切刺激疯了,‘她’无法形容自己今天到底做了一件怎样愚蠢的事情。 竟然眼睁睁看着情敌与自己心爱的人拥抱在一起,然后是‘她’最憎恨的祢辛,居然也得到了自己可望不可即的拥抱。 祢心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忘却那一瞬间妒火焚心,灼烧得整个灵魂都快要破裂的感觉。 【我好恨……】 祢心的恨意滔天,可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恨意无比可悲。 因为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是‘她’将艾丽送到酒疏怀里,还让那么脆弱的心上人受了如此重的伤。 祢心憎恨着办下如此蠢事的自己,但最恨的还是祢辛和那个叫艾丽的女人。 【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那个女人的,祢辛!你给我等着!】 冷冷地放下一句狠话,祢辛耳边恢复了寂静。 始终得不到回应的祢心似乎懒得再自言自语下去。 ‘她’只需要确认一点,那就是,‘她’迟早要杀了他们所有人,所有‘她’怨恨着的人。 祢心的诅咒和尖叫终于结束了,而自始至终,祢辛都平静地坐在桌边,不发一言。 直到祢心离开,他才看着面前墙皮斑驳的墙壁,默不作声地将手掌展开,看着手心那道已经停止流血开始结疤的伤口。 那是刚才,为了压抑心头杀意而留下的伤口 祢辛盯着伤口,眼底似乎有些难言的情绪,半晌,才放下了手,作息十分规律地躺到了床上。 现在已经到了他固定的休息时间。 可看着头顶的泛着墙灰的天花板,祢辛睁着眼,一时竟有些失眠。 他只是突然有些分不清。 分不清刚才,在听到艾丽描述那个拥抱的感觉时,他心头的杀意究竟是朝向谁的。 为何会有一瞬间,觉得原本美丽的艾丽变得面目可憎,丑陋不堪,令人难以忍受。httpδ:Ъiqikunēt 或许是错觉,毕竟他喜欢着艾丽,不可能会对她有厌恶的感觉。 祢辛闭上眼睛想就此结束思考,但越是这么想,大脑就越是不听使唤,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忆起白天的一切。 与妹妹争夺控制权,看到那个黑发黑眼的青年与艾丽抱在一起,那人抬起眼看向自己时,琥珀般清澈的眼睛。 以及搀扶起时,手心柔软的触感。 祢辛漠然地想着,那个人抱起来是柔软的,并不是艾丽所说的那般坚实。 柔软得就像幼时母亲给他买过的唯一一块草莓软糖,轻轻一碰就会陷入那线条流畅的肌肤,让人不敢用力,生怕会将怀中这个脆弱的琉璃娃娃一般的人碰碎。 想起当时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祢辛缓缓睁开了眼。 突然发现那时候,艾丽似乎就站在自己身边,正心疼地看着痛到脸色苍白的青年,而他却丝毫没有留意。https:ЪiqikuΠet 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心爱的女孩就站在身侧。 或许这就是嫉妒,嫉妒到只能全神贯注地盯着情敌的一举一动,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祢辛眉头微皱,不太确定地想道。 他也只能如此解释自己的失态之处。 勉强说服了自己之后,祢辛终于睡着了。 他一夜无梦,醒来时发现原本物品摆放整齐的房间变得乱糟糟的,显然是祢心在发泄情绪。 他并没有在意混乱的房间,洗漱后穿上工作服,走出了地下室,开始一天的工作。 祢辛搬运着各种繁重的舞台器械,休息的间歇里听到同事们都在谈论着昨天的意外,说是上了新闻。 如今剧院里多了很多因为那新闻而前来观光的观众,剧院老板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将酒疏坐过的座位放到隔壁的小房间里,谁进去参观都要收取一定的费用,将明星价值榨取到了极致。 虽然这种行为有点变态,但是架不住酒疏这个歌星的粉丝们本来就不算太正常,刚一透出消息,就有许多人掏钱来看,甚至有富豪当场开出高价要买断。 只是被想要持续发展的剧院老板拒绝了。 不过也可能是价格不够高,如果有人出一个剧院老板无法拒绝的价格,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卖掉。 “哎你们说,那富豪买个座位想干什么?难道……嘿嘿嘿!” “别这么龌龊行不行,没准是收藏呢!” “我又没说出来,你怎么知道很龌龊,你才是龌龊吧!” 剧务们八卦得热火朝天。 而他们不远处的祢辛只是沉默着走开,继续自己的工作。 那个高高在上的明星与他相距太远了,他们彼此的人生只是两条短暂交错的线,祢辛并不想继续关注他。 隔天,祢辛又听到剧务们在谈论酒疏。 只是这次,他们的语气都有些奇怪。 因为剧院老板收藏的那张椅子不知被谁用火烧了。 据说老板哭得晕倒,住进了医院。 “老板可是亏大了,听说已经有富豪开价一千万啊,本来老板激动得都快抽过去了,结果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一千万?老天,真有钱,这可只是张椅子啊!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听说想私下见酒疏一面难于登天,他根本软硬不吃,谁都不见,开价一个亿也见不到他一面!” “这就是天才的傲慢吗?” “哈哈哈我倒觉得还挺好的,至少一视同仁了,反正他的专辑快要发售了,只要能听到他的歌我就满足了!” 剧务们的讨论逐渐偏向于酒疏未发售的专辑,有些担心会因为前天的伤势而耽误专辑制作。 祢辛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讨论,坐在舞台边缘,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 上面还有未擦净的尘埃,像极了木头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他随便擦了擦手指,抹去了最后一点痕迹。 他只是很讨厌再在这剧院里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罢了,那张椅子不见了,人们也会渐渐不再讨论他了。 没有其他原因。 祢辛在心中如此说着。 第 8 章 1.8《罪案记录》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了,剧务们还在讨论着酒疏,讨论着烧毁椅子的凶手,全都无心工作。 而祢辛则不再继续听下去,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搬动着两三个人才能搬动的沉重道具,整齐地摆放在舞台上,动作利落有力,丝毫看不出吃力之态。 祢辛半蹲下身,认真地摆放舞台道具。 比普通人更为强壮起伏的肌肉线条透过深蓝色工装,显露出隆起而略显夸张的轮廓。 摆弄着玻璃道具的修长手指上满是因为干重活而积累的厚茧。 即使这些工作原本不该他这个道具师来做,他也默不作声地按照吩咐去做,似乎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他是剧院经理眼中很好欺负的傻大个,也是让剧院老板满意的最佳员工。 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沉默过头。 很少有人能听到他说出多于五个字的句子,脸上的表情也总是缺失的,没人能知道他心中真实的想法,也无人想要探究。 仿佛剧院里的透明人,只有剧务们想要寻找嘲笑对象时才会想起这个刚刚出院的精神病患者。 就连剧务们向老板提出怀疑,怀疑是祢辛烧毁了椅子时,都没有多少人相信。 毕竟,剧院老板已经报了警,可是就连警察都没有查到丝毫线索。 谁都不觉得如祢辛这样四肢发达的家伙会拥有那样缜密的心思,能够穿过严密保护的房间烧毁椅子。 他们最终只得出结论,是狂热的酒疏粉丝怀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态烧掉了椅子。 毕竟昨天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各个状似疯魔,恨不得将椅子揣进怀里抱走。 “真是够疯的!酒疏的粉丝怎么都这么疯……” “可能是他的歌特别让人喜欢吧,听说好多原来瞧不起歌手,拿娱乐圈歌手当玩物的大人物都迷上了……” “吹牛皮,大人物喜欢上了,你怎么会知道……” “你还别不信,我去过暗网,酒疏的地址悬赏都挂上天价了……” 【你的同事们好像都觉得你是个蠢货呢】 耳边,祢心突然冷冷地开口。 声音嘶哑狠厉,明明与祢辛用着同样的声音,却显得更加阴冷邪恶。 ‘她’嗬嗬嗬的笑了一阵,相比前天的疯狂,此时的祢心显得冷静许多,只是从声音中还是能听出‘她’压抑着的戾气。https:ЪiqikuΠet 【难道只有我知道,你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吗?】 “……” 没有得到回答。 祢心也不在乎祢辛的回答,‘她’只是想要发泄自己的情绪。 祢辛依然在摆放道具,有着轻微强迫症的他将每一个道具的位置都摆放的不差分毫,即使妹妹的话语尖锐锋利,他也像没有听见一样。筆趣庫 【那把椅子是你烧掉的。】 祢辛略显冷硬的下颚线条微微绷紧。 【果然跟妈妈说的一样,你是个天生的坏种。】 在听到那句“坏种”时,祢辛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滞,手背处的青筋略微绷起,仿佛在忍耐着什么,轮廓分明的眼窝里显出沉淀着暗色的眼珠。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母亲的脸,和那句经常出现的“坏种”。 泛黄的记忆画面里,母亲原本美丽的脸变得枯槁瘦削,深陷的眼窝露出怨毒的光芒:“为什么你父亲永远不懂得对爱情忠贞!你也是,你这个天生坏种!” 【为了把那几个看守的剧务拖下水,你还真是辛苦了。】 话音落下,祢辛垂下了眸子,手背上的青筋平复了下去。 仿佛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没有被戳穿,他一向木然的眼神里露出了连自己都不知晓的如释重负。 【这一个月来,你的很多同事都被开除了……】 【大多都是曾经嘲笑过、羞辱过你的人,嗬嗬嗬——】祢心笑的讽刺。 ‘她’并未察觉到祢辛的异常,单纯只是因为受够了祢辛整天一副无辜的样子。 就好像‘她’是个只知道闯祸,不懂事的孩子,而他是饱受折磨的无辜者一样。 只有‘她’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的本质,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祢辛收回紧绷的手掌,垂眸看着摆放整齐的道具,良久,才起身离开,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而始终没有得到回复的祢心则是冷冷笑了笑,也不再出声,‘她’嘲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祢辛回到地下室,收拾着凌乱的房间,待一切都干净整洁才坐在桌边,等待傍晚的演出开场。 他习惯性地将桌子上的报纸杂志整理了一番,这些都是今天订购的报纸,从信箱里拿出还未来得及看。 正当他整理报纸,抚平每一个褶皱时,一封金丝镶边的信笺从中滑落。 拿起信笺,是一封注明祢辛名字的信。 祢辛见此,迟疑了一瞬,缓缓打开了这封信,纸质光滑的白色信封,金色花纹缀在边角,还散发着淡淡的墨水香味。 展开信封,祢辛一向薄淡的唇微抿,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信尾的落款——酒疏。 市区的独栋别墅内,酒疏坐在沙发上,似乎敛眉思考着什么。 他的右手打着石膏,唇色因为病痛而略显苍白。 半长不短的黑色发丝沿着弧度优美的下颚垂落脖颈,强烈的色调对比之下,愈发肤白似雪,白的仿佛能看到脖颈处细细的青色血管。 半晌,他眨了眨眼,仿佛从失神中惊醒,他用纤长的指骨揉了揉眉心。筆趣庫 不知道信送到了没有,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应该就可以见面了。 酒疏已经计划好了改变惩戒对象命运的步骤,只等惩戒对象上钩。 不过对于这个武力值强悍,性格也不近人情的惩戒对象,酒疏还是谨慎的,他刚才就是一直在翻看原著内容。 尽管原文中有一些存疑的地方,但还是有参考价值的,也只有通过查看原著,才能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个惩戒对象的全部信息。 就比如惩戒对象悲惨的童年。 惩戒对象的悲剧开始于他的童年,如果不能治愈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创伤,那么很难达成幸福结局。 不过关于惩戒对象的童年,书中很莫名地并未详细描写,给出的信息不多,只能通过一些伏笔猜测。 酒疏想了想,一如既往无视耳边系统接连不断的尖锐声音,继续看起了原文。 一些只有侧面描写的地方也很有必要仔细研究一番。 翻着翻着,酒疏眉头微微扬起,居然发现系统面板的深处上还有一个隐藏按钮,点开一看才发现是《罪案记录》的衍生作品。 《罪案记录》大火之后被搬上了大荧幕,还衍生出了不少系列电影,比如其中一些性格鲜明,人气较高的罪犯角色,就被拍成了恐怖电影。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个以兔子面具为封面的恐怖电影。 “……”酒疏眯了眯漂亮的桃花眼,发现一直在耳边聒噪的系统突然哑巴,饱满的唇瓣不禁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假笑。 怪不得之前看原文时总觉得有些异样,原来如此。 酒疏心中略微有些气恼。 果然不能太信任系统,居然从一开始就藏私。 要不是系统一天比一天虚弱,系统内部的东西都在逐渐被他渗透,系统还真的能把这些隐藏信息都藏起来。 要知道这个世界虽然还算和平,但暗流汹涌,隐藏信息中可能有着破局的关键,也可能存在着让人一时大意的危机。 能够被系统特意藏起来的信息,一定有其价值,酒疏点开了那部有兔子面具的电影。 第 9 章 1.9《罪案记录》 这是一部以惩戒对象祢辛为主角的恐怖电影,讲述了在一艘名为爱丽丝号的远航邮轮上发生的一场血腥杀戮。 【豪华奢靡的远航邮轮上,戴着兔子面具的可怖男人将数百位客人屠戮殆尽,而这些乘客包含着十长老俱乐部的大部分成员。 这个从地狱归来的怪物已经展开了自己的血腥复仇,怨恨的火焰直至流尽仇人最后一滴血才会消弭。】 “……”酒疏手肘随意搭在沙发靠垫上,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电影简介,白玉似的指尖贴在微抿的唇角,不自觉地摩擦。 十长老俱乐部,好像是《罪案记录》中一个很棘手的幕后组织。 酒疏打开另一个原文面板,找到了曾看过的那些片段。 十长老俱乐部,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秘密集会组织,其组织成员遍布国际,大多都是跨国集团高层和贵族,有着极高的准入门槛。 然而,这个俱乐部虽然有着非富即贵的成员构成却并非一个光鲜亮丽的存在,反而是一个藏污纳垢的组织。 也可以说是富人们宣泄内心邪恶念头的场所。 在这个几乎遍地罪犯的奇怪世界,人们比起地球上的人类更加浮躁偏激,就连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上流人士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他们享受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却仍觉不够刺激,甚至开始拿自己的同类们取乐。 通过十长老俱乐部,他们这些有着同样想法的人聚集到了一起,举办了一场又一场血腥谋杀游戏。 他们最爱的就是戴着卡通兔子面具,在屏幕前看着被从世界各地抓来的少男少女们挣扎求生,然后举杯开怀大笑,迷恋于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 女主角艾丽就是因此被卷入其中。 若不是主角光环保护,只怕早就遭受毒手。 不过即使有原著中的主角光环庇佑,女主角艾丽也受了不少苦。 好不容易逃出来,幕后的黑手们却依然安然躲藏起来,无法被定罪,连男主林奇都拿他们没办法。 【“为什么!证据确凿!你们为什么还不下达拘捕令!” 安静的休息室内,林奇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狠狠拍了下桌子。 “十长老俱乐部的那些事情,我不信警局半点不知情!” 对面一身警服的友人目光复杂,叹了口气:“好了,只要艾丽没事不就行了吗?何必去深究那么多……”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友人说罢,面对林奇愤怒的目光,也觉难以面对,起身离开。 看着离开的友人,林奇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看着手中满满一信封的证据,目光不甘。 他走出休息室,看到那本来被他铐上手铐的高瘦男人一身酒红色西装,下巴微扬,目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甚至还挑衅般地拿着那还沾血的兔子面具走出了警局,边走还边笑着打电话。 与某个幕后的上层谈及此事:“……没事,大人放心,不过一个小虫子想要跳上来当小丑哈哈哈……” 声音渐渐远去。 想起现在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的艾丽,林奇呼吸沉重,想要追上去狠狠教训那人,可警局内的其他警员却目光冰冷地看了过来,手已经放到了腰间枪套。 林奇停住,看透了这些人的丑恶本质,只能狠狠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以前那段在警局里任人欺辱的时光,有种深深的无力。 一股难以忍耐的愤怒和恨意让他下定决心。 哪怕要为之努力一辈子,他也要把这些骨子里烂透的渣滓绳之以法。】 看到这里,酒疏敛下眸子,又往前翻到上次看的那段。 惩戒对象戴着兔子面具救下了艾丽。 在这一段,那两个试图将艾丽做成标本的面具男就是十长老俱乐部的成员。 也是从他们开始,十长老俱乐部的一部分人注意到了艾丽这个清丽动人的女歌剧演员,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情节。 艾丽被俱乐部的人抓走,生死挣扎后被男主林奇救出来,重伤住进了医院,男主手持无数证据却也无法替她报仇。 虽然原著最后成功向大众揭露了十长老俱乐部的罪恶,惩罚了伤害艾丽的那些人。 但其中很多沾满鲜血的成员却都早早寻好了替罪羊,根本制裁不到他们身上。 这样的结局为整本书一直在追求的绝对正义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但却被读者们评价为显得更加真实,有种现实的残酷感。 看着系统面板,酒疏不置可否地收回目光,慵懒拖着脸颊的手掌在灯光下散发着珍珠般细腻白皙的光泽,他翻到了原著中惩戒对象死亡的片段。ъiqiku 也是女主被十长老俱乐部成员抓走的时候。 【“你的歌声,真是动听。” 艾丽被捆缚着手脚坐在椅子上,耳边传来一个喑哑的男声。 她的双眼也被黑布蒙着,只能看到隐约的光。 “呜呜——”嘴里咬着白布的艾丽泣不成声,泪珠扑簌簌流下。 看不见的她能感觉到一把冰冷的刀子贴着脸颊下滑,刺骨战栗,引来大厅内许多人的嬉笑。 “啊啊啊——!!!” 艾丽恐惧痛苦到无以复加,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死在此处时,她在意识朦胧间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渐渐脱落的蒙眼黑布露出片刻的光,她似乎看到身形高大的黑影闯入这座满是罪恶的建筑,在大厅内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客人们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砰砰砰——!!! 枪声响起,血花四溅,却依然拦不住那道怪物般高大的身影。 短短几分钟后,满堂宾客尽皆倒地,惨叫声中,深红地毯颜色愈发深了。 这不似人类的力量令人惊骇而恐惧。 看着眼前的一切,艾丽不禁惊惧交加,昏迷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是在爱人林奇的怀中。 看着林奇担忧的俊美脸庞,她遍体鳞伤,只能抽泣不已,哭成了泪人,半天才缓过神来。 扭过头,看到不远处,那座罪恶的宫殿般恢弘的建筑淹没在火海之中。biqikμnět “好像……有人救了我……” 艾丽哽咽迟疑地看着那滔天火焰,说着自己昏迷前看到的画面。 林奇则面容沉痛:“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跟踪那个叫祢辛的人过来的。 他似乎跟这些组织的人有联系,还有之前那些被杀的人,都是他做的…… 都怪我,我来晚了,对不起,艾丽……” “我该早点把祢辛逮捕的,那样你或许就不会……” 林奇懊悔地说着,自从上次在度假森林里救下了艾丽,他就一直在找杀人凶手,早已怀疑到了那个喜欢跟踪艾丽的祢辛身上。 只是迟迟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 以至于现在才发现这案件居然还跟十长老俱乐部的人相关。 “林哥,不怪你,不怪你……” 艾丽与林奇相拥痛哭,庆幸着彼此还能活着拥抱在一起。】 这就是惩戒对象最后的出场片段了。 对于这个只知道砍砍杀杀的人物形象,原著中并未过多描绘,只从细节处展现出这个角色有着一个悲惨童年,性情冷酷凶恶,只在面对女主时稍有软化。 一生追求着爱与被爱,可直到最后死去也没有人关心他究竟是死是活。 后期得知了祢辛死亡的消息后,男女主都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至于那天祢辛闯入大厅是不是想要拯救艾丽,没人想要去知道。 在所有人眼中,祢辛都只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艾丽也将其视作洪水猛兽不愿再回忆。 原著中自从祢辛死了之后,男女主的感情进一步升华。 主要对抗的势力也变成了那个隐在幕后的十长老俱乐部,与其斗智斗勇,情节紧张刺激,扣人心弦,堪称整本书的大高潮。 看完了原著内容,酒疏眼神专注,微挑起的眼角带出些许思索。 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将面板重新翻到了那部恐怖电影。 这部电影发生的时间点似乎不太对劲。 按理说此时的祢辛应该已经死在火海里了,怎么还能在一艘远航巨轮上大开杀戒? 难道这些恐怖电影与原著并非共用一个世界观? 酒疏精致的眉眼微微敛起,按下了播放键。 电影开始播放,画面从一片滔天火海中展开,随着电影的进度条不断前进,酒疏表情逐渐凝重。 这部电影中以蒙太奇的方式闪回着惩戒对象的童年,补全了原著作者未写出的细节,同时也解释了他那超乎常人的力量的来源。 与原著中绝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不同,这部恐怖电影总体来说带着让人压抑不适的阴暗风格。 先是惩戒对象祢辛莫名死而复生,然后便是复仇时满屏幕马赛克,诡异的气氛从片头一直蔓延至片尾。 十长老俱乐部也揭露了其更为黑暗的面目,不只是用人类的自相残杀来取乐,更是用同类的痛苦来献祭所谓的神。 甚至惩戒对象的童年惨剧和复活也根源于此。 好在电影最后,这一切怨恨都在惩戒对象的复仇中得到了终结,原著中未受到惩罚的罪人们终是沉沦入了地狱。 至于神究竟存不存在,电影中也只轻描淡写,并未言明,不过酒疏觉得或许是有一些超自然现象存在的。 惩戒对象本身就是一个例子。 至此,酒疏终于知道自己之前翻看原著时为何会感到有些违和之处了。 原著中所包含的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内容,只有结合这部电影和原著的世界观来看,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之前是酒疏将这个世界想的太过简单了。 看完了整部电影,酒疏淡淡扫了一眼面板深处装死的系统,唇线优美的唇瓣微微抿起,怪不得系统要隐藏这些信息。 对于系统来说,这些信息确实可以当做一个底牌使用,说不定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坑他一把。 不过它失算了,这一局,是他赢了。 酒疏收起这部电影页面,翻看着其他隐藏信息,大多都是电影或者电视剧。 有许多罪犯的故事都被拍成了电影系列,而其中最长的系列莫过于惩戒对象的恐怖电影,其他的都只拍了短短两三部。 或许是惩戒对象独有的杀伐果断,说砍人就砍人的不废话风格与原著那压抑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才导致他的电影颇受欢迎,足足拍了十五部。 看着这长达十五部的恐怖电影,目光在电影封面那一张张颜色各异的兔子面具上扫过。 酒疏叹了口气,细白的指骨揉了揉眉心,袖口顺着动作滑落,露出莲藕般纤长素净的小臂,隐隐能看见淡淡的青色血管。 微卷的黑发遮掩着略带疲惫的眉眼,少年感十足的脸庞上显出几分虚弱。 系统的力量虽然在衰弱,但已经基本上撕破脸皮的它在阻止他的精神力探入系统面板这方面还是卓有成效的。 酒疏只是看了一本几十万字的原著和一部两个小时的恐怖电影而已,就感到了精神在疲惫。 他知道是系统在使坏。 虽然他们彼此力量相当,但是在系统的主场,它还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一些小手段的。 不然以他目前的灵魂强度,就算一天背下一座图书馆的书都毫无问题。 “系统,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告诉我怎么获得惩戒对象非正常死亡后回馈的能量,我就可以考虑替你做事。” 毕竟原著中惩戒对象本来就是非正常死亡,虽然之后又死而复生,但是这不也代表着杀死他作用不大吗? 为何系统偏偏如此等不及,在剧情节点到来之前就想要将其杀掉。 这其中一定有某种他不知晓的原因。 【呵,做梦。】系统不屑地回答。 听到系统的回答,酒疏却没有生气。 他漂亮的桃花眼不动声色敛起,在弧度优美的狭长眼尾勾勒出淡淡艳色。 这狗系统,果然变蠢了,套话都听不出来。 跟他猜的一样,惩戒对象非正常死去后能回馈给系统不少力量。 那就太好办了,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探究清楚,但是,那不重要。 归根到底只要让惩戒对象一直活着就好。 如果剧情惯性实在无法抵挡,他还可以想办法将惩戒对象藏起来,关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直至这个世界结束。 反正在死亡之前,惩戒对象的力量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只有筹划得当,并非不可以将其囚禁。 总之,他不可能会让系统恢复半点能量。 酒疏收起系统面板,看了看时间,已经深夜了,愉快地决定今晚通宵。 他决定要把那十五部电影全部看完。 说做就做,酒疏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后就到卧室里继续研究隐藏信息,灯光彻夜未灭。 翌日清晨,眼下带着淡淡青灰色的酒疏躺在床上,慵懒地枕着丝质枕头,黑色发丝卷在凝脂般白嫩的脸侧,显出精致的眉眼。 他眼皮半敛着,疲惫之色难以遮掩。 电影并没有看完,不过也算是深入了解了惩戒对象,大致的信息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酒疏做好了十几个备案,不管今天惩戒对象会不会赴约,都不影响他的计划进行下去。 他起身洗漱,看了看约定好的时间,还差得远,索性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傍晚时分才意犹未尽地醒来。 门外似乎已经有人等候多时,酒疏打开门,眼角还带着睡意初醒的朦胧。 原本雪白的脸颊泛起荷花初露头角时的淡红,像是熟透了的果子,轻轻一咬就会漫出汁液。 “……祢辛?不好意思,我好像睡过头了。” 黑色发丝微卷,贴在牛奶般白皙的脸颊,青年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笑的弯了起来,看着门外身形高大的男人,笑容灿烂至极。 在看过了昨晚那么多部恐怖电影后,酒疏看着面前这个还未经历过死亡洗礼的惩戒对象,真是分外顺眼。 与电影中那个沉默寡言,见面就只知道用各种武器砍人的家伙相比,眼前这个,真是温顺得羔羊一般。httpδ:Ъiqikunēt “您、您、您好!!!” 门外,身形高大的男人眼神闪躲,一向苍白如死尸的脸颊竟泛起了淡淡的红色,耳根更是红的发烫。 他羞涩得如同一个见到心上人的小姑娘,简单打理的头发遮住了脸侧的疤痕,虽然遮不全,却能让他心中舒服些。 一身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与这个世界流行的浮夸风格不同,倒是与酒疏平日里的日常装扮很相似。 只是男人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将酒疏原本还算匀称颀长的体型比得愈发娇小。 如果单纯看身材,这个高大的男人无疑拥有一副完美的身躯,高大强壮而不夸张,处处充满着古希腊人体美学般的黄金比例。 难怪会被选中当那所谓的神降临时使用的身体。 回忆着电影内容的酒疏如此想道,脸上却是笑容柔和地将祢辛迎了进去。 “真是抱歉,我最近没法出门,所以只好在家里邀请你吃饭,以作为感谢。” 酒疏请祢辛坐到沙发上,看着与之前冷淡的表现完全不同,显得无比拘谨的高大男人坐立难安的样子,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红透了的耳朵。 目光顿了顿,片刻后才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没、没关系!!!”男人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大。 说完他便有些窘迫地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 “我的、我的意思是、是我很喜欢,所以没、没……”没关系。 青年眼中仿佛带着笑意,朝着男人的方向微微侧过身体,黑色的短发随着动作滑落至耳侧,显出玉一般莹润的脖颈。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还没等他说完就开玩笑似地接道:“喜欢什么,喜欢我吗?” 少年般清澈的声线中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慢慢吐出的字句中仿佛有某种蛊惑人心的意味,令人面红耳赤。 “!!!” 身形高大的男人猛地抬起头,轮廓分明的眼窝里一双漆黑的眼珠睁大,耳根红的几乎要冒出蒸汽,薄唇颤了颤,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第 10 章 1.10《罪案记录》 酒疏看着对面仿佛死机一样,只愣愣盯着自己不说话的高大男人。 目光依然温和,并未显露异样,面色如常地用唯一完好的左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平静招待客人的模样就好像刚才那虎狼之词并非出自他自己口中。Ъiqikunět 不经意敛下的眉眼间却藏着些许了然之色。 他猜对了。 从高大男人的表现来看,现在这具身体里的意识显然并非惩戒对象的主人格祢辛,而是他的妹妹,祢心。 酒疏从刚才进门开始就注意到了不对劲之处。 毕竟祢辛此人,无论是在原著还是在之前的见面中,都一副面无表情的空洞模样,情绪波动淡到近乎于无。 而今天的“祢辛”却一反常态,不仅表现得拘谨不安,还一副看见心上人一般的羞涩懵懂表情。 面部表情的变化可谓十分明显。 如果连这么明显的神态都看不出差别,那他的眼睛都可以不要了。 不过虽然认出了祢心的身份,但其实对他现在这副表现,酒疏还是有些困惑和讶然的。 垂眸思索着,酒疏纤长嫩白的指腹不自知地摩擦着略显苍白的唇瓣,晕染出淡淡的红。 作为一个担任深情男配多年的资深任务者,虽然因为大多数时候都在和系统斗智斗勇,还没正经谈过恋爱,母胎单身至今。 但围观众多男女主恋爱的次数不知几多,酒疏自以为也能说得上是经验丰富。 他能看出,眼前这个在原著中堪称冷血无情的高大男人眼中满含着的某种狂热的情意。 而经过刚才那句话的试探,再看着祢心紧张到失去表情,脑袋都宕机的样子,酒疏基本可以确定,他是真的对自己有所好感。 那种不自觉表现出来的少女般炽热单纯的感情甚至让一向淡定的酒疏觉得有几分不适应。 因为酒疏记得在原著中,祢心这个次人格是作为比祢辛更为反面的角色出现的,其反社会反人类的程度之深令人发指。 不像祢辛还在学着去爱某个人,祢心这个妹妹可以说是毫无感情,根本不像是一个会对其他人动心的存在。 其性格扭曲冷血至极,怨恨着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哥哥祢辛。 唯一喜欢的就是杀人,且手法残忍。 与之相比,祢辛那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法都称得上是仁慈了。 在其后的衍生作品恐怖电影系列中,祢辛和祢心的区别更是愈发明显,杀人时不说话,一斧头就砍过去的必定是祢辛。 而喜欢在杀人前发出嘲讽般的笑声,眼神阴冷怨毒的则肯定是祢心。 在电影中,祢心其实更像是祢辛的黑暗面,藏着他所有不为人知的暴虐和怨恨。 或许是因为生前的沉默和压抑,也或许是因为十长老俱乐部对那位所谓神明的血腥祭祀唤醒了祢辛心中的黑暗面,使其进一步扩大。 与祢辛共用一具躯体,一起死而复生的祢心也由此变得更加疯狂和扭曲,简直可以说是对任何活着的人类都抱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酒疏还记得自己昨晚看的几部电影里,祢心杀人时的经典镜头。 在众人恐惧至极的惨叫声中,只有祢心笑容格外开心,眼神却阴暗扭曲至极。biqikμnět 将思绪从昨晚满屏幕的血浆上收回,酒疏面不改色地抬起眼,电影中那张扭曲笑着的脸与面前这张羞涩到有几分傻乎乎的脸相重合。 真的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不得不说,祢心这超出原著描写的变化还是让酒疏有几分失算了。 之前预想好的十几个方案都派不上用场了。 不过,或许这样也好。 酒疏如此想着,看着身侧的高大男人,漂亮的深色瞳孔中映出男人轮廓深刻,肤色苍白的脸孔,眼波流转间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计划。 而对面,脑子宕机的祢心似乎终于回过神来。 他晕晕乎乎地垂着眼皮,乖巧放置在膝盖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惨白的手指慌乱地相互交错,紧绷的青筋显露出手掌主人此时紧张至极的心绪。 脸色彻底红透了,仿佛被火烧得头脑都晕眩一般,头顶几乎要幻视出蒸汽。 眼神也游离无措,不敢直视不远处的酒疏,高大强壮的身体此时更是僵直地如同一块石板。 “是,是的,我喜、喜、喜欢酒疏!!!” 祢心感觉额头发烫,‘她’如坠在云端一般飘飘忽忽,被酒疏一句话冲击得大脑空白,竟是顺着刚才那句话的诱导,说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爱慕。 可话刚一出口,‘她’就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原本通红的耳根瞬间变得煞白。 在今天来赴约之前,祢心从未打算将自己心中的爱意吐露出来,因为‘她’自己也知道与酒疏之间的天壤之别。 就连亲吻心上人的照片,‘她’都小心翼翼,每次亲完都会带着深深的愧疚,但是,每次还是会忍不住心中的爱意去做这种在‘她’看来,无比卑劣下流的事情,祢心也知道自己这种做法的肮脏。 所以哪怕只是想象对方和自己在一起,‘她’都会有种负罪感,觉得玷污了在自己眼中美到不可思议的心上人。 可现在,祢心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这是比那些肮脏卑劣的亲吻还要恶劣的事情,没人能够忍受得了一个如此丑陋肮脏的人爱慕着自己的。 祢心不敢抬头,害怕看到心上人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厌恶,那会让‘她’彻底崩溃的。 只能无助地垂下头颅,发丝遮掩着无措瞪大的漆黑眼珠,扣在膝盖的手掌猛地收紧,掌心顷刻间晕出鲜红血迹,就连小臂处包裹着今天刚划出伤口的绷带处都因此而晕开大片血色。 ‘她’是个蠢到无可救药的蠢东西。 “……” 宽敞整洁的别墅大厅内,一时陷入了类似尴尬的安静中。 酒疏手肘倚在沙发上,细白的指尖贴在脸颊,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祢心的侧脸。 仿佛是被那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逗笑了,他弯起唇,眉眼显出惑人的昳丽,声音愉快地答道:“好啊。” “……” 好……啊? 原本还沉浸在自我厌弃中的高大男人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侧身看着自己的漂亮青年,仿佛被那眉眼间难以遮掩的丽色所迷,一时失去了对语言的理解能力,完全无法理解酒疏的意思,只会呆呆地看着自己美丽的心上人。 那稚子般单纯的茫然眼神竟让酒疏有种久违了的愉悦感。 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些世界的男女主那么喜欢黏黏糊糊地凑在一起谈恋爱了。 看着另一个人对自己露出神魂颠倒的表情,确实是件让人心情舒畅的事情。 “你刚才不是表白了吗?” 酒疏仿佛在解答着祢心未问出口的困惑。 “正确的回答是这个没错吧。” 他眼角带着笑意,想了想,又朝着祢心张开了手臂。 “要抱抱吗?” 他记得,男女主表明心意后都会抱在一起,应该是确定谈恋爱的正式步骤。 青年张开手臂,雪一样白皙的脸颊上带着真挚的笑容,弧度优美的狭长眼尾漫开淡淡艳色,糜丽至极,也惑人至极。 仿佛被蛊惑一般,身形高大的男人俯身,听从心上人的暗示,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半蹲下,顺着青年的手臂,拥抱住了坐在沙发上的酒疏。 酒疏看着贴在自己颈侧的发顶,羽毛般细密的睫毛颤了颤,像拥抱小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男人发质微硬的短发,指尖陷入发丝,温柔得如同母亲的轻抚。 “……” 男人仿佛是害怕从这场难以想象的绮丽美梦中醒来,不由自主地轻轻收紧手臂,回抱着怀中柔软如同棉花糖般的青年。 酒疏敛下眉眼,感受着男人小心翼翼的动作,突然想起原著中祢心一直以妹妹自居,那可能‘她’就真的认为自己是个女性,该喜欢男性。 这样也可以解释‘她’现在对自己的感情,遇到一个合适的同龄异性,正当年的少女心怀爱慕是很正常的事情。筆趣庫 不过……这难道就是‘她’在原著中对女主艾丽格外凶狠的原因吗? 异性恋讨厌同性恋? 酒疏觉得不无可能。 不过,如果真是如此,那现在的情况可能就要跟原著中对调了,原著中是妹妹讨厌哥哥喜欢的女性,那现在,很可能是哥哥讨厌妹妹喜欢的男性了。 酒疏有些苦恼地眉头微皱,觉得这惩戒对象还挺麻烦的,无论喜欢哪个性别,对于这共用一具身体的两个人格而言,似乎都是一种无法容忍的与同性的亲密接触。 “……”而此时,身形高大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心上人,犹如做梦一般,他红透了的耳根昭示着内心难以抑制的情绪,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手臂处原本割开深深伤口的绷带下,痕迹已经缓缓愈合。 再次睁开眼时,一双平淡空洞的眼睛显露,目光触及怀中人的脸颊。 男人的身躯僵在原地。 第 11 章 1.11《罪案记录》 酒疏轻轻抚摸着颈侧的头颅,看着怀中这个安静乖巧的大块头,竟有种被一条无家可归的可怜流浪犬缠上的错觉。 流浪已久的流浪犬小心翼翼地蹭着主人的脖子,只为了求得些微爱怜之情。 就好像这个在原著中表现得凶神恶煞的男人,不过是个活在主人格阴影下的小可怜。 酒疏被自己这个念头逗笑了。 他想起了昨晚看的电影,其中一部里详细讲述了祢心诞生的原因和过程。 谈不上可怜与否,祢心的诞生是个意外,也是必然。 据电影中所说,祢辛的父母都是十长老俱乐部中的成员,是那些高层们的狂热追随者。 跟着那些丧失人性的大人物们做着所谓的对神的祭祀,祈祷着长生不老。 祢辛就出生在一次祭典之中。 作为被挑选出来用作神明躯体的祭品,祢辛毫无疑问是个失败的产物,不但没有获得神的垂青,就连身体也格外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这样的失败是不可容忍的,祢辛的父母因此被视为对神不虔诚,而被排斥到了组织边缘。 祢辛也成为了这个家庭的耻辱,从出生到勉强会走,从来没有人会给他一个拥抱。 家中的所有人都将其视作透明人,父母厌恶着这个被神明排斥的孩子,甚至有时候会忘记给他准备餐食。 而祢辛却已经习惯,从未出过家门的他一直以为这样的家庭很正常。 直到九岁那年,妹妹出生了,健康活泼的妹妹与时常面无表情的祢辛完全不同,让整个家都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祢辛母亲仿佛也被唤起了久违的母爱,常常怀抱着可爱的女儿坐在阳台上,轻声哼唱着歌谣。 有时也会大发慈悲地唤来在一旁呆呆看着的祢辛,轻抚他的脸颊,露出略带伤感的眼神。 那是祢辛第一次感受到母爱的存在。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或许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奇怪的家庭会回归正常,祢辛能够过上和普通孩子一样的生活。 然而,事与愿违。 很快,祢辛父亲因为被组织剔除在权力边缘而酗酒消愁,出轨了美貌的女同事,母亲为此发了疯,在父亲受不了压抑气氛而离家出走之后更是彻底崩溃了。 她整天颓废度日,浑浑噩噩,对待祢辛格外恶劣。 因为在她看来,是祢辛的出生改变了自己原本幸福的家庭。 每次面对祢辛那张与父亲颇为相似的俊俏脸庞,她都会露出痛苦和怨恨的表情,情绪压抑到极致时,用一把锋利的餐刀狠狠划破了祢辛的脸颊。 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要贯穿整张脸。 酒疏记起当时那个令他印象极深的电影画面。 鲜血染红了小祢辛全部的视野,而他只是忍着疼,乖巧地听从母亲的话,穿着小皮鞋的脚颤抖地并在一起,摆出绅士一般标准的站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甚至还伸出颤抖的手指,想要抚摸母亲被餐刀划伤的手指以作安慰。 但是迎接他的却只有母亲怨毒的耳光。筆趣庫 电影画面再次闪回,是祢心诞生的时候。 由于母亲的疏忽,未关紧柜门,正在运作的烤箱从台面上掉落,而在地上乱爬的妹妹好奇地探过头去。 母亲绝望的惨叫声成为画面中唯一的声音,当祢辛从房间中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妹妹的尸体,他呆呆地看着那血肉模糊的画面。 面无表情的脸被母亲当成了冷酷。 她怨恨地掐住祢辛的脖子,恨不得将这个害得自己人生越来越悲惨的天生恶种掐死。 “都怪你!你这个怪物!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祢辛母亲被听闻动静而赶来的邻居制止了,而祢辛依然直勾勾看着不远处的妹妹,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与自己一样稚嫩的声音。 “哥哥?” 是妹妹。 画面至此结束。 酒疏收回思绪,心中轻轻叹息,可以说,祢心诞生在妹妹的死亡和祢辛对爱的渴望中。 或许是祢辛觉得只要妹妹还活着,母亲就会回到原来的样子。biqikμnět 也或许是因为祢辛潜意识里一直渴望着自己能够成为妹妹,成为那个被母亲宠爱着的孩子。 祢心就此诞生。 ‘她’以妹妹的名义,自认为是死去的妹妹附身在了哥哥身上,与祢辛这个哥哥表现得水火不容。 好像自己是受尽母亲宠爱的孩子,根本瞧不起祢辛这个丑陋的哥哥。 这样看似恶毒的举动自然谈不上可怜,但是…… 酒疏轻轻搂着怀中的高大男人,感受着那透露着深深依恋情绪的动作和特意放轻的呼吸,眉眼柔和,若有所思。 ……还是挺可爱的。 酒疏看得出来,祢心与祢辛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同样没有得到过爱,也同样渴望着得到爱。 简单来说就是缺爱型人格,如果有一个人肯给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爱意,这类人格都会为此付出一切,飞蛾扑火。 祢辛在原著中就是如此结尾,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而付出了一切,极其可悲。 虽然比较政治不正确,但对酒疏来说,祢辛和祢心这样的人格特点确实是再好不过。 按照原著中惩戒对象祢辛对女主的爱护程度,祢心目前对他大概也是大差不差。 尤其是现在确定了恋爱关系后,祢心大概率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包括远离艾丽,不再做出任何违法行为等等。 只要远离了原著中的那些要素,剧情就会发生很大变化,到时候就可以真正拿捏住系统了。 目前唯一不确定的变数就是惩戒对象的主人格了。 祢辛这个主人格会怎么对待次人格喜欢的对象呢? 酒疏陷入思考,一边想着接下来的方案,一边抚摸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 不得不说,被这么一个大块头挤在怀抱里的感觉还挺稀奇的。 他对手里的脑袋有些爱不释手,怀着恶作剧的心思,在“祢心”头上用力揉了一把,揉乱了那头精心打理过的头发。 然后才满意地揉了揉变得蓬松的黑发,对这手感很满意。 而此时,拥抱着怀中人的男人感受着头顶的力度,罕见地睁大了那双无光的漆黑眼睛,身体愈发僵硬。 僵硬引发的连锁反应导致手臂处发达的肌肉随之下意识收紧,似乎想要避开这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怀抱,但带来的结果却是将这个原本温柔的拥抱变得愈发紧了。 男人表情空白地感受着手臂间劲瘦的腰肢,仿佛能透过薄薄的衣衫触碰到其下光滑柔韧的肌理。 “……还没抱够吗?”头顶传来青年略带困扰的声音,“稍微有点喘不过气……” 酒疏觉得腰间的力道有点重,重到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他纤长白嫩的手指从男人凌乱的发丝穿过,轻轻贴在那张肤色苍白的脸庞上,带来微凉的温度。 耳侧的声音似乎很轻,轻到能让人耳根通红,又似乎很重,重到足以将男人呆滞的神智唤回来。 “下次再抱吧。” 说着,酒疏用唯一能动的左手将贴在颈侧的头颅抬起,与其目光相对,脸上带着笑意,眼角眉梢泛起淡淡的昳丽。biqikμnět “机会还有很多。” 话音落下,酒疏看着面前这张脸孔上一双呆呆睁大的眼睛,动作稍微顿了顿。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是主人格祢辛。 这下有点不妙。 酒疏回忆起原著里祢心对艾丽的恨之入骨,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觉得主次人格的态度多半要对调了。 只是次人格祢心不知道能不能像主人格一样,在心上人受伤的时候突破意识的阻隔,控制这具身体。 酒疏并不抱太大的希望,甚至已经做好了开始生死搏杀的准备。 刚想松手,尽量不刺激主人格的情绪,可看着没有其他偏激动作的男人,酒疏眉眼间闪过一丝意外。 想了想,酒疏索性将手又放了回去,随后就按照自己刚才的动作继续,凑近了看着男人。 鼻尖贴着鼻尖,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仿佛能望进人的灵魂深处。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直勾勾看着我?” “……!!!” 看着面前这张精致的脸孔,男人仿佛愣住了,半晌都没有回答酒疏。 直至酒疏的黑色碎发随着动作垂落在他脸侧,带来丝丝痒意,男人才猛地回过神来。 瞬间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收回在酒疏腰间的手,动作迅猛地向后退,仿佛面前的并非一个漂亮的青年,而是骇人的毒蛇猛兽。 由于动作幅度较大,甚至将一旁的岩板茶几都碰碎了。 “……” 酒疏轻轻收回手,看着退出两米有余的高大男人,面色如常。 身形高大的男人僵在原地,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浑身的肢体语言都在诉说着此时的茫然无措。 酒疏见状,脸上笑意不减,仿佛丝毫未察觉祢辛身上的人格变化一般,也站起身,露出故作疑惑的表情:“怎么了?祢心,你有点奇怪。” 祢辛并未回答酒疏,他有些狼狈地垂下头,不敢再看酒疏,迈开步子就要逃出这座让他感到前所未有慌乱的别墅。 “你要走了吗?” “好吧,下次再见,要来个送别吻吗?” 看着越靠越近的青年,面对这个让他讨厌的歌手,祢辛竟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胸膛中那颗一向平稳跳动的心脏,竟然在耳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啾——酒疏垫着脚尖,白皙的手掌贴在脖颈处,扯下高大男人呆呆仰着的头,拉近距离后,在脸颊上印上轻轻的一吻。 “路上小心,下次见~” 扑通扑通——心脏的跳动几乎要超出极限,而好不容易从人格转换中醒来的祢心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裂开了。 【你……】 【你在干什么!!!滚开!滚开!!!】 【祢辛你这个该死的!】 歇斯底里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 第 12 章 1.12《罪案记录》 祢心的声音将祢辛从大脑空白中拽了出来,他怔愣地看着自己身前的酒疏。 酒疏已经收回了刚才搂在他脖间的手臂,此时正站在原地,笑盈盈地看着祢辛,黑色发丝因为刚才的动作略显凌乱地卷在耳侧,显出细腻雪白的肌肤。 祢辛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不敢与面前这个青年对视,只敢慌乱地移动着视线,落在青年刚才亲吻自己的嘴唇上。 那柔软到仿佛能将人融化的唇瓣落在脸颊的感觉,轻的就像是一个美梦。 【你在看什么!!!】 【不许看!!!】 祢心的声音阴狠到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恶狠狠地命令祢辛最好快点离开,不要再靠近‘她’的男友。 男友?筆趣庫 祢辛仿佛是被这个称呼惊到,瞳孔微微放大。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意识刚一苏醒便看到自己正抱着情敌,祢辛本以为这便是祢心带给自己最大的报复了,却没想到,真正令人难以接受的还在后头。 【你在做梦。】祢辛如此下了定义。 祢辛并不觉得一个高高在上的明星会愿意跟自己的妹妹谈恋爱。 尤其,祢心还是用着他的身体。 祢辛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足以令这个炙手可热的明星神魂颠倒的地方。 所以,只能是妹妹在做梦。 就像娱乐杂志中所说的那样,总有一些狂热的粉丝分不清现实与幻想,认为自己是偶像的伴侣。 祢辛觉得祢心此时就很像。 但是…… 祢辛看着身前的酒疏,又有些迟疑。 刚才那些亲密过头的举止似乎又不作假。 【……祢辛,滚。】 【就现在。】 听到祢辛鄙夷的回答,祢心的声音压抑着极度的疯狂,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她’已经不在乎祢辛怎么想了,只想要他现在赶紧离开。 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个该死的哥哥与自己心爱的人拥抱亲吻在一起的感觉,祢心这辈子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然而,或许人们越是不想发生坏事,坏事就越是会发生。 就在祢辛和祢心两个人格陷入僵持之时,酒疏开口了。 他依然一副无辜模样,笑了起来,潋滟的眉眼泛起惑人的昳丽。 “不亲回来吗?” 在这个世界,送别吻的礼仪似乎是互相赠以亲吻。 酒疏如此说着,似乎丝毫没有发现自己面前高大男人身上显而易见的僵硬和无措。 “……” 祢辛与祢心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祢辛颤抖而不自知的瞳孔暴露了他此刻心中激烈的情绪斗争。 他的目光在自己未察觉的时候,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眼前漂亮青年那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上。 酒疏看着迟迟未动作的高大男人,脸上的笑意变得淡了一些,做出有些受伤的表情:“……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吗。” “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情侣了,抱歉,看来刚才是场误会……” 【!!!】 祢心看着面前敛下眉眼,目露落寞的青年,心脏痛得要碎掉。 【……】 窒息一般的沉默过后,是祢心仿佛字字泣血的声音【亲亲他。】 【……算我求你了,哥。】 祢心像一个走投无路的绝望者,艰难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含着深深的不为人知的恨意。 祢心的声音落下,身形高大的男人才终于有了些动作。 他僵硬地低下头,手臂处的肌肉绷紧,显出强壮而不失美感的肌肉线条。 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夺路而逃的冲动,他学着刚才酒疏的动作,单手触碰着青年细腻光滑的脖颈。 入手滑腻的触感令他动作停顿一瞬,然后才轻轻吻在了青年的脸颊。 就像刚才青年落在自己脸上的吻一样,却更加小心翼翼。 祢辛自我感觉这是一场漫长的折磨,是自己在妹妹请求下的迫不得已。 但在外人看来,这个身形高大强壮的男人的动作之小心,简直像是虔诚的信徒在亲吻自己的神明。 细微的动作之下,是信徒不易察觉的罪恶般的爱欲。 酒疏感受着祢辛出乎意料小心的动作,敛下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少顷,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时已经一切如常。 他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友,语气温柔。 “……那么,下次见,最近可能没办法出门,等身体再好一些,我就会去见你。” “当然,你随时可以来见我。” 青年说着,摆了摆白皙纤长的手掌,笑容温柔如一个送别丈夫的妻子,眼角狭长眼尾泛起的每一个涟漪都仿佛藏着柔软滚烫的爱意。 就好像自己面前的并非一个体型庞大怪物一般的丑陋男人,而是他真的喜爱着的爱人。 “……嗯。” 很奇怪的,祢辛不敢再多看青年一眼,仿佛是害怕自己会再也走不掉一样,他点了点头便沉默地离开了。筆趣庫 虽然步伐还算平稳,但是背影总让人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站在门外台阶的酒疏目送惩戒对象远去,目光中的笑意微微敛下,露出思索着什么的神情。 良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头顶阴戚戚的天空,他伸出手掌。 啪嗒—— 雨滴打落在雪一样白嫩的掌心,像破碎的水银折射着屋内柔和的灯光,显得手心的肌肤愈发柔软。 “下雨了,早知道该多留一会儿……” 酒疏自言自语,再度看向惩戒对象离开的方向,已经只剩下城市的霓虹灯火。 走的还挺快。 收回目光,酒疏回到了别墅内,他需要重新评估一下惩戒对象的两个人格,跟之前预想的稍微有些不一样。 大都会的夜晚总是分外繁华,处处显露着现代社会独有的奢靡。 各式灯牌广告悬挂在建筑物之间,大厦屏幕上也开始循环播送广告,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时尚摩登的人们即使冒着细密小雨也要开始奢靡快乐的夜生活。 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在街头,一身白衣黑裤的装扮,与周围打扮华丽的路人仿佛相隔两个世界。 在这座享乐成风的大都会,人们总是喜欢穿着宽大的裙子和缀满鲜花的帽子,男士们也贴着亮片,梳着得体的大背头,一身色彩艳丽的西装,或者全是窟窿的紧身牛仔裤,夸张却带着时代特有的恣意。 与他们相比,此时的祢辛就像个异类。 他低头不发一言地走着,仿佛漫无目的,任由雨水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耳边再没有妹妹的声音了。 祢心自从刚才发出请求后就再没出声,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极度压抑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祢辛能感觉到那股如坠深渊般的绝望感。 但他不太能理解祢心的这种情绪,只能保持沉默。 习惯了早早休息的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这片灯影交错,斑驳陆离的都市世界,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或许该回去休息了。祢辛如此想着,但是不知为何,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直到现在也没有平息下来。 他感觉不到丝毫睡意,只能继续走在慢吞吞地走在街头,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好啊~” “嗯,是的,我的新专辑要发售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了耳边,祢辛身体瞬间僵硬,他以为那个让他感到浑身奇怪的青年又出现了,抬起头时却发现是十字路旁边的大厦屏幕。 屏幕上,黑色短发微卷的青年漫不经心地看着镜头,笑容浅淡地说着自己即将发售的新专辑。 随着这视频的播放,原本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竟变得安静了许多,人们不知不觉间停步,抬头看着大厦上的画面。 即使是在放大的屏幕上,青年的美丽也没有丝毫折损,再高清的画质也只能显出他令人挪不开眼睛的美貌。 “……很快,大概这个月底吧,基本已经录制完了。”青年回答着沙发旁边主持人的询问,雪一样白皙的脸颊上,泛着艳色的嘴唇微微勾起。 “啊啊啊!!!”筆趣庫 “酒疏!酒疏!!!”屏幕内有观众因为酒疏的笑容而尖叫起来,引来青年好奇的一瞥。 他伸出一根纤长白嫩的手指,做出嘘声的动作,却丝毫不显得冒犯,眉梢眼角的笑意如同一把钩子一样,足以摄人心魄。 或许美丽到达了极致,就是这副模样了吧。 主持人露出略显惊艳的表情,甚至想要伸出手去触碰面前的青年,被青年避开。 就连略带不悦的表情,都透露出一股令人难以拒绝的美感。 明明每一个五官都是普通人一样的血肉捏造,但组合在一起,却是一种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的美丽,仿佛是那奇特灵魂独有的魅力。 “啊啊啊!!!” “我一定要买一百张!!!” “穷鬼就别出声了,我要买一千张!” “你特么……” 大厦屏幕下,许多人也忍不住尖叫起来,他们捧着泛红的脸颊,狂热的目光和举止无疑是疯狂的。 祢辛安静地抬着头,第一次如此分明地意识到,妹妹喜爱的青年确实是一个无比受人欢迎的存在。 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镁光灯下,享受众人的追捧和爱慕。 与他这样生活在都市最底层阴暗处的人,格格不入。 祢辛如此想着,心脏泛起莫名的酸涩感,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刚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吻。 真实得不可思议,却也虚假到如同一个白日梦。 祢辛用手附在胸膛,感受着比往日跳动得更加迅速的心脏,茫然而又迟疑,这就是与情敌接吻后的感觉吗? 这种感觉,该叫做厌恶吗?祢辛无法确定。 第 13 章 1.13《罪案记录》 阴沉的天色下,雨滴还在继续啪嗒掉落,穿过大厦玻璃和灯牌,落地打碎水洼中的霓虹碎光。 十字路口的人越来越多了,都仰着脖子,看着在大屏幕上的年轻歌手,流连于他的一举一动。 祢辛目光漠然地从这些陌生人群身上扫过,没有再抬头看屏幕上的年轻歌手,转身离开了此处,顺着剧院的方向继续前进。 他穿过略显拥挤遍布广告灯牌的街道,路过阴暗的小巷时,听到细碎嘈杂的声音,一转头才发现是一间破旧的街边报亭。 报亭边围着五六个人,正在争抢着什么东西,面红耳赤的样子,仿佛随时会打起来。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这还有呢!”报亭老板赶紧抬出纸箱子里其他的货品,重新摆满货架。 是一些杂志写真。 其中最显眼,最受欢迎的是一本娱乐杂志,杂志封面设计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文字,仅仅两个简单的小字。 酒疏。 祢辛木然的目光定在了杂志封面的图片上。 那是一个年轻的歌手,黑色微卷的短发贴在弧度优美的下颌,与雪白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美得如同虚幻。 “我全买了!”围着的人们看着货架上的杂志,又开始争抢起来。 最后还是老板害怕出事,只一人限购一本才算是安抚了众人。 买了杂志的人匆匆离开了,破旧报亭又恢复了安静。 老板可算松了口气,刚想休息,便见到旁边一道高大的身影伫立着。 起初吓了一跳,但或许是昏暗的夜色遮掩了男人脸上疤痕带来的煞气,在看到男人专注的目光后,老板露出了然的微笑:“嘿嘿,客人随便看,喜欢了就买走,这本卖的可是最好的,这是最后的一批了,明天可就买不到了……” 闻言,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顿了顿,最后还是拿起了杂志,目光在封面上梭巡。 他没有其他想法。 只是觉得杂志上的这个人与现实中的他似乎不太一样。 杂志封面上的青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半敛着,带着些许散漫,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什么的都无法让他放在心上。 有种让人无法捉摸,无法靠近的距离感。 与刚才那个温柔笑着,亲吻他脸颊的人相比,判若两人。ъiqiku 祢辛一时无法判断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只是觉得照片上的青年让他感到无比遥远,就好像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不可能靠近。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心脏处的酸涩感愈发重了,这样的感觉让祢辛感到陌生。 他不禁皱起了眉,罕见地显露些许情绪。 或许是从妹妹那里传来的,祢辛如此判断。 翻开杂志,祢辛这才发现这本杂志几乎没有多少文字,每一页都是高清照片,说是写真也不为过。 其中很多都是从青年访谈视频中截取的照片,每个特写都格外清晰。 照片上的年轻歌手正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姿态放松地倚靠在沙发上,画面再平常不过。 但在有意放大的特写镜头下,那轻敛下的眉眼,白皙的指尖,红润的唇,都让人有种风情万种的错觉。 明明动作没有丝毫的暗示,只是一个青年人再正常不过的表情和动作。 与其他打扮华丽,动不动就穿着暴露,露出胸膛和大腿吸引大众目光的明星相比,青年简单的衬衣长裤装扮甚至称得上是邋里邋遢,不修边幅。 却奇异的让人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 看着照片里的酒疏,祢辛突然想起之前撕碎祢心收藏时看到的那些无比肉麻的称赞,觉得这些特写大概也是粉丝们的杰作。 毕竟那些人一直将这个一鸣惊人的歌手称作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认为他如同古老传说中的海妖塞壬,有着任何人类都无法抗拒的魔力。 大概也只有在那些粉丝的镜头下,才能捕捉到这些动人的瞬间。 祢辛沉默着放下了手中的杂志,回忆起青年那轻柔的吻,他胸膛里的心脏又在跳动了。 或许真如那些狂热到失去理智的粉丝们所说,酒疏有着塞壬的血统,每一个看向他的人都会被取走灵魂。 而他这个被亲吻的人,只是心脏跳得快一些而已,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祢辛如此天马行空地想着。 却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想法有些可笑,但也确实想不出答案,也可能是潜意识里并不想揭开那个令他不敢承认的答案。 毕竟,就如母亲所说的那样,爱情该是忠贞不二的。 在爱上一个人之后,任何其他的感情都是亵渎,是丑恶不堪的。 他所爱的人,只能是艾丽。 【……买下它。】 一直不出声的祢心突然开口了。 声音略带沙哑,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听到妹妹的声音后,祢辛没有动作,他并不想要买情敌的写真杂志。 就好像一旦买下杂志就会彻底无法隐藏心中那未知的悸动一样,祢辛甚至是有些自己都不知晓的恐惧。 恐惧着那些本不该有的情绪。 于是,面对妹妹的要求,祢辛沉默着表示抗拒。 【……】祢心被祢辛的沉默气得咬紧了牙关,‘她’似乎还是难以压制心中的恨意,情绪极度不稳定,想开口唾骂自己这个恶心透顶的哥哥。 又害怕错失了面前这份杂志。httpδ:Ъiqikunēt 祢辛不知道这份杂志的珍贵性,但不代表‘她’不知道。 酒疏从来没有拍过写真,这些娱乐杂志都是打的擦边球。 伪装成杂志,其实里面都是未获版权方允许的照片,很容易就会被查封。 这些杂志也是买一本少一本。 祢心之前已经没了那么多收藏了,‘她’实在无法忍受手中连一本收藏都没有的感觉。 尤其是面前这本全都是超高清的照片,比‘她’之前收藏的质量好上很多。 【……】 无声的僵持后,祢心最终妥协了。 ‘她’忍辱负重地表示,只要买下杂志,以后‘她’就不会再针对祢辛的心上人艾丽。 【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不妨碍我,我也不会去伤害那个女人。】 这对祢心来说是一次耻辱的退让。 祢辛似乎也清楚妹妹的底线,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买下了杂志。 并非他本意,而是迫于妹妹的威胁。 祢辛如此想着,天空滴落微凉的雨珠,在一向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滑落,没有丝毫表情流露。 杂志老板将杂志递给祢辛,还很贴心地包上了一层塑料布防水。 祢心在耳边不停催促着赶紧将杂志收好,就好像已经忘却了之前的不愉快。 不过祢辛知道,妹妹并没有释怀。 他依然能感受到那来自祢心的刺骨的憎恶和怨恨,像是掩埋地下的活火山,汹涌奔流的岩浆直至爆发出来时才会令人知晓其可怖。Ъiqikunět 祢辛将杂志收好,或许是妹妹的要求,也或许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 他将杂志收在了怀中,贴着胸膛的地方,挨近跳动着的心脏。 用外衣包裹着,阻挡着外界的雨水,就好像生怕杂志受到了一丝一毫的损伤一样。 市中心的独栋别墅内,酒疏躺在床上,瞥了眼窗外滴落的雨水,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有些出神地想着,不知道那个大块头有没有地方避雨。 梅花大剧院离此处并不算很远,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回去了。 酒疏无意识地用指尖揉搓了下嘴唇,泛起淡淡的红,他收回思绪,再次点开了系统面板。 系统现在彻底不出声了。 刚开始见到惩戒对象过来的时候,还一副恨不得从他灵魂里跳出去,自己动手干掉惩戒对象的嚣张模样。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焉了。 酒疏想了想,好像是从确定跟惩戒对象的恋爱关系后开始的,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安静得不行。 【系统,在吗?聊个天?】酒疏轻浮的语气带着满满的恶意。 【……】系统没有丝毫回应。 只是酒疏发现绑定在他灵魂深处的系统浑身炸起尖锐的数据流,似乎是被气的。 见此,酒疏差点笑出声,弯弯的桃花眼潋滟着些许艳色,不再关注系统,继续看昨晚没有看完的电影。 或许是因为系统现在忙着生气,没空给他下绊子,酒疏看电影的速度快了不少。 他发现这十几部电影套路都差不多,满屏幕血浆让他有些审美疲劳。 索性跳到最后一部,准备倒着看。 “……唔。”酒疏看着最后一部电影的简介,眉梢微微拧紧,露出些许意外。 居然世界末日了。 这夸张的结局真让他怀疑是导演拍不下去了乱拍的。 酒疏拨动进度条,看着电影最后蓝星毁灭的场面,又往前退了一些。 毁灭的原因居然是那个整部系列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明。 “……啧。”居然是个末日世界。 酒疏确实低估了系统给自己下套的程度。 第 14 章 1.14《罪案记录》 这个以祢辛为主角的系列电影封面中心都有一副兔子面具。 起初还是原本的白色,到后来越来越破,颜色也仿佛沾染了鲜血一般越来越深。 直到这最后一部,是一副完全由人体碎片组成的支离破碎的面具。 没点开简介之前酒疏就知道这一部死的人数只怕要再创新高,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之高。 【天空变得阴沉,从太空眺望而去,能看到诡异的层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搅动,汇聚在海洋上空的一处角落。 呜呜呜——不知何处传来的哀嚎声飘荡在星球表面,裂开一道道万丈沟壑,地心在震颤。 看上去就像一只从地底睁开的眼睛。 “啊啊啊——!!!” 仿佛无数人类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杂乱,刺耳。 当这奇异而尖锐的惨叫声响彻整颗星球时,所有人类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却怎么也无法阻挡这声音。 就好像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来自灵魂深处。 昔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面露狂热,口中赞颂着神的伟岸,他们摘下头上的黑色兜帽,戴着白色的兔子面具,想要以此来庆祝神的现世。 但回应他们的,却是沸腾的空气和痛苦得仿佛窒息一样的情绪。 是神在哭泣。】 这是电影结尾处地球毁灭前的画面。 酒疏返回电影开头,重新细致地又看了一遍。 与前面几部纯粹砍砍杀杀的电影不同,最后这部电影有些神经质,画面也多是意味不明的,令人感到压抑。 事实上,这一系列只有开头几部是比较畅快的血浆片,越往后越带着强烈的宗教压抑风格。 因邪教而死的人逐渐成为电影的重点,将那些邪神教徒们的疯狂和愚昧体现得淋漓尽致。 每一部电影后期都会揭露惩戒对象所砍的人都是些狂热的邪教徒,每一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无法被原谅的罪孽。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死有余辜。 因为大多数时候,惩戒对象的主人格祢辛下手都很利落,基本都是若有若无的避开要害,一切只为了净化灵魂。 肉体的死亡与否并非他的重点。 只要他判定下的罪人失去意识,他就会停止行动,而被他所伤的人就好像被收割走灵魂一样,醒来之后变得痴痴傻傻。 酒疏觉得,或许整个系列下来都没有几个人是真的死于惩戒对象之手的。 只不过是画面中血浆比较多,显得血腥些罢了。 其实大多都死在了十长老俱乐部手中。 之前酒疏所察觉到的,原著中的异样之处也在这部电影中得到了解答。 全部都是十长老俱乐部做的。 他们在惩戒对象第一次出手保护艾丽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曾经失败的祭品。 意外发现此时的惩戒对象与小时候弱不禁风的他截然不同。 拥有一具强壮到不可思议的身体,恢复能力也异常强大,完美符合复活神灵的条件。 他们将之视为神的恩赐,开始谋划一场血腥阴谋。 当时的惩戒对象其实一直秉持着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底线,一切只为了保护艾丽,并不杀人。 然而在原著中惩戒对象还是被当作了杀人凶手,变态杀人狂。 因为那些人都失踪了,死无对证。 十长老俱乐部将没有被惩戒对象杀死的人全都搜集起来,用作祭典上的祭品。 惩戒对象就是这场祭祀的主角。 而十长老俱乐部这样做的原因全都是来自他们所信奉的,一个名为卡斯莫斯的神。 这个神据传说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明,其教徒大多崇尚着苦难与悲哀。 坚信只要搜集到足够多的苦难就会唤醒沉睡的神明。 惩戒对象作为承载神灵意识的祭品,其生前所受到的一切苦难都会让这场祭祀变得更加完美。 在原著中,他们将彼时还未完全丧失人性的惩戒对象活活烧死在祭坛,得到了一个复活归来的鬼魂。biqikμnět 祭祀失败了,他们所期望的神并未出现。 相反,惩戒对象对这个所谓的神极其厌恶,无论是主人格还是次人格都对身上有着教徒标记的人恨之入骨。 路过祭祀神的祭坛,即使正在忙着追杀教徒,也要转个弯上去踩两脚,把祭坛踩塌。 总的来看,这个在电影里只要手里有武器就会不停砍人的惩戒对象甚至可以说一直走在对抗邪教的前沿,是个挺正能量的角色。 酒疏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嘴角轻轻勾起,可看着面前的电影画面,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知地摩擦着唇瓣,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过从这十几部电影的剧情来看,酒疏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 或许祭祀早就成功了,从一开始,惩戒对象出生时就成功了。 出生时尚未经受苦难的祢辛虚弱至极,乖巧听话,越是长大便越是对他人无法共情,神情漠然。Ъiqikunět 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强大,就如同苦难在催促着他成长。 到后来,经历了死而复生后的惩戒对象变得更加冷漠,一身超强的恢复能力以及疑似可以收割人灵魂的力量,简直就像是被神灵附体了。 这一切都跟那些邪教徒们所描述的神很相似。 如果就这样不加限制下去,或许有一天,神真的会借由惩戒对象的身体行走于人世。 不过这终究只是个猜想。 因为在最后一部电影里,十长老俱乐部打断了这一过程。 他们设计杀死惩戒对象,用尸体举行了最后的祭祀,强行唤醒了神。 不出所料,唤醒了神的教徒们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为这个神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喜欢看人类饱受折磨,经受磨难,所以教义才充满了各种苦难。 而是祂本身就很痛苦,痛苦到一苏醒就哭得星球毁灭。 如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结局,那还真的有些难办。 酒疏有些困扰地想着。 从整部电影来看,卡斯莫斯这个神根本就是一个无法交流的灭世之神,丝毫没有理智可言,这个世界的科技也并没有达到能限制祂行动的水平。 这意味着一旦唤醒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之前经历过那么多次任务,酒疏其实并非没遇到过真的神。 但那时候他灵魂尚且弱小,还达不到接触神的层次。 系统似乎对那些神也并不惧怕,毕竟它随时可以穿越世界离开。 而现在这个神,却令系统都有些恐惧。 酒疏将系统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急切细细品来,发现了其中隐含的惧意。 能让这个傲慢至极的家伙如此害怕,只怕并不好对付。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系统目前孤立无援,缺失了以前对抗神的底气。 总之,不管原因如何,对酒疏来说,这个局势并不算好。 原本还打算谋定而后动,先准备齐全再去对付十长老俱乐部,但现在看来,要立刻行动了。 毕竟距离世界毁灭只有短短十年时间了。 其实酒疏是可以在世界毁灭时离开的,他的灵魂强度目前已经能够支持他穿梭世界壁垒,但是这样一来,系统就完全不在掌控中了。 原本想要搞清楚系统弱点的目的也达不到了。 酒疏并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 “……要不还是囚禁起来?”酒疏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纠结着如何应对。 把惩戒对象藏起来是一个不错的方案,那样十长老俱乐部的祭祀无法成功,也就无法毁灭世界了。 不过那也太憋屈了。 想象着之前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的画面,酒疏竟有些略微的不适。 酒疏好不容易摆脱了系统的控制,可不是来这个世界受委屈的。 “还是解决了那群邪教徒吧。” 酒疏认真地说着,打开一旁的笔记本电脑,用仅有的左手打字,快得几乎要变成残影。 有时候,如果无法解决麻烦,那就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滴滴——悦耳的提示音后,他进入了这个世界网络系统的控制中心。 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酒疏漂亮的瞳孔中映出了奔涌的数据流,对他来说,这个世界的网络脆弱的可怕。 与他原来的世界相比,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说是婴儿时期也不为过。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酒疏纤细白皙的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良久之后,他似乎发出了一声嗤笑。 “……神?” 酒疏开始有些想念自己的家乡了。 虽然那里的人们有着可怕的求知欲,最终导致了那场由系统们带来的毁灭,但是那种只要是有用处的,便连神都可以研究的勇气,确实更值得赞颂。 祢辛知道自己在做梦。 自从出院之后,他已经很少做梦了。 但或许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也可能是没有吃药的原因,他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的他以第三人的视角看着自己。 穿着病号服的男孩躺在那张熟悉的电椅上,电流激活的一刹那,发出了痛苦的嘶鸣。 祢辛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像是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居然会露出如此弱小的神情。 下一幕是在病房里,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大人正在对着墙角拳打脚踢。 祢辛走到附近,看到墙角处是一个瘦弱的男孩努力护着头,被打的头破血流。 苍白的脸上是满是麻木的眼睛,他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跟谁说话,想要借此获得安慰。 但祢辛知道,他得来的只是妹妹的讽刺和幸灾乐祸。 最后是已经长大的他。 祢辛看到自己走进了剧院,表情木然地跟随大腹便便的老板熟悉这座剧院。 这座母亲生前带他来过很多次的剧院。 “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小心点!别打扰了演员们!” 老板离开了,祢辛却依然站在原地。 因为舞台上正在进行一场排练。 就在母亲上吊死去的位置,一个戴着长长的海藻般浓密假发的女人正在唱歌。 她伸出手,做出拥抱着什么的姿势,夸张的面部表情和柔和的歌声。 与母亲的样子逐渐重合。 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祢辛不太理解。 他站在自己身旁,两张一样面无表情的脸都看着舞台上的女人,似乎连心情一样。 不过祢辛知道,当时的他是有些呆滞的,他似乎看到了母亲,伸出手想要触碰,又收了回来。 摸了摸仿佛被人紧紧卡住的心脏,那窒息一样的感觉让当时的祢辛觉得这或许就是心动。ъiqiku 他喜欢上了舞台上的这个陌生人。 跟出院时医生说的一样,他恢复正常了,也学会了如何去爱人。 祢辛收回目光,看着梦中自己茫然的表情,也露出些许茫然。 为什么现在那感觉不见了? 祢辛不知道原因。 他只是默默垂下眼,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什么东西。 下一瞬,梦又变了。 梦里是祢心在跟自己说话。 【你说你喜欢她?】 【噗——哈哈哈哈!】 祢心笑得尖锐而讽刺。 【那么你爱她什么?】 祢辛没有回答。 梦里的世界逐渐崩塌,祢辛知道自己要醒来了。 在梦的最后,祢心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冷漠。 冷漠得就像他自己的声音。 【你爱的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爱人吗?】 【那个女人真的是你幻想中的样子吗?】 睁开眼睛,祢辛看着头顶熟悉的布满斑驳的天花板,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 他突然开口:“祢心,梦里是不是你在说话?” 莫名其妙被喊醒的祢心冷哼一声,没有理会祢辛突然的发神经。 祢辛觉得,大概又是妹妹做的。 ‘她’总是喜欢看他痛苦的样子,仿佛这会令‘她’分外愉快。 他爱的当然是艾丽,并不是什么幻想。 他是一个跟母亲要求中一模一样的,忠贞的人。 他以后会去跟艾丽表白,即使不被接受也没关系,他会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只要看着她幸福就好。 祢辛如此想着,甚至想象出了自己去跟艾丽告白的样子。 “……” 沉默片刻,祢辛突然摸了摸胃部,有种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可是他吐不出来,就好像只是心理上的反胃。 或许是该吃饭了,祢辛如此想着,但眉头却忍不住越皱越紧。 他想要抗拒梦中那些奇怪的言论,证明自己并不是爱着一个幻想,为此才想象出自己跟现实中的艾丽表白的样子。 但是很奇怪,越是想象就越感到难以忍受的烦躁,胸膛中仿佛压抑着郁气难消,反胃感也愈发严重。 应该不是觉得现实里的艾丽恶心才想吐的,毕竟艾丽是他喜欢的人。 祢辛木然地想着。 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消去心头的烦躁,只能猜测,或许是对艾丽的爱意难以忍耐,已经到了不得不去向她表白的地步了。 第 15 章 1.15《罪案记录》 略显嘈杂的剧院大厅里,祢辛在进行着往常的工作,他放下手中的道具,摆放整齐,抬头时看到不远处登台的白裙女人。 是艾丽。 艾丽这次没有戴着长长的海藻般的假发,而是自己的头发,发根泛黑,其余尽是色调柔和的粉色,透着染发后的杂乱。 如同大都会的其他摩登女郎一样,艾丽很喜欢将自己的头发染成各种颜色,那会衬得她愈发青春活力。 这不是祢辛第一次看到这样打扮的艾丽,他一直知道的。 就像原本高贵优雅的母亲也会变得歇斯底里一样,祢辛一直觉得这是正常的,任何一个女性都会有没那么完美的一面。 然而,或许是之前的梦戳破了什么自欺欺人的泡沫,祢辛突然垂下了头,不再看艾丽。 仿佛是在害怕幻想继续破灭。 【你说你要对她表白是吗?】 祢心在耳侧出声,语气讽刺。 祢辛没有回应,默不作声地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他知道妹妹能感知到自己的部分情绪,所以并不奇怪祢心居然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筆趣庫 距离之前那个奇怪的梦已经过去几天了,祢辛却依然感到浑身不自在。 那个所谓的爱着一个幻想的说法时常会出现在他脑海中,祢辛也因此一直处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情绪中。 或许去向艾丽表白就能改变这样压抑的现状。祢辛如此判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祢辛犹豫了好几天,始终没有行动。 或许是在害怕被拒绝。祢辛对自己说着,强行忽视自己心中难以压抑的烦躁感。 【哈哈哈!真是恶心,不过算了,既然已经有言在先,我也不会食言。】 祢心的态度比以前好了许多,可能是因为被爱情滋润了心灵,‘她’变得不再尖酸刻薄,没有如往常一样口出恶言,辱骂不休。 ‘她’的要求只有一点。 那就是将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分给‘她’一半。 不能只限于祢辛睡着的时候,还有白天的时间。 因为‘她’想要像个正常人一样跟自己心爱的酒疏约会。 【只要你答应这些,我就再也不管你的事情。】 祢辛在听到“约会”二字时,动作一顿,虽然很快恢复了原状,但眼底却泛起了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阴郁暗色。 一想到妹妹跟那个歌手走在一起,亲密约会的样子,祢辛就会觉得心脏有些不太舒服。 他知道这可能就是对同性的排斥。 他毕竟不是妹妹,他不喜欢男性,不喜欢那个叫做酒疏的人。 但是,如果为了艾丽的安全考虑,那么他应该要答应的。 毕竟与喜欢的人相比,只不过身体的部分使用权而已,他应该要答应的。 “……” 祢辛沉默良久,始终没有回应妹妹。 祢心在这异样的沉默中逐渐变得焦躁不耐烦。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祢心真的受够了自己这个愚蠢至极的哥哥。 ‘她’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此刻,受困于这具身体的‘她’还是要对这个恶心的家伙卑躬屈膝。 最终,祢心再次做出了让步,不再要求一半时间,只要求三分之一的时间,并且如果在没有约会的时候,‘她’都不会再出来妨碍祢辛。 【如果你再不答应,我就会趁你睡着的时候亲手杀了她!】 祢心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她’语气阴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果没办法跟酒疏在一起,那么他们两个就谁都别想过上幸福的生活。 一起去坐牢! 【特么的混蛋!你真的爱那个艾丽吗?就这么不在乎她的命?】 祢心的声音仿佛将祢辛从某种情绪中惊醒。筆趣庫 他下意识地反驳:【我当然……喜欢艾丽。】 像是在反驳某个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谎言,祢辛声音僵硬。 祢心没有察觉异样,声音依然阴冷怨毒:【那样最好,我杀她的时候才更开心!】 听着妹妹的威胁,祢辛垂眸看着手中被自己捏碎的道具纸花,沉默了片刻,终于妥协答应了。 作为一个喜欢艾丽的人,他必须答应。 【哼!】 听到祢辛终于答应,祢心也不再出声,对祢辛已经厌烦至极。 祢辛的耳朵终于清净下来了。 成功安抚了妹妹,拯救了喜欢的人,祢辛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感到开心和愉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走神的次数却变得更多了。 心中的烦躁感也愈演愈烈。 咔擦——手中的琉璃花瓶出现了裂缝,祢辛面无表情地看着裂缝,漆黑瞳仁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请问是祢辛先生吗?” 一道悦耳的女声打破了此时的寂静。 祢辛抬起头,看到身穿白裙的女人走到身旁不远处,面露些许羞涩之意。 是艾丽。 祢辛沉默着,听到艾丽说:“我前几天好像看到酒疏给你寄的信了……” 那封邀请信。 祢辛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似乎有些紧张。 “咳咳!这里人多嘴杂,我们到那边去吧!” 艾丽指了指舞台下方的一处阴影,是祢辛以前经常去的地方。 他经常站在那里看舞台上的艾丽唱歌。 跟随艾丽走到阴影处,祢辛面对这个自己爱慕的对象,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贯穿脸庞的疤痕显得分外狰狞。 艾丽看着面前这个体型堪称庞大的男人,仰着脖子看他,手指紧张地缠在一起。 近距离面对面后,这个名为祢辛的道具师显得更加可怕了。 一身夸张而不失美感的肌肉,即使简陋工装也无法遮掩。 如果不看脸,这倒是一具几乎称得上完美的躯体,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很符合人体美学,简直像是从美术课本上走下来的人体模型。 可以想象到,衣服面料下的一定是一副大理石雕塑般立体的身躯。 但是,只要对上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庞,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这个男人有哪里吸引人。 只会觉得这是个无比可怕的怪物。 艾丽觉得自己不该在心中这么腹诽人的。 以貌取人很不对,可她也确实忍不住。 可能是听了太多关于这个刀疤道具师的可怕传说,艾丽其实挺害怕这个叫做祢辛的人。 个子娇小的她其实连他的脸都不敢看,毕竟只有抬着脑袋才能看到这个一米九的大个子的脸,那样的话,动作就太明显了。 艾丽甚至觉得跟这个人对上视线,自己会做好几宿噩梦也说不定。 要不是为了心爱的酒疏,她也不想来找祢辛。 可是,也许这就是爱吧。 艾丽被自己的勇敢感动了,她努力深吸一口气,仰着头,闭着眼,声音颤抖:“请问你可以联系到酒疏吗?” “我很担心他的伤势……” 艾丽最近老是梦到那天的事情,不只是回忆酒疏那摸上去让人爱不释手的身体,还有那张苍白可怜的面孔。 太可怜了,她的酒疏当时一定很痛,艾丽在梦里又是愧疚,又是怜爱。 梦到自己把酒疏可爱的脸搂在怀里安慰,心痛得不行。 “太可怜了,我的酒疏呜呜……”艾丽红着眼,抽泣起来。 她再也没法忍受这样的心痛了,她想要再次见到酒疏,确认他没事才能安心。 “……” 听到艾丽的话,祢辛没有回应,放在身侧的手却默默蜷缩起来。 跟上次听到艾丽描述拥抱住酒疏的感觉时一样,祢辛觉得有些不舒服。 某种与喜欢相反的情绪在心脏中积压。 是嫉妒吗? 祢辛不知道。 他只能自欺欺人般地猜测是的,他应该是在嫉妒艾丽喜欢上了其他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祢辛皱起了眉头,竟觉得面前的艾丽再度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作为一个喜欢艾丽的人,他似乎应该对她予取予求。 可是很奇怪,祢辛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太想将酒疏的事情告诉艾丽,甚至有某种不该有的恶意是指向艾丽的。 即使在心中不断重复那些所谓的应该与否,说服自己要做一个称职的爱慕者,也没办法改变这种近乎杀意的情绪。 祢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绪,他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艾丽也沉浸在梦中对酒疏的爱怜情绪里无法自拔,捧着泛红的脸颊,并未察觉到祢辛的失态。 很快,两个站在观众席阴影中的男女就这样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身形高大的男人微微低头看着面前身材娇小可爱的女人,眸光闪烁着,在舞台灯光的交错下显出某种温柔的错觉。 远远看去,就像一对璧人。 啪嗒——脚步声打断了此刻的沉默。 祢辛从失神中回过神来,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httpδ:Ъiqikunēt 一道熟悉的清澈声音响起,戴着墨镜的青年不好意思地抬手打了个招呼,雪白肌肤在黑暗中似乎白的发光。 玫瑰花瓣一样柔软的唇正吐露出些许困惑:“你们在做什么?” 【!!!】 一直不出声的祢心大脑一片空白,‘她’窒息一般发不出声音。 “……” 短暂又漫长的几秒钟后,祢心发出嘶哑的尖锐呼喊。 【……身体,把身体让给我!!!】 【快点!快点!!!】 祢辛似乎是被祢心的声音惊吓到,破天荒露出了称得上惊惶的表情。 像是一个被捉奸在床的丈夫,他无措地退后一步,差点撞倒了一旁的座椅。 第 16 章 1.16《罪案记录》 与祢辛慌张动作同时发生的,是艾丽充满惊喜的惊呼声:“酒疏!?” “你、你来了!” 艾丽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但或许是上次大厅内的混乱给了她教训,她反应过来后,立刻努力压低了声音。 “我的意思是,很高兴能再见到您,酒疏先生。” 粉色长发的女人双眼含情脉脉,隐约还泛着泪光,显得楚楚可怜。 “……” 一旁,原本正想开口解释什么的高大男人停住了动作。 不知为何,看着这副痴迷样子的艾丽,他身侧的手缓缓紧握了起来,仿佛在忍耐着某种恶意。 “没有打扰什么的,我和祢辛先生没做什么,只是在聊天,唔……”艾丽害羞地回答着酒疏问题,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下。httpδ:Ъiqikunēt “在聊关于您的事情,我真的很担心您,看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说完,艾丽红着脸,羞涩得几乎要钻进地缝里。 【……】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祢心压抑到极点的愤怒:【该死的女人,难道她以为酒疏是在跟她说话吗!】 祢心不敢相信这个女人会如此没有自知之明,‘她’怨毒的目光几乎要生吞活剥了这个敢觊觎酒疏的女人。 原本以为很快这个女人就会被狠狠打碎幻想,然而现实却与祢心想象的截然相反。 酒疏并未开口反驳,似乎只是愣了下,然后礼貌地摘下墨镜,笑着回应了艾丽。 “谢谢女士关心,我很好。” 漂亮的桃花眼笑的弯起,潋滟着动人颜色,就好像真如艾丽所说,酒疏此次是为她而来的。 与丑陋高大的男人比起来,娇小可人的女性似乎也确实更符合世人眼中对天作之合的定义。 高高在上的明星和美丽的歌剧女演员因为一场意外定情,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这似乎是会受到所有人欢迎的童话剧情。 与祢心这种连身体都不能完全控制的人相比,爱上艾丽才是一个更可能发生的事情。 【!!!】 祢心茫然而又委屈地看着自己心爱的酒疏与那个名为艾丽的女人谈笑风生。 怎么会这样……酒疏明明是‘她’的男友! 【给我离酒疏远一点!!!】 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两人,祢心差点急怒攻心,恨不得狠狠撕掉艾丽那张带着恶心笑容的脸。 ‘她’再次严厉地要求祢辛尽快将身体让出来。 【快点!快点!!!】 【酒疏一定是生气了才会这样的!全都怪你!】 【该死的东西!要不是你跟那个女人跑到这里亲亲我我,酒疏又怎么会生我的气!】 祢辛看着不远处的酒疏和艾丽。 身高相差不多的男女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无比般配。 几天前那个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吻仿佛只是一个梦。 而现在,不远处这个无论对着谁都温柔无比的酒疏才是真正的现实。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真的爱你这个怪物!”泛黄的记忆画面里,是女人狰狞的诅咒。 手指突然神经质般地抽搐了一下,心脏处奇异的痛感让祢辛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无法看出任何情绪。 他只是觉得此时的感觉很像第一次见到艾丽的时候,看到母亲重新出现在眼前,近乎窒息的感觉。 如果不是爱,那这种感觉叫做什么?祢辛不得而知。 他安静地闭上眼,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的高大男人变了神色。 漆黑瞳仁中似乎充满了怒火,眼底深处却是无法遮掩的无措和恐惧。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好好跟您道个谢,如果不是您,可能住进医院的就是我了……” 艾丽痴痴地看着面前的酒疏,目光沉醉在这个漂亮青年深色的瞳孔中。 好美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湖水,泛着涟漪般的碎光。 她陶醉地想着,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不用谢。” 酒疏笑了笑,目光却仿佛不经意般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高大男人。 在触及男人脸上变化明显的表情时,他眼中的笑意深了一些,随即敛下眸子,语气温和地对女主艾丽下了逐客令。 “我来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做,可以请女士回避一下吗?” 艾丽迷迷糊糊地点着头,被酒疏自带诱惑力的声音蛊惑得晕头转向:“好,好啊,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酒疏先生~” 说完,艾丽傻笑着走开了,只留下酒疏和不远处的高大男人。 “……我、我!” 身形高大的男人结结巴巴地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刚才在心中打好的草稿在触及酒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时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而酒疏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回答。 “我,不是的,不是我……” 祢心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她’陷入沉默。 轮廓分明的眼窝里,一双漆黑的眼睛睁大,明明是一个一米九的大块头,却透露出孩子般的彷徨和无措。 如果要将刚才的一切都推卸到祢辛身上,那么就势必要说出‘她’和祢辛共用一具身体的真相。 可是祢心突然很害怕得知了真相的酒疏会就此离‘她’而去,因为‘她’是一个世人眼中的精神病人。 即使‘她’一直认为自己只不过是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但是‘她’也很清楚,在其他人眼中,‘她’跟祢辛是一个人,都只是一个疯子而已。 疯子是不可能被爱的。https:ЪiqikuΠet 而‘她’想要得到酒疏的爱。 祢心蠕动了几下嘴唇,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她’不想欺骗自己心爱的酒疏,可是也不想酒疏就此离开自己。 “……”祢心低垂着脑袋,不知所措。 在酒疏平静的目光中,‘她’只能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死刑犯,陷入一种不可自拔的恐惧之中。 酒疏看着面前的惩戒对象,似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刚才艾丽女士都跟我解释了,只是随便聊聊天,我知道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眼圈微红,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又是迷茫,又是不安地抬起了头。 他像只闯了祸的流浪狗,小心翼翼地看着酒疏,生怕是自己听错了,最终还是逃不过被主人丢弃的命运。 “……一直在这里干站着吗?”见此,酒疏无奈地扶额。 “带我去你的宿舍看看吧,站在这里会被人发现的。”指了指自己这张辨识度颇高的脸,酒疏伸出了左手。 右手还吊着石膏,藏在外衣里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祢心看着酒疏带着笑意的眼睛,激动得睁大了眼睛,泛红的眼圈变得更红了一些。 ‘她’顿了一会儿才谨慎地伸出手,用一种小心到极致的力度,轻轻握住了酒疏的手。 大小迥异的两只手,一只雪一样细腻白皙,另一只则泛着无血色的苍白,缓缓相扣。 感受着手心温软的触感,身形高大的男人眼神突然变得亮晶晶的,小狗一般充满了纯粹的开心。 如果有尾巴,那么一定已经甩成了残影。 【……】 透过祢心的眼睛,祢辛看着这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突然感觉心脏泛起丝丝被灼烧般的痛楚。 他不理解这感觉从何而来。 想要收回目光,不再关注外界的一切,却又无法控制一般,不由自主地继续躲在灵魂角落里偷窥着外面的一切。 就好像是从前的祢心一样,躲在阴暗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心脏处的灼烧感随着祢心与酒疏愈发亲密的举止而加重。 直至最后像是烈火焚心一般,心底再次涌动着某种恶意。 只是这次不再朝向艾丽。 而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祢心。 也许是太过反感与情敌接触了。 下次应该跟祢心说定,不可以跟这个叫做酒疏的歌手太过亲密。 祢辛下意识解释着,匆匆为这恶意下了定义。 似乎在害怕,害怕继续探究这恶意的来源会揭开某个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 “这里是你的宿舍吗?” “嗯!” 祢心点头,‘她’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地伸出手,努力将脸颊两侧的头发铺散开来,试图遮住脸上丑陋的疤痕。 祢心一直都想要用最好的面貌来跟酒疏见面,可这次见面太过仓促了,‘她’没有做任何打理,只能以此来作为补救。 “这些全都是你的吗?”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还算整洁的房间墙壁贴满了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和文章,每一个上面都写满了鲜红的“我爱你”。 “……!!!” 祢心这才发现自己忘记收拾房间了,‘她’恐慌地看向酒疏,想要做出解释,但下一秒,又看到酒疏走到房间的另一侧。 那里是祢辛的地盘,与贴满照片的墙壁泾渭分明。 在他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物品里,有几幅白裙女人画像极其醒目。ъiqiku 窈窕的身姿和熟悉的舞台背景。 任何看到这幅画的人第一眼都会想起那个名为艾丽的剧院台柱子。 看着观摩画像的心上人,祢心心脏骤停。 【……】默默旁观的祢辛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种类似心虚的感觉。 第 17 章 1.17《罪案记录》 略显陈旧的画布框和画布上精致华丽的画面带来奇异的对比,目光从白裙女人空白的面部扫过,黑发青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酒疏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抚过暗金色画框,没有灰尘,显然,这画的主人很爱惜,每天都有擦拭。 一旁的祢心看着心上人的动作,紧张到指尖死死嵌入手心,晕染出鲜红。 虽然酒疏脸上依然很平静,但‘她’却仿佛能从这平静之下嗅到风雨欲来的味道。 暴风雨来临之前,越是平静就越是可怖。 或许下一秒,酒疏就会提出分手,结束这场戏剧般持续了不过几天的恋爱游戏。 毕竟在外人看来,从一开始这场恋爱就不合逻辑,不该存在。 深深的恐惧令祢心几乎窒息,害怕就此失去酒疏的‘她’不假思索地开口:“那不是艾丽!” “……”酒疏抬头看他,眼神很平静,仿佛才知道画上女人的真实身份,“原来是艾丽吗?” “!!!” 发觉自己说错话的祢心表情有一瞬间的迟滞,‘她’飞速运转的大脑仿佛超负荷了,迟了半拍才艰难开口解释:“不,不是的……” 酒疏被祢心这副脸色煞白的模样逗笑了。 他笑吟吟地看着祢心苍白解释的样子,直到发现都快要急哭了才慢吞吞道:“我相信你。” “你的画上似乎都没有画上脸,仔细一看跟艾丽也没那么像,能告诉我这画上是谁吗?” 面对酒疏的询问,祢心愣了下,头一次将目光仔细投注在祢辛的画上面。 正如酒疏所说,这个有着一头海藻般长发的白裙女人比起艾丽,似乎更像另一个人。 “……母亲。” 祢心缓缓回答,‘她’之前憎恶着祢辛的一举一动,也从未仔细观察过这些画作。 直至现在才发现,这画上的人似乎并非艾丽,更像是母亲与艾丽的结合体。 “一定是一个很好,很爱孩子的母亲吧。” 酒疏半敛下眸子,意味深长地说着。 “……是。”祢心不知想起了什么,回答得有些迟疑。 母亲对妹妹是爱的,对‘她’也是爱的。祢心如此想着,却不知为何有些恍惚,仿佛回忆起了某个血肉模糊的画面。 【……】 随后连同旁观的祢辛一起,陷入沉默。 似乎就连祢辛都是第一次发觉自己画出的画像是母亲,而非那个一直认定的心上人艾丽。Ъiqikunět 将手指从画框上收回,酒疏注视着不远处面露恍惚的惩戒对象,仿佛能透过血肉看到内部迷茫的灵魂。 惩戒对象的两个人格是分裂的,不过从上次来看,并没有原著中割裂到对另一个人格所爱的人恨之入骨的程度。 相反,酒疏倒是觉得主人格祢辛有些奇怪。 不够厌恶,也不够热烈,隐隐透露着排斥,却又不够排斥,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像一个异性恋。 如今看了这幅画,结合原著中的内容,酒疏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大概是因为惩戒对象对爱意的抵抗力不足吧。 之前就知道原著中惩戒对象对待女主艾丽不太像是爱,更像一种对于普通人机械的模仿。 究其根源,不过是渴望着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被爱。 这幅画上的母亲就是唯一爱过惩戒对象的人。 哪怕只是在照顾妹妹时施舍般给予的一丝爱抚,都能令惩戒对象视若珍宝。 画了那么多幅画像,就连对原女主的在意也更像是对母亲的一种怀念。 不,更恰当的解释是对自己被爱着这件事的怀念和渴望。 毕竟在惩戒对象晦暗无光的一生中,那段童年岁月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仅有的温存了,此后再没人关心过这个社会边缘的怪人。 为了那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一束光,哪怕是母亲长年累月的虐待也可以忽略。 酒疏指尖轻轻摩擦饱满的唇瓣,眉眼轻敛。 或许惩戒对象并没有什么性向的偏好,他只是想要一个人爱而已 只要有人爱他就好。 所以哪怕是他这个同性,他都能给予最大程度的忍耐,比原著中的妹妹祢心还要没有底线。 原著中祢心可是丝毫忍不了,分分钟要把女主分尸的凶残程度。 与之相比,现在的主人格态度有点过分温和了。httpδ:Ъiqikunēt 当然,这两者的差距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祢心真的比较喜欢他,甚至影响了主人格的态度。 毕竟原著中惩戒对象其实根本没有爱过谁。 次人格的凶残一定程度上也能体现出他本身对艾丽,对这个投射了母亲一部分影子的女性是怨恨的。 那种潜意识里怨恨的程度甚至远超他对自己的认知。 这爱恨交织的复杂程度,令酒疏都有些叹为观止,只能感叹这确实是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惩戒对象。 不愧是原著盖章的重度精神病患者。 酒疏分析了半天惩戒对象的复杂心理,最后得出结论。 其实就目前来说,只要次人格祢心还保持目前的态度就足够了,态度比较摇摆不定的主人格可以先不去管他。 收回思绪,酒疏看向还在恍惚中的祢心,狭长的眼尾泛起淡淡的笑意,声音温和:“对了,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事情想跟你说……” “后天有空吗?一起去逛街吧!” 酒疏说着,拿出两张电影票:“我已经定好了电影票,要来吗?” 后天就是原著中女主和男主碰面的日子了,酒疏打算将惩戒对象引开,改变原著中的剧情线。 看一场电影是一个不错的好主意,正好也能体会一下谈恋爱的感觉。 对这场与惩戒对象的恋爱,酒疏虽然一直表现得很淡定,但其实还是挺在意的,毕竟是第一次恋爱,不尝试一下以前旁观的男女主们的恋爱模式未免有些遗憾。 祢心的目光定在电影票上,刚从莫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便立刻亮起了一双漆黑眸子,答应得很快。 不过这毕竟是后天的事情了,今天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两人便坐在地下室里面面相觑。 祢心倒是没觉得无聊,光是看着酒疏都能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开心得他耳根通红,眼睛也亮的惊人。httpδ:Ъiqikunēt ‘她’今天心情如过山车一般,天堂地狱来回打转,这会儿终于获得了片刻安宁,便幸福得无以复加了。 酒疏扶额,面对这炽热如金毛犬般的目光,竟一时有些无力招架。 目光从墙壁上贴满的自己的照片上划过,落在了祢辛堆放着杂物的角落。 酒疏似乎看到了什么,伸手从中拿出了一副花色繁复美丽的卡牌。 这是这个世界比较流行的情侣游戏,其实很无聊,也就只适合那些浓情蜜意期间,光是牵手都脸红心跳的小情侣玩。 “谎言游戏玩过吗?”酒疏觉得现在正好很无聊,玩这个游戏刚好。 祢心听过这游戏,似乎是许多情侣喜欢玩的,用卡牌上的谎言来验证真话。 酒疏抽出一张牌,念出上面的话。 “我不爱你。” “!!!”祢心睁大了眼睛,原本乖巧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本就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 见状,酒疏笑的桃花眼潋滟不已,将卡牌放到自己的左手边,寓意着这是假话。 祢心的脸颊一下泛起显眼的红色,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羞答答如同一个怀春少女一般。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个高大男人做出这副姿态有些扭捏,但在酒疏看来倒挺可爱的。 那张对外人一向冷漠的苍白面孔被羞涩染红的画面,令人有种莫名的愉悦。 这么想着,酒疏很直接地走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身旁,笑着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作为主动让出身体的主人格,祢辛对外界其实是有感知的,比如此刻,他能感觉到那个依然温柔的吻落在脸颊处。 很轻,也很烫,一如上次那个送别吻的温度。 只是这次的吻不再属于他,而是他的妹妹祢心。 【……】从一开始,那人的吻就不属于他。 祢辛漠然地想着,看着妹妹与那名为酒疏的青年亲密的样子,心中奇异的灼烧感愈发重了。 他想收回感知,却不知为何没有动作,依然窥伺着外界的一切。 甚至开始怀着某种恶意,揣测着妹妹还有多久被酒疏抛弃。 毕竟对这个从不缺少爱的青年来说,祢心的爱再廉价不过了。 第 18 章 1.18《罪案记录》 对于祢辛那不为人知的恶意,祢心毫无察觉,‘她’此时的全部注意都被面前的心上人占据了。 “!!!” 祢心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酒疏,被酒疏出乎意料的亲吻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傍晚已至,天色昏暗。 地下室内亮起了灯光,电流有些不稳,忽明忽暗间显出暧昧的气氛。 酒疏带着笑的眉眼在昏暗灯光下带着几分朦胧的昳丽,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唇从祢心的脸颊处移开。 不算滚烫的温度却仿佛一簇炽热的火苗,将祢心的脸烧得通红,‘她’眼睛睁得很大,漆黑瞳仁里映出的全是酒疏。 片刻后,眼圈变得微红,仿佛在压抑着眼泪。 对祢心来说,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亲吻。 自从上次的送别吻之后,祢心不知有多少次梦到噩梦重现,自己心爱的人亲吻着的并非自己,而是自己的哥哥。 并且还是自己亲口要求的。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事情了。 那种绝望感一遍遍洗刷‘她’本就脆弱的神经,令‘她’压抑的精神变得不稳定,嫉妒、不甘和怨恨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将‘她’逼疯。 而现在,祢心终于也得到了同样的吻。 祢心的噩梦结束了。 这世上再没有比心上人说出爱语,还送上亲吻更幸福的事情了。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酒疏,幸福到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定格,这样他们就能一直如此幸福下去。 酒疏看着面前坐在低矮椅子上,感动到似乎快要哭出来的高大男人,漂亮的深色瞳孔中泛出几丝笑意。 “要哭了,是因为不想我亲你吗?”酒疏故作困扰地发问。 祢心顿时露出慌张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否认:“没有、没!我很喜欢……” 祢心害怕被心上人误会,激动得舌头打结。 看着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满脸委屈,手足无措的样子,酒疏突然笑出了声。 他很喜欢逗弄祢心,毕竟这个有趣的惩戒对象明明拥有一副高大强壮的身躯,脸上却总是带着与之完全不匹配的纯情。 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这个好玩的次人格。 不过逗弄还是要适度的,酒疏懂得分寸。 于是,他伸出手揉了揉面前这颗发质微硬的脑袋:“好了,在逗你呢,我们继续玩游戏吧!”Ъiqikunět “好、好!” 祢心瞬间被安抚了,‘她’乖巧地点头,即使被酒疏逗得慌张不已也毫不在意,红透的耳根显露着此时羞涩的心绪。 甚至希望酒疏能再揉一揉脑袋,这种宠溺般的举止,给人一种被酒疏深深爱着的感觉,令祢心无比迷恋。 【……】一直冷眼旁观的祢辛看着这一切,目光仿佛不经意般掠过酒疏纤长白皙的手掌,隐隐有些怔忪。 他也记起了当初那个温柔的拥抱和头顶轻柔的揉搓,确实透露着青年的宠溺,甚至会让人有种被人爱着的错觉。 祢辛沉默着收回目光,心脏中似乎泛起了不知原因的情愫压下了灼烧的恶意,令他茫然,不知道从何而来。ъiqiku 只能有些狼狈地想,青年这种对待宠物般的宠溺大概不会持续太久。 或许一个月后,玩腻了的青年便会对祢心弃如敝履。 毕竟没有人会爱一个丑陋不堪的男人。 地下室内,眼看祢心已经红的快要冒出蒸汽,酒疏便不再开玩笑,坐回座位,笑吟吟地托着腮,将两摞卡牌摆放到桌子上,供祢心抽取。 地下室的面积不算小,毕竟是剧院原本用来堆积道具杂物的,所以空间充足,足够酒疏与祢心坐在桌子两侧。 卡牌就放在桌子中间。 对祢心来说,这是一个堪称遥远的距离,‘她’略带失落地看着心上人坐回去,对上青年漂亮得仿佛看穿了一切的桃花眼时,脸色红透。 祢心不敢再与酒疏对视,羞答答地垂着眸子,随手抽出一张卡牌,看着卡牌上的字,念了出来:“我是一个……怪物。” 祢心瞳孔微微扩大,看着手中的卡牌。 在灯光的阴影中,男人苍白毫无血色的骨节猛地收紧,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最终,将卡牌放到了自己的右手边。 收回手时,指尖紧绷到泛白。 ‘她’不敢抬头,害怕看到酒疏脸上露出的异样和排斥。 害怕被戳穿真实身份后的结局。 “……这副卡牌似乎很久了,看来是古董了。”酒疏看着对面垂着头看不见表情的祢心,轻敛着眉眼,语气平常。 这种情侣间的小游戏总是会搞一些角色扮演的情趣,比如医生和病人,王子和公主之类的,至于怪物之类的身份,倒像是上世纪的游戏了。 酒疏其实也有些意外这卡牌的内容,契合到有点过分了。 不过看着祢心手指略带颤抖将卡牌放到右手边的样子,他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 然后从自己的一摞卡牌里挑出了一张牌。 “我的爱人是一个怪物。”说着,酒疏将卡牌放到了右手边。 寓意这是真话。 祢心有几分怔愣地抬起头,原本压抑着某些阴暗情绪的眼睛立刻恢复了神采,在灯光下熠熠生光。 仿佛‘她’眼中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酒疏纤长白皙的手指托着腮,看着祢心丰富的表情变化,狭长的眼尾不禁泛起惑人的艳色,笑容柔软。 祢心被这笑容迷得也露出傻乎乎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惶恐不安完全不存在。 ‘她’很容易被满足,虽然只是一个卡牌游戏,却仿佛得到了心上人的认可,幸福得几乎要晕眩过去。 其实酒疏那摞卡牌里还有一张牌是我讨厌怪物,但是看着祢心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酒疏还是决定不逗他了。 “接下来又该你了。” 祢心已经有点害怕抽卡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扛不住酒疏期待的目光,抽出了一张牌。 这次的牌很正常,祢心总算松了口气,念了出来:“我的爱人是一个天使。” 祢心的声音是男性特有的磁性,低沉而不失悦耳的声线念出情话一般的句子带着几分醉人的缱绻。Ъiqikunět 酒疏眨了眨眼,头一次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声控。 只能说这副卡牌确实很古老了,都是一些老掉牙的角色扮演。 不过确实很有趣。 酒疏垂下带笑的眸子,也随手抽出了一张卡牌。 这种情侣游戏很随意,可以盲抽,也可以有目的地抽取,酒疏觉得盲抽会很有趣。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有趣。 看着手里卡牌上的文字,酒疏如此想道。 “爱人的身体令我迷恋。” 这似乎是个专门搞颜色的小黄牌。 酒疏把牌放到了右手边,是真话。 惩戒对象的身体确实很有吸引力。 “……!!!” 祢心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脸部温度瞬间回升,红到几乎要滴血。 “我、我,谢谢……”祢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的‘她’看着心上人笑意盈盈的脸,不知所措。 【……】不过是情侣间的假话罢了。 祢辛如此想着,却感觉脸部的温度越发滚烫,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妹妹的。 就连原本在心底弥漫的恶意都悄然停滞了。 祢心羞涩地与酒疏毫不遮掩的目光相对,即使努力压制,漆黑瞳仁中还是盈满了幸福的光芒。 这是酒疏第一次说出他喜欢祢心的原因,虽然只是来自卡牌,但也让心中一直藏有不安的祢心感到难以克制的喜悦。 他不知道酒疏为什么会跟自己这个在外人看来无比丑陋的男人谈恋爱,也不敢去询问,生怕这段梦一般美好的恋情就此破碎。 因为他从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 一直以来,祢心都对这具身体怀着深深的厌恶,作为一个自认为的女性,这具丑陋的身体令他作呕。 但如果这具身体是酒疏喜欢他的原因,那么他可以永远忍受下去。 祢心第一次对自己的真实性别有了认同感。 只是……如果这具身体的意识只有自己一个就好了,那样酒疏的爱就会永远属于他了。 祢心害羞地收回与酒疏对视的目光,如此想道。 第 19 章 1.19《罪案记录》 在祢心的心中,没有什么东西比酒疏更加重要,哪怕是对自己性别的认知也可以为之改变。 从酒疏的回答中,祢心明白如果没有这具身体,或许酒疏根本不会答应自己的表白。 如果酒疏喜欢这具男性的身体,那么就算当一辈子男人也无所谓。 祢心甚至开始有些喜欢这具昔日看来很丑陋的身体了,成为一个男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坏。 他可以将心爱的酒疏抱在怀里,每一寸肌肤都紧贴在一起,就像是最美好的美梦中幻想的那样,与酒疏永远在一起。 唯一的不如意之处就是,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很碍眼。 虽然祢心一直觉得自己的哥哥很碍眼,但却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让祢辛消失。 毕竟如果自己的心上人喜欢的只是这具身体的话,那么他和祢辛就有着同样可以被酒疏喜欢上的资格。 祢心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仅仅只是想象心爱的酒疏与祢辛在一起的样子,都令他快要发疯。 【……】祢辛隐约感知到了祢心的部分情绪。biqikμnět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察觉到来自妹妹刺骨冰冷的恶意。 虽然祢心并未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口,祢辛却莫名能猜测到祢心此时的想法。 一定是在想如果这具身体里没有他的存在就好了。 如果只有一个意识就好了。 祢辛不知是在重复祢心的想法,还是在说着自己心底隐藏的某个不可言说的阴暗想法。 他透过祢心的眼睛向外看,注视着不远处酒疏轻敛的眉眼,一时有些分不清。 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否认。 他不会跟妹妹一样冷血的,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会想要自己唯一的亲人消失。 因为他根本不在意这个叫做酒疏的青年。 祢辛如此对自己说着,一遍又一遍,仿佛将谎言说上一千遍便会变为现实。 地下室内,游戏还在继续。 已经熟悉了流程的两人玩得越来越顺手,祢心也总算不再结结巴巴地念句子了,只是脸上依然带着未消的红晕,害羞到不敢与酒疏对视。 酒疏百无聊赖地抽着卡牌,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对面认真抽卡的惩戒对象。 目光落在祢心漆黑的瞳仁久久未移开,仿佛能穿透瞳孔看到其灵魂深处的景象。https:ЪiqikuΠet 这几天,酒疏一直忙着处理关于十长老俱乐部的事情,直到今天才抽出空来见惩戒对象。 随着他调查的深入,很多原著和电影中没有体现出来的信息也浮出水面。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关于那个创世神卡斯莫斯的内容。 看过了关于这个神明的全部资料后,酒疏发现在这个神明的传说中有很多描述祂复苏之时的内容。 据说祂会以人类之躯行走在地上,搜集人间的一切苦难和悲惨,直至躯体消亡。 然后祂会苏醒,在审判之日审判全人类的罪恶。 这些内容与电影中的情节很相似,只不过电影中的那些人都以为搜集苦难和悲惨的意思是旁观人类的痛苦,以至于最后悲剧收场。 实际上在酒疏看来,搜集的意思是神明的人类化身所经受的一切苦难都会变成审判之日神明审判人类的依据。 在电影中的惩戒对象显然没少遭罪,最后导致整颗星球都为之陪葬。 想到这里,酒疏顿了下,深色瞳孔中凝着淡淡的思索。 如果按照这个线索继续推断下去,现在的惩戒对象其实就相当于是这个神明在现世的化身。 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悲惨的一生,为了最后的苏醒而承受接连不断的苦难。 当苦难到达了顶点,就是卡斯莫斯苏醒之日。 想起电影最后卡斯莫斯的哭泣,酒疏有些出神,那种即使隔着屏幕都能听出的痛苦哭泣让他至今难以忘怀。 他的目光从祢心红透了的耳根和脸颊扫过,不由自主地将眼前这个纯情到有几分可爱的男人与那个毫无理智,无法沟通的灭世之神相对比。 虽然在酒疏认知里的神明都是高维生物,对人类不可能有太强的共感,苏醒之后,人类化身的意识大概率会很快消失在神明庞大冗杂的思维之中,不复存在。 但在得出惩戒对象是神明化身的结论时,酒疏还是忍不住将其与卡斯莫斯画上了等号。 一想到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子在电影最后会发出如此悲戚的哀嚎,便令他感到些微的不适。 而且,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当初所想的解决掉十长老俱乐部,让惩戒对象远离剧情就万事大吉的想法或许还远远不够。 只有消除惩戒对象的苦难才能阻止卡斯莫斯的苏醒,而对这苦难的定义是酒疏最近纠结的内容。 就在酒疏陷入沉思中的时候,对面的祢心已经被酒疏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 他不好意思地垂着头,时不时偷看酒疏一眼。 在确定心上人的目光一直凝聚在自己身上时,心中便像是盛满了蜜汁一般甜到骨子里。httpδ:Ъiqikunēt 越发确信酒疏很喜欢他现在的身体。 那么……或许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祢心低头看着自己乖巧放置在膝盖上的手,苍白骨节缓缓收紧。 就像出院之前医生要求的那样,要快一点治好现在的精神疾病,直到这具身体只有一个意识。 第 20 章 1.20《罪案记录》 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祢心自从十岁之后就一直待在精神病院里,直到满十八岁才被允许出院。 出院的原因仅仅是大都会财政不再支持治疗费用,而不是精神疾病痊愈。 祢心还记得出院时,他和祢辛的主治医生曾多次强调一定要按时吃药,不然病情会愈发严重。 而祢辛作为主人格,并没有将医生的话放在心上。 他很少吃药,出院近两个月只吃过寥寥几次,都只是在忍受到极限时才吃药压制疯狂而聒噪的祢心。 祢心还记得那种被药物压制的感觉。 他的意识在短时间内陷入沉睡,直到药效过去才能恢复意识。 他知道如果祢辛真的按照医生所说按时吃药,那么或许真的可以消除掉自己这个多余的意识。 祢心痛恨那样的感觉,痛恨被当成寄生虫,随时会被消除掉的威胁感。 他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灵魂,却被所有人当成哥哥祢辛的附属品,一个不该存在的缺陷。 不过同时他也记得医生说过的多重人格的不稳定性。 主人格并非永远都是主人格的。 如果祢辛可以压制住他,那么他也同样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将主人格从身体里赶出去。 一定有某个方法存在。 心理医生或许可以帮助他解决掉祢辛这个麻烦。 祢心以前并不相信这些只知道用电击疗法的蠢材医生,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孑然一身,他有了心爱的酒疏。 必须要为了他们的幸福努力了,祢心想象着与酒疏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未来,嘴角的弧度愈发甜蜜。 “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就在祢心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不可自拔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酒疏的声音。 是酒疏要走了。 【……】 此时夜色已深,早已到了平时祢辛的休息时间,而祢辛只是沉默地偷窥着外界的一切,并未出声催促什么。 作为一个暂时隐藏在身体内的主人格,他比祢心平时安静得多。 他透过祢心不舍的目光看到不远处的酒疏。 黑色短发微卷在耳侧,这个年轻的歌手似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雪一样白皙的脸庞上若有若无的倦怠令人有些莫名的心疼。 “后天就约定好在广场那里见面好吗?” 酒疏抬起温润的眉眼看向祢心,与他约定好了后天看电影的具体事项。 祢心将酒疏的每一个句子都牢牢记住,乖巧地点了点头。 虽然努力表现得矜持稳重,但那双充满失落情绪的眼睛出卖了他。ъiqiku 酒疏看着祢心变得暗淡的眼神,不禁失笑,真的有种在饲养宠物的感觉,还是一个很缺爱粘人的宠物。 “那么再见。” 酒疏轻轻吻在祢心脸颊处,瞬间睁大眼睛的祢心红着脸,紧张地回了一个吻,汗湿的手心微微颤抖。 这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送别吻。 意识到这一点的祢心仿佛一个得到从天而降宝物的流浪汉,惊喜到连嘴唇都在微颤,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 酒疏无奈,只好安抚性地揉了揉祢心的脑袋。 这个高高大大的惩戒对象总是会紧张过头,有着与身材完全不匹配的少女心。 不过一个普通的送别吻就能紧张到这地步。 祢心低垂着脑袋,带着几分腼腆害羞,任由酒疏揉搓一头微硬的发丝。 目光下意识看向脸侧,是酒疏随着动作而滑落的衣袖,袖口露出光滑白皙的手腕,柔软的肌理下是纤细的骨骼线条,与自己冷硬的肌肉完全不同。 让人能够想象到触碰时的细腻滑嫩。 心上人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是这般,美到令人着迷。 “……脸好烫。” 酒疏调侃般的声音响起,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祢心头顶滑落脸颊,带来微凉的温度。 “!!!”祢心僵硬地站在原地,伸出手想要挡住自己暴露了某些心思的绯红脸颊,又害怕弄伤了酒疏的手。biqikμnět 最后只好保持一种略带滑稽的动作呆站在原地,表情无助地看着面前的心上人。 酒疏笑得狭长眼尾泛起丝丝涟漪,将祢心看得脸更红了。 酒疏都有些害怕那滚烫的脸颊会将其烫晕过去,便不再逗他,收回手,正式告辞。 他确实还有事情要忙,之前为十长老俱乐部设下的局到了要收尾的时候了,虽然对苦难定义依然不明确,但至少目前先解决十长老俱乐部的任务是明确的。 祢心一直送到剧院门外,目送酒疏坐车离开,直到霓虹灯光将最后一点影子都遮掩住,才失落地收回目光。 今天晚上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快乐到让他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而非以往的度日如年。 如果前半生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今天,那么祢心甘之如饴。 回到地下室,祢心看着桌子上留下的电影票,想起刚才梦一般美好的约会,又不禁露出了少女般的羞赧。 他将电影票小心地放到自己的一半房间里,用盒子包裹起来,与其他搜集起来的珍贵杂志放在一起。 然后坐在酒疏刚才坐过的位子旁边,仿佛正与自己的心上人坐在一起,低着头,红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着想着,他突然摸了摸自己刚才被亲吻的脸颊,不自觉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过了好半晌,祢心才打起精神,拿出桌子下箱子里的一束纸花。 这是祢心精心折好的鲜花,是酒疏最喜欢的玫瑰花。 至少杂志上是这么说的,酒疏最喜欢的花朵。 祢心买不起什么昂贵的礼物,但他想要给心上人最好的一切,尽己所能的最好。 作为一个只擅长制作歌剧道具的道具师,祢心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礼物就是这个了。 本来打算过几天寄给酒疏的,今天酒疏的突然到来打乱了计划,但祢心没有丝毫介意,相反,他很开心,开心到几乎要哼出歌来。 身形高大的男人将手中纸花一支支缠好,放到花纹精致的包花纸里,作为后天约会时的礼物。 细细的枝叶与修长宽大的手掌很不相称,但祢心的动作却是出乎意料地灵巧。 随着他的动作,花瓣上的每一道褶皱都细致入微,恍然间比真正的鲜花更加娇嫩欲滴,艺术品一般精美雅致。 但祢心似乎很不满意,他将新折的几支花拆掉,花瓣飘落桌面,柔软如真正的花朵。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身形庞大可怖的男人认真折叠着手中的纸花,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指与颜色深红的花朵形成强烈的色调对比。 【身体该换回来了。】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动作,即将折好的玫瑰多出了一道褶皱。 “……” 祢心垂眸看着手中的玫瑰纸花,漆黑瞳仁中似乎闪过一丝冰凉的凶光。 “再等等,你又不急,我后天还有约会……”祢心状似炫耀地说着,略带粗糙的修长手指却悄然收紧,仿佛在压抑着深深的恶意。 【……】祢辛保持着沉默。 他可以直接夺取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出于礼貌,他没有直接动手,任由妹妹继续做着手里的纸花。 一瓣又一瓣,玫瑰花瓣层叠的红色在昏暗的地下室内显出鲜血般的艳丽。 这次的纸花似乎令祢心很满意,他在灯光下仔细查看花枝的细微处,想象着将这花朵送出去的样子,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祢辛看着这个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妹妹,沉默良久。 不过短短几天,从前只会歇斯底里辱骂他人的妹妹似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仅仅因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歌手。 祢辛脑海中浮现着刚才青年略带着倦意的脸,令人心头莫名抽痛。 以及那句——爱人的身体令我迷恋。ъiqiku 从青年花瓣一样的唇齿间说出的句子,蜂蜜一般黏在心脏里,让人不知所措。 就好像他是真的迷恋着这具丑陋的身体,并因此喜欢上了祢心。 可是,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有哪个万众瞩目的上层人士会喜欢上一个一无是处的底层人,更何况是祢心这样心理极度病态的人。 祢辛不断否认着,却不知为何感到心中愈发炽热的灼烧感,与混乱扭曲的情绪混杂在一起。 简直就像是在嫉妒自己的妹妹得到了那个年轻歌手的爱意一样。 祢辛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突如其来,却又仿佛是隐藏已久的真实想法。 在妒火燃烧中暴露了出来。 砰——!!! 祢心正在做纸花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砸在了桌面上。 还来不及怨恨地怒骂主人格祢辛的言而无信,下一秒,再睁开眼时,身形高大的男人已经变得沉默且木然。 他看着自己不自觉颤抖的手掌,耳边似乎响起了杂乱的声音,有妹妹死去前的哭声,许多人嘲笑的声音,更多的则是母亲的声音。 眼前仿佛出现了死前面目狰狞,眼窝深陷的母亲,用枯瘦的手臂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你跟你父亲一样!从来都学不会对爱情忠贞!” “你在嫉妒你的妹妹?” “你爱上艾丽之后,又爱上了另一个人是吗?” “真是个肮脏的杂种!” “永远不会有人爱上你这个怪物!” “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啪嗒——殷红的鲜血滴落,额头的刺痛感让祢辛从幻觉中回过神来,看到自己面前的墙壁上已经满是血迹。 显然是他无意识期间撞击墙壁导致的。 手指摸了摸额头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顺着脸颊下流,祢辛露出略带茫然的眼神。 他沉默着拿出桌子抽屉里的药,将几片白色药片嚼碎,然后就倚靠在椅子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疲惫感让他无法继续思考,连同刚才心脏里的灼烧感一起陷入一片黑暗。 再次睁开眼时,祢心看到眼前一片血红,鲜血遮挡了视野。 “!”祢心匆忙擦掉眼前的鲜血。 额头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汩汩流淌在脸颊,但祢心暂时顾不了那么多,虽然很怕疼,但是桌子上的纸花更重要。 好在纸花没事,祢心小心擦掉桌子上染上的血迹,将纸花挪得更远了一些才松了口气。 “哼,疯子。” 然后祢心才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鲜血,发出一声嗤笑。 他的哥哥总以为自己是个比其他人都更理智的人,可其实祢辛才是那个真正的疯子,一个怪物。 不再关注祢辛的事情,祢心拿起桌子上的材料,继续做起玫瑰纸花。 他的时间很宝贵,后天之前一定要做出最满意的花朵才行。 这么想着,祢心嘴角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阴暗的房间里,肤色冷白的男人额头血肉模糊,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显出尸体一般的苍白,毫无血色。 男人却仿佛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充满了病态的喜悦。 第 21 章 1.21《罪案记录》 “滴滴——”电脑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酒疏点开页面,看着电脑上数据,神情有些严肃。 这几天他通过远超时代的黑客技术进入了十长老俱乐部的内部网络,并顺利瓦解了几个地下暗网据点。 至少在目前这个国家范围内,所有联网的十长老俱乐部成员都已经被他掌握了全部信息。 这些成员非富即贵,要处理起来确实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酒疏将一份写满了贪污行贿证据的文件发送给了目标的敌对势力,又将另一个目标的公司偷税漏税信息全部公开,完成了这最后两个目标的初步狩猎。筆趣庫 在达到初步效果之后,他才会进行下一步。 步步紧逼,直到目标倾家荡产,失去依靠,再在监牢里为自己手染的鲜血付出代价。 城堡总是从内部开始垮塌的,酒疏的黑客技术足以让他得到各种隐秘的资料,从内部将整个十长老俱乐部连根拔起。 不过整个过程注定要很小心。 十长老俱乐部毕竟是一个跨国组织,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着不小的力量,酒疏一个初出茅庐的歌手与之相比确实如螳臂当车。 就像如今,即使酒疏处理得很谨慎,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但最近倒台的大人物确实过于多了,十长老俱乐部也开始警惕起来。 他们已经在调查最近俱乐部成员接连出事的潜在关联了。 酒疏有自信他们什么也不会查到,就凭这个世界畸形的科技发展,还远远达不到让他害怕的地步。 唯一让他困扰的就是摧毁俱乐部的进度比他想象中的要慢很多。 这个世界简直不像是一个法治社会,暗处的肮脏令酒疏这个身经百战的资深任务者都有些嫌恶。 仅仅暴露各种罪证根本无法通过法律手段将其制服,也只有在失去了权势的保护后才能受到制裁。 更不用说随着十长老俱乐部的警戒,他们对成员们的保护也有所增加,酒疏的进度变得更慢了。 不过他很有耐心,即使进度慢也没关系,只要在末日到来前的十年之内将其完全摧毁就可以了。 酒疏思考着接下来的举措,指尖轻轻摩擦柔软的唇。 思考的间隙里,他看了看时间,到早餐时间了,便随便做了点吃的,边吃边看电视。 大屏幕电视上正在播送着社会新闻,神情严肃的主持人一如既往播送着骇人听闻的凶杀案。 最近大都会频频出现年轻男女失踪案,尸体往往在濒临腐烂的时候才会被人从臭水沟里发现,且浑身皮肤都高度破损几乎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 目前警方还未发现凶手的任何线索。 酒疏喝了口牛奶,平静地看着新闻,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高频率的凶杀案件了。 这个世界的人类基因里大概都带有某些不稳定的因素,不然也没办法解释原著中的高犯罪率和这些新闻报道里每年居高不下的非自然死亡率。 新闻还在继续,下一则是有关一个富商破产后被发现贩卖人口,因此被逮捕的事情。 酒疏咬了一口蒸好的速冻包子,雪白脸颊仓鼠一般微微鼓起,露出思索的神情。 他记得还有一个富商参与其中才对,看来是被俱乐部那边保下来了。 “……哼。” 酒疏咽下包子,轻笑了一下,露出颇有趣味的表情。 看来之前的捕猎行动确实把十长老俱乐部的一部分人给逼急了。 这样也好,玩起来更有趣。 酒疏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酒疏不再关注电视上的新闻,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已经迫不及待去陪十长老俱乐部的人继续玩了。 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俱乐部成员们现在查不到任何线索,只能等待着不知何时落到自己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种可以想象到的惶惶不安让酒疏感到愉悦。 “……谎言遮盖下的真实,城堡藤蔓里的枯骨……” 电视里传来了悦耳的歌声,酒疏吃饭的动作一顿,神情微妙地抬起头,果然看到电视上的新闻主持人开始播放有关歌坛的事情。 明明是一个正经的新闻频道,却突然播放起娱乐新闻,这反差令酒疏稍微有些无法适应。 但似乎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常态了。 在世人眼中,这种过度娱乐并不可耻,反而成为了麻痹现实最好的工具。 真是个各方面都很极端的世界。 酒疏托着腮,看着主持人一扫刚才的严肃,露出笑容,眼睛里仿佛满是喜悦。 酒疏从他口中才想起今天似乎就是新专辑售卖的日子。 主持人用了各种夸张到酒疏都不忍直视的形容词来描述专辑的歌曲,并且放出了唱片店的盛况。 许多人排成长队,几乎要把道路挤满,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异样的亢奋。 如果歌曲并非酒疏亲自录入唱片,他真的要以为自己唱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比致幻剂还要夸张。 酒疏收回目光,突然想起了昨天去看祢心时的画面。 整面墙壁都贴满了他的照片,比最狂热的粉丝还要狂热的样子虽然有点病态,但还挺可爱的。 想起那个大个子满脸羞怯的样子,酒疏忍俊不禁,觉得祢心大概也很想要唱片。 明天约会时索性送几张亲笔签名的唱片吧。筆趣庫 酒疏桃花眼微微弯起,有点期待看到祢心惊喜的表情了,只希望不要再红的脸颊快要冒出蒸汽就好。 祢辛睡得很沉,在药物的作用下之前的幻觉和混乱的情绪都淹没在黑暗之中,与光怪陆离的梦境掺杂在一起。 梦里,黑发黑眼的歌手正坐在对面,敛着眉眼看着手中的卡牌,而他取代了妹妹的位置,坐在桌子旁边。 “我爱你。”歌手轻声说着,抬起眼睛看着祢辛,深色瞳孔在梦中交错着彩色的光影。 “你爱我吗?”伸出雪白的手腕,歌手轻抚他的脸颊。 轻的就像羽毛扫过耳廓,带来丝丝难耐的痒意。 祢辛瞳孔放大,映出了歌手仿佛在发光的雪白脸庞,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即将说出口时,梦醒了。 祢辛睁开眼,是头顶熟悉的斑驳,漆黑的瞳仁似乎还残余着恍惚,片刻后才散去。 起身,祢辛看到床铺对面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昨晚的血迹,摸了摸额头,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被一层纱布包裹。 是祢心做的,大概是为了不留下疤痕影响明天的约会。 祢辛沉默看着墙壁上的血迹,吃过药之后显得死寂的眸子里透不出一丝情绪。 半晌,他从床底拿出了一本书,破旧的封皮上能依稀看到童话二字,书内的很多故事都是关于王子与公主的爱情童话。 祢辛看过很多次。 从书里,他学会了什么是爱。 一见钟情是爱。 他对艾丽,妹妹对酒疏,似乎都是一见钟情。 而昨晚那些不该有的嫉妒和恶意又是什么。 祢辛不得而知,又像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脆弱的精神已经不允许他再次说出真相。 祢辛的母亲曾无数次教导他爱是忠贞,而父亲的举止就是最为人唾弃的出轨。 爱上一个人之后,突然又爱上了另一个人。 是对爱情的背叛,是不忠贞,是肮脏。 祢辛握着书页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将书页撕碎,太阳穴处鼓动的痛苦前所未有,他依然保持着平静,只有唇色变得愈发苍白。 又翻过一页童话,祢辛看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那则故事。 关于背叛和忠贞的故事,背叛了爱情的公主最终孤独终老,永远也没有得到幸福。 “……”祢辛停在这一页久久未往下翻看,瞳孔中映出了书中的大片文字。 肮脏、不贞、唾弃、无耻、辱骂。 一切难堪的词汇都可以加注在背叛者身上。httpδ:Ъiqikunēt 跟母亲说的一样,背叛了爱情的人是无比肮脏的。 他是肮脏的。 不会有人喜欢上一个怪物,更不会有人喜欢上一个不忠贞的肮脏的人。 祢辛合上书籍,将书放回了原处,似乎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放大的瞳孔在显示他内心的混乱和痛苦。 阴暗的地下室内,面色苍白的男人垂着眸子面无表情,贯穿脸庞的疤痕在此刻显得无比可怖。 毫无血色的手掌隐隐有青筋显露,似乎在压抑着某些激烈到无法控制的情绪。 第 22 章 1.22《罪案记录》 “呜呜……”哽咽的哭声回荡在灯光影影绰绰的场馆内部,瘦弱的男人遍体鳞伤,挣扎着用被折断的双腿努力往前爬,在地板上留下一长串血迹。 他想要逃出这座恐怖至极的死亡博物馆,然而身后慢条斯理的脚步声已经宣告了他最终的命运。 “真是不乖~”一只戴着黑色蚕丝手套的手掌抓住了瘦弱男人杂草般凌乱沾满血污的头发,将他的脸轻轻抬起,温柔如同情人的抚摸。 “为了伟大的艺术献身,如此美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抗拒?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吗?”磁性低沉的男声中隐含着可怖的扭曲。 “不、不,原谅我吧!k先生,我后悔了呜呜!求您……呜!!!” 瘦弱男人哭得涕泗横流,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还没说完就被一把锋利的小刀划破了喉咙,鲜血堵塞气管,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啧,真是个失败品,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做出那么丑陋的表情!”收起小刀,脱去手上染上了鲜血的手套。 戴着兔子面具的k先生嫌恶地俯视着地上的瘦弱男人。 “嗬嗬——”瘦弱男人痛苦地捂着脖子处的破口,大睁着眼睛死去。 “这世上果然没有能跟他媲美的替代品存在……”k遗憾地为男人合上那双曾经称得上清澈的黑色眼睛,语气伪善地感叹着。 似乎悲伤着男人的死去,又像是在悲伤自己又一次失败的艺术创作。 k打开旁边的唱片机,这台上世纪的老古董被保养的很好,泛着金属光泽,播放出的音乐也依然音质细腻。 “……谎言遮盖下的真实,城堡藤蔓里的枯骨……”青年声线特殊的声音通过唱片机的转播变得更富有质感,仿佛就在耳侧呢喃令人心脏都为之颤动。 k听着音乐,迷醉一般闭上了眼睛,优雅地随着音乐挪动脚步翩翩起舞,只有地上未干涸的血迹还证明着一场刚刚结束的血腥杀戮。 直到音乐结束,戴着兔子面具的k才停下动作,发出遗憾的叹息。 他心中最完美的艺术品当然就是这首歌的演唱者,那个名叫酒疏的年轻歌手。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当听到酒疏的第一首歌时,k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心动,那种心脏不受控制的兴奋感,完全不亚于少年时初次杀人的快感。 不,比那些更强烈,体会过那种快感的k现在已经有些厌倦杀戮了。 他只想要再次体会那种心动的感觉,如果将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制作成精致的蜡像,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那种心动一定能够达到极致。 k想象着那个清贵漂亮的青年被包裹上蜡,变成蜡像的样子,兴奋得狂笑不止。 笑声在封闭的展馆内幽幽传开,久久未散。 大都会市中心的独栋别墅内,阳光透过厚厚窗纱挤入房间,细小尘埃漂浮其中。 酒疏睁开眼,有几分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昨晚看了一晚上的系统面板,这狗系统又开始了,小手段不断,导致他电影没看几部,精神却高度疲惫,一觉睡到现在。 酒疏揉了揉一头微乱的柔软发丝,洁白脖颈白天鹅般扬起,伸了个懒腰后才看向床头柜的电子表。 中午十一点半。 与前天约定好的下午一点钟只差一个半小时,酒疏起身简单洗漱,原本打算穿上平常的休闲装。 伸出手在衣柜里挑了挑,顿了下,酒疏拿出了其中一套白衬衫和驼色长风衣的搭配。 这件衣服酒疏前天在祢心的照片墙里看过,被端端正正地贴在正中间,照片旁边还画了不少爱心。 应该是比较喜欢这件衣服。 酒疏想着,很快换好衣服,拿上预备送给祢心的礼物,并且戴上黑色口罩遮住下半张脸,墨镜遮住上半张脸。 看着镜子里严严实实的自己,酒疏又低头看了看时间,快要迟到了。 好在电影院距离不算远,酒疏打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垂眸沉思。 今天就是男女主正是相遇的日子,也意味着距离剧情中惩戒对象的第一次死亡只剩下不过两个月了。 惩戒对象的命运是否已经改变,就看两个月后了。 “……” 想到这里,酒疏微垂下眼,看着手中的礼物盒,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出租车到达地址停车,酒疏才结清车费下车,一眼就看到广场入口处站着的高大男人。 庞大的体型与周围路人相比实在是鹤立鸡群,不断有人朝男人投去异样的眼神,而身形高大的男人都不理会。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双手乖巧地捧着一束鲜花,目光一直盯着怀中的鲜花,似乎生怕娇嫩的花朵会被阳光融化。 今天的祢心明显特意打扮过,微长的短发整齐梳理到耳侧,只留下碎发遮掩脸上的疤痕,甚至还戴着一个跟酒疏一样颜色的口罩。 不知在毒辣的太阳下等待了多久,高大男人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有些汗湿,染湿了深色口罩。 低垂着脑袋的样子显得有几分垂头丧气,很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大型犬类。 酒疏见此,眼神柔和了一些,向前走近。 这个在酒疏面前总是一副傻乎乎样子的高大男人此时戴着口罩只露出被发丝遮盖的半张脸,看不见任何表情的样子与主人格祢辛几乎毫无差别,让酒疏都有些分不清。 不过在男人惊喜抬起头,露出亮晶晶的眼神后,酒疏就分的清了。 也只有次人格会永远用炽热的目光盯着他看,与原著中那个疯狂邪恶到极致的次人格判若两人。 单纯到可爱。 “酒……酒。” 祢心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的酒疏,下意识想要喊出声,好在最后意识到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很多外人在,收了声音。 他有些懊恼,担心自己给心上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手掌不由得紧张地收紧了怀中的鲜花。筆趣庫 这些全都是这两天折好的纸花,每一朵都极其用心,只为了能给心上人最好的礼物。 “等了很久吗?” 酒疏走到祢心身旁,抬头看着祢心被汗水濡湿的发丝。 “没有,我也是刚刚才来的!”祢心摇了摇头,乖巧回答。 实际上他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生怕会错过约会时间。 酒疏看得出来祢心撒了谎,不过并不在意,只是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眼神更加柔和。 “酒、酒,这是礼、礼物!” 祢心被摸得不好意思,口罩下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只是为了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忍着内心的开心,强作镇定地送出了怀中的鲜花。 精致的包花纸里是花团锦簇的玫瑰,层层叠叠,精致如艺术品。 酒疏起初还以为是真的花朵,细看才发现是纸花,可想而知要花费多少心力。 他口罩下的嘴唇勾起,接过花束,踮起脚隔着口罩给了一个吻。 祢心耳根红的发烫,害羞地低着头不敢看酒疏,直到酒疏将一个礼物盒递给他。 “是……你的专辑!!!”祢心眼睛里仿佛盛满了亮晶晶的碎钻,捧着手里的专辑久久不愿放手。 为了制作这满满一捧的玫瑰纸花,祢心错过了昨天的专辑发售日,等到他赶过去的时候,店里的专辑已经售空了。 祢心简直失落得无以复加,但还是要打起精神迎接今天的约会,比起专辑,更重要的是心爱的酒疏。 “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看着祢心满脸遮不住的幸福,酒疏弯起墨镜下的眼睛,牵起他的手,一起往电影院方向走去。 这里是大都会一个还算繁华的商业区,电影院就在广场内部的贸易大厦三楼。 【……】 祢辛透过妹妹的眼睛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修长苍白的大手被一只纤长细腻的手牵动,随后,十指相扣。 一对情侣牵手走在一起,依偎在一起的温馨画面就如同世人所说最美好单纯的恋爱。 与他这个肮脏至极的怪物毫不相关。 妹妹已经得到了他的幸福,而怪物会永远待在怪物该待的地方。 或许这就是结局了。 很快就到达了电影院的入口,祢心一路被牵着走,在注意到酒疏今天穿的衣服与往常都不同后,口罩下的脸顿时更红了。 他知道这是心上人在表示对自己的重视,对自己的爱。 意识到这一点的祢心感觉脸烧烧的,脑子也仿佛被蒸腾得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到了检票处才恍惚地拿出电影票,跟着酒疏走向观影厅。 就跟他曾经做过的无数美梦一样,跟自己心爱的人安静地坐在一起,在昏暗的电影院里,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砰砰砰——!!!”突然响起的激烈枪击声打破了暧昧的氛围。 祢心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大屏幕,满屏幕血浆和断肢,短暂地打断了他充满了粉红泡泡的幻想。 这似乎并非祢心想象中的适合谈恋爱的恋爱片,而是一个具有教育意义的警匪片。筆趣庫 讲述了一个生活在底层的混混青年不择手段一路向上爬,最后被警察绳之以法,亲者痛仇者快。 过度崇尚暴力血腥的混混青年最终也没有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结局。 注意到祢心的茫然后,酒疏做了个认真看的手势,示意祢心要专心。 这是他专门挑选的片子,很适合用来教导祢心远离一切跟剧情有关的违法犯罪事件。 尤其是祢心作为惩戒对象阴暗面的体现,天然就有着暴戾的一面,很容易会陷入种种事件之中。 虽然现在的祢心跟原著中大不相同,但在剧情的惯性之下,酒疏也没办法保证祢心不会重蹈覆辙,只有通过言传身教了。 就这样,祢心被酒疏要求着看完了一部长达两个半小时的警匪片。 不过期间祢心大部分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与酒疏紧紧贴在一起的手背上,不时露出羞涩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电影结束,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走出电影院,祢心还没从满脑子的恋爱幻想中回过神来。 酒疏带着身旁傻乎乎的大个子走到大厦门口,看到门外已经滴落雨珠。 大都会的天气总是如此善变,明明刚才还是明媚的艳阳天,如今便已乌云密布,阴沉沉透不出一丝光亮。 “下雨了……”酒疏看了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似乎只会下两个小时,索性决定在大厦内的商场逛一圈。 祢心依然乖乖地跟着酒疏,两人就像一对平常的小情侣一样,走在人潮拥挤的商场,走累了就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一会儿。 直到走到大厦的第五层,酒疏才停下了脚步,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五层入口处的广告灯牌。 谋杀博物馆。 一个熟悉的名字,昨天才看过相关的电影。 谋杀博物馆,顾名思义,是一座展览着凶杀案件现场的博物馆。 场馆内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蜡像,完美还原了各个凶杀案的现场画面。 无论是尸体的凄惨表情还是案件发生时的场景布置,全都惟妙惟肖。 酒疏看向博物馆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占据了五层大部分区域的场馆,玻璃推门后是明亮的灯光,显得场馆内部愈发宽敞。 没人知道当灯光熄灭后这座场馆内部的恐怖。 没想到谋杀博物馆居然搬到这里了。 酒疏回忆着昨晚的电影,记得这座场馆的主人似乎也是十长老俱乐部的成员,来自于原著中令男主林奇都感到颇为棘手的一个连环杀人案。 这个代号为k的人比较谨慎,从来不在网上联系他人,导致酒疏只掌握了他的部分信息,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位置。 按照电影内容来说,k应该是世界各地到处开博物馆,杀人也很挑剔,喜欢挑选符合他审美的人来做成蜡像。 应该是这座城市有人比较符合他的审美,所以才把场馆开到了这里。 酒疏收回目光,敛下眸子里的思索。 既然这人都送到眼前了,不处理掉未免可惜。 而就在酒疏想着怎么解决这个剧情人物的时候,祢心也注意到了酒疏的目光。 他看了过去,敏锐地发现了场馆内部的一个黑影。 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似乎在盯着场馆外的酒疏看,脸上的表情是亢奋到极点的激动。 祢心耳尖颤了颤,超乎常人的听力让他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不用再找了,呵呵呵!” 他似乎在与人通话:“我已经找到他了,我最完美的作品!明天,他就会成为这座展馆里最珍贵的作品!” “……” 祢心漆黑的瞳仁里映出了男人兴奋到狰狞的脸。 “该走了,雨停了。” 酒疏的声音打断了祢心的注视,祢心收回目光,看着面前温柔的爱人,乖巧地点了点头。 只有紧握着的手心处溢出的猩红展露着祢心的情绪。 酒疏并没发现祢心的异样,他边走边思索怎么处理这个滑不溜秋的k。 在电影里,这个k似乎很有些实力,擅长搏斗,能轻易将逃脱的青年男女抓回去。 面对警方的围堵也有恃无恐,能轻易逃脱,是个既有智慧又有力量的全能型犯罪者。 不过可能是杀人的方式过于艺术不够刺激,拍的电影只有寥寥两部,比不上惩戒对象那么多,但结局要好得多。 电影里根本没有描述这个k被逮捕,依然在逍遥法外。 酒疏想到惩戒对象葬身火海的结局,只能感叹命运捉弄。 不过这次,k应该无法逃走了。 结束了短暂的约会,酒疏将祢心送到剧院门外,然后才返回自己的别墅。 随着车辆远去,目送着酒疏离开的高大男人也收回了目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殷红的鲜血已经干涸,深红的颜色就像是被爱人捧在怀里的玫瑰花。ъiqiku 他要保护好心爱的酒疏才行。 回到别墅后,酒疏再次展开了调查。 在得知了k的具体地址后,要查到他的相关信息就很容易了,很快就得到了他的真实身份和名下的各类资产。 还顺利入侵了谋杀博物馆的监控。 电脑上的画面模糊了片刻后,接入了博物馆的监控画面。 阴森的场馆内全是一个个真人般大小的蜡像。 姿态各异地维持着死状,有的死在浴室,有的死在卧室床边,各种死法应有尽有。 “砰!砰!!” 突然,监控画面里有肉体碰撞的声音传来,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怀疑自己撞见了k的谋杀现场。 很快将镜头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一间满是血迹的工作室。 一具尚未制作完成的尸体还包裹着滚烫的蜡,尸体旁边被锁链捆着的受害者正呆滞地看着不远处。 “噗通——” 身体重重砸落在地面的声音传来,镜头里出现了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男人,他被打的不轻,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 “你是谁?我们好像从没见过面吧啊啊啊!!” 一把匕首狠狠刺穿了男人的手掌,他痛得发出一声尖叫。 这个在电影里表现得彬彬有礼的绅士型杀手此时仪态全无,就连k附近还没有被他处理掉的受害者都吓傻了,表情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自己眼中无比强大的k先生被一个陌生男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见状,酒疏表情有些微妙地切换镜头,看到了k对面的人。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高大男人,孩童般纯粹的黑眼珠里盛满了残忍的猩红,嘴角的笑容扭曲而暴虐。 “我听到了~”男人声音阴冷。 k简直快疯了,他哀嚎着捂着自己被洞穿的手掌,不知道眼前这个怪物一样强壮的男人究竟在说什么。 突然闯入,突然开始打人,k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沦落到只能挨打的被动局面。 “什么!我听不懂啊啊啊!”k手上的匕首被硬生生拔出,鲜血直流。 “嗬嗬嗬!”k的惨叫显然取悦了高大男人,他发出难以自已的笑声,兴奋而愉悦地拽起地上k的脚踝。 像是拖着一头死猪一样轻松。 【该停手了。】祢辛的声音在祢心耳边响起,而沉浸在保护心上人的喜悦中的祢心完全不理睬自己的哥哥。 “你要干什么!可恶!该死啊啊啊!!!” k被拖拽着,肋骨已经被打断,只能发出凄惨的叫声,脸上的面具也磨损得不成样子,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很快,祢心停止了拖拽。 他将k放到了工作室的椅子上,是k平时用来炮制尸体,制作蜡像的椅子,坐在椅子上的人会被滚烫的蜡浆活生生烫死,然后再被他雕琢成型。 k猜到了祢心想要做什么。 “你!你居然知道怎么制作……该死!你是谁派来的!!!” k几乎要疯掉了,他不能想象自己会变成比以前的受害者还要可悲的样子。 他不断放着狠话,恐惧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模具口,第一次体会到以往作品们的感受。 突然,身形高大的男人停住了动作,他发出神经质的咒骂声,似乎在咒骂着某个看不见的人。 k看到男人准备拉动开关的手被另一只手阻拦,动作怪异而扭曲,就好像那具庞大可怖的身体里有着不同的意识在争抢着控制权。 k急促地喘息着,大脑都快停止思考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超乎了他的想象,原本即将完成最完美作品的喜悦全都被恐惧占据。 不管这个人是谁派来的,都太可怕了,k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恐惧的滋味,眼前这个可怖的男人注定成为他毕生难忘的噩梦。 卡斯莫斯在上,难道是因为他不够虔诚吗? k不理解这个男人为何会到来,只能将其归咎于神明的惩罚。 “祢辛!你想干什么!”身形高大的男人声音怨毒极了,咬牙切齿。 【……】 【不要继续了,他不会喜欢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祢心怨恨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臂,知道自己的意识即将要被取代了。 “该死的祢辛!”祢心恨极了祢辛的言而无信,明明约定好今晚的时间归属于他,可现在却出尔反尔。 【……】祢辛没有反驳,他沉默地看着妹妹的举动。 这个拥有了他梦寐以求幸福的妹妹似乎并没有理解自己的爱人。 下午的那场电影,祢辛看出这个年轻的歌手似乎并不喜欢血腥暴力的事情,他知道,一旦被歌手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那么妹妹很可能会被歌手厌弃。 而妹妹似乎毫无所觉。 【到此为止吧,我们报警就行了。】 “凭什么!他想要伤害酒疏!凭什么不能惩罚他!我又没有想要杀了他!”祢心的声音尖锐而愤怒。 【你会被他讨厌的!】祢辛有些失去耐心了。 他是个肮脏的怪物,是个不配得到爱的怪物。 而与他完全相反的妹妹明明拥有了那么多,却还不珍惜。 这样的妹妹让祢辛感到心脏愈发浓烈的灼烧感,那蔓延的恶意都在向着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 祢辛觉得自己很卑劣,但还是忍不住去想。 如果是他的话,如果得到酒疏爱意的人是他,他一定会比祢心更加称职。 不会像妹妹这样肆无忌惮,毫无顾忌。 “……嗬嗬!他不会知道的!”祢心不屑地听着哥哥懦弱无能的言语,他当然知道这一切不能被心上人知道。 但是为了保护酒疏,他不得不这么做。 没人知道当祢心看到这座谋杀博物馆内部的一切,知道了那个自称k的男人想要对自己心爱的酒疏所做的一切后,他的心中有多愤怒和后怕。 如果他没有发现这一切,那么或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心爱的酒疏就会躺在冰冷的场馆里成为一尊蜡像。 这段梦一般美好的日子就会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他的人生中,再也没办法看到爱人可爱的脸庞,没办法触碰他柔软的肌肤。 永远的分离。 每每想到此处,怨恨的毒汁几乎要填满他的心脏。 祢心决不允许这一切发生,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也不行。 这样想着,祢心露出了病态的笑容:“我只是想要保护他,解决掉一切阻碍,然后我们就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话还没说完,工作室内的监控音箱里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祢心,先停下来。”是酒疏的声音。 “!!!” 【!!!】 被发现了。 一切最不堪的面目,最丑恶的嘴脸,最不愿被爱人知晓的一切。 第 23 章 1.23《罪案记录》 “不要冲动。” 监控音箱里,酒疏声音冷静地对祢心说着。 虽然不知道祢心是怎么来这里,还跟k纠缠在一起,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祢心杀人。 不能让他重蹈原著的覆辙。 祢心僵硬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本满是病态兴奋的眼睛里一瞬间充满了惊惶无措。 他下意识松开了原本将要拉下的开关,另一只由祢辛控制的手臂也随之停止了阻拦的动作,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在这一刻竟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童般彷徨茫然。 “酒、酒,我……” 祢心嘴唇颤了颤,似乎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处解释,漆黑瞳仁里映出了不远处的监控摄像头。 大脑一片空白的他仿佛置身冰窖之中,连血液都被冰冻,毫无温度。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过去一切美好的妄想都将要成为泡影,坠入深渊。 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心爱的人知道了,没有人会能够忍受这样本性嗜血的怪物。 他这样的怪物。 别墅内,酒疏看着屏幕里脸色煞白的祢心,无奈地敛下眉眼。 “稍等片刻,我很快过去。” 说完,酒疏起身开车前往谋杀博物馆所在的方向。 他平时不太喜欢自己开车,但也是会开车的,现在还是要尽可能抹去一切线索,所以不宜打车。 不能让惩戒对象再次与原著中导致他悲惨结局的事情产生联系。 很快来到了白天时来过的贸易大厦,酒疏目光扫过依然灯火通明的大厦外部,定在了五层的谋杀博物馆。 今天祢心的举动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只能说不愧是原著里设定的武力值天花板,轻易就能把电影里运筹帷幄的k打得满地找牙。 酒疏真不知道是该夸赞祢心的勇敢还是批判他的鲁莽。ъiqiku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一路屏蔽监控,消除掉祢心留下的所有线索,来到五层这座在晚上闭馆的谋杀博物馆。 门锁已经被人粗暴拧开,看得出是祢心的杰作,整把锁都已经报废成废铁。 推开门,酒疏已经通过监控了解了场馆内部的构造,很快找到了监控里的那间工作室。 原本密闭的工作室大门被狠狠踹开,能看出闯入者力气极大,一路横冲直撞的痕迹一直延伸至工作室的内间。 进入内间,血迹斑斑的墙壁和灯光昏暗的环境相得益彰,构造出压抑的气氛。 墙边是一具已经没了气息的男性尸体睁着眼睛,浑身包裹着蜡,已经被雕琢了一半,样子莫名有些眼熟。 而尸体旁边就是一个满脸惊恐濒临崩溃的瘦弱男子,被铁链锁着脚踝,不知已经被关了多久。 目光从尸体和男子相对五官而言格外明亮的眼睛扫过,酒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观察着整个房间。 果不其然在工作室桌子上发现了几盒唱片,包装上还印着他的名字。 没想到k居然将他当做了目标。 酒疏明白祢心来这里的理由了。 “……酒、酒。” 突然响起的低沉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 工作室的阴影里,身形高大的男人惴惴不安地看着不远处的心上人,他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酒疏。 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失去他,所以想要将有关爱人的每一个画面都牢牢刻印在心里。 这段时间是祢心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他曾梦想过可以这样一直过一辈子。 然而,梦一般美好的日子终究要破灭。 这一刻祢心曾在梦中梦见过无数次,每一次都痛彻心扉,却每一次都不如现在更令人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幸福,祢心无比珍惜,也无比惶恐。 惶恐着害怕失去,怕得每一寸灵魂都为之颤栗,所以才会在今天如此冲动莽撞。 他就像一个突然得到巨额财富的乞丐,每天都在害怕着再次回到从前,然而上天似乎注定要捉弄他。 越是恐惧的,就越是要让它降临。 祢心毫无血色的脸庞在黑暗中犹如一个死去已久的鬼魂,脸颊处残余的血迹还显露着他方才的狰狞和疯狂,现在却只剩下无助和迷惘。 他正等待着爱人最后的审判。 审判结束后,他就会重新回到过去的日子里,重新成为一个被世界排斥在外的孤魂野鬼,无处可去,也无人会接纳。 如果可以得到心上人的原谅,他愿意付出一切,可是这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 祢心不敢再看酒疏,绝望地垂下了头颅。 【……】冷眼旁观的祢辛没有说话。 他能感知到祢心的绝望,如同坠落深海极度深寒之下的冰冷窒息。 祢辛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觉,或许是有些嘲讽快意的,嘲讽这个不懂得珍惜的妹妹终于自食恶果,即将变得和他一样孑然一身。 可同时,他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这世上果然不会有谁会爱上他们,爱上这具丑陋不堪的身体和灵魂。 祢辛木然地收回了目光,他同样等待着最后的审判,为这段梦一般不真实的日子画上句号。 一个生活在城市最底层的人原本就不该去奢求太多。 对他这肮脏不堪的怪物来说,平静地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已经是祢辛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祢心,别怕。” 就在绝望蔓延的时候,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掌贴上了祢心冰冷的脸颊。 温柔的嗓音一如既往,仿佛并非身处一间遍布死尸的房间,而是一间再平常不过的博物馆内部。 “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祢心怔愣地顺着手掌的力度抬起眼,看到面前的心上人眼神柔和,没有他想象中的厌恶和排斥。 目光依然平和,仿佛并没有看到他之前堪称残暴的举止,雪白脸颊在满屋子的血腥气中依然充满干净的气息。 与整个房间都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契合。 “……酒……” 祢心原本陷入绝望的眼睛透出些微的光亮,红红的眼圈在苍白肌肤上显得极其沮丧委屈。 “我只是不想你犯罪,你能明白吗?明明有更多方法可以用来惩罚坏人,不要用自己的未来作为代价……”酒疏无奈地用指尖擦去祢心眼角溢出的眼泪。 明明还没开始说话却先开始哭了。 酒疏有时候确实无法理解祢心的小脑瓜里都在脑补什么东西。 祢心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酒疏。 绝望到近乎麻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随着酒疏的擦拭,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眶里溢出来。 “我……对不起。” 嘴唇颤抖着,祢心苍白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酒疏的手指,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甚至怀疑这是自己绝望到了极点之后幻想出来的幻觉,以至于不敢大声说话,只敢轻声回应,生怕会从这场美梦中惊醒。 在这场美好到不可思议的梦里,心上人没有嫌弃他这个怪物,依然温柔地安慰着他。 这是一场连他自己都会嘲笑自己痴心妄想的美梦。 然而,附上酒疏的手掌,在感受到那温暖的温度后,祢心终于确信这是现实,眼圈立刻变得更红了。 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心上人。 即使在情绪的极度激荡之下力道也很轻,轻的就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生怕心爱的青年会在自己面前变成梦的碎片消失无踪。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身形高大的男人抱着怀中失而复得的爱人,哭得肝肠寸断,孩子气地抽噎着不停道歉。 “再也不会……再也不会不听话了呜呜!别不要我——” “……好了,不哭了。” 酒疏哭笑不得地被大个子整个抱在怀里,脚尖几乎要悬空,有种失重的不适感。 到最后,昏暗血腥的工作室内只剩下祢心的抽噎和酒疏柔声的安慰。 显得诡异而又温馨。 【……】 祢辛有几分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酒疏脸上柔和的表情。 没有丝毫嫌弃,没有想象中的嫌恶,没有冰冷的厌弃。 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跟之前预想的不一样。 最后的审判到来之后迎来的并非绝望的终章,而是不可思议的原谅。 即使暴露出了病态扭曲的本性,这个年轻的歌手依然没有厌弃妹妹,反而如同真正的恋人一样,依旧温柔以对。 可是怎么可能…… 祢辛陷入了无法理解的泥淖,只能茫然地看着自己刚才还满脸绝望的妹妹拥抱着爱人,幸福得仿佛拥抱住了全世界。 只有他还依然呆在黑暗里,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安慰了好半天,祢心总算情绪平稳了,酒疏松了口气。 这才松开手,准备处理那个代号k的剧情人物。 既然事已至此,那么为了不留后患,k最好还是能永远闭上嘴巴。 这个人毕竟是十长老俱乐部的一员,一旦放过很可能会跟原著一样,让十长老俱乐部的人注意到惩戒对象的存在。 酒疏目光看向不远处椅子上正在发出凄惨呻吟声的k,又看了看另一侧的受害者。 受害者眼神仓皇,根本不敢与人对视,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但在偶尔瞥向k的目光里却有着深深的恨意。 酒疏敛下眸子,沉吟片刻后,示意祢心打开受害者手脚处的镣铐。 祢心在酒疏面前的时候总是乖巧的,他走到受害者身旁,手掌微微用力就打开了受害者怎么也打不开的铁制锁链。 然后在受害者看怪物一般的惊恐目光里,祢心回到酒疏身旁。 在酒疏奖赏般揉了揉他垂下的脑袋后,祢心才露出开心的眼神。 刚从极度绝望中挣脱出来的祢心极其缺乏安全感,无论心上人想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做的。 放过这个可恨的想要伤害酒疏的人也好,什么都好,只要不要离开他,不要抛弃他,无论什么都可以。 “我们走吧,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自行处理就好。” 酒疏平静看着受害者踉跄着站起身,走向遍体鳞伤的k。 这个k的行事手段很残忍,在电影中受害者往往都遭受了极大的心理折磨和肉体折磨,哪怕偶有逃脱也都精神失常,无法供出k的样貌和身份。 而现在这个受害者似乎也已经濒临精神失常,只有恨意还在支撑着他。 酒疏知道,这样的受害者一旦在掌握了报复的手段后会比谁都要疯狂。 k这次不死也不会好过。 过了今晚,他会进一步处理相关线索,确保任何人都不会查到他和惩戒对象身上,最后的处理结果最差也只能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告破,凶手与受害者一起送入医院。 与他和祢心无关。 “啊啊!!你居然敢!” k惨叫起来,是受害者试探性地用刀子划开了他的胳膊,划开了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k先生的血肉。 在听到k的惨叫声后,受害者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边哭边笑地狠狠刺了下去。 一场来自受害者的报复就此开始。 哪怕现在报警,k所能得到的也只是受害者正当防卫,无罪释放的结果。 k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被自己瞧不起的失败品折磨,这种称得上屈辱的痛苦让k濒临疯狂。 他大喊大叫起来:“该死的!卡斯莫斯在上!神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这些该死的异端!” “该死啊啊!!!” 痛苦让k完全丧失了理智,全然没了昔日的镇定自若。 鲜血如泉涌,k痛苦地挣扎着。 如果是平时的他完全可以轻易把这个卑微的受害者轻松打倒,可现在被那个怪物一样高大的男人打断了十几根骨头的他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仅仅只是细微的动作都能让他疼得浑身冒汗。 延绵不断的痛苦还在继续。 曾经最喜欢将作品们身上的皮肤活生生烫熟后揭下来的他现在被受害者一寸寸切割着身上的皮肤,只能在挣扎中看向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怪物和酒疏。 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根本不会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卡斯莫斯一定会惩罚这些可恨的异端的! k在酒疏刚一进来的时候就认出了酒疏的身份,正是自己白天看到的歌手酒疏。 原本还不理解为什么这个怪物会来找自己麻烦,在看到男人和酒疏的亲密举动后,k就全明白了。 他看中的最完美的作品居然跟这个丑陋肮脏的怪物有关系,简直是神的玩笑! k看着与怪物站在一起的酒疏,只觉得这个曾经被他当做清贵脆弱的年轻人变得极其陌生。 那居高临下,无动于衷的目光像是习惯了杀戮和死亡,与他漂亮精致的外表形成巨大的反差。 这个令人心动的年轻歌手依然美得让k久久不愿移开视线,但他冷漠的目光却比任何人的目光带来的屈辱感都要大。 这让k摇摇欲坠的理智更加脆弱。 一定是最近献上的苦难太少了才会带来如此后果!是神在惩罚他的不虔诚! 对于神明的信仰令k维持着最后的理智,他不再看酒疏,转而用怨恨的目光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 想要以自己经受的苦难作为代价去诅咒这个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 然而还未来得及吐出最怨毒的诅咒,他的目光就突然一滞,与祢心更加冰冷的目光相对。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原本还显得乖巧的高大男人目光中充满了骇人的杀意和病态的愉悦。 冰冷至极,也令人战栗至极。 简直就像是曾经在祭坛上看过的神明雕像,面对世间的一切苦难充满了戏谑和喜悦。 他在享受着自己的苦难。 k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同时不知缘由的,竟然因此从灵魂深处蔓延上了难言的恐惧和战栗。 就像是少年时期第一次接触神明卡斯莫斯之时一样,因为那俯瞰人间苦难的目光而感到灵魂深处的惧怕和臣服。 并发誓要为了神的苏醒奉献一生。 可是为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丑陋肮脏的怪物而已,怎么可能配与神明相比! k睁大了双眼,在深深的恐惧和困惑中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k已经没了气息,受害者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继续疯狂地切割着这个折磨自己许久,还残忍杀害了自己几个同伴的凶手,表情癫狂。 见状,酒疏漂亮的桃花眼轻敛,收回了目光。 “好了,别看了,走吧。”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没工夫耽误在这里了。 祢心闻言,听话地点了点头,也收回了目光,收回了那些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愉悦。 亦步亦趋地跟着酒疏一起走出了这座谋杀博物馆。 酒疏来之前就已经处理了这里的监控,任何人去看监控都只会看到一切正常的画面,所以并不用担心监控问题。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走出了贸易大厦,直到坐到车上,驶离了这片区域,酒疏才腾出功夫来看副驾驶位上的祢心。 正对上祢心偷偷瞄来的眼神。 祢心一米九的个子小心翼翼地缩在车厢里,因为酒疏一直不理会他而露出落寞的眼神,只敢偷偷看酒疏。 而在酒疏瞥来之后,他又急忙收回了目光,脸色苍白不知在想什么。 “我送你回剧院吧,你明天好像还需要上班。”酒疏语气平常。 比起之前面对k时的残暴凶戾,此时的祢心显得十分安静,他低着头,睁得大大的眼睛不敢再看酒疏,声音细如蚊呐:“好。” 一路无言,很快就到了地方,酒疏将车停在剧院后门处,更方便祢心回地下室。 而祢心一路上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迟疑着不敢说出。 直到下了车,祢心都依然低着头保持沉默。 他不敢说出心中的疑问,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虽然刚才酒疏已经原谅了自己,但他还是没办法相信这一切。 没办法相信心上人没有被他那副丑陋狰狞的面目吓到。 祢心真的很害怕这一切只是一个梦,醒来之后酒疏会对他说他们结束了,他不需要一个怪物做男朋友。 所以他不敢问,不敢问酒疏他是否全都看到了。 看到了他狰狞的脸和可憎的举止,一切不堪的东西。 祢心更想对自己的心上人说,如果全都看到了,那么能否不害怕他,不离他而去。 祢心知道自己太过贪心,也太过胆怯,他不敢去询问。 因为只要不去询问,或许就能一直维持现在的样子。 哪怕只是关系破裂前最后的平静,祢心也希望能够持续的久一些。 酒疏看出了祢心的心事,他也跟着下了车,示意祢心低头,然后轻轻吻在了他的脸颊处,像平常一样的送别吻。 “不要想太多,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恋人,我并不讨厌我的恋人,哪怕他有着另一面。” 酒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祢心的头发。 “不过不要有下次了,别太执著于用暴力解决问题,那会影响我们的未来……” 远离那些原著中的凶杀事件,是酒疏对祢心最大的期望。 只要远离了那些会导致祢心越来越靠近死亡结局的事件,远离那些苦难,祢心就不用死了。 酒疏如此想着,只希望经过这次教训祢心能将性子压一压,变得不再那么暴戾恣睢。biqikμnět 而祢心只听到了两个字“未来”。 他怔怔地看着酒疏,目光在他清凌凌的眼眸处久久没有移开。 这是祢心第一次从酒疏口中听到关于两个人未来的事情,是祢心最痴心妄想的美梦里才有的内容。 对于祢心来说,这段恋情就像是从老天爷那里偷窃而来的幸福一样,虽然一直幻想着能长长久久,但其实祢心对自己和酒疏的未来是悲观的。 他不知道酒疏对这具身体的迷恋还能持续多久,他之前刻意不去想这些,只是珍惜地过着每一天。 但其实内心深处祢心很害怕,害怕着被厌倦的那一天到来。 而现在,酒疏似乎在思考他们的未来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酒疏开始有一点喜欢他的灵魂,而非只是身体, “……我们的未来会有多长?”祢心不自觉地将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刚一出口眼神便黯淡下来。 他不该问出这个问题的。 祢心面无血色地低着头,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蜷缩着,紧张而又懊悔地将白色的衬衫拽出一片褶皱。 酒疏听到这个问题后,动作短暂地顿了一下,随即弯起漂亮的桃花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有种朦胧的美感。 “如果你愿意,会有很长很长。” 酒疏其实并不介意在这个世界与祢心一起共度余生。 按照惯例,如果不去完成系统的任务,那么系统就不会传送人离开,酒疏也没打算半途离开,大概率要在这个世界活到老死,然后再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祢心是酒疏难得看顺眼的对象,或许谈不上至死不渝的深爱,但对酒疏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心动。 可能是那双从始至终都充满了爱意的眼睛打动了酒疏,酒疏觉得在这个世界陪伴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人老死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看惯了小世界里男女主的爱恨纠缠,酒疏稍微也想休息一下了。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惩戒对象要能够改变自己的结局才行,不然十年之后这个世界就要结尾了。 他是可以离开,但惩戒对象就要跟着这个世界沉沦了。 想到祢心跟随星球一起毁灭的样子,酒疏莫名觉得心头一闷,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还有事情要处理,暂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考虑与祢心的情情爱爱。 在安慰了祢心一番后,酒疏驾车离开了。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大都会的夜晚显得有几分凉意。 祢心目送酒疏的车离去,良久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行尸走肉般地走向地下室的方向。 直到坐在地下室里,祢心伸出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的感觉从小臂一直传达到大脑。 直到此刻,祢心才如梦初醒一般睁大了眼睛,原本苍白的脸颊迅速漫上红色,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很长……很长……”祢心将脸埋在双手掌心,久久没有抬起来。 只有一双红透了的耳朵还暴露在外,显露着此时的羞涩和欣愉。 他和酒疏的未来会有很长。 这一认知让祢心陷入了兴奋过度的恍惚之中,而祢辛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妹妹,一直没有出声。 【……】他似乎有些麻木,感受着从妹妹那里传递来的极度亢奋以及盈满心脏的幸福感,陷入沉默。 此时已经比往常的休息时间晚了很久了,祢辛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催促妹妹赶紧归还身体,他要休息了。 不然明天的工作会很疲惫,对身体不好。 但祢辛没有出声,他依然沉默地待在身体里。 就好像妹妹才是那个主人格,而他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次人格。 在那个年轻歌手的眼中,或许确实如此。 被他喜爱着的只有祢心而已,而他不过是另一个占据同一具身体的陌生人。 一个肮脏不堪的怪物。 祢辛再次重复着对自己的认知。 他明白不会有人像爱上妹妹一样爱上自己,没人会爱一个如此肮脏的怪物。 那个年轻的歌手不在意妹妹阴暗的一面,不在意他扭曲的心理和丑陋的身体,似乎只是单纯地喜欢着妹妹这个人而已。 很不可思议。 祢辛从未料到过这世上真的会有人爱上这具丑陋身体里的灵魂。 但现实确实如此,他的妹妹得到了爱,无比真诚的爱意。 有着长远未来,并非虚情假意的爱。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此爱着妹妹,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被妹妹如此深爱。 妹妹已经要得到独属于他自己的幸福结局了。 之前祢辛还能用酒疏迟早会抛弃妹妹来作为幌子,遮掩内心灼烧般的妒忌。 但现在,在酒疏说自己不会在意恋人的另一面,诉说出有关祢心的未来后,祢辛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说那个歌手或许只是拿祢心当做宠物在宠爱,并不是真正爱着祢心的。 祢辛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妹妹会得到酒疏的爱。 或者说,凭什么是妹妹。 祢辛沉默着,心底是沼泽般深沉,越陷越深的恶意。 他想要停止去想,却无法做到。 最后只能放任大脑一遍遍说着充满了恶意的诅咒般的话语。 那些蔓延的恶意不断在耳边窃窃私语,用着他自己的声音说着:他的妹妹明明愚蠢而又轻佻,毫无可取之处,不理解自己的心上人,还自诩深情。 幼稚而又冲动,毫无理智可言。 为什么是他? 祢辛太过了解祢心,他知道祢心的脾气有多容易失控。 虽然那个年轻歌手在一遍遍地说着自己讨厌暴力,不想要祢心接触那些会违法犯罪的事情。 但是祢心肯定会明知故犯,他的本性里就刻着不安分的字眼,一旦有触及到他逆鳞的地方,祢心丝毫都不会忍耐。 这样的妹妹为什么会得到酒疏的爱? 祢辛不明白,他控制不住地思考,陷入混乱的情绪之中。 比以往都要清醒的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嫉妒,在卑劣地嫉妒自己的妹妹。 甚至怀着无比可耻的念头,一种想要取而代之的幻想,幻想着为什么不能是他。 为什么不可以是他得到那个年轻歌手的爱意,为什么只有他还待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得不到任何光亮。 “因为你是个肮脏的怪物!”母亲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祢辛抬头,发现身边再次拥挤着各种嘈杂的声音。 阴暗的地下室里,扭曲的墙壁和地面上很多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在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 “你的爱太廉价了!” “你以为有谁会爱你吗!哈哈哈!” “可笑的怪物!” “连你的妹妹都嫉妒!真是个怪物!” 因为他的心是肮脏的。 明明已经对艾丽一见钟情,却又爱上了另一个人。 爱上了妹妹的心上人。 “……”祢辛低下了头,不知何处而来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野,他突然记起了第一次见到那个年轻歌手时的样子。 妹妹把印着酒疏照片的报纸放到桌子上,他对妹妹回答那不是一个可爱的名字。 其实他撒谎了。 祢辛恍惚地想着,其实他觉得那个名字很可爱,可爱到他很想继续看着报纸上的面孔,但他不能。 因为爱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他只能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他很讨厌这个人,很讨厌这个让他变得很奇怪的人。 祢辛想,这或许也是一种一见钟情。 而就像童话书中所说的那样,一个人一生只会有一次一见钟情,只有不贞龌龊的人才会有很多次一见钟情。 原来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一个忠贞的人了。 祢辛木然地想着,他确实是个无比污秽的怪物。 比起妹妹,他根本不值得被爱。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背负着污浊的罪孽了。 一切都跟小时候一样,生来就无人在意的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得到他人的关切,而妹妹却可以得到一切他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原来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改变。 无力的绝望感蔓延,在深深的疲惫中,祢辛陷入了沉睡。 清晨,阳光洒入别墅之内,折射着破碎的光影,酒疏坐在客厅里,一边处理着电脑上的数据,一边开着电视。 电视上正在紧急插播新闻,有关于前几天的青年男女失踪案已经告破,凶手被受害者成功反杀。筆趣庫 而幸存的受害者在镜头内神色惶恐,在面对记者有关他如何逃脱凶手监禁的询问时,他神经质地左右乱看,说着颠三倒四的话:“是天使,很漂亮的天使……” 他在说自己见到了一个很美的人,目光有些失焦,仿佛再次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那个与可怕怪物站在一起的人。 “天使?是有人帮助您逃脱吗?” 受害者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显然已经被长时间的折磨变成了精神失常。 酒疏抬起头,看着这个瘦弱的男子最后被送上救护车才收回了目光。 正如他所预料的,警方并没有查到其他线索,最后是以受害者反杀结案的,而顺着k这条线索,酒疏也摸到了十长老俱乐部的隐藏信息。 一些隐藏在网络之下的线下据点全都被酒疏调查了出来,他打算这段时间逐个侦破。 酒疏打开其中一个守备最为严密的地下据点,调出了其中的监控画面。 只见一间宽敞的会议室里,几个戴着兔子面具,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长桌两侧,谈论着什么。 酒疏放大了声音,听到他们正在谈论有关k的事情,十长老俱乐部的人似乎消息很敏锐,已经知道了k遇害的消息。 并且由于始终查不到其他线索而开始无能狂怒,互相争吵辱骂对方的无能。 “你那些愚蠢的手下根本什么都查不到!” “你以为你那些手下就好到哪里去吗!” 两个兔子面具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了起来。 “好了,不要吵了,不要惊扰了神明的安眠。”坐在长桌上位的兔子面具似乎是一个老者,声音苍老而稳重。 “是,主祭大人。” “是,主祭大人。” 会议室立刻安静了下来,显然老者威望极高,酒疏看到这个动作迟缓的老者慢慢从胸前掏出了一条项链,项链上坠着一个缩小版的神像。 放大画面后可以看到是一尊眉目半敛的神像,似笑非笑的脸和褴褛的衣衫,正是这个世界神话传说中的创世神卡斯莫斯。 “神会指引我们的,我已经预见到了神的苏醒,审判之日就要到来了,一切异端都只是神明给予的磨难,我们需要献上更多的苦难来平息神明的怨怒!” 说着,老者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项链,监控画面有些不稳地晃动起来,就好像真的有某种神秘侧的力量在会议室内震荡。 酒疏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摩擦唇瓣,泛起淡淡的红。 这些俱乐部成员所谓的更多苦难,似乎就是用一些无辜者的痛苦来献祭给神明。 只怕他们又要开始血腥的献祭了,上次的献祭是圈了一座商场,将里面的所有人活活饿死,对外却宣称是恐怖分子绑架了商场所有的人,最后不了了之。 这次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大动静。 【呵呵!任务者看到了吗?在这个世界你的力量太弱小了。】 系统突然在耳边出声,酒疏不置可否地敛下眼眸。 系统这段时间已经很少出声了,今天突然说话,只怕必有所图。 【如果不跟我合作,你跟惩戒对象都会死的很惨!】 【哦。】酒疏合上电脑,喝了一口牛奶。 【你!在这个世界你根本没有任何超自然的力量!你拿什么跟那些人斗!只有依靠我!】 系统气急败坏。 酒疏却神色淡淡,仿佛没听见一样,任由系统在脑海里气的上蹿下跳,直到最后消声。 他则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电视里又开始放送的各式凶杀案,有些困意。 最近有点太忙了,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酒疏回忆着最近的剧情点,在男女主认识后不久,剧院那边就会来一次全员度假,从此开始惩戒对象悲惨的一生。 要避开这个除了处理掉原著里的那两个变态外,还要以防万一给他们换一个度假地点。 酒疏再次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大都会附近适合休假的地点。 女主艾丽的魅力还是要重视的,随时都可能引来棘手的变态,让剧情重新回到原著的世界线上。 酒疏不得不谨慎以对。 而此时,祢辛也从昏沉沉的睡眠中醒来了。 他睁开眼,起身看着床边未干涸的鲜血,昨天才擦拭干净的墙面再次溅上了血迹,房间里到处都一片混乱,好像有人在这里打了一架。 祢辛沉默看着房间的一切,片刻后才去洗漱。 用清水洗去脸上的血污,已经愈合的伤口还残留着些微瘢痕,祢辛用头发稍稍遮掩。 然后,他坐在床边发呆,表情缺失的苍白面孔遮掩在房间的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午并没有太繁重的工作,祢辛即使不去工作也不会有人指责什么,只是他平时都习惯了早起去做工。 而今天,他突然不想那么忙碌了。 他只是觉得无比疲惫,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好像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无法挪动分毫。 或许画幅画会好一些。 为了缓解紧绷的神经,祢辛开始画画。 他表情漠然地画着画,妹妹没有在耳边发出嘲讽声音,似乎是因为昨天休息太晚而睡得很熟。 也可能是过度兴奋导致的失眠。 祢辛还记得昨晚祢心极度亢奋的样子。 让人羡慕,也让人有些嫉妒。 祢辛漆黑的瞳孔暗淡下来,不再去回忆那些自己本就不配得到的东西。 很快画完了一幅画,祢辛看着自己笔下的画,似乎有片刻的怔愣。 垂下眸子,他用一块白布遮住了画板。 然后将其放在了杂物的最里面,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中午,祢辛去食堂吃了午饭,然后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同事们在不远处谈论着新买到的专辑,说着酒疏的歌有多好听。 “总觉得跟其他的歌完全不一样!” “可能是听惯了歌剧吧,酒疏的曲子真的叛逆至极,但确实很好听!就像有魔力一样我已经循环上百遍了!” “那你买了多少份唱片?” “只有一份,其他都被抢光了,我差点连一份都没抢到!” “你不是说要给艾丽送一份吗?怎么,要食言?” 同事们说着说着将话题扯到了这座剧院最受欢迎的女演员身上,曾经艾丽一直都是人们话题的焦点,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话题的中心换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离他们这些人无比遥远的年轻歌手。 明明可望而不可即却依然热衷于讨论这个漂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歌手。 “嘿嘿,只有一份我不舍得嘛!” “啧啧!” 众人哄笑成一片,祢辛坐在舞台的另一端,与众人格格不入。 今天的他似乎格外沉默,一直都在给自己找事情做,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去想一些会让他太阳穴抽痛,大脑混乱的事情。 剧务们轻蔑地看着不远处祢辛忙碌的身影,面露鄙夷,小声议论着祢辛,对他抢着干活的样子很不屑。 “好像给老板多干点活就能多给钱一样,真是个狗腿子!” 新来的剧务很鄙视祢辛,觉得他这样做完全是在炫耀自己的力气,仿佛将他们比的很懒惰就能受到老板的嘉奖。 “这家伙整天都阴沉沉的,一天到晚待在那地下室里不知道干什么东西,真是恶心!” “地下室?是以前放杂物的杂物间吗?” “是啊,自从他来了就没人敢去了,也不知道被这个怪胎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反正现在没事干,去看看?”新来的剧务起了好奇心,很想看看这怪胎住的地方能有多恶心,以后更多一份嘲讽的谈资。 其他几个剧务对视一眼,也都蠢蠢欲动。 趁着祢辛沉迷干活,他们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来到地下室的入口处,低矮的台阶上潮湿斑驳,却意外的没有滑腻的青苔,倒也不影响走路,似乎被人打扫过一样,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脏。 地下室的门是被锁上的,可剧务们早已拿来了备用钥匙,轻易就打开了房门。 一打开门,剧务们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垃圾成山,被虐杀的小动物尸体散发恶臭的场面,反而看到了一个称得上整洁的房间。 还算宽敞的房间内部简单摆放着一张床和一套桌椅,除此之外就是堆积在角落的杂物和画像。 以及满满一墙壁的照片。 整个房间泾渭分明,一边是强迫症一样摆放整齐的各样事物,一边是凌乱贴满了照片的墙壁。 “真是个变态!”剧务们啧啧称奇地看着墙壁上的照片,“真没看出来这家伙居然是酒疏的粉丝!” “要是被酒疏知道自己被这么一个人喜欢,只怕要恶心死了!” “哈哈哈也是!” 说着,有剧务看着那么多照片,撕下了很多张拍摄得极为漂亮的照片,准备拿回去收藏,其他剧务见状也心照不宣地拿了几张。 虽然很瞧不起这个怪胎,但不得不说,他搜集照片的能力还是挺厉害的,全都是普通人根本找不到的珍贵照片。 “还有这么多画像!”拿完照片,有剧务拿起了地上整齐摆放的画像,看着上面没有五官的白裙女人。 “不会是艾丽吧,我真要吐了,这个怪胎居然还喜欢艾丽!” “他这种社会渣滓肯定早就盯上艾丽了!要哪天艾丽出了事,肯定是他干的!” 剧务们厌恶地皱着眉头恨不得将这些画像全都烧掉,下手毫不客气地将画板扔在地上,任由尘土染脏了精致的画布。 “这里还有一幅,藏得这么严实……”说着,其中一个剧务拿出了杂物里的一幅画。 画上盖着一层白布,缓缓揭开白布时,剧务看到了比之前画像更为细腻的笔触。 简单的颜色经由画笔极其温柔地绘出,不同于之前那几幅白裙女人的刻板僵硬,这一幅画像仿佛投注了异样的情愫,格外夺人眼球。 色彩与构图都很精美,随着白布脱落,画上一个青年细白的手腕托着脸颊,轻轻靠在桌子上小憩的画面映入眼帘,剧务一愣,目光在青年雪白的脸颊和动人的眉眼间停滞。 第一次认识到有时候画像会比照片更能描绘出一个人的美丽之处。 比起刚才墙上的那些杂志社偷拍的照片,这幅画更加让人爱不释手。 “这……”剧务有些不忍移开视线,好半天都没出声,其他剧务在好奇地看过来后也很久没有反应,似乎沉醉在画像中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这幅画真实得就好像画者真的亲眼目睹过那个漂亮的年轻歌手在地下室的桌子边轻敛眉眼的画面一样。 而画中特殊的视角更是绝妙,仿佛一个人隐在暗处用小心翼翼的目光勾勒出青年的每一个轮廓。 画中细腻的光影渐变和色彩变化令整个画面富有质感,即使未发一言也能从画中感受出那种无法遮掩的爱意和憧憬。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低沉可怖的声音从地下室外传来,庞大如怪物一般的身影站在门口,遮挡住了全部的阳光。 地下室内顿时一片昏暗,剧务们莫名心中一紧,看向门口。 在对上高大男人死寂无光的眼神时全都浑身僵硬起来。 虽然剧务们喜欢暗地里对祢辛冷嘲热讽,但其实没有一个人敢去直面这个男人的眼神。 那种仿佛在直视着死物的眼神会让每一个与其对视的人陷入无穷恐惧之中,一种源自基因深处对于未知的恐惧,毫无缘由,却足以令人胆寒。 阴暗的地下室,高大的丑陋男人,毫无疑问是一部恐怖电影最经典的开场画面,哪怕下一秒就会迎来一场血腥杀戮也毫不奇怪。 剧务们胆战心惊地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和画像,强作镇定地想要说些什么,两腿却已经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滚!”身形高大的男人漆黑眼瞳里透不出一丝光,轻易揪住几个剧务的衣领,狠狠将他们摔在了门外。 在众人吃痛的哀嚎声中,男人返回了地下室,看着被翻乱的地下室,他第一个寻找的便是早上画的那幅画。 白布已经掀开,画像被搁置在床边,没有受损,而旁边几幅曾经被十分珍惜的白裙女人画像丝毫没有引起男人的注意。 他修长的大手拿起地上的白布,目光与画像上的青年相触,少顷才默默垂下眸子,盖上了白布。 【你……】 【画的是酒疏吗?】 耳边传来了妹妹嘶哑的声音,毒蛇吐信一般冰冷。 第 24 章 1.24《罪案记录》 听到祢心的声音,祢辛拿着白布的手指顿了一下,本就苍白的骨节因为下意识地收紧而泛起毫无血色的死白。 【祢辛,为什么不说话?】祢心阴冷的声音在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身形高大的男人垂下眼眸,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保持了沉默。ъiqiku 而祢心像是已经明白了什么,他罕见地没有像往常一样歇斯底里,却比往常更加让人不安。 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是极度的愤怒和怨恨。 祢辛看着手中蒙着白布的画像,能感觉到妹妹心头的怨恨像汹涌的洪水不断冲刷着两人共用的心脏,汇聚成刺骨冰冷的毒针,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 【你最好不要再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祢辛。】祢心的声音低沉而憎恶,说完,他不再出声,仿佛就此揭过此事。 但祢辛知道,祢心只是将恨意藏到心底,等待最佳的时机施以报复。 事实也确实如此。 之后的几天里,祢心再没有跟祢辛说过一句话。 只是每当夜晚到来,祢辛陷入睡眠失去意识时,祢心就会出来将房间搅得一团乱。 那幅蒙着白布的画像也不知所踪了,不知被祢心藏去了哪里。 祢辛只知道祢心应该并没有把画毁掉,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对酒疏有多喜爱,哪怕只是一幅源自他人之手的画作,他也不舍得销毁。 但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祢心都会将其毁坏得面目全非。 而面对这一切,祢辛一直保持着逆来顺受的姿态。 他没有任何反抗,每天醒来都平静地收拾着自己的房间,无论是被砸烂的画板还是撕碎的床单,祢辛都一一收拾整齐。 而祢心却愈发变本加厉,每一天,房间都会变得比前一天更加糟糕。 直到一天清晨,祢辛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自己床头的墙壁上用猩红的颜料涂抹着一行行辱骂的字句。 “下地狱去吧!” “怎么还不去死去死去死!!!” “永远不会有人爱你!” “移情别恋的恶心鬼!” “恶心恶心恶心!” 祢辛低下头,看到墙壁上未干涸的颜料滴落在床铺上,晕出殷红如血的颜色。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有苍白的手背处紧绷着,显露出青色血管,修长的指节处还残留着染料的痕迹。 祢辛起身,看着满地狼藉的房间,突然觉得耳边又响起了若隐若现的嘈杂声,太阳穴处剧烈跳动着的痛楚头一次让他觉得有些无法忍受。 仿佛整个大脑都要裂开一般,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 或许该吃药了。 祢辛皱紧了眉头,拿出抽屉里的药盒,微微发颤的手指似乎预示着他此时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一颗颗药片在颤抖中掉落掌心。 理智濒临崩溃的祢辛将一把药片全都咽了进去,然后在耳边刺耳的耳鸣声中,世界恢复了平静。 他茫然的目光恢复了焦距,手掌也不再颤抖,只有太阳穴依然在跳动着对常人来说不堪忍受的疼痛。 祢辛没有在意这些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痛苦,他只是看着被吃空的药盒,意识到自己好像吃得太多了。 这些药是用来平复精神的,一两片就足以让祢心失去意识。 而现在,他吃空了整整一盒。 祢辛翻看着手中的药盒,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向不远处祢心的那一半区域看去。 在那张摆满了酒疏照片的桌子里,正放着一张游乐园的入场券。 是酒疏昨天才送来的,与祢心约定好今天一起去游乐园。 时间就在中午十点钟,而现在已经是七点钟了。 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祢辛走到桌子旁边,拉开另一侧的抽屉,果然看到了那张被小心放好的入场券。 入场券没有时间限制,但是酒疏早在昨天就已经说好,十点钟要来接祢心一起去玩。 “……”祢辛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他再次拿起自己的药盒,看到上面的药效时间是五个小时每片。 虽然知道药效不会因为药物剂量的增加而无限增加,但是祢辛记得自己上次多吃了几片之后,祢心的声音便消失了一整天。 也许是因为祢辛很少吃这种控制病情的药物,没有产生抗药性,导致每次吃药的效果都很好,比说明书上的最佳效果还要好。 祢辛沉默着收起了药盒,再次看向抽屉里的入场券。 印刷精美的游乐园入场券摆放在抽屉正中间,正面还画着一个甜美微笑的卡通小人,彩色背景中显出几分童趣。 昏暗的地下室内,在满墙壁血字的阴森气氛中,祢辛与那个卡通小人对视,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黑色短发遮掩着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消减了深深疤痕带来的恐怖感,身形高大的男人脸上明明没有多余的表情,却仿佛能从僵硬的肢体动作里看出些许无措。 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迷茫。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最终,苍白瘦削的指尖触及抽屉里的入场券,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走了入场券。 上午十点钟,酒疏准时到达了剧院后门。 之前一直走正门的,可似乎有些太显眼了,现在酒疏已经习惯在后门等待。 今天是他开车,方便去游乐园玩一整天后可以随时回来。 这座游乐园是酒疏挑选过的,是大都会久负盛名的游乐园,离中心城区有些远。 说是游乐园,其实更像一座主题公园,占地面积极广,即使开车环游也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勉强绕一圈。 其中各种娱乐设施和商场餐店倒是很适合情侣一起结伴玩耍。 停下车子,酒疏看向剧院后门的方向,果然看到了“祢心”的身影。 他打开车窗向“祢心”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上车了。 最近几天酒疏一直忙着狙击那些十长老俱乐部的人,也有些疲惫了,正好趁着今天空余时间与祢心来一场久违的约会。 当然,另一部分原因还是跟原著有关。 酒疏回忆着原著中的内容,最近这段时间应该是男女主的暧昧期。 在原著中,男主与女主的亲近引来了许多女主爱慕者的敌视,其中也包括那个苦大仇深的主人格祢辛。 想起那个目前为止还一直自认为自己爱着艾丽的主人格,酒疏稍微有些困扰。 这毕竟是一个计划的变量,如果不加控制,难免以后出差错。 不过好在祢心很听话,足以抵消主人格的不配合。ъiqiku 为了防止主人格像原著中一样因为过度爱慕艾丽而产生对男主的恶意,酒疏觉得最近还是尽量带着祢心外出散心为好。 只要将他与男女主相隔开,让主人格没有空闲去遇到男女主,那么就能减少很多麻烦了。 这样想着,酒疏没有注意到后门处的高大男人迟疑着走到了车门旁边,动作僵硬地打开了车门,用比祢心第一次上车还要无措的姿势,颇有些慌张地坐上了车。 酒疏从沉思中醒来,刚想要开车走人,眼角余光便看到“祢心”有些僵硬的表情。 嗯? 酒疏黑白分明的眼珠看向副驾驶座位上的恋人,与那双盈满紧张的漆黑瞳仁相对,略微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平常柔和的眼神。 作为一个资深任务者,酒疏早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更何况只是恋人切换了一个人格而已。 “坐好了,我们出发吧!” 酒疏清澈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澄净剔透感,如山泉泠泠,仿佛能流入人心头洗去一切紧张和疲惫。 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副驾驶座位,学着妹妹的样子低垂着头,在听到酒疏的声音时还是没忍住,微微抬起头,看着酒疏专注开车的侧脸,略微失神。半晌才回过神来,重新低下头,目光暗淡。 这一切都是属于妹妹的,而他不过是个可耻的偷窃者,趁着主人无法顾及的间歇里偷窃着属于他的宝物。 祢辛很清楚这一点。 他知道自己不该来,应该随便扯出一个理由替妹妹遮掩过去,而不是现在自己取代妹妹来参加这场独属于爱侣间的约会。 可是,祢辛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他只能用一个虚伪的理由来为自己掩饰某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筆趣庫 为了不让妹妹的恋人感到失望,所以才来替他完成这场祢心无法到来的约会。 而不是其他什么卑劣的理由。 祢辛如此重复着,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就连自己都无法被这个理由说服,直到酒疏停下车子都没有从冗杂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太阳穴处再次传来剧烈的痛楚,他表情却依然平静到近乎麻木。 “走了,祢辛。” 年轻歌手柔软的声音传来,竟令祢辛有一种他在呼唤自己名字的错觉,可是错觉终究只是错觉而已,在这个年轻歌手的眼中,只有妹妹一人。 祢辛抬起头,跟随酒疏下了车,进入了这座大都会有名的游乐园。 “今天你有点消沉,跟以前都不太一样。” 酒疏走在祢辛旁边,墨镜下的眼睛看向祢辛,似乎意有所指。 祢辛瞳仁几乎缩成一条线,有些仓皇地看向了身侧的酒疏,目光与那双露出墨镜的眼睛相对,却只看到了其中温润的笑意。 “不过放心,我说过了,即使有着另一面,你也依然是我的恋人。”酒疏重复着前几天的话。 从一开始,酒疏口中“另一面”的意思就不止包含着祢心病态扭曲的本性,还有他们双重人格的本质。 只是现在看来,无论是祢心还是祢辛似乎都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在酒疏眼中,其实祢心与祢辛终究都是一个人,无论表现出来的性格如何天差地别,其本质都是一样的。 酒疏并不会因为先认识了祢心就对祢辛怀有偏见。 更何况酒疏看得出来这个主人格一直在动摇着的心态。 毕竟即使是在次人格的影响下,主人格的态度也过于摇摆不定了。 这个原著中盖棺定论的精神疾病患者有着脆弱的精神和混乱的人格,或许连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想法。 在酒疏看来,无论是在爱着艾丽,还是其他事情的处理上,惩戒对象的主人格都幼稚得像个孩子。 一个假装自己比次人格更加成熟的孩子。 其实跟祢心一样都仍然被困在童年的阴影里无法自拔,一个变得沉默寡言,一个则变得残暴嗜血,都不过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而已。 缺爱的本质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改变,但幼稚的心理让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如何去爱一个人,又如何去得到爱。 酒疏猜测这个主人格甚至有可能在纠结自己同时对艾丽和他都有好感的事情。 没准还会觉得自己是个能一心两用的渣男。酒疏如此猜测。 这样也可以很好地解释那种显而易见的摇摆不定态度。 “!!!” 祢辛眼睛微微睁大,他呆呆地看着身侧的酒疏,看着这个美丽的年轻歌手,仿佛在做梦一样的恍惚。 他知道或许是自己理解错了,居然以为眼前的年轻歌手似乎已经知道了他与祢心共用身体的事情,并且亲口说并不在意。 甚至觉得即使有着另一面,即使是另一个人格,自己也依然是他的恋人。 祢辛放在身侧的手指再次颤抖起来,他沉默着收回了目光,不想让自己再继续幻想下去,害怕会就此沉浸在虚无缥缈的幻想里无可救药。 然而身旁的恋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伸出手,牵住了祢辛颤抖的手指,就像祢辛无数次梦中幻想的那样,十指相扣。 亲密的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恋人。 第 25 章 1.25《罪案记录》 此时正是正午十一点钟左右,游乐园人流量最大的时候,酒疏打算先去之前预约好的餐厅吃午餐,然后再去逛游乐园内部的娱乐设施。 游乐园里的娱乐设施很齐全,今天想必要玩到深夜才能回去。 然而当酒疏牵住祢辛的手向前走时,却感觉有些拉扯不动,扭头看了过去,狭长眼尾泛起淡淡困惑。 在看到身侧祢辛脸上的表情后,他漂亮的桃花眼停滞了一瞬。 只见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明明是个体格高大的大个子,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却莫名给人一种脆弱到极致的感觉。 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 比起祢心哭泣时的肆意,主人格祢辛的情绪表达显然要内敛许多,但越是内敛,也越是代表着无法排解的压抑。 以及在面对从未得到的温暖时更加脆弱的应对方式。 “……” 酒疏有些哭笑不得地停住了脚步,几乎能猜出祢辛此时心中复杂激荡的情绪,而解决方式也很简单。 酒疏伸出另一只早已拆掉石膏的手,示意祢辛低下头,在对方迷茫而乖顺的眼神中,揉了揉他一头发质冷硬的头发。 比记忆中母亲最温柔的抚摸还要轻柔,足以让人迷醉。 “今天的你,我也很喜欢,现在一起去吃午饭吧!” 然后在人潮熙攘中,酒疏牵着祢辛的手走到了游乐园入口不远处的餐厅。 而他身侧,肤色苍白的大个子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追随面前的年轻歌手,修长骨节不自觉回应着手心的手掌,缓缓收紧,仿佛是在害怕这场甜蜜到虚假的美梦会如泡沫般消散。 餐厅内,酒疏点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菜,然后将菜单递给了身旁的祢辛。 这个看上去沉默得过分的男人一直低着头,黑色短发遮掩着上半张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只有单薄的唇略显紧张地抿起,似乎连看都不敢看身边的恋人。 在酒疏递给他菜单之后,他犹豫了一下,点了跟酒疏一样的餐点。 显然,看似沉默的他其实很关注酒疏的一举一动,将每一道菜都记在心里。 酒疏弯起眸子,眼角潋滟着淡淡的温和笑意。 今天的主人格似乎比以前要坦率一些了。 点完餐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了。 两人坐在一个靠窗的包间里,单向透明玻璃让包间内的顾客可以自由欣赏窗外的风景而不用担心隐私问题,这让酒疏的姿态变得放松了许多。 他纤长白皙的指骨揉了揉略带疲惫的眉心,然后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简单的白色衬衫向上拖拽露出雪白劲瘦的腰肢,紧致的腰部肌理依稀可见。 伸完懒腰,酒疏就姿态随意地靠在了祢辛肌肉线条流畅的肩头,觉得祢辛未绷紧的肌肉还挺柔软的,枕起来还算舒服。 然而随着他枕上去的时间久了一些,肌肉渐渐紧绷,酒疏感觉枕的不太舒服了。 抬起眼,酒疏看到祢辛呆呆看着自己的眼神。 漆黑眼瞳之中闪动着些许隐藏着爱意的光芒,像一个得到梦寐以求礼物的孩子般,脸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看着祢辛的眼神,酒疏眨了眨眼,几乎有些分不清主人格与次人格的区别了。 叮铃——上菜的声音打破了包间内的寂静,随着服务员端着菜进入,酒疏也收回了目光,只是依然靠在祢辛肩头。 他脸上挂着墨镜还戴着口罩,所以倒也不用担心服务员认出自己。 只是哪怕遮盖得如此严实,不知为何,还是能看出这个黑发的年轻人是个颇为美丽的人,即使穿着朴素也依然掩不住一身清贵通透的气质。 上菜的服务员们目光时常会不受控制地落到他身上。 在看到酒疏如此亲密地依靠在祢辛身上时,都露出了些许不敢置信的眼神,只是出于职业道德而没有贸然出声。 毕竟祢辛这次并没有戴口罩,只是用黑发简单遮盖了脸上的伤痕,任谁都能看出那称得上凶神恶煞的体型气质,与酒疏这个美丽的年轻人极不相配。biqikμnět 最后甚至其中一个服务员上完菜迟迟不肯走,欲言又止,看向酒疏的目光有些担忧。 似乎在担心酒疏是受到身旁那个可怕的怪物男子威胁才做出如此亲密的举止的。 闭目养神的酒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祢辛注意到了。 他抬起头,看向了服务员。 “!” 站在不远处的服务员对上那双眼睛,立刻浑身僵硬地滞在原地。 明明是一双没有太多情绪,木讷到近乎空洞的眼睛,却能让任何与其对视的人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感。 藤蔓般蔓延丝丝凉意,深入骨髓。 服务员在同伴们同样恐惧的表情中被拉走了,而正准备开始用餐的酒疏抬起头,只看到祢辛重新安静低下头,略带笨拙地学着酒疏动作开始用餐。 酒疏仿佛觉察出了什么,瞥了一眼匆匆离开的服务员们,嘴角流露一丝笑意,没说什么开始用餐。 这几天狙击十长老俱乐部的行动很成功,已经将那些始终找不到对手是谁的俱乐部成员们愁得焦头烂额。 同时,酒疏也搞清楚了俱乐部那边下一次献祭的地点,似乎是一所中学,他们准备把一整个学校的学生全都虐杀献给卡斯莫斯。 酒疏并不打算让这些泯灭人性的家伙顺利举行祭祀,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只要俱乐部有所行动就会立刻将消息扩散开,确保祭祀彻底被破坏。 收回思绪,酒疏正式开始用餐。 身旁的祢辛也跟着他的动作安静吃着午餐,他很不挑食,无论什么都吃,即使酒疏点的菜都有些辣,苍白的嘴唇泛起细微绯红也依然毫不在意。 见状,酒疏倒了一杯解辣的果汁递给他。 祢辛看着面前的果汁,似乎愣了愣,好一会儿才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拿起果汁。 他略带拘谨地双手捧着果汁,眼睛依然不敢看酒疏,只是很干脆地一仰头,将满满一玻璃杯的果汁一口全都喝完了。 酒疏都有些看呆了,随即便哑然失笑,知道祢辛虽然表面看似不紧张,其实已经紧张的不行了。 与祢心一样,是个可爱过头的人。 而就在酒疏约会的时候,另一边的十长老俱乐部祭坛附近,上次监控画面里的主祭老者戴着一副白色的兔子面具,举起手中的神像,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神秘的仪式。 他四周已经围满了安静等待的俱乐部成员们,全都是一身兜帽黑袍遮掩着全身,只露出一副白色的兔子面具。 这里是俱乐部的众多据点中的一个地下祭坛所在地。 灯火通明的地下大厅,到处是奢靡的装修和被困在金质牢笼里的祭品。 遍体鳞伤的祭品们被砍去四肢,挖去眼睛,只留下能发出声音的喉舌和流出血泪的眼眶。 凄惨的哀嚎声回荡在整个祭坛大厅,这便是他们献给神最好的祭品。 “我听到了!” “神在说话!” 突然,主祭大声叫喊了起来,与之前的冷静相比,此时的他显得有些疯狂。 听到主祭的声音后,周围的兔子面具们都有些躁动,呼吸也变得兴奋起来。 但他们依然维持着良好的秩序,没有出声,直到主祭停下动作才出声询问神究竟说了什么。 而主祭则是好半天才回应,他浑身神经质地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指向了祭坛西面的方向。 “之前的祭祀地点需要更改,神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过来了,一定是神在告诉我们什么!” “那里!就是神所想要的祭品!” 主祭睁大了布满可怖血丝的眼睛,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嗓子都变得嘶哑,充满了疯子般的癫狂。 而他所指的方向,正是大都会西面。 那里有着大都会最为繁华的商业区和娱乐场所,包括那座久负盛名的大都会游乐园。 【呵呵呵!】 餐厅包间里,系统突然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正在用餐的酒疏不动声色地敛下眸子,知道系统一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任务者,你还有最后的机会!杀掉你面前的惩戒对象!】 【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你的灵魂再强大也敌不过那些超自然的神秘侧力量,有些事情你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 酒疏听着系统这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从刚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耳朵快要听出茧子了,他脸色如常地继续夹了口菜,照例回了一句【哦。】 系统被气了个倒仰,只得最后放下了一句狠话【哼!不见黄河不死心!】 然后就再不出声了。 只是酒疏能感觉到脑海里的系统似乎在得意着什么。 垂眸思索了片刻,他拿出手机,点开其中的监控画面,看到那座被选定为祭祀地点的学校附近,俱乐部的人都撤离了。 酒疏眉头微微皱起,目光看向窗外的游乐园,在人来人往的游乐园入口看到了些许异样之处。 大门开始被关闭,许多想要出门的游客全都被关了起来,正发出恼怒的吵嚷声,而门外的人则都戴着熟悉的兔子面具,冷冷看着游客们,丝毫没有要打开门的意思。 “啧。”酒疏就知道系统不会干什么好事情。 酒疏又看向身旁安静吃饭的祢辛,这个卡斯莫斯的人类化身。httpδ:Ъiqikunēt 在酒疏的目光中,祢辛停住筷子,半晌才开始僵硬地继续用餐,耳尖却已不知不觉间染上淡淡的红。 俨然一副初次约会的生涩模样。 酒疏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又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发出了报警信息,果不其然被拦截了信号。 这些十长老俱乐部的人准备还是很齐全的。 那么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确了,十长老俱乐部的人似乎已经更改了祭祀地点,将这座游乐园当做了新的祭祀地点。 看来剧情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即使再怎么努力躲避,还是逃不过。 系统大概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 砰砰!——连绵不断的枪击声突兀响起。 “啊啊啊!!!” “杀人了!杀人了!” “你们究竟是——”围在游乐园大门口的人们尖叫着倒下,鲜血淋漓几乎要将地面染成血红。 死人带来的恐惧是极具震慑力的,原本还在游乐园入口附近徘徊的人们全都恐惧地往反方向逃去。 看着窗外人们四散奔逃的惨状,酒疏细嫩的指尖轻轻摩擦饱满的唇瓣,神色淡淡。 如今的情况确实让人有些头疼,但也并非无法解决。 只需要有一台电脑。 酒疏站起身,准备出去寻找。 身旁的祢辛也早已停下了动作,他正看着窗外的惨状有些出神。 耳尖似乎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听到了什么声音。ъiqiku 一些低低的凄厉惨叫,混杂着许多祈祷和充斥欲望的诡异笑声,就如同他以前每次病情发作时一样嘈杂。 只不过比起发病时的恍惚,现在的祢辛能够更清楚地听到这些令他心中莫名烦躁的声音。 他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刚想要拿出药片吃下,就看到酒疏起身准备走出包间。 祢辛瞳孔紧缩,几乎是立刻握住了酒疏细白的手腕,罕见的恐慌感充斥他的心脏,害怕酒疏离开。 就仿佛离开后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而这场偷窃而来的美梦也会须臾间破碎。 “酒疏!外面,很危险!”祢辛语气带着些急切,不常开口的他磁性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比祢心的声音更加稳重。 酒疏闻言,停下了脚步,果然听到包间外传来了不少人的惨叫,但却唯独没有枪声。 着实有些诡异。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此时的餐厅内已经遍布惨死的尸体,全都痛苦地大张着嘴巴,仿佛窒息一般。 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血色雾气正不着痕迹地漂浮在餐厅铺满的红毯上,不断蔓延。 而在快要进入酒疏所在的包间时,雾气停住了,开始无头苍蝇一般地乱转,但就是无法飘入包间。 包间内, 酒疏想起刚才系统所说的“超自然力量”,便再次看向包间窗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 天空变成血红色了。 这让酒疏想起了电影中的画面,在惩戒对象的恐怖电影中有许多次出现过这样的天空,仿佛被鲜血染红后再用胡乱涂抹的红色颜料加以填充,充满了怪诞无稽的空间错乱感。 由于酒疏看过不少类似的意识流电影,所以一直以为是电影用夸张摄影手法,为了体现出电影世界中的压抑和血腥才刻意描绘出如此画面的。 却没想到这就是真实存在的天空。 不,应该说是祭祀时出现的异象。 现在想来,这样的天空在电影里出现时似乎都是惩戒对象在砍人,鲜血与猩红色天空相得益彰,分外相称。 看来这就是那些被选做祭品的人们始终逃不出去的原因了,这片区域已经被超自然的力量封锁。 这片天空就是被封锁的证据。 卡斯莫斯居然真的在给信徒们回馈力量。 酒疏看了看祢辛,突然开口:“祢辛,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在电影中的惩戒对象似乎从来没被血红色天空困住过,往往砍完人,天空就恢复了原状,他也沉默着继续走向下一个地点。 祢辛点了点头,酒疏戴上墨镜,玫瑰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勾起,笑道:“那我们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下次再来补上一个约会吧!” 祢辛看着年轻歌手墨镜下露出的雪白肌肤,似乎被笑容惊艳,顿了顿才不好意思地领着酒疏向门外走去。 刚才酒疏想要一个人走出去时,他的心中很慌张,不祥的预感几乎要将他的大脑占满,但现在与酒疏手牵着手之后,那种不祥的预感又突然不见了。 祢辛低下头,看着手中雪白柔软的手掌,悄悄收紧了手指。 他知道自己很卑鄙,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将这场卑鄙的约会持续得久一点,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祢辛打开了包间的门,而门外原本弥漫的诡异雾气随着祢辛前进的脚步而不断后退,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酒疏发现了雾气,他谨慎地戴上口罩,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却发现与自己牵着手的祢辛突然不动了。 “怎么了?”酒疏扭头,看向祢辛。 而祢辛的脸色则变得有些苍白,他躲闪着酒疏的目光,握着酒疏手掌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他的耳边,是妹妹的声音。 【这里是……?】 【……】 【你他吗在干什么!!!】 这场卑鄙的偷窃而来的美梦终于到了梦醒之时。 第 26 章 1.26《罪案记录》 【你居然敢!居然敢——】 祢心的声音是愤怒到极致后的深深憎恨,他看着祢辛与心上人紧紧相扣的手,一瞬间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你这个恶心透顶的杂种!】 【居然敢冒充我!】 祢辛听着耳边祢心恨得仿佛要滴出血的声音,呼吸似乎有一瞬的不稳,瞳孔失焦,一时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梦境破碎的时刻比他预想中的要来的早许多,也比他想象中更让他难以接受。 仿佛心脏被用力拧紧,榨出其中每一滴鲜血,剧烈的痛苦比任何肉体上的痛苦更让人无法忍受。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妹妹醒来后识相地让开,将偷窃来的恋人归还,但直到现在,祢辛才察觉到自己心中的卑劣。 他下意识收拢握着酒疏手掌的手,颤抖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不愿分离片刻。 “祢辛?” 酒疏看着祢辛越来越苍白的面孔,心道不妙,不禁面露忧色。 他怀疑是餐厅外血红色的天空对祢辛产生了些许未知的影响。 现在的惩戒对象毕竟还不是原著中那个经历了生死的卡斯莫斯化身,没有那样的不死之身,也意味着他随时会回到原著中那个悲惨结局。httpδ:Ъiqikunēt 在剧情的惯性下,哪怕改变了被火烧死的结局也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惨死的结局。 酒疏眉头微皱,墨镜下,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些许担忧,他拿出口袋里备用的口罩,准备给祢辛戴上。 如果是门外的天空影响了祢辛的神智,那么餐厅里随着天空变化而出现的血色雾气可能也是影响因素之一。 “祢辛,清醒一下,别怕!” 酒疏纤长白皙的手指替祢辛戴上了口罩,虽然这薄薄的口罩起不到多少防护作用,但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恋人指尖柔柔划过脸颊的感觉轻的如同一片羽毛,唤醒了祢辛陷入混乱的情绪。 他瞳孔聚焦,看着面前的年轻歌手,还有那张美丽白皙的脸上带着的担忧。 露出墨镜的温柔瞳孔里只映出了他一人的脸孔,就好像自己就是他的爱人,而他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那种独一无二的温柔缱绻足以令人深陷其中。 祢辛呆呆地看着酒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注意到脸上的口罩,知道是酒疏误会了什么。 不过他没有辩解什么,依然保持着沉默。 耳边是祢心愈发刺耳的诅咒尖叫声,还有从血色天空出现后就连绵不断的嘈杂声音。 两者混杂在一起,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杂乱尖锐。 “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酒疏略带严肃地询问着祢辛的情况,想判断一下究竟是什么影响了祢辛。 【快点告诉酒疏真相!你这个卑劣无耻的狗东西!】 【快点把身体让出来!我才是酒疏的恋人!你这个混账!】 祢辛抬起变得有些木然的眼睛,看着酒疏担心的眼神,嘴唇无声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没事。” “只是该吃药了。” 他现在的太阳穴很痛,确实是该吃药的时候了。 【……你!】听到祢辛的回答后,祢心的声音为之一滞,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旋即暴怒不止,声音近乎歇斯底里地在脑海里咒骂祢辛是无耻之尤。 而祢辛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吃药?” 酒疏想起原著中的内容,这才明了刚才应该是祢辛的病情发作了。 原著中,祢辛的精神确实很不稳定,需要偶尔吃药,不过表现得没有刚才那么严重,都只是一笔带过,导致酒疏都不记得这一点了。 “嗯。” 祢辛似乎有些躲闪地垂下眸子,声音依然低沉磁性,带着他特有的压抑内敛:“对不起,之前没有告诉你,我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需要定时吃药。” 是的,至少医生是这么说的,他并没有欺骗酒疏。 他只是没有告诉酒疏吃了药后,祢心的声音会消失。 “那你有带药吗?”酒疏并不在意那些小事,更关心祢辛的身体健康。 祢辛闻言,垂下眼,拿出了不知为何一直带在身上的药盒,在耳边愈发刺耳的杂音中咽下了五片。 “我,没事。别担心。” 祢辛因为久不言语而略显生涩的声音带着些许紧张。https:ЪiqikuΠet 似乎在害怕酒疏因为精神疾病的原因而嫌弃自己,又似乎是因为别的不可告人的原因。 酒疏看出祢辛的紧张,不疑有他,柔软白皙的手掌轻轻贴在他戴着口罩的脸颊,动作充满了恋人间的亲昵。 声音里也带着令人不由自主心跳加速的温柔:“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是这餐厅里的怪东西影响了你。” “我们走吧,尽快离开这里,迟则生变。” 说完,酒疏继续牵着祢辛的手向前走去。 这餐厅里的血色雾气虽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迹象,还隐隐在随着他们前进的步伐而不断后退。 但给酒疏的感觉不怎么好,他直觉有问题,最好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而他身后,祢辛低垂着头,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刚才被抚摸的地方,留恋于恋人尚存的温度。 在耳边逐渐消失的耳鸣声中,他轻声应是,垂下的眼眸中仿佛空洞无一物,又仿佛蔓延着些许病态的阴影。 如果没有感受到温暖的阳光,他或许还能忍受冰冷孤寂的黑暗,然而现在,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再也无法回到那死寂无光的角落里等待属于怪胎异类注定的死亡。 或许就如同母亲所说,他确实是个天生恶种,偷窃了属于他人的幸福却还不肯归还,且直至现在仍无一丝悔意。 抬眼,祢辛目光直直地看着年轻歌手与自己紧握在一起的手,缓缓地收紧了略显粗糙的大手,感受到手心柔软的触感后才稍微缓解了心头的患得患失之感。 他知道这场梦迟早要破碎,但还是希望越迟越好,哪怕为此不择手段。 付出一切也甘之如饴。 酒疏并未察觉身后恋人的异状,他正专注于观察餐馆内的情况。 走出包间所在的悠长走廊,他们看到了宽敞大厅内遍布的死尸,凄惨的死状仿佛是死前看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物,又像是窒息而死。 十足的诡异。 大概是这血雾做了些什么。 酒疏看着悬浮在地毯上的红色雾气,面露思索。 这血雾之所以没有对他动手,很可能是因为惩戒对象。 “……” 瞥了一眼身侧的祢辛,酒疏联系电影中的内容,猜测在这个祭祀封锁的空间内,祢辛作为卡斯莫斯的人类化身,即使还未经历死亡洗礼也能够不受限制,且空间内由此衍生出的怪异现象也会对其退避三舍。 那么要离开这里对祢辛来说大概也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接下来由你来带路吧,我们需要尽快离开游乐园,具体原因我们离开之后再跟你解释。” 酒疏认真地对祢辛说着,而祢辛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于年轻歌手的任何请求他都会毫无保留地答应。 即使不告知原因也没关系,因为祢辛百分之百地信任着他,信任着自己的……恋人。 因为心中对酒疏的称呼,祢辛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他抿了抿单薄苍白的唇,握紧酒疏的手,带着他朝餐馆外的方向走去。 虽然不太知道原因,但正如酒疏所认为的那样,祢辛能感知到出口的方向,不在原本大门的方向,而在另一个方向。 “还能感觉到其他东西吗?”酒疏听着祢辛叙述自己此时的感知,继续询问道。 “还有耳边的……杂音。”祢辛迟疑了一下才说出了刚才响起的杂音。 他略有些局促地握着酒疏的手,在心中一遍遍重复他没有欺骗恋人,他只是没有说刚才还有妹妹的声音。 而且他仅仅是贪恋片刻的温存,并不是有意隐瞒,没有丝毫对恋人的恶意。 不过即使这么说着,祢辛还是对自己的隐瞒感到有些不安和愧疚。 祢辛觉得自己确实很卑劣,欺骗恋人的负罪感远比抢夺妹妹恋人的负罪感要强烈。 几乎要让他不堪重负。 “有祈祷的声音?”酒疏若有所思地轻敛下眉眼。 身为卡斯莫斯的人类化身,居然能在祭祀现场听到刺耳的祈祷声音。 那这就大概率意味着那些俱乐部成员的祈祷声真的能够传递到卡斯莫斯耳边,所以才获得了这些超自然力量。 无论卡斯莫斯是否满意这些祭祀,通过这种联系,这个世界的普通人都通过这种与神接触的媒介获得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现在想来,电影中惩戒对象逢祭坛必踩塌的原因或许也有一部分是不堪忍受耳边充斥欲望的祈祷声了。 酒疏陷入沉思,细嫩的指尖不自觉轻轻摩擦红润的唇,泛起淡淡的艳色。 乖巧回答着酒疏问题的祢辛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玫瑰花瓣一样的唇上,片刻后又忙收回了目光,有些难为情地不敢再看。 就在祢辛陷入纠结之时,他耳边混乱的祈祷声突然被一股熟悉的尖叫声取代。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嘶哑痛苦的声音中充满了对这世间一切事物的怨尤。 并非如往常一样出自脑海,而是忽远忽近,与那些诡异笑声、祈祷声混杂在一起。 祢辛动作一顿,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到头顶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猩红,仿佛要滴下血来。 而在药物作用下沉睡的祢心的情绪也变得幽深难言起来,祢辛能感觉到丝丝充满憎恶的血腥味从祢心那里传递过来,如同浸泡在尸山血海般充斥暴虐扭曲的情绪。 此时,游乐园外的地下祭坛内, 神神叨叨的主祭猛地张开双手,睁大了血丝遍布的眼睛。 他感觉到了,这次他真的感觉到了神的回应,不同于以前窸窸窣窣意味不明的无意义喃喃,和之前更换祭祀地点时奇异的直觉指引。 现在他真的听到了神的声音。 神在憎恶,在愤怒,在宣泄着心中难以排解的怨恨。biqikμnět “一定是祭祀还不够!他们的痛苦、他们的苦难,还不够多!” “需要更多的苦难!” 祭坛周围的兔子面具们随之发出兴奋的尖叫,叫嚣着要献给神更多的苦难。 游乐园内, 酒疏也抬起头,看着头顶变化的天空,刚想要说些什么,身旁的祢辛就猛地将酒疏抱进怀里,朝着不远处的小旅馆跑去。 即使事态十分紧急,祢辛的动作依然很温柔,将酒疏整个公主抱在怀里,手臂笼在腿弯和颈肩处,将怀中漂亮的年轻歌手完全护在其中。 猝不及防之下,酒疏黑色发丝微微凌乱,头枕在祢辛随动作起伏的肌肉饱满的胸膛上,困在这充斥荷尔蒙气息的怀抱里。 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随后又平静下来,冷静的目光从祢辛肩头往后看。 滴滴嗒嗒——血红色天空下起了血色的雨水。 落地缓缓凝固成某种血浆,活物一般蠕动着汇聚在一起,形成形状扭曲的瘤状物。 看上去就十分不祥。 随着祢辛带着酒疏一起躲入旅馆,视线也随之被阻挡,不知是不是错觉,酒疏竟觉得那些逐渐汇聚在一起的瘤状物看上去竟然像一具拼凑的人体。 地面上,一个个瘤状物组成的细长人体朝向旅馆的方向行走,似乎还发出了尖细破碎的声音,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那些东西,好像在说话?”酒疏被祢辛轻轻放下,眉头微皱。 “……”闻言,祢辛看向旅馆紧闭的玻璃门外那些散发着熟悉气息的细长人影,耳尖似乎微微颤了一下。 “……”祢辛沉默着低下头,没有回答问题,指尖却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因为没有说出实情而感到深深的负罪感。 其实他听见了。 他听见它们在用祢心的语气说:酒疏,你身边的是怪物。 第 27 章 1.27《罪案记录》 取下墨镜,酒疏观察着旅馆外的细长人体,目光从组成它们身体的半固态血浆状液体到天空上还在不断掉落的血色雨水。 这是除了血雾之外的第二个怪异现象,但比起血雾,这个东西给酒疏的危险感倒不太强烈,只是觉得很是怪异。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酒疏不由得仔细观察了半晌,却一无所获。 旅馆外,血红色天空变得愈发阴沉,随着血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凝固形成的瘤状细长人形也越变越多了。 酒疏探究的目光只轻轻一扫就能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怪异人影朝着旅馆走来,从人影处传来的细碎嘈杂声音如同精神污染,即使隔着紧闭的旅馆玻璃门也能隐约听见。 只是听不懂意思,似乎只是些怪异混乱的音调。 收回目光,酒疏眉头微皱,暂时搁置了对这些细长人形的疑虑。 目前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离开这座游乐园,否则后面可能会出现更多异状,现在还只是这些行动缓慢,危险度不高的细长人形,之后就可能是一些更难对付的东西。 叫上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旁边发呆的祢辛,酒疏示意他们需要尽快离开。 外面现在围满了细长人形,虽然直觉并不危险,但一向谨慎的酒疏并不打算冒险。 他准备先在旅馆里休整一番,找到电脑将这里的信息传递出去,并筹划好逃生路线。 这样想着,酒疏观察着这座旅馆内部的情况。 一共三层的旅馆内部装修雅致精巧,现在却到处一片狼藉,混乱不堪,似乎遭遇了一场可怕的洗劫,血迹也从墙角天花板依稀可见。 但旅馆前台的财物却没有丝毫受损,显然并非因为寻常洗劫。 地上残留着凌乱的血脚印,酒疏顺着脚印看向楼梯的方向,知道事故发生时人们应该都逃往了楼上,就是不知道还幸存下多少。ъiqiku 希望还有幸存者,酒疏想起了刚才餐厅里的惨状。 “我们上去看看吧。”收回思绪,酒疏看向了身旁的祢辛。 “……好。”身形高大的男人不知为何有些走神,直到酒疏出声才回过神来。 他收回盯着旅馆外的视线,重新握紧了恋人的手掌,跟随着酒疏的步子向楼上走去。 只留下身后越来越靠近的细长人形,以及那些尖锐刺耳的叫喊声:“怪物!” “怪物!他是怪物!” “不要相信怪物!” “酒疏!我才是祢心啊!他是个怪物!” 声音越来越近,且越来越清晰,像是随时会被身旁的恋人听见。 然后便会迎来这场美梦破碎的时刻。 “先等我一下。” 酒疏突然出声停住了脚步。 “!” 祢辛动作有些异样的紧绷,这个身形高大异常的男人平素木然的脸上似乎带着紧张,他抬眼看着酒疏,漆黑瞳仁几乎缩成针尖大小。 酒疏松开了与祢辛十指相扣的手,转身走开。 有着修长骨节的手指下意识颤抖着想要挽回恋人的手,祢辛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间毫无血色。 不过酒疏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唾弃他的卑鄙,打开旅馆大门去拥抱那些带着祢心气息的细长人形。 而是走到旅馆前台处仔细寻找着什么。 酒疏找到了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虽然似乎被其主人在慌乱中摔在地上踩了几脚,但勉强还能用。 “我们走吧。” 拿到电脑后酒疏并没有立刻开始操作,而是收起电脑,准备到安全地带再开始用电脑联系外界。 门外的细长人形越来越多了,旅馆一楼随时有被突破的风险,他们需要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酒疏早在进入游乐园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座三层建筑与旁边的商场是连接起来的,由几条密闭连廊构成了彼此间的通道,大概是游乐园主办方为了方便游客购物和休息才如此设计的。 他们可以通过那些连廊去往旁边的商场,从而避开旅馆附近的细长人形。 酒疏观察过了,很奇怪,那些细长人形明明是随着雨水降落的,密密麻麻哪里都是,遍布目之所及的所有方向,形状举止不一。 行进的方向却都异常一致,似乎都是这座旅馆,就好像能察觉到这座建筑物内部有着人类气息一样。这座旅馆已经被团团包围,也只能从其他通道离开这里了。 “好。” 祢辛声音低沉磁性,他动作轻柔地伸手帮酒疏拿过手里略显沉重的电脑,然后终于再次与恋人牵起了手。 十指紧扣的那一刻,他口罩遮掩下毫无血色的脸庞似乎变得缓和了一些,漆黑瞳仁中也沉淀着深沉的爱欲。 显然,手心失而复得的温暖令刚才近乎崩溃的他迷恋到无法自拔。 “谢谢。”酒疏倒是没想到祢辛如此体贴,与他高大的体型完全不匹配的细心。 其实对酒疏来说这点重量根本不算什么。 作为一个历经无数世界的资深任务者,在这个世界他的灵魂强度也在影响着这具身体。 虽然纤细的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但实际上,他现在的实力完全相当于这个世界的顶级搏击高手,恢复能力也比常人强很多,不然也不会骨折几天就取下了石膏。 在力量方面虽然比不上惩戒对象,但随便打翻几个普通男性还是不在话下的。 祢辛听到酒疏的道谢,目光在酒疏带着笑意的眼眸处停留,似乎有些着迷,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害臊地垂下了眸子。 两人就这样顺着楼梯上残留的血脚印一路走到了旅馆二楼,二楼处似乎有细微的人声传来。 有人躲在旅馆二楼。 酒疏刚才走出餐厅时就已经取下了口罩,现在察觉到可能有人后又重新戴上了口罩,犹豫了一下,连有些阻碍视线的墨镜也一起戴上了。 最近出了专辑之后他的热度似乎更高了,虽然已经拒绝了不少颁发奖项出席典礼的邀请,但他的脸还是经常会出现在街头巷尾的大屏幕里,酒疏不得不谨慎一些。 “先找个房间,我看能不能向外界传送消息。”酒疏并不打算去找那些幸存者,现在还是先联系上外界比较重要。 祢辛闻言便避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了一间无人的客房。 酒疏走进客房,首先走到窗户附近观察情况。 窗外雨声很大,那些细长人形增加的速度也非常快,刚才还只是细密的一个个,现在就已经汇聚成一片血红色。 从二楼窗口远远望去,简直就像一片猩红色会蠕动的血肉地毯。 “……”酒疏知道要加快速度离开这里了。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远处地平线的方向,发现也已经被血红色覆盖,不过这些细长人形似乎还无法闯入旅馆,一直在附近徘徊。ъiqiku 问题不大。 酒疏收回目光,开始认真敲击键盘,手指快得几乎要出现残影,除了之前受伤的右手还有些迟钝外其他都一如往常。 酒疏身后,从他掀开窗帘开始就一直屏息的高大男人悄然放松了紧绷的指尖。 他默默看着心爱的年轻歌手坐在床边专注敲击键盘,目光有些怔忪,片刻后才生涩地学着妹妹的样子坐在酒疏身旁。 两人间的距离很近,但没有亲近到肌肤相贴,祢辛低垂着头,看着两人相距不远的手臂,久久未出声。 略显空洞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年轻歌手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电脑上,祢辛看不懂电脑上飞速划过的一行行代码和数据流代表着什么。 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身侧的恋人,仿佛要把恋人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在心中。 这样在最后揭开真相被抛弃的时候,他还有些许记忆可以作为最后的宝物珍藏,在沉沦孤寂冰冷的黑暗中时也还可以拥抱着这些温暖的记忆死去。 这便是令祢辛感到幸福不已的结局了。 【怪物!你这个该死的怪物!】 耳边祢心的声音还在忽远忽近。 祢辛知道他快要到了,将要揭开最后的真相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妹妹会变成外面的怪物,但祢辛却能感觉到外面那些怪物气息里无法遮掩的怨恨。 与身体里传来的祢心的情绪同出一源。 身旁,肤色雪白的恋人还在看着电脑,指尖轻轻摩擦着唇瓣似乎在思考什么。 祢辛垂下眸子,放在酒疏身侧的手掌向前靠近,修长略显粗糙的手指犹豫了良久才缓缓地牵住了恋人腰间衬衣的一片衣角。 动作很轻,轻到酒疏没有丝毫注意,却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深深依恋。 带着几分不舍地收紧手指,祢辛口罩下的脸庞暗淡下来。 他真的不想离开酒疏。 祢辛觉得自己确实如妹妹所说卑劣到了极点。 他竟然在想,如果祢心能一直不出现就好了,如果酒疏只属于自己一人就好了。 看向窗外的细长人形,祢辛漆黑瞳仁里似乎闪过了些许连自己也不知晓的杀意。 窸窸窣窣—— 旅馆外,原本正在努力靠近旅馆的细长人形们伸出扭曲纤细的肢体触碰着旅馆的门窗和墙壁,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 本可以轻易砸碎巨石的力量根本无法突破旅馆的墙壁。 【祢辛,是你!是你在搞鬼!】 【该死该死!该死!你真是该死!】 细长人形们用没有五官的头颅位置向着二楼的方向,发出在外人听来嘈杂的窸窣杂音,而祢辛只是安静地看着它们,没有丝毫动作。 这个游乐园很奇怪,充满了奇怪的东西,也让祢心和他都变得很奇怪。 祢心变成了怪物,而他则可以阻止那些怪物。 祢辛知道自己应该把这些消息告诉酒疏的,酒疏刚才一直在询问。 但是如果将怪物的事情如实告知,也就意味着这场梦将要破碎了。 祢辛沉默着垂下头颅,不敢再看身旁恋人的脸,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堕落到了极点。 如果说原本爱上艾丽之后再次对酒疏一见钟情已经是不可饶恕的重罪,那现在他接连对恋人撒谎便是更加不可饶恕的罪行了。 祢辛还记得母亲曾经教导的一切,那些刻骨铭心的诅咒,诅咒着一切负心之人,一切浪荡不守忠贞之人。 他现在与母亲所说一致,一个天生的坏种,无可救药。 “……”祢辛握着酒疏衣角的手指微微颤抖,片刻后才平稳下来。 或许是绝望到了极点的大脑再也无法忍受纠结混乱的情绪,开始自救,祢辛看着窗外的细长人形们,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现在祢心已经变成了外面的那些怪物,那样也意味着它可能会伤害到酒疏,伤害到身旁这个脆弱的年轻歌手。 它已经不再适合成为酒疏的恋人了。 那么,酒疏喜欢着的这具身体内就只有他了。 他才是酒疏的恋人,而不是旅馆外的怪物。 祢心口中的怪物应该是它自己才对。 祢辛垂下眸子,似乎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种堪称无耻的念头,但这念头一经出现便如燎原之势占据了整个脑海。 即使想要抗拒也无能为力。 祢辛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中紧握着的衣角,漆黑瞳仁中似乎有着些许情绪挣扎,仅仅须臾便恢复了平静。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即使这座游乐园会让人变得很奇怪,但他现在依然还是人类的模样,而妹妹却已经变成了旅馆外的扭曲人形。 就像一个真正的怪物。 祢辛的呼吸有些沉重,他知道自己是在为了心中那些丑恶的对恋人的贪婪爱意找借口,但是如果酒疏一直没有发现真相,那么这便会成为现实。 他会成为酒疏唯一的恋人。 只要……祢心永远停留在旅馆外那副怪物模样。 酒疏永远不会知道。 “天黑了吗?” 身旁的酒疏突然发出了略带困扰的声音,他刚才为了避免引起注意而没有打开客房内的灯光,仅仅通过窗外的血色天光来处理数据。筆趣庫 但现在,屋内不知何时彻底暗了下来,已经影响到他输入代码了。 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酒疏发现祢辛捏着自己的衣角正在发呆,口罩遮掩下看不出表情。 只好自己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色。 不同于刚才的猩红色天空,而是真正的血红。 不,仔细一看其实并非是单纯的红色,而是活物般蠕动着的红,酒疏目光若有所思地拿起手机,打开灯光照了下。 一只只细长人形用没有五官只有窟窿的脸贴在玻璃窗户上,仿佛在说着什么。 酒疏起身,走向窗边,距离极近,似乎因为听到了什么而眉头微皱。 “酒……” “疏……” 蠕动着的猩红色发出低低的呼唤。 祢辛在酒疏起身的那一刻就回过神来,他看着酒疏靠近窗口,靠近那些叫喊着酒疏名字的细长人形。 一瞬间如坠冰窖。 第 28 章 1.28《罪案记录》(小修) 窸窸窣窣—— 窗外细长人形在不断发出怪异的细碎耳语,极富感染力的低语是任何人都会感到不适的程度。 而酒疏神情平静地观察着这些紧紧贴在窗外,就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的细长人形。 酒疏身后, 身形高大的男人睁大了那双空洞的黑色眼瞳,口罩遮掩下的嘴唇微颤,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又无从解释。 他看着不远处酒疏雪白毫无瑕疵的脸映在玻璃窗面上,也映照在窗外那些紧贴着的猩红色上。 两者相隔仅仅几厘米。 窗外,祢心充满怨怒的声音不断说着“怪物”“他是怪物”。 酒疏神情逐渐随之变得肃然,看上去就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即将揭穿被他遮掩的真相。 刺破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谎言之梦。 紧张地盯着酒疏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祢辛感到一股无法自拔的沉重感让他无法呼吸。 “祢辛?” 短暂的恍惚后,年轻歌手关切的声音将祢辛从逐渐蔓延的绝望中拽出,他漆黑的眸子映出了面前恋人的脸。 肤色雪白的恋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窗边,走到自己身边,目光中带着忧色,并没有祢辛想象中的厌恶和鄙弃,依然温暖如初。 真相依然没有被发现。 出乎意料的,眼前这个漂亮的年轻歌手似乎听不见祢心的声音。 祢辛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漆黑瞳孔缩小又放大,呼吸也变得有些错乱,绝望过后突然迎来的转机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耳边妹妹的声音愈发刺耳,却不再让他感到如坠深渊的绝望。 房间里, 祢辛的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分,毫无血色,酒疏取下口罩摸了摸他的脸颊,触手冰凉。 如果不是知道惩戒对象还活着,酒疏几乎要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具会活动的尸体了。 “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酒疏眉头紧锁,刚才他观察窗外的细长人形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便不再理会,准备继续通过电脑联络外界。 可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祢辛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受了什么严重打击一样,口罩外的肌肤几乎都惨白一片。 “我……没事。” 祢辛垂下眸子,声音中还残留着些许异样,顿了顿才解释:“只是那些奇怪的声音更加刺耳了。” “太阳穴,很痛。” 祢辛声音生涩,目光在酒疏带着担忧的脸庞上久久不愿离开,迷恋于这对他来说无比珍贵的温暖。 贴在身侧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拢在一起,仿佛在因为对恋人撒谎而感到无比的愧疚。 鲜血顺着拳头缝隙流出,肉体上的痛楚丝毫无法与心中沉重到几乎要压垮人的负罪感相媲美。 酒疏闻言收回手,似乎放心了些,目光却不着痕迹地从祢辛晕染出鲜血的手心扫过,若有所思。 酒疏知道祢辛之前说自己能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祈祷声和诡异笑声。 毕竟是十长老俱乐部祭祀神明的手段,导致惩戒对象这个神明人类化身出现问题似乎也很正常。 可是能看得出来,祢辛好像在隐瞒着什么。 思索片刻,酒疏重新将目光看向了窗外的细长人形。 它们似乎在变得躁动不安。 明明只是一些半固体血浆构成的诡异之物,却好像能听懂人说话一样。 在听到刚才祢辛的回答后似乎变得尤其激动,蠕动的速度加快,快到仿佛流动着的红色液体,几乎要看不出人形。 【你该死!你这个撒谎精!】 【去死!去死!!!】 祢心的声音嘶哑而怨恨。 因为心爱的酒疏无法听懂自己的倾诉,加上亲眼目睹爱人与他人亲密接触,他感到了堪称绝望的愤怒。 情绪积压到了极致便如同汹涌的岩浆彻底爆发出来。 那些混杂在一起的祈祷声和笑声也猛地加剧,混乱,无序,嘈杂,充斥着祢辛与祢心共用的大脑。 祢辛在这些刺耳的声音中略微讶然地睁大眼睛,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祭坛。 祭坛四周全是身穿黑色袍子,兔子面具遮脸的人们,而祭坛正中央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同样戴着兔子面具。 露出面具的眼睛血丝密布,癫狂至极。 “神!神在愤怒!更多!需要更多苦难!” “把圣器取来!这是唤醒神明必备的圣器!快!” 随着那镜子一样的器物摆放在祭坛上,祢辛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祢辛看着窗外不断游动的猩红色,知道祢心一定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切。 虽然仍然搞不清楚缘由,但祢辛知道刚才那个祭坛上发生的一切增幅了祢心的力量,而他阻拦的力量却没有。 旅馆外的细长人形们即将突破壁垒进来了。 将要来夺走他的恋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漆黑瞳仁映出了窗外的妹妹,对待这个相依为命至今的亲人,眼神却如同在注视死物。 空洞之中藏着无法言喻的恶意。 一旁,酒疏抬眼看向似乎又在发呆的祢辛。 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就传来了男人的尖叫声。 “啊啊!怪物!怪物!!” 砰——! 有人慌不择路闯入了酒疏所在的房间,面色惊惶地大喊大叫着。https:ЪiqikuΠet “怪物要进来了!” 祢辛首先反应过来。 为了防止这人伤害到酒疏,他一把将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男人拎起来扔到一边,然后就看到被撞开的门外,有一只缓慢行走着的细长人形。 瘤状的半固态血浆液体般随着它行走的动作流动,在地面留下一个个血红色的脚印。 看到祢辛,细长人形似乎变得很激动,伸出纤细扭曲的肢体就要将面前这个身形高大怪物一般的男人绞死。 噗呲——猩红色液体喷溅在墙壁和天花板。 祢辛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用一旁走道上的消防斧将这细长人形劈作两半,化为一滩流动的血水。 鲜红色液体染红了他身上的衬衣,始终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苍白脸庞也被溅上血珠,在旁人看来甚至比细长人形更加恐怖。 刚刚闯入房间的陌生男人被眼前这个体型庞大到怪物一般的男人吓得面如土色,贴着墙壁不敢吱声。 窸窸窣窣——细长人形仅余下些许残破的肢体向着门内酒疏的方向蠕动着,艰难而执著,似乎想要离那漂亮的心上人更近一些。 【恶心的怪物,他是怪物!】 【不要靠近他!酒疏——】 砰——! 消防斧将最后的残破肢体也斩碎成了血浆,在细长人形充满不甘的视线里最后看到的,便是面无表情的高大男人俯视着自己。 皮肤苍白如死尸的男人黑沉沉的目光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又似乎流动着堪称可怖的憎恶。 仿佛这并非自己的亲人,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怪物。 房间内的酒疏看着地上那不再流动的血色液体,狭长眼尾轻轻扫向门外的祢辛。 祢辛正站在门外垂眸不知道想些什么,沉默到诡异,酒疏越看越觉得惩戒对象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从之前的一系列表现来看大概跟地上的细长人形有些关联。 或许该好好跟他谈一谈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闲谈的时候。Ъiqikunět 细长人形已经闯入,以刚才窗外的密集程度来看,这里随时会沦为一片血色的海洋。 想到这里,酒疏收回到嘴边的疑问,冷静地拿上床边的电脑就走出了房间。 “走吧,这里不安全了,尽快离开!” 说完,酒疏观察了一下方向,朝着旅馆与商场连廊的方向走去。 他打算一会儿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去询问祢辛具体情况。 “好。”祢辛看着酒疏即使快步前行也没忘记牵着自己的手,苍白的脸庞露出一丝受宠若惊。 他轻轻收紧手掌,回握着酒疏的手,小心翼翼,珍重万分。 对祢辛来说,现在的一切都美好得如同一场幻梦。 为了这场梦,即使要手足相残也好,付出一切也好,他只希望能够将其持续得更久一些。 最好是永远。 祢辛看着身侧神情严肃的恋人,在外人眼中一向凶神恶煞的脸庞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漆黑的眸子片刻都舍不得移开。 与刚才冷漠可怖的模样判若两人。 而他身后,房间窗外,目睹了一切的猩红色几乎要将窗户玻璃挤压碎裂,似乎在愤怒咒骂着什么。 咔擦咔擦——玻璃露出丝丝裂痕。 刚才闯入房间的陌生男人被房间里快碎裂的玻璃窗户吓得不轻。 不顾自己被祢辛刚才毫不客气的力度摔得浑身酸痛,他从地上爬起来便手忙脚乱地跟上了不远处的酒疏和祢辛。 他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分不清哪里安全,下意识便跟着他人的方向,直到一路艰难跑到酒疏身旁才松了口气。 “谢、谢!你们刚才救了我!你们可以叫我小刘,真是吓死了!” 小刘依然很恐惧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是因为过度紧张,他嘴巴根本停不下来,哪怕舌头打结也不停说着自己经历的一切。 “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我刚才都遇到了什么!……” 酒疏只带着口罩,刚才匆忙之下来不及戴上墨镜,他瞥了一眼这个话很多的陌生人,保持沉默。 一边寻路一边听着耳边小刘叽叽喳喳,说着他和自己的女友失散了,他们一起来游乐园玩,结果天空突然就变得血红,无比吓人。 接着有许多戴着兔子面具的人拿着枪闯入游乐园开始扫射,他们慌不择路跑到旅馆失散了,他只好躲在旅馆二楼等待救援。 结果没过一会儿就又看到好多扭曲的细长人形顺着旅馆外墙往楼上爬。 “啊对,好像都往一个方向爬的!就你那个房间!” “我本来都不想过去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他房间都被那些东西闯进来了,只有你房间这个方向没有!我就赌一把撞进来了!” 小刘说着,吃痛地揉了揉撞得青紫的肩膀。 酒疏从小刘的叙述中发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动。 全都爬向这个房间? 酒疏面露思索,看了看身后的情况,那些细长人形确实都已经闯进来了,正在旅馆走廊上四处摸索,似乎看不见东西。 但它们前进的方向大体上却很清晰,是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酒疏若有所思地看了身旁的祢辛一眼,再次确定祢辛隐瞒了一些东西。 “好了,关上通道门,我们去那边的商场!” 虽然思绪繁杂,但其实只过了短短一两分钟,他们已经来到了连接商场的连廊。 酒疏收回思绪,示意祢辛帮忙关上通道处的阻隔门,以防止那些细长人形过来。 这扇全部由合金打造的阻隔门平常是不关闭的,为了防止被人随便关上,设计的非常难以关闭,也只有力气非常大的人才能做到。 祢辛很听话地照做,手臂处的肌肉线条仅稍微绷紧便关上了这扇十几人也关不上的大门。 小刘原本还挺害怕这个刚才将细长人形砍成碎渣的男人的,现在看他一副沉默寡言,但很听酒疏话的样子,又稍微松了口气。 觉得这人大概只是面相比较凶。 “我之前好像听到其他人都往这里跑了,我是为了等我女友来着,所以没过来,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还真找不到路!”小刘朝着酒疏面露感激,连连道谢。 对此,酒疏眯起桃花眼笑了下,示意不用谢。 小刘看着酒疏露出口罩外,潋滟着笑意的眼眸,似乎愣住了,半晌才在祢辛冰冷的注视中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太礼貌,便不再出声了。 只是会时不时偷看酒疏几眼,不过很快就被祢辛的身影挡住。 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并未做出什么凶恶的表情,却让人莫名觉出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感。 刚才还显得木讷的目光在此时变得死寂阴沉,仅仅只是俯视一扫而过,小刘便浑身僵硬起来。 仿佛被一头可怖的凶兽盯上,他恐惧地颤抖着,收回了目光。 酒疏并未察觉异样,还在垂头思索着什么。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果然看到商场内部正聚集着许多幸存者,正在不安地朝着商场外眺望。 整个商场三层由大片玻璃幕墙组成外墙,单面玻璃可以让人清楚看到商场外愈发阴沉血红的天空,压抑至极。 “这什么情况啊!怎么还没人来救我们!” “报警电话也打不通!” “那些杀人狂都是哪来的!” “呜呜……我想回家!” 人们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哭喊,绝望和迷茫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 酒疏大致看了一下,幸存者有一百三十四人,这座游乐园很大,其他地方应该也有不少人。 死亡人数未知,但从现在这诡异的天象来看不会很少,十长老俱乐部的人从来不会觉得祭品人数多。 收回目光,酒疏重新看向手里的电脑。 刚才在那间房间里他就已经尝试联系外界了,只是许多频段的信号都被拦截,只能一遍遍尝试,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只有一个特殊频段的信号可以短暂连接。 对酒疏来说只要能够联系上外界,哪怕只有短暂的一两秒钟也足够了。Ъiqikunět 他快速敲击键盘,很快便建立了与外界的联系,在迅速散播出求救信号后,还调出了当前区域的卫星图像。 啪嗒——按下回车键,详细到可以看清地面花草枝叶的实时图像便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画面晃动了一下,随着酒疏的操作而显露出大都会游乐园的全貌。 整座游乐园都变得很安静,近乎死寂,地面上还残余着被兔子面具们射杀的尸体留下的血迹,但尸体却不见了踪影。 而且与现在所见到的血红色天空不同,卫星图像里的天空很正常,整个游乐园除了游客全部消失外,也很正常。 看来如他所想,现在的游乐园已经处于一个被封锁的空间内了,一个不同于现实世界的里世界。 就像一面镜子,镜子外是正常世界,镜子内是一个完美复制了现实世界却充斥怪异现象的世界。 他们这些被困在其中的人就如同瓮中之鳖,被十长老俱乐部的人随意拿捏,用各种怪物虐杀献给那所谓的神明。 要想逃出这里只有找到被隐藏起来的出口,那个只有惩戒对象能够感知到的出口。 看着电脑屏幕,酒疏沉吟片刻后,突然抬起头看向身旁一直安静守候的祢辛。 “祢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对我说?” “关于那些细长人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自从细长人形出现之后,祢辛的表现就不太正常了,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对他明说的。 酒疏真的不太理解。 酒疏很清楚惩戒对象的性格和行事,如果按照惩戒对象缺爱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对他有丝毫隐瞒才对。 除非他所想要隐瞒的事情会导致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裂隙。 也只有如此,祢辛和祢心这两个都对爱情格外偏执的人格才会不惜冒着欺骗隐瞒恋人的负罪感去做这件事。 可对酒疏来说,除非惩戒对象现在对他说自己是系统假扮的,不然他根本不可能随便分手。 这就是酒疏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了。 “!!!” 祢辛听到了酒疏的问话,他似乎突然僵硬起来,高大的体型完全无法遮掩那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心虚和无措。 见此,酒疏漂亮的桃花眼无奈地眨了眨,不知道祢辛为什么要隐瞒。 “算了,到那边去说。” 酒疏指了指附近的一个咖啡厅,那里有安静的包间可以详细说清楚一切。 现在这里虽然也是无人的角落,小刘也早早被祢辛赶走,但是毕竟并非密闭空间,不算安全。 “……好。”祢辛顺从地应声,语气有些艰涩。 看着逐渐走远的酒疏,他想要跟上却无法动弹,胸膛中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喉咙间传来窒息的感觉。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着的手掌,木然地想道,这次酒疏没有牵住他的手。 这场梦终究到了要破碎的时刻。 他所欺骗的一切都会成为被厌弃时无可反驳的罪证。 砰——!!! 就在祢辛绝望地看着酒疏的背影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血肉被劈裂的闷响,肩头更是传来仿佛被斧头重击一样的疼痛。 没有鲜血,没有尖叫,却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祢辛瞳孔紧缩,目光看向身后,空无一人。 但就在他身侧,玻璃幕墙反射出的影子上,祢辛看到自己身后出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 只是那张一直苍白木然的脸上出现了不该属于自己的病态笑容。 【怪物!你这个怪物!】 【去死吧!】 镜子一样的墙面上居然有两个自己的身影,祢辛微微睁大了眼睛,还未做出反应便看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从被斧头砍中的肩膀开始,镜面般的裂纹出现在祢辛真实的身体上,就好像他才是那个镜中人,现在即将被打碎成碎片。 祢辛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玻璃幕墙里的祢心。 漆黑的瞳仁映出了那张脸。 那张属于祢心扭曲笑着的脸。 咔擦——镜子碎裂一般的声音在安静的角落极其引人注意。 原本还在思索的酒疏转头,发现祢辛没跟在身后,目光向不远处看去。 “……祢辛?” 站在一地玻璃碎渣中的高大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酒疏!”他似乎有些怔忪,随即露出了一抹笑容,天真纯粹如孩童一般。 现在已经没事了,那个恶心至极的该死的怪物已经消失了。 第 29 章 1.29《罪案记录》 那个怪物已经不会再影响到他和酒疏,再也不会了。 祢心脸上的笑意带着纯然的愉悦,他兴奋地朝着不远处的酒疏招手,并快步跑了过去。 这个身形高大到可怖的男人呼吸有些急促,目光变得与刚才的压抑深沉不同,眼珠亮晶晶的,眼圈更是微微泛红,仿佛要激动得落下泪来。 他低着头,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目光温柔地定在酒疏戴着口罩的脸上,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眼前黑发雪肤的爱人是他这辈子从未料想过会得到的幸福。 他永远也不要再体会刚才那种失去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被抢走的感觉了。 面对眼前变了人格的恋人,酒疏目光顿了顿,从不远处那一堆不知何处而来的玻璃碎片上移开。 又看了看附近安然无恙的玻璃幕墙,没有一面破裂,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这堆突然冒出来的玻璃碎片实在是可疑到不能再可疑了。 尤其是在玻璃碎片出现之后,惩戒对象的人格也出现了转变。 真是让酒疏想不多想都做不到。 联系到之前祢辛的种种异状还有祢心现在脸上的笑容,酒疏眉头微皱,有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太想要相信的猜测。 一个很意外,却又有很符合现状的猜测。 酒疏看着祢心充斥爱意的炽热眼神,缓缓开口:“你们两个在闹矛盾吗?” “!!!” 原本还在认真盯着酒疏看的祢心突然睁大了眼睛,瞳孔紧缩,脸上的笑容也定格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什么……酒疏你在说什么?” 祢心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他放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酒疏已经知道这个身体里有两个意识存在,已经知道他是一个怪物般的存在了。 这个认知让祢心有些无法接受,害怕被戳穿一直遮掩的真面目,他几乎是下意识否认:“只有我,没有另一个人,酒疏我……” 话说完一半,看着酒疏毫无波澜,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神,祢心突然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恐惧。 仿佛继续说下去就会因为接连不断的谎言,对爱情的不忠实而彻底失去面前的爱人。 他的话噎在了喉咙里,窒息一般久久无法言语。 祢心知道自己不该对爱人说谎,可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要说出自己将祢辛赶出这具身体的事情吗? 一旦说出去,那酒疏会不会以为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了独占爱人可以对自己的哥哥下手。 祢心知道对自己善良温柔的恋人来说,犯罪,尤其是杀人是无法宽恕的事情,更遑论是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 他已经犯下无法饶恕的罪行了。 “我……” 祢心呆呆地站在原地,方才还沉浸在独占了这具身体的喜悦中,对哥哥祢辛的消失感到无比快意,现在却已经手足无措。 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在面对自己无法应对的状况时感到迷茫和恐慌。 他真的很害怕下一秒酒疏就会对自己说出厌恶的字眼,厌恶他这个精神分裂,性情阴晴不定的疯子。 结束这段对酒疏来说充满谎言和欺骗的恋情,就此离开他,永远不会再回来。 酒疏看着祢心这副慌张到极致,几乎红了眼眶的神情,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却只让他感到愈发无奈。 他也是真的没有想到。 明明一切都已经跟原著世界里的不一样了,可惩戒对象主人格与次人格之间的关系还是没有得到缓和。 甚至愈演愈烈。 现在想来,今天来游乐园之前是祢辛取代祢心前来,且祢辛并没有提及任何有关祢心的事情,就已经揭示了二者间的矛盾了。 而酒疏之前只以为是他们两个人格商量好的。 在酒疏看来这毕竟是一个人,以他经历无数世界的经验来看,惩戒对象在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慢慢解开心结,两个人格看清自己内心后和睦相处,直至最后痊愈融合都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直到现在酒疏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只是旁观男女主们的恋情而已,对于真正的爱意了解还不算透彻。 他忽略了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 恋人对彼此的独占欲和由此衍生出的嫉妒都是酒疏之前忽略的东西。 对这两个极其缺爱的人格来说,对恋人的独占欲或许比之常人要更加激烈,更加无法理喻。 酒疏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太理所当然了。 虽然自己一直把祢辛和祢心当做一个整体看待,但他们两个分裂的意识自己可能并非如此认为的。httpδ:Ъiqikunēt 说不定还在认为彼此是一对情敌,只有消灭了对方才能真正与爱人一起幸福生活在一起。 “那些细长人形跟你有关系吗?之前祢辛对待它们的态度不太正常。”酒疏沉吟片刻后询问道。 面前祢心面色苍白无神,只是无声动了下单薄的唇,欲言又止,酒疏只好又问:“祢辛呢?让他来回答也可以。” 虽然不知道刚才人格转换的过程是怎么进行的,与那堆玻璃碎片又有什么关系,但酒疏知道祢心既然可以将主人格压制下去,也应该可以将其叫回来。 听到酒疏口中说出的名字,即使读音相同,但祢心还是立刻意识到了酒疏的意思。 他的爱人在叫着祢辛的名字,那个该死的妄图从他怀中夺走爱人的怪物。 一瞬间,祢心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如纸,眼珠则变得愈发漆黑,情绪有些激动,似乎根本无法忍受自己的爱人对那个该死的偷窃者有所好感。 用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道:“……他是个怪物!” “酒疏,不要管他了好不好,我、我才是祢心啊,一直以来都是我……” 从一开始就是他在向酒疏告白,酒疏的爱人只有他才对,与祢辛根本毫无关系,是那个该死的祢辛无耻至极想要来抢夺只属于他的爱人。 祢心毫无血色的脸庞有些可怜兮兮,比起主人格的内敛压抑,作为次人格的祢心情绪如同孩子一样毫无遮掩。 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的想法。 “……”酒疏没说话,盯着祢心看了半晌,直到将这个近两米的壮汉看得头冒冷汗,几乎要哭出来时才微微叹气。 伸出手,酒疏示意祢心弯下身子,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擦拭掉他眼角的眼泪,声音柔和了一些:“对我来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恋人,都不是怪物。”https:ЪiqikuΠet “你们是一个人,医生没有对你们说过吗?” 医生当然说过,无数次告诉他们,他们是分裂出来的同一个灵魂,并非所谓的妹妹灵魂附体,但是在祢辛和祢心看来,医生的判断很肤浅。 仅仅因为从未见证过超自然的事件便判断这世上不可能有灵魂附体的事情,从而否认了他这个次人格的存在。 他明明是个鲜活的灵魂,他是受到母亲喜爱的妹妹,是与祢辛这个遭人厌恶的哥哥完全不同的人。 祢辛也同样如此认为,他一生从未受过任何爱意和温柔,性格因此缄默麻木,与妹妹因爱意浇灌而变得骄纵肆意的性格完全不同。 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祢心曾如此坚信不疑。 但现在看着酒疏宝石般剔透的眼睛,祢心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别再把自己当成怪物,你们是我的恋人,我说过很多遍了。” 酒疏尽可能温和地说着,即使知道这两个人格间的矛盾不可能会因为一句话而烟消云散,却还是希望能起到一些作用。 “现在这里很危险,你们就不要闹矛盾了。”酒疏说完,看着祢心仍然呆呆的表情,不禁扶额。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像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在被发现后还要劝正宫宽容大度。 明明是一段很正常的恋情,却搞得像是三角恋。 酒疏觉得自己的第一次恋爱跟普通人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咳,总之,先把祢辛叫出来吧,我想要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酒疏感觉自己现在知道的信息不够多,很容易最后翻车。 十长老俱乐部的那群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的丧心病狂程度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想象的了,在不知道全部信息的情况下,就算是酒疏也容易吃亏。 虽然酒疏刚才已经通过电脑做出了一系列预防手段,确保现在外界的俱乐部已经陷入混乱,但信息多知道一点总是没错的。 “……他、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祢心垂头丧气地嗫喏道,似乎害怕酒疏因此生气,手指颤抖着抚上了酒疏放在自己脸颊的手掌。 久久不愿放开。 他确实不知道祢辛现在在哪里,只知道现在这具身体里感觉不到主人格的存在了,祢心希望他已经死了,但这话显然不能与爱人直说。 酒疏看着祢心的表情,知道他确实没有撒谎,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求他将所有隐瞒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比如,祢辛是怎么替代你陪我来约会的,又是为什么对那些细长人形表现得很奇怪。” 酒疏语气严肃,祢心见状,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一切。 他是在游乐园变成血红色之后才醒来的,之前是因为祢辛吃了药压制了他的意识才让他没能醒来陪酒疏约会。 而在被压制之后他一直能听到耳边传来奇怪的祈祷声,若有若无的呼唤声,并看到了一座祭坛,祭坛上还有一个镜子一样的器具。 随着那面镜子发出亮光,祢心也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我感觉自己进入了镜子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翻转过来的,但那里没有人,没有你……” 说着,祢心似乎有些后怕地收紧了手掌,握紧了酒疏的手。 “直到走到商场里,我才看到了你和祢辛,你们……很亲密。” 祢心垂着眼眸,在酒疏看不见的地方,瞳孔中满是猩红血色,充斥着狰狞的戾气,仿佛回忆起了那一刻恨不得将祢辛千刀万剐的恨意。 “我气昏了头,就拿着斧头砍到了镜子里的祢辛,之后祢辛碎裂成碎片,我从镜子里走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在镜子里伤害了祢辛之后,祢辛就消失了是吗?” 酒疏皱起眉头重复着,祢心温顺地点了点头。 见此,酒疏敛眉思考片刻,抬起漂亮的深色瞳孔,再次开口:“你似乎没有回答有关细长人形的问题,为什么?” “……” 祢心瞳孔微微放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如实说出,就如同在告诉自己的爱人,自己是个可怖的怪物。 是那些不成人形的血肉瘤状物。 可如果不说出去就是在欺骗自己的爱人。 他已经欺骗了太多,多到如果到了揭穿的那一天就会万劫不复的程度。 祢心垂着的眼睫似乎颤了颤,有些迟疑:“我、因为我害怕你知道了会害怕我。” “那些细长人形,全都是……” 祢心收紧手指,带着几分紧张:“全都是祢辛创造出来的。” “祢辛?” 酒疏露出些质疑之色,并不太相信。 祢心看着爱人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受伤,他不敢再握着酒疏的手,缓缓松开。 “是祢辛,他是个怪物。” 祢心如此回答,看着面前的爱人,收回身侧的手不自知地收拢成拳,渗出殷红的血迹。 “我虽然被药物压制,但能感觉到他在操控着那些怪物,他想要把你永远困在这里,想要夺走你。” 是的,那些怪物不是他,是祢辛。 如果他们真是一个人的话,那么这番话也并没有说错,他确实是在这具身体里操控着那些怪物的躯体行走。 他只是没有说那种如同附身一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变成了那些怪物。 又或者,他本身就是怪物。 祢心如此想着,有些怔怔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酒疏的脸,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欺骗爱人带来的沉重负罪感压垮。 对祢心来说,成为如祢辛那样不被爱着,被所有人抛弃的怪物是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他依然固执己见地认为被当成怪物一定就会被自己心爱的酒疏抛弃,酒疏方才的肺腑之言显然没有被祢心真的听进去。 又或者他只是不敢相信,不敢去赌哪怕一丝一毫会失去酒疏的可能性。 祢心想要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维持美好的一面,哪怕再脆弱不堪一击,再可笑,他也想要留住自己的爱人,他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满口谎言,贪婪可耻。 却还是想要多留住酒疏片刻,将这段恋情维持的时间更长一些,哪怕已经摇摇欲坠。 “祢辛很可怕,但我跟他不一样,我不想你害怕我……” 垂着头,发丝遮掩着神情,祢心的声音变得苦涩,隐隐有哭音。 酒疏沉默着看了一眼祢心的手,觉得这俩人格似乎都不太会撒谎,一旦撒谎就会紧握拳头。 那么刺眼的鲜血,真的以为他看不见吗? 酒疏觉得祢心的话大概是真假参半,前面的镜子世界有可能是真的,但关于细长人形的这些实在有待考证。 想到这里,酒疏不禁用纤细的指骨揉了揉眉心,对这个缺爱敏感的次人格束手无策。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祢辛大概没有真的死去,很可能跟祢心之前一样进入了所谓的镜像世界。 必须要想办法找到他才行。 就在酒疏思考如何寻找祢辛时,商场里突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还有玻璃幕墙碎裂的声音传来。 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切酒疏瞳孔微缩。httpδ:Ъiqikunēt 商场内的光芒不知何时暗淡下来,只见远处的一大片玻璃幕墙外布满了猩红色,完全遮盖了血红色的天空。 与之前旅馆内的房间一样,是那些细长人形爬满了幕墙。 只是比起之前小小一扇窗户,现在大片遮天蔽日的玻璃墙壁上那厚重的蠕动着的血色更加让人震撼。 咔擦——砰!!! 玻璃幕墙似乎难以承受这超乎寻常的重量,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裂缝,终于轰然碎裂。 猩红色的半固态液体洪水般涌入商场,引来人们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 “怪物!怪物!!” 在人们厌恶恐惧的叫嚷声中,其中一个爬进商场一楼的细长人形顺着熟悉气息的方向抬起头,在特殊的血色感知画面中看到三楼的凭栏旁边,正站着自己要寻觅的恋人。 恋人黑发雪肤,他身侧正站着一具熟悉的身体。 身形高大的男人低头俯瞰着它,略显惊诧的漆黑瞳仁与细长人形相对,似乎辨认着什么。 半晌,男人在身旁恋人看不到的地方扯开嘴角,露出了一抹怪异病态的笑容。 他低垂的眼眸中满是居高临下的憎恶和鄙夷,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细长人形认出了那个口型。 他在说,怪物。 它是个怪物。 第 30 章 1.30《罪案记录》 商场外层的玻璃幕墙还在不断碎裂。 随着细长人形们涌入,商场一二层几乎全部成为了血色之海。 那些扭曲的类似人形的血肉怪物即使被摔成一滩半固态血浆也能够移动,并且似乎都在有意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幸存者们被这恐怖吊诡的场面吓得魂不守舍,拼命往三楼甚至更高的楼层跑去。 商场内的电梯因为停电已经成为摆设,他们只能玩命地挤在步梯上,向上挣扎。 不时有人从商场中央的楼梯摔落下去,掉到细长人形组成的海洋里,然后便被无数纤细扭曲的血红肢体覆盖,发出凄惨的叫声。筆趣庫 大多数幸存者都被这些听上去凄惨至极的惨叫声吓得脸色煞白,头都不敢往下看,直到跑到了三楼都不敢停下,肾上腺素作用下仿佛丝毫不觉疲惫。 而三楼凭栏上,酒疏正仔细观察着这些突然闯入的细长人形。 他发现那些掉入其中的人们并没有死去,而是如同溺水一般发出无法呼吸的惨叫,其实毫发无损。 那些外形可怖的细长人形们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人类,它们只是一直向上攀爬,为了加快速度而不惜踩踏着彼此,也踩踏着那些掉入它们中间的人类。 那种无比执着的样子就好像楼上有什么极其吸引它们的东西。 至于那些只知道尖叫的人类,它们将其完全无视,丝毫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 无害到与它们堪称凶残的外表带来的危险感完全不一样。 如果真如祢心刚才所说,这些细长人形都是祢辛操控的,那么它们的表现确实很像是要来楼上找他。 这样想着,蹲下身,酒疏靠近一个即将爬上来的细长人形,试探性地伸出手准备将其拉上来。 如果真的是祢辛,那么它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任何伤害性的举止。 纤长雪白的手掌从玻璃栏杆下的缝隙探入,酒疏神色平静地去触碰已经爬到栏杆旁边的细长人形。 这个有着纤细扭曲肢体的细长人形浑身血红,瘤状物布满类似人体四肢的地方,随着攀爬的动作而像血管一样伸张鼓动,其中流淌着血液一样的半固态液体,那是构成它身体的奇异雨水。 在常人看来,这便是一个十足恶心的异形怪物。 它用黏腻可怖的肢体贴在三楼栏杆上,在玻璃护栏上留下道道血痕,没有五官的头颅顿了顿,似乎看到了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 那只属于恋人柔软而温暖的手掌。 “祢辛?是你吗?” 年轻歌手如山泉般干净清冽的声音传来,语气温和如初,仿佛他面前的并非祢心口中那个恶心至极的怪物,而是自己的恋人。 透过玻璃护栏,酒疏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清晰可见,漂亮的深色瞳孔中映出了细长人形丑陋可憎的面目。 一个货真价实,令人作呕的怪物。 窸窸窣窣—— 细长人形似乎顿了几秒钟,之后便无视了满脸关切的酒疏,重新低下了头,发出一如既往的窸窣声响。 它似乎根本听不懂酒疏的话语,只是继续向上爬,像无视其他人类一样无视了酒疏。 也否认了自己就是祢辛的事实。 仿佛这样就可以将怪物这个称谓从身上摘除。 它不敢回头看,绕开酒疏伸出的手掌后就向着栏杆的另一面爬去,动作有些与之前不同的僵硬。 但它仍然尽力伪装着。 在酒疏探究的目光中,它向着酒疏身旁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去。 纤细如章鱼腕足的肢体扭曲着,仿佛充斥着难言的愤怒,步伐缓慢而沉重。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直站在离酒疏不远的地方,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看着细长人形的目光带着几分讥讽和厌恶。 同为一具身体里的意识,彼此都能对各自的想法有所了解,祢心当然知道祢辛为什么拒绝了酒疏的帮助。 祢辛想要否认自己是个怪物,可他分明就是个怪物。 一旁,被无视了的酒疏看着细长人形逐渐朝着祢心的方向靠近,不禁若有所思地收回手,眉头微皱。 他的猜测似乎有误,这个细长人形好像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祢心。 砰——! 就在酒疏思索的空档里,祢心拿起了身旁的消防斧。 黑色短发遮掩着脸上狰狞的疤痕和漆黑瞳仁里令人不寒而栗的纯粹杀意,一下便将正靠近自己的细长人形砍做了两半。 就像之前祢辛对待他一样,祢心下手干净利落地将这个丑陋的血肉怪物劈砍回了原本血浆的模样,就连那些下意识想要靠近酒疏的肢体都切得粉碎。 地面上多出了一滩猩红液体。 从细长人形身上溅落的半固态液体染红了祢心的衣服和头发,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歪着头看着地上的血色,有些享受似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如一个愿望得到满足的孩子。 露在衣服外的苍白皮肤被红色染红,身上的白色衬衫也被鲜血浸透,搭配上他高大到可怖的体型,宛如常人眼中的杀人狂,就连脸上病态阴森的笑容都如出一辙。 这一幕吓得原本慌不择路要往三楼跑的几个幸存者远远看到便直接连滚带爬地跑开。 祢心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并未有什么表情,只是收回手里的斧头,转头看向正在一旁沉思的心上人。 “酒疏!” 他漆黑的瞳仁变得亮晶晶的,似乎想要让酒疏看到自己杀死怪物的一幕,想要获得心上人的赞赏。 但酒疏并未如他所想的那样露出奖励般的笑意,而是依然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细长人形留下的痕迹思考着什么。 或许是刚才一直积累在心底的不安和负罪感还未散去,祢心看着酒疏微垂的雪白脸庞,竟觉得那近乎冷淡的神情就像是已经厌倦了这段恋情。 厌倦了他这个总是对爱人撒谎的丑陋男人。 祢心原本脸上的笑容僵住,握着消防斧的手指微微收紧,隐隐有些颤抖,将要失去爱人的患得患失感让他本就脆弱的精神状态几乎要崩碎。 而陷入思索的酒疏并未发现祢心的异常。 他看着商场内还在不断往这里爬的细长人形,冷静道:“我们走吧,我记得这座商场内部还有一个通往其他区域的连廊,我们去那里。” 如果这些细长人形真的是冲着祢心来的,那么就有很大可能是十长老俱乐部做的手脚。 酒疏之前从电影中了解到十长老俱乐部还是有不少底牌的,有许多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所谓圣器是真的有让人意想不到的超自然力量。 就像是那面让祢心进入镜像世界的镜子一样,他们用其他圣器来命令这些细长人形围堵惩戒对象,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概是惩戒对象这个曾经祭品的身份被十长老俱乐部发现了。 像原著中一样,他们现在想要直接将惩戒对象献祭,让这个很符合神明现世躯体要求的惩戒对象成为真正献给神明的祭品。 这是目前在酒疏看来很符合情况的猜测了。 不过由于现在得知的信息不够多,他也无法完全确认。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们要尽快离开这座游乐园。 那些细长人形越来越多,虽然惩戒对象的武力值很高,但也架不住人海战术,他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好。” 身后跟来的祢心声音有些低落,引来酒疏讶异的一瞥。筆趣庫 虽然不知道祢心为什么情绪突然低落起来,但酒疏还是安抚性地牵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商场内部的方向走去。 现在旁边的楼梯上全都是人,他们只能绕道去位于五楼的连廊。 酒疏边走边分析一会儿要走的路线,而被他牵着手的祢心则是愣愣地看着酒疏白皙的手掌,好一会儿才有些腼腆地握紧了酒疏的手掌。 刚才还晦暗无光的眼睛也重新恢复了些许光彩。 与他宽厚的手掌比起来,酒疏的手掌柔软而细腻,令他着迷地不愿放手。 不过握了一会儿,祢心就发现自己刚才做掉细长人形时,手掌上沾染的血红色粘稠物全都随着手掌交握的动作染到酒疏手上了。 祢心:“!” 他立刻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唯一一片没有沾染污渍的衣角轻轻擦拭酒疏的手掌,心疼地看着酒疏被染红的手。 心上人的手被自己弄脏了这件事让本就满心负罪感的祢心又是愧疚又是懊悔,动作愈发小心。 动作轻到酒疏都没有丝毫察觉。 酒疏正在观察四周的环境,声音沉稳地向祢心分析他们现在的状况和接下来的计划:“我们一会儿先去左边走廊的步梯,然后再……”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先找到祢辛,我记得这商场里有卖生活用品的商店,里面应该有镜子,一会儿去试试看能不能……” 话说到一半,酒疏停住脚步,略显沉默地看着祢心小心擦拭自己手心的动作。 只看祢心迷茫的眼神就知道他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 “……”酒疏扶额,承认自己职业病犯了,以前在那些小世界里替男女主扛过不少刀,一遇到这种危险情况就忍不住分析起来。 毕竟不分析清楚,男女主根本不会相信他。 而对祢心这个全身心信任自己的人来说,过多的解释似乎并不必要。 “算了,跟着我走就好。” 酒疏索性不再解释,继续朝着商场内部走去,他现在要去找一面镜子。 刚才那些玻璃幕墙虽然可以当做镜子,但他仔细看过了,祢辛并不在里面。 酒疏不想去思考祢辛真的死去的可能性。 毕竟是那个所谓的创世神卡斯莫斯的人类化身,酒疏觉得祢辛并不会如此轻易地死于自己人格间的厮杀。 酒疏如此想着,尽量安抚心中的些许不安。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生活用品商店,酒疏看着这遍布一整层的生活用品,看了看区域分布图,总算找到了售卖镜子的地方。 “祢心,你能感觉到祢辛在哪里吗?”筆趣庫 听到酒疏的询问,祢心微微一顿,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些阴影,他摇了摇头,道:“我感觉不出来。” 这确实是实话,在镜像世界的时候,祢辛也无法感觉他的存在,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地被自己砍伤。 想起祢辛当时震惊而无措的样子,祢心看向商店里遍布的大小各异的镜子,在酒疏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嘴角微微勾起,漆黑瞳孔中更是闪过一丝愉悦。 他知道祢辛根本不在镜像世界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以后都不会再变回来了。 祢心低下头,悄悄收紧了握着酒疏的手,嘴角的笑意甜蜜而诡异。 那个怪物不会再来打扰他们了。 等到他和心爱的酒疏一起离开游乐园,祢辛就会彻底留在这里,再也无法跟他抢夺爱人。 就在祢心幻想着没有祢辛的美好未来时,酒疏也在思索该怎么找到祢辛。 他想起之前祢心说在镜子另一边的世界里没有其他人,却能看到他和祢辛。 如果祢心没有说谎的话,那他们两个人就是在镜像世界里也能被看到的。 沉吟片刻,酒疏决定将这里的每一面镜子都找一遍。 如果祢辛能够从镜像世界里看到他们,就会随之出现,到时候就可以找到他了。 如果还是不行,就只能等到离开了游乐园去十长老俱乐部那里找找办法了。 作为始作俑者的他们一定有办法找到祢辛。 跟祢心简单说了计划,酒疏便开始认真翻看镜子,每一面镜子都仔细找过才去看下一面。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为了另一个人如此耗费心神,任何人都会感到无比嫉妒,祢心也不例外。 跟在酒疏身旁的祢心略带怔忪地看着酒疏专注的样子,手指颤抖着,好半晌才勉强维持住自己表面的平静。 他眼中闪过一丝猩红,收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指尖陷入掌心,渗出鲜血,仿佛他心中无法排解的恨意和愁苦。 那个怪物!都怪那个该死的怪物!不然酒疏根本不会无视他去找什么可恨的镜子! 祢心目光阴冷地看着商店里的各式镜子,即使祢辛真的藏在这里面,他也不会容许那个怪物再次出来。 他能把他砍成碎片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祢心咬牙切齿地垂下头,一旁的镜子中清晰可见他阴郁的眉眼和一只从他身后伸出的苍白手掌。 砰——仿佛是在害怕引起注意,在一阵声音极小的动静之后,原本还站在原地的高大男人不见了踪影。 直到酒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转过头准备跟祢心说接下来的计划时才发现祢心已经不见了。 “……”酒疏看着不远处地面留下的一堆碎片,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镜子放回了原位。 差点忘了,这两个典型恋爱脑人格之间的水火不容已经到了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酒疏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认真找镜子的举动很蠢,蠢到他难以直视。 砰——!!! 昏暗的房间里,地板上到处都堆满了笑容诡异的洋娃娃,旁边的货架上还有许多未拆开包装的木偶,精美的服装和雕刻,却全都有着诡异僵硬的笑脸。 随着房间正中央的落地镜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洋娃娃们的眼珠似乎动了动,转向了镜子的方向。 镜子里,一个身形高大面目沉默的男人正缓缓从镜子中的黑暗里走出来,仿佛经历了一场鏖战,他身上染满了猩红色血迹,手中也拖着一把沉重的消防斧。 咔擦咔擦——镜子碎裂的声音接连不断,身形高大的男人从即将碎裂的镜子里跨出,只留下身后一个与他同样面貌的男人神情狠戾,眼神中满是深深的怨毒。 【祢辛!该死该死!该死!!!】 【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该死的怪物!】 不断放着狠话的男人挣扎着从镜子里探出手臂,似乎想要逃离冰冷毫无温度的镜像世界。 那只探出的手臂苍白而满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奇怪的是那些边缘泛白的伤口没有丝毫鲜血渗出,毫无血色的皮肤表层如死尸一般可怖,在黑暗的房间里愈发骇人。 走出镜子的男人平静听着镜子里传来的诅咒和谩骂,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残余着血痕。 他黑沉沉的眼珠看着那只探出镜子的手臂在触及外界的空气时缓缓碎裂成镜子碎片,镜子内的苍白男人也淹没在黑暗里,发出痛苦而怨毒的抽泣声。 他低头看着一地碎片,良久才动了动腿,将碎片踢回到镜子里,似乎有些嫌弃。 他不是怪物,祢心才是。 如此想着,男人抬起头,准备离开这个房间去寻找自己的恋人。 还没等他转身,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祢辛。” 酒疏的声音冷淡到与之前判若两人,冷到令男人猛地僵硬住身体,漆黑瞳仁几乎缩成针尖大小。 第 31 章 1.31《罪案记录》 被发现了。 一直在隐瞒着的真相即将要被揭开。 恐惧让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瞳孔颤抖着从地上镜子碎片的反射中看到了身后的一切。 站在半掩着的房间门外,黑色发丝微卷的青年神情冷淡,漂亮的桃花眼在镜面的反射中仿佛带上了冰冷厌恶的光。 刚才那些狰狞血腥的一面全都被青年看在眼中,不堪而令人作呕的一面已经再也无法遮掩了。 没有人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怪物,尤其是他这样无论是外表还是心灵都丑陋至极的怪物。 “……”深红鲜血顺着斧柄滑落,男人微颤的苍白手掌显露着此时混乱恐惧的心情,他不敢回头,害怕看到青年含着厌憎的眼神。 只能就这样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 “……跟我来。” 酒疏见到惩戒对象这副被吓得脸色煞白的样子,原本冷淡的语气不由得一滞,缓和了一些。Ъiqikunět 他只是刚才亲眼见到两个人格自相残杀的一幕有些恼怒,其实说是生气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更多的是无奈和厌倦。 转身离开这间昏暗的玩偶商店,酒疏揉了揉抽痛的眉心。 从刚才那一幕来看,惩戒对象对自我的厌恶和排斥已经达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酒疏之前还尝试着缓和他们彼此间的关系,现在看来似乎都毫无作用。 这让酒疏难得有些头痛。 走到商店门外,酒疏看了看附近的环境。 这里是商场内部的偏僻角落,这间早已关闭的玩偶商店也是他顺着电脑上的路线图才找到的。 要不是之前在为了防止惩戒对象出事而在他身上放了定位装置,酒疏还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祢辛,我们好好谈谈吧。” 转身,酒疏看着不远处低着头走出玩偶商店的惩戒对象,语气尽可能放得比较柔和。 “你们再这么自相残杀下去,我们就分手吧。” 酒疏平静说道,语气很柔和,轻轻倚靠在墙壁上的姿态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半敛着眸子,不再看祢辛,黑色发丝随着动作披散开来贴在耳侧,显出愈发雪白的脖颈和锁骨。 这个漂亮的青年哪怕一个略带懒散的姿态都令人挪不开眼睛。 只有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冷淡至极的表情让人仿佛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祢辛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恋人,目光在酒疏冷淡的表情上停滞。 这是祢辛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酒疏这副表情,比起杂志中的他还要更加疏离冷漠。 又或者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一个被世人狂热追捧着的天之骄子本就不可能对一个怪物有太温和的姿态。 之前不过是些许偏爱,直至如今也已经被消磨殆尽。 祢辛漠然地站在酒疏面前,表情木讷到近乎麻木,他淡薄的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出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绝望到了极点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感,仿佛心脏都被挖出了血淋淋的一块。 “好了,我们走吧。” 酒疏拿起一旁的电脑,并没有等祢辛说出什么,便继续朝着之前规划好的方向前进。 就好像已经毫不在意身后那个名为祢辛的恋人。 身后,身形高大到怪物一般的男人眼神空洞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没有被牵着的手,半晌才带着些无措和茫然,跟上了酒疏的脚步。 “你之前说过你知道出口对吧,请前面带路吧。” 酒疏的语气依然温和,却仿佛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般客气,再没有了之前语气中令人迷恋的亲昵感。 那种独属于恋人间的暧昧和情愫消失了。 祢辛闻言,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些微妙的变化,有些愣愣地低下头,嗯了一声,沉默地带着酒疏走向出口的方向。 步伐是一种近乎拙笨的踉跄。 两人就这么走在无人的走廊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酒疏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查看着什么。 而祢辛则低垂着头颅,不着痕迹地偷看着身侧的恋人,在看到酒疏依然冷淡的神情后,眼神黯淡下来。 他垂下眼睛,漆黑瞳仁中没有任何情绪,只余下绝望的空洞。 这场梦终究到了醒来的时刻。 啪嗒啪嗒—— 安静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像是小孩子一样轻。 酒疏抬起头,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小男孩木偶。 看上去跟刚才玩具商店里的很像。 那些全都有着诡异僵硬笑脸的娃娃玩偶。 酒疏走到木偶附近停下脚步,无声地观察着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他顿了顿,转过头,一张距离极近的苍白面孔映入眼帘。 身形高大的男人带着傻乎乎的笑容,脚下还踩着一地不知何处来的玻璃碎片,显然是次人格祢心。 居然学会用玩偶来声东击西。 “……” 酒疏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情绪重新恢复了平静。 “祢心对吧,来的刚好。” 刚刚才切换了身体的祢心看着神情异常冷淡的酒疏,不知为何有些恐慌感。 他茫然地张了张嘴,想要询问酒疏是在生谁的气,下一秒就听到酒疏道:“现在我们分手了。” “!!!” 猝不及防之下,祢心睁大了眼睛,眼眶通红,不知所措。 “什么……酒疏你在、在吓我对不对?” 祢心的声音颤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爱人,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不自觉滑落,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绝望。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终于抢夺回了爱人,将那个该死的祢辛赶回了镜像世界,可还没来得及与失而复得的爱人拥抱祝贺,就首先被深爱着的心上人告知分手。 祢心大脑一阵眩晕,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在做一场恐怖至极的噩梦。 然而现实比梦境更加残酷。 酒疏收回注视祢心的目光,语气平淡:“刚才已经跟祢辛说过了,再自相残杀就分手。” “看来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答案。” 说完,酒疏转身离开。 其实即使没有惩戒对象指引出口他也可以出去,只是会比较麻烦罢了。 现在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即使再怎么嫉妒,也不该自相残杀。 只能说惩戒对象的恋爱观幼稚过头了。 酒疏翻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没有理会身后呆呆站着的祢心,一路走到了大厦五楼连廊所在的位置。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已经被封锁了。 戴着兔子面具的黑衣人一身黑色西装,冷漠地隔着一扇阻隔门看着连廊外的幸存者们,而幸存者们都悻悻然地退让,不敢与这些手中有枪的黑衣人对视。 他们被困在了这栋大厦里,唯一的出口就在前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许多人发出低低的哭泣声,绝望而无助。 酒疏观察了一番后,又看向玻璃幕墙外的天空。 似乎是从惩戒对象不断自相残杀开始的,天空变得越来越红,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变得更加浓郁。 细细看去,仿佛还能看到天空之上有些类似镜子裂缝的细纹。 看来这个祭祀空间果然受到了惩戒对象精神状态的影响。 “……酒、酒。” 就在酒疏陷入思索的时候,他耳边传来了男人低沉失落的声音,小心翼翼而又无比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情绪彻底崩溃。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露出前所未有冷淡表情的爱人,只觉心脏都被搅碎一般痛到无法呼吸,只能发出低低的哀鸣声,乞求着爱人最后的怜悯。 “……” 酒疏半敛着的眼睫颤了颤,抬起眼,目光清冷。 在对上酒疏的目光后,祢心一瞬间没了声音。 他颇为狼狈地避开酒疏的目光,仿佛只要不去看心上人,就不会意识到心上人此时对自己的厌恶和冷漠。 没人能体会到在酒疏说出分手字眼后祢心的绝望和无助,得而复失的痛苦比从未得到过还要更加刻骨铭心。 看着触手可及的幸福从指缝间流失的感觉令祢心脆弱的精神到了崩溃边缘。 从与酒疏确定关系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惶恐着失去,惶恐着心上人总有一天会轻描淡写地结束这段对自己来说如黑暗中唯一光束的恋情。 然后回到光鲜亮丽的上层社会,再也不理睬他这个丑陋不堪,一无是处的家伙,毕竟他们之间本就天堑之隔。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等到这一刻真正到来,祢心却恍然自己根本无法承受,大脑中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在断裂的边缘,都在发出脆弱的乞求,乞求着恋人能回心转意。 他知道自己让心上人生气了,但陷入混乱的思绪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弥补,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一条被驱赶的流浪犬,胆怯而希冀。 而看着这一切的酒疏依然不为所动。 附近有幸存者注意到了酒疏与祢心之间奇怪的气氛,误以为是祢心在强迫这个戴着口罩也能看出惊人美貌的青年。 “你干什么……”话还没说完,幸存者就被祢心的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这个脸上有一道深深伤疤的高大男人明明刚才还满脸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但漆黑瞳仁在看到幸存者想要靠近爱人的举动后便充满了扭曲的厌憎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毒。 仿佛在抗拒着任何想要来打扰他们的人。 幸存者一瞬间浑身僵硬,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一般,他两股战战,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脸色更是白的毫无血色。 被那漆黑可怖的瞳孔注视着的感觉足以令他铭记一生。 见到那个幸存者一副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的样子,酒疏瞥了一眼祢心,隐隐有些无奈。 却也没说什么,找了个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之前除了散播求助信息外,他还将有关十长老俱乐部的种种隐秘信息都散播了出去。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信仰卡斯莫斯的教派,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教派组织。 而对于十长老俱乐部来说,这些组织全都是异端,曾一度赶尽杀绝。 这也让其他教派的人对十长老俱乐部深恶痛绝,一旦有能够打击十长老俱乐部的事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参与进去。 只不过他们的力量并不强大,只能当做短暂的骚扰,令十长老俱乐部头疼片刻罢了。 不过对酒疏来说,这片刻也已经足够了。 酒疏强大的灵魂赋予了他敏锐的感知力。 他能感觉到现在这个祭祀空间已经变得格外不稳定了,或许下一刻就会崩碎瓦解,回到现实世界。 当然,酒疏猜测这或许跟惩戒对象的自相残杀有些关联。 两个都能影响这个空间的意识在彼此争斗,就像两只恶兽在一个脆弱的玻璃瓶里厮杀,玻璃瓶自然有承受不住的一刻。 等到瓶身碎裂的那一刻,十长老俱乐部被异端教派缠住,他们也能够从这里逃出去。 “酒、酒,我不会再自相残杀了……” “真的再也不会了。” 酒疏睁开眼,看着再次走到自己面前的惩戒对象,视线从他红透了的眼眶扫过,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 “那你现在去把祢辛找回来,回到原来的样子。” 祢心闻言动作一顿,沉默低下头,良久没有动弹。 “酒、酒,我们现在不就很好吗?我们一起离开好吗?”不要去管那个多余的主人格,只有他和心上人两个人。 他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很久很久。 说着,祢心抬起头,露出满是希冀和哀求的眼神,仿佛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泪水沿着红透了的眼眶滑落。 苍白脸颊泛起薄薄一层潮红,小心翼翼的笑容里有种病态的羞赧。 在那个美好的未来里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的幸福。 显然,祢心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沉浸在对恋人的独占欲里无法自拔,天真地以为对恋人道歉就足够了。 酒疏看着祢心,扶额无言以对。 惩戒对象的精神疾病显然已经病入膏肓,即使是他都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而就在酒疏与祢心陷入僵持之时,位于大都会不远处的地下祭坛内。 原本围绕在祭坛附近的兔子面具们变得有些急躁,主祭更是愤怒地来回踱步:“该死的!那些该死的异端!” “居然敢在祭祀之地附近搞异端仪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异端们的疯狂举动,他们刚刚才构建好的祭祀空间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主祭焦头烂额地看着祭坛上圣器镜面上的丝丝裂痕,恨得眼球突出,遍布血丝。 他原本还能听到来自神怨恨的声音,可是不久后,那声音就突然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愈发不受控制的祭祀空间。 就好像无法承载某种混乱的力量一样,祭祀空间开始出现裂隙,濒临破碎。httpδ:Ъiqikunēt 预估半个小时后空间就会彻底破碎,但祭祀还没有完成。 这是自俱乐部成立以来前所未有的失误,而这样的失误会导致他们无法从神明那里得到足以使人长生不老的能量。 尤其是对主祭来说,他的命数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这次祭祀是总部特意安排给自己延续寿命的。 如果祭祀不成功,那他就很可能等不到下次了。 主祭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次的祭祀会如此混乱不堪,他无能狂怒地将旁边几个站着的俱乐部成员们踢倒,语气高亢。 “神!一定是神在惩罚我们还不够虔诚!那些该死的祭品到现在还没有死绝!” “都怪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 主祭的愤怒让其他人噤若寒蝉,半晌才听到主祭苍老阴冷的声音响起:“用上更多的力量!务必要在祭祀时间结束之前!完成这场祭祀——” 随着主祭的嘶吼声,祭坛上的血腥味更加浓重,更多圣器被搬了上来,在逐渐亮起来的诡异光束中,仿佛有来自地底的窸窣声传来。 是神的呼吸声。 咔擦—— 坐在地板上的酒疏再次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他将目光放在一直蹲坐在自己面前的祢心身上,没发现什么异状。 抬起头才看到是大厦外血红色的天空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缝隙。 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从猩红天空中睁开,其中充满了毫无理智,混乱无序的空间乱流。 咔擦—— 又一声脆响过后,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看到附近的幸存者们,包括连廊对面的兔子面具们在内,全都满脸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裂纹。 那些原本只出现在惩戒对象身上的裂纹居然出现在了普通人身上。 【你看,我说过了,你根本无能为力。】 【呵呵呵呵!】 系统幸灾乐祸的声音突然响起,酒疏神情平静地低下头,果然看到自己身上也出现了裂纹。 【是吗?你开心就好。】酒疏没有丝毫慌张。 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气得原本想看笑话的系统语无伦次。 【你!你还有什么可凭仗的!惩戒对象吗?哈哈哈!】 【该不会真的以为这个惩戒对象现在能跟神相提并论吧,他终究只是个人类!】 【就算要成神,也只能到你死掉的那一刻了!】 【你这次死定了!到时候你的灵魂就会归我所有!】 酒疏淡淡地看着面前满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惩戒对象,对系统的嘲讽表现平淡,倒不如说是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终于等到系统毫无顾忌撕破脸,违背了灵魂契约的这一刻,他轻轻勾起了唇,罕见地有些兴奋。 【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一张底牌吧。】 他来到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专门改变惩戒对象的悲惨命运的,真正的目的从来都是系统。 【你!】系统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似乎立刻想起了什么,但为时已晚,它的数据流已经全部被入侵,系统面板上也不断闪烁着红色的错误字样。 咔擦—— 玻璃碎裂的声音过后,坐在原地的青年就像是被困在这个祭祀空间内的其他幸存者一样,碎裂成了一块块碎片。 只是比起那些尖叫哭喊着的幸存者,青年显得安静许多。 身形高大的男人瞳孔中映出了青年最后的模样,黑发雪肤,抬眼看向自己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有说出声,便已经化为了一地碎片。 “……酒疏?” 男人愣愣地低下头,看着地板上感觉不到任何生命气息的碎片,语气轻的像是在做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苍白宽大的手掌颤抖着去触碰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心爱的恋人在自己面前化为了碎片。 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我真的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回来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磁性颤抖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厦内回荡,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但他仍然在不断呼唤着,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恍惚空洞,眼前仿佛不断闪回着之前恋人的脸庞,直至最后嗓音嘶哑。 直到血红色的天空变回正常,整栋大厦都被兔子面具们为了防止有幸存者而放火烧掉,男人也依然没有从恍惚中清醒。 他跪在碎片前,一片一片地拼着地上的碎片,苍白手指被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露出纤薄皮肤下的森森白骨。 鲜血流淌在地板上,染红了一地碎片,但他的动作依然没有丝毫迟钝,反而有种偏执狂般的疯狂。 “都怪你!全都是你的错!!!” 他在自言自语,就好像身体里有两个不同性格的意识般,互相争吵辱骂,最后又归于同样的绝望。 仿佛从刚才偏执的幻想中清醒,突然意识到了爱人已经消失的现实,男人的眼神变得死寂无光,绝望到了极点后连泪水都不再流下。 只有嘶哑如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还在发出神经质的呢喃。 “镜子里也没有……哪里都没有……” “全都是……我的错。” “我也有错……” 直至最后火焰烧到大厦五层,男人依然紧握着手中的碎片,眼神空洞地任由火焰将自己包围,燃烧成灰烬。 这座大都会小有名气的游乐园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巨大的火势足以从大都会另一端清晰可见,无数记者蜂拥而至,围绕在游乐园被封锁的道路前,开始做紧急报道。 “观众请看我身后的就是今天突发火灾的游乐园,据悉整座商贸大厦都被火焰包围,包括其他游乐设施也都被点燃。” “目前尚未发现幸存者……” 一身职业套装,染着彩色头发的女主持人面容肃穆,还未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尖叫声和骚乱。https:ЪiqikuΠet 面前的摄影师更是整个人呆住,将摄像镜头抬高放到了天空上。 “你干什么!把镜头对准我!” 女主持人气得直跺脚,可面前的摄影师却毫无反应,反而开始呢喃着什么。 女主持人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听到他说着:“卡斯莫斯……降临了。” 什么卡斯莫斯?跟创世神有什么关系? 抬起头,女主持人瞬间如同摄影师一样陷入呆滞,瞳孔中映出了天空此时的模样。 一道深深的裂缝从天际延伸到海平面,缓缓扩大。 从地面看去,简直就像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与此同时,女主持人耳边传来了不知何处来的哀嚎声,即使捂着耳朵也能听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半晌,还在直勾勾看着天空的她缓缓伸出手,触摸到自己脸颊处的泪痕。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无比痛苦的感觉,想要哭泣,想要尖叫。 就好像有谁在痛苦地哀嚎着,失去了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 祭坛上, 主祭也震惊地看着头顶玻璃窗外的天空,半晌才露出狂喜之色。 “神!是神!神真的在注视着我们!” 信徒们全都看着头顶的天空,激动得落泪。 然而,神的注视似乎并非是出自对他们的赞赏,主祭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他迷茫地低下头,看到自己遍布皱纹的手臂,发出尖叫:“啊啊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 神曾赐予的力量全都被收回了,主祭在尖叫声中回到了自己原本该有的模样,一个垂死的老人。 第 32 章 1.32《罪案记录》 大都会。 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变得人影寥寥,艾丽神情惆怅地掂着自己购买的食物正在返回住处的路上。 她的目光看向路边正在不间断播放新闻的电视机。 商店橱窗玻璃后,画质不甚清晰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同一个画面。 一个来自蓝星上空的卫星图像。 实时播放的图像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出现在蓝星表面,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画面诡异至极。 艾丽不敢再看,怯懦地收回了目光,神情愈发忧郁。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让艾丽恐慌不知所措。 抬起头,艾丽看着头顶的天空,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就快速收回了视线,但还是感到心脏一阵阵抽搐,心悸的感觉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只因她对头顶的那道裂缝感到深深的恐惧。 一个星期前,天空上突然出现了那道裂缝,没人知道裂缝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这裂缝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但在这个繁华的现代社会,信息传播的速度总是快的超乎寻常,仅仅出现了不到一个小时,蓝星上所有的电视报道都开始播送同一条新闻,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直播着同一个画面。 从太空外眺望蓝星的画面。 在图像上,那道几乎要贯穿蓝星上下,深到看不到尽头的裂缝就趴伏在蓝星表面。 裂缝中的黑暗深邃无垠,仅仅只是站在地面仰视片刻都能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恐惧和来自灵魂的战栗。 仿佛在直视着地狱的入口。 从太空中看去更是如同这颗蔚蓝星球上睁开的一只眼睛。 一只冰冷空洞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电视外的观众,令人毛骨悚然。 而且奇异的是,无论身处蓝星的哪一个角落,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这道裂缝,给人以深深的恐惧感。 这一切都与古老传说中记载的卡斯莫斯降临前的画面一模一样。 传说在创世之后,创世神卡斯莫斯就陷入了沉睡,但祂一直在注视着人类,俯瞰人类的苦难。 在世界末日到来的前夕,祂便会从沉睡中醒来,睁开一直在注视着人类的眼睛,降临人间审判人类的苦难与罪孽。 很多信仰卡斯莫斯的教徒都坚定不移地认为只有向神献上足够多的苦难才能在末日审判中得到神的宽恕,前往下一个纪元。 原本并没有多少人会对传说信以为真,毕竟对这个以苦难为教义的神,正常人类还是避而远之的。 可是现在,看着天空之上那不可思议的裂缝,没人再敢去质疑。 更不用说在裂缝最初出现的时候,地球上几乎所有人类都听到了痛苦的哭泣声,像是神在为人间的苦难感到悲哀。 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让所有人类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悲伤和绝望,崩溃的情绪直到哭声消失才得以恢复。 艾丽想到这里,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哭得不能自已,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感觉。 那种绝望到了极点却无法宣泄的痛苦,足以让她浑身战栗。 深呼吸缓解了紧张的情绪,艾丽加快了脚步,对头顶的裂缝更加恐惧。 那种仿佛与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共感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直觉告诉她,如果再来一次,她脆弱的精神就会彻底崩溃的。 “卡斯莫斯——” “降临之神!哈哈哈!” 就在艾丽闷头向前走的时候,路边突然传来癫狂的尖叫。 看着街边拿着厚厚教典,举止神经质的男人,艾丽吓得脸色煞白。 她目光颤抖,不安地收紧身上大衣的衣领,避开了他。 自从裂缝出现之后,整个世界都变得奇怪起来。 人们开始变得惶恐不安,原本的国际秩序被打破,战乱再次出现在蓝星。 大都会这座全蓝星都屈指可数的繁华都市更是陷入了一片混乱,商店萧条关闭,路上的行人也行色匆匆。 起初只是每逢夜晚就会有陷入绝望的人们漫步在街头发出痛苦的哀嚎。 或者是疯癫的信徒们高举着卡斯莫斯教派的教义,叫嚣着人们只要皈依教派就能在末日到来前获得救赎。 毕竟按照传说,当神注视着人类的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就是神降临审判之时。 而按照目前裂缝扩张的速度,完全覆盖星球表面就在一个月后,到时候就是世界末日了。 直到一个星期后的现在,疯子们即使在白天也开始在街头巷尾嚎叫,寻找着那些皈依神灵的信徒。 刚才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而如他一样的人正在逐渐变多。Ъiqikunět 或许是自诩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从未预料到自己会有如此渺小,只能等待末日一天天到来的时候,所以为此绝望以致最后失去理智陷入疯狂的人不在少数。 艾丽真的受够了这个疯狂的世界。 她一路不停歇地回到了家中,直到将房门挂上黄铜锁,几层阀扣都紧紧扣住才松了口气。 她放下手中的购物袋,神色惶惶,半天都无法缓解心中的慌乱,只好给自己的男友林奇打了一个电话。 林奇是她半个月前才认识的侦探,虽然两人认识不久,但都对彼此一见倾心,如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也只有跟男友在一起的时候,艾丽才能从一直紧绷着的状态下放松下来。 她最近真的很紧张,或许是因为比常人都更加脆弱细腻的神经让她无比恐惧头顶的裂缝,紧张到如惊弓之鸟,稍有动静就会吓得白了脸。 “……嗯,林哥,好,我等你。” 给男友打过电话后,艾丽神情放松下来。 男友对她确实很好,一听说她受惊便要过来找自己,这让艾丽很是感动,愈发确定这便是自己的良人。 “……” 想到这里,艾丽突然有些沉默,她抬眼看向了房间里摆放着的几张专辑。 是酒疏的专辑。 已经很久没有酒疏的消息了,虽然知道这个漂亮到极致的歌手与自己并不会有什么关联,但艾丽还是忍不住心中对他的爱慕。 哪怕已经有了男友也忍不住一遍遍去想,那个脆弱漂亮仿佛娃娃一般的年轻歌手是否还好。 其实自从裂缝出现之后,担心极了的艾丽已经给酒疏的地址去了好几封信了。 但都没有得到回复。 电视上也没有酒疏的消息,但每次听酒疏的歌声时,艾丽都会觉得情绪缓和许多。 她常常夜里失眠,梦到蓝星毁灭的场面吓得半夜醒来,要不是有酒疏的音乐陪伴入眠,她早就因为休息不足而住进医院了。 艾丽失落地抚摸着专辑上酒疏的照片,她其实知道即使酒疏看到了信也不太可能会回复她,毕竟她现在的作为就跟曾经最痛恨的私生粉一样。 酒疏明明没有给自己地址,但她还是哀求着曾经给那个道具师祢辛送信的邮递员给自己抄写了一份地址信息。 想到这里,艾丽有些伤感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专辑放到播放机里,再次听起了音乐。 悦耳的音乐声缓缓传来,瞬间便平息了最近一直以来的紧张。 说来也奇怪,最近网络上有很多人都在求购酒疏的专辑,但不知道为什么专辑的数量变得很少,连那些囤货的黄牛都没有多少存货。biqikμnět 根本买不到。 就好像被某个权势极大的群体购买走了。 艾丽猜测可能是有人也跟自己一样发现了酒疏的音乐可以舒缓紧张的心灵,而且很奇特的,必须是专辑播放出的音乐才有用。 艾丽试过网上的在线音乐,都起不到舒缓精神的作用,这让艾丽更加珍惜手中的这几张专辑。 如果没有这几张专辑,她这个心思一向敏感脆弱的人在裂缝带来的精神压迫下估计早就变成跟那些街上徘徊的疯子一样的人了。 音乐还在继续,酒疏轻灵的声音在空荡房间里显得愈发圣洁纯净,仿佛能够洗涤心灵。 “……酒疏呜呜呜……” 随着歌声到达尾声,艾丽突然哭了出来,天知道她有多想再见酒疏一面。 虽然只见了短短两次面,但艾丽就是无法忘记那个漂亮的青年,一颦一笑都仿佛在眼前,每天都会因为思念过度而哭出来。 她真的希望酒疏没事。 叮咚——门铃响了,是男友林奇来了。 艾丽匆匆擦掉脸上的泪痕,眼圈红红地打开门,扑进了男友怀里。 林奇则搂着女友好一顿安慰,目光温柔,他也很喜欢自己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友。 能够不嫌弃他被警局辞退只能自己创业,现在一事无成,这样性情温柔漂亮的女友已经不多见了。 小情侣间的腻歪过后,两人开始商量起几天后的度假。 那是剧院老板组织的员工团建,一向抠门的老板仿佛也被这个混乱紧张的大都市搞得焦头烂额,破天荒地要在末日到来前好好享受一把,请全剧院的员工都去度假森林度假。 员工们还可以邀请各自的亲人伴侣,一起在这座大都会很有名气的度假森林度过末日前最后的欢乐时光。 “到时候你不许迟到!” 艾丽向男友撒娇,她知道男友正是创业阶段就遇到了末日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事务所关门,整天过得也很惆怅,所以特意邀请林奇一起去度假。 “好!”林奇亲热地抱紧艾丽,两人一起期待着几天后的度假,没人注意到房间里的专辑停止播放后,天空之上的裂缝似乎又缓缓扩大了一些。 呼——夏秋交际的时节,大都会的天气变得阴沉不定,凉风习习刮过街角,吹起被遗弃的报纸一角。 商店橱窗里的电视机还在朝向无人的街道播放卫星图片。 啪嗒——似乎有谁站在橱窗前停住了脚步,细细观察电视画面后,敛眉思索片刻,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深深的裂缝,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裂缝将阴沉天空撕裂开,露出其中深邃可怖的黑暗。 比起电影中那道直接贯穿海洋的裂缝,这道凭空出现在天际的裂缝似乎介于虚实之间,让蓝星政府颇为头痛。 无论派遣多少侦察机都无法进入裂缝,只能在原地打转,且不过片刻机身就会出现锈蚀的痕迹,仿佛被岁月侵蚀一般很快坠落。 就好像这真的是来自神的惩罚,凡人根本无法去窥探其中奥秘。 “……” 肤色雪白的黑发青年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商店里的电视机,目光平静。 眼前的一切确实让他有些讶然。 才从死亡状态复活,一睁眼就发现这个小世界将要毁灭,实在是一个堪称怪诞的玩笑。 【哼,这就是你带来的灾难!】 【看你给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带来了多少麻烦!早点做掉惩戒对象对你我都有好处!】 酒疏表情淡然地继续朝着市中心自己别墅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理会系统的意思。 现在的系统已经只剩下嘴炮的功能了,听着这个可悲的家伙无能狂怒对酒疏来说还挺有趣的。 【别以为你掌握了灵魂契约就能拿我怎么样!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酒疏差点笑出声,当敌人过于弱小,就连威胁都变得格外好笑。 【你说的是可以随时把你禁言的一条绳吗?】酒疏语气淡淡。 【你!哼!只要杀死惩戒对象就能获取那么多能量!我不信你不心动!】系统声音阴沉,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 【哦。】酒疏回复完,刚好到家,随手把系统禁言,走入了家门。 气的还想说什么的系统浑身炸起数据流,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 系统真的无法理解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沦落至此的,明明以前这个任务者在自己手里如同面团一般任意搓圆,结果一个不注意就变成现在这副扎手的模样。 反而让自己进退两难。 系统恨恨地想着,一切都是因为祂! 为什么那个该死的神不能一直沉睡下去!害得它现在根本无法与自己的同类们取得联系,竟然被区区一个人类逼迫成现在这样。 这个人类!以前稍有得罪就会被自己用灵魂契约惩罚困在混沌寂静的亚空间里反省,或者随意在小世界里以各种凄惨死法死去,起初还会闹腾,后来就安分了。 系统还以为他已经被自己教训得听话了,结果没想到是天生反骨,一旦主方稍有弱势就会像条恶狗一样扑上来撕咬。 简直可恨! 系统回忆着自己往昔的风光,愈发无法忍受现在的憋屈现状了。 早知道之前就不做那些小手脚了。 天知道这该死的任务者是怎么知道灵魂契约的漏洞的,居然能抓住它首先违约将危险引过来导致宿主死亡的漏洞,成功将灵魂契约的主动方变成了他自己。 要是它还像以前一样强大,这点违约之力根本无法制裁它,可现在任务者的力量已经与自己齐平,灵魂契约也开始松动,这才被抓住了机会。 系统恨得心头滴血,自顾自咒骂着什么,而酒疏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对这个智商变低的系统已经没多大兴趣了。 现在对他来说,系统就纯粹是个穿越世界的工具而已,再也无法有任何威胁性了,只不过目前还无法彻底将其杀死这一点让酒疏略微不爽。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跟系统耗下去。 收回思绪,酒疏开始翻看电脑上的信息,这一个星期的空白时间里这个世界上发生了不少大事件。 全都是由天空上的那道裂缝引起的。 从裂缝中泄露出的神灵的威压显然给这片天空下生活的人类带来了灭顶之灾,群体理智值正在下降,直到末日真正到来之时便会陷入全民疯狂之中,彻底无力回天。 酒疏看着屏幕上许多城市混乱不堪,人们抢劫商店,杀人放火的场面,指尖不自知地摩擦着唇角。 卡斯莫斯苏醒的时间比电影中早了十年之久,看来跟惩戒对象脱不开关系。 想到这里,酒疏又开始查看惩戒对象的近况,在看到户籍信息里的失踪字样后,他恍惚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记得自己在死亡之前明明用唇语告诉惩戒对象自己会很快回来的,可看来祢心那个家伙根本没看懂。 以至于死在了游乐园里。 还是无人知晓的死亡。 所有人都只当他是失踪了,上警局报了案后就没人再关注这个孑然一身的道具师。 死得悄无声息。Ъiqikunět 就连电影中的再次复活都没有,仿佛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连复仇的欲望都没有了。 现在复活的只是那个名为卡斯莫斯的神,惩戒对象已经不复存在了。 “……” 酒疏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半晌才平复了情绪,想了想,开始查找有关男女主的信息。 在看到男女主准备结伴去度假森林的时候,酒疏眉头微皱,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剧情惯性很强。 即使他之前将度假地调整为了附近的另一个度假酒店也没能阻止剧情。 他之前特意用特价票吸引剧院老板定下了度假酒店的度假计划,但现在,似乎是末日来了,剧院老板难得决定大手笔一把,退了原来的酒店,改成了原著中的度假森林。 在原著中,剧院中的所有人死的只剩下惩戒对象和艾丽。 那么……惩戒对象也会如原著中一样复活吗? 酒疏乌黑微卷的发丝贴在弧度优美的下颌,漂亮剔透的桃花眼盯着电脑屏幕片刻后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这座度假森林不对劲,四周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摄像头所包围,监控死角也遍布巡逻人员,就好像在森林正中央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完全不像原著中那个人烟稀少的度假胜地。 酒疏很快入侵了这座森林的安保系统,看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目光若有所思。 监控画面里是一座守卫森严的地下基地。 而在地下基地的正中间,有一座熟悉的祭坛,与电影中祭祀卡斯莫斯的祭坛一模一样,只是祭坛上摆放的并非电影中那些血腥泥泞的肉块,而是一台正在播放音乐的录音机。 调高音量后,酒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或许我们会再次相遇……彼此拥抱……” 这是酒疏的第一首歌,来自改良后的原主歌词,略显幼稚,但充满了原主对爱情的天真幻想。 画面的另一头,隔着特制的防弹玻璃,身穿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不远处的祭坛。 “这些专辑已经不够用了……裂缝还在扩大。” “那些祭品到了吗?” “……阁下,真的要这么做吗?他们都是些无辜之人啊!”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实验人员似乎在项目中占主导地位,与旁边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争辩起来。 “如果是为了全人类的延续,那么他们的牺牲就是值得的!”男人声音冷漠,但能看得出他眉头紧锁,拳头紧握的样子有些愧疚。 “……是。”女实验人员最终败退。 而别墅里,酒疏看着监控,又看了看祭坛上的专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嘴唇轻抿,深色瞳孔中映出了祭坛的模样。 或许该去瞧一瞧具体情况了。 第 33 章 1.33《罪案记录》 大都会的天空上,裂缝依然在缓慢扩张。 自从裂缝出现之后,蓝星政府就开始寻找解决办法,可直到裂缝出现后的一个星期也并没有找到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案,只能抓住一切机会,为了人类的未来做出最后的努力。 “那些该死的十长老俱乐部!要不是他们乱搞事情,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位于大都会郊区的度假森林,戒备森严的地下基地内,基地会议室内,一场满是焦灼不安气氛的会议正在召开。 长桌旁边的管理人员们全都愁眉不展,破口大骂着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要我说就该把那群疯子全都给枪毙了!” “行了!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他们说他们有办法可以让神息怒,准备在近海邮轮上举行一场献祭仪式,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暂时不能动他们!” 基地负责人罗斯皱眉喝止了同事的喧闹,也没有直说他们现在根本无法对付十长老俱乐部的事情。 随着那诡异的裂缝越来越大,全蓝星的人都变得很奇怪,精神状态濒临疯狂,很多人都开始信仰卡斯莫斯。 十长老俱乐部本就势力范围极大,现在更是几乎凌驾于世界政府政权之上,没人能拿他们怎么样了。 只能希望他们是真的有办法拯救人类,虽然这场灾难本就是他们胡乱献祭搞出来的祸事。 谁也没想到神竟然真的存在,不然早就阻止这群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家伙了。 罗斯想到这里,也有些无奈和愤恨,可是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们此次会议是要讨论即将到来的献祭仪式。 用人类的痛苦献祭给卡斯莫斯,阻止这场末日。 “我请来了凯特神教派的先知,据说她可以预知未来,探知到有关神的事情。” “或许她可以帮助我们。” 说着,罗斯向众人介绍起自己身边坐着的老妇人。 这是一个用黑纱遮掩面容的老人,她的双眼似乎早已看不见,只有浑浊的白色,但她却仿佛能感觉到什么似的,声音缓慢沉稳。 “我能听到神在哭泣……” 说着,她的手指向了会议室玻璃墙壁之后的祭坛。 那是这座基地最为重要的东西,一座向创世神献祭的祭坛。 基地负责人罗斯眉头紧皱,顺着老妇人的手指方向看着特制玻璃后的祭坛,目光中映出了祭坛上正在播放音乐的录音机,以及一个若隐若现的血色身影。 那道身影如同老式电影中磁带破损后的残影,在人类的视网膜中只有淡淡的影子,断断续续地闪烁,看不清全貌。 但能看出这是一个人形的类人生物,且身形极其高大,正站在录音机前垂头沉默看着什么。 仿佛是幻觉,又隐隐给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就是祭坛最近每到下午就会出现的异常现象,虽然看上去很诡异,但其实这个影子似乎并不会伤害到周围的人,只会每天站在录音机旁边,仿佛对那不间断播放的音乐很是痴迷。 他们播放的是几个月前爆火的歌星酒疏的歌曲。 起初只是有人无意间在基地里放出了酒疏的音乐,但随后就有研究人员发现,每当歌声响起的时候,祭坛附近就会出现奇特的磁场波动,天空中裂缝扩张的速度也会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放缓。 这一度让基地方面异常激动,以为找到了阻止末日到来的方法,动员了一切力量去寻找那个歌手酒疏,可谁知酒疏行踪不定,唱片公司和经纪公司都没有他的行踪,已经失踪几天了。 希望破灭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基地只能寻找其他办法,大量在网络上购买可以放缓裂缝扩张速度的专辑。 这才让裂缝没有如刚产生时的速度无限扩张下去,而是将末日时间拖延到了一个月后。 可是每一张专辑都只有前几次播放时才能起到效果。 时至今日,所有专辑都已经要消耗殆尽,裂缝扩张的速度已经逐渐不受控制了,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裂缝会彻底失控。 “祭品将要在明天下午到来,都是一个度假团的普通人,确保处于对祭祀一无所知的状态……” 这样才会让祭祀获得的痛苦更加真实。 这便是专辑失效之后他们想出的解决办法。 罗斯对老妇人如此说着,想要听听老妇人有什么意见。 然而老妇人却依然指着对面的祭坛,神情有些不对。 “不对……神的声音变了……你们还没发现吗?神的身影在一天天变得凝实。” 老妇人的声音有些恐惧,明明已经瞎了,却仿佛能看到对面祭坛上的一切。 这让众人一愣,重新将目光放到了祭坛上,这才发现似乎比起最初的模糊残影,现在的影子几乎要化为实体。 滋滋—— 基地内灯光闪烁了一瞬间,这完全不该有的事情,这座基地使用的是军用电源,不会有片刻断流。 呜呜—— 呜呜——有谁的哭泣声在耳边回荡,所有人听到这哭声都脸色大变,眼睛惊恐地瞪大,看到祭坛上那道残影在老妇人话音落下后突然变得更加清晰了。 清晰到可以看到那道身影的每一个血红色肌肉纹理。 虽然有着人类一样的四肢,高大到可怖的体型,但这个奇怪残影其实浑身上下都遍布血色的纹理,染红了身上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的褴褛衣衫。 就像是一个人类被一片片剥去了表层皮肤,暴露在外的是斑驳不齐的苍白皮肤和交错的血红肌理,露出下面的经络血管,在地面渗出殷红血渍。https:ЪiqikuΠet “这是……” 罗斯睁大了眼睛,看到那道原本站在录音机旁边默默听歌的身影突然佝偻起了身体,没有皮肤的手掌捂着脸,背对着众人微微发颤的姿态就好像在哭泣一样。 祂发出了可怖的仿佛充满苦难的呜咽,血红色泪珠滴落在地板,仿佛可怕的腐蚀性化学药剂将地面烧灼出深深空洞。 【呜呜——全都是——】 【——我的错】 仿佛千万道人类声音混杂在一起,痛苦哀嚎的声音让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大脑混乱空白。 “快点闭上眼睛!不要再看了!祂注意到我们了!!!” 老妇人的声音嘶哑尖锐,声嘶力竭地命令着周围的人们。 罗斯下意识闭上眼不敢再看,而其他没有及时闭上眼的人则呆呆地无法移开视线。 看到那道佝偻着身躯,仿佛孱弱至极的高大身影缓缓转身,被遮掩在双手里的脸部从指缝间露出一只空洞漆黑的眼珠。 深邃恐怖的瞳孔与还在直视着祂的人类对视,仿佛含着无尽怨毒和莫名的憎恶。 睁着眼睛的几人恐惧到浑身颤抖,却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大脑处在崩溃边缘,耳边响起怪异的杂音,竟然莫名读懂了这残影眼中的情绪。 那些怨毒和憎恶并非朝着他们,而是朝向祂自身。 祂在深深怨恨着自己,痛苦到一刻也不停地哭泣。 这怨恨如同炽热的岩浆化为血红色泪珠从眼眶滑落,顺着手掌,手臂,将周遭快速生长着的苍白皮肤全都腐蚀殆尽。 而残影也好像很怕痛一样微微颤抖,但依然在哭泣,就好像是在以此惩罚着自己,来缓解心中片刻的痛苦。 几人瞳孔放大,这才发现原来这道残影并非是原本就长成这样的,只是那些苍白的皮肤在生长出来后就被那些血红色泪珠腐蚀,在身上留下斑驳的血痕。 那祂莫非原来长得是一个正常人类的模样吗? 几人突然如此想道,脸色变得极其苍白,仿佛窥探到了不该人类知晓的隐秘,神智变得混乱难言。 “神……神生气了,祂不喜欢被人看到!” 会议室内,老妇人再次嚎啕出声,嘶哑声音充满恐慌。 窸窸窣窣——会议室内突然响起了怪异至极的耳语,老妇人原本还在高声说着什么,突然间便像被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浑身颤抖地靠坐在办公桌旁边,虽然看不见,但浑浊的白眼球里却倒映出了一道捂着脸哭泣,俯视自己的血红身影。 漆黑可怖的瞳孔与她浑浊的眼珠相对。 呜呜——哭泣声近在咫尺。 是祂进来了。 老妇人浑身僵硬,瞬间面无血色。 咔哒——抽屉被打开的声音传来,老妇人看到眼前的血红身影似乎放弃了观察自己,从办公桌旁边的抽屉里取走了一盒专辑,重新回到了祭坛上。 用鲜血淋漓的手指替换掉录音机里因为播放太多次而已经损坏的专辑,换成了新拿来的专辑。 “……或许我们会再次相遇……彼此拥抱……”歌声再次响起,青年清澈带着笑意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正在与人亲密耳语。 温柔缱绻,令人迷醉。 血红残影抱膝蹲坐在录音机旁边,似乎是被歌声吸引,哭声都变得低了许多。 可随着这一段歌曲过去,祂又开始抽泣,痛苦地呜咽,伸出没有皮肤包裹的手指按下重播键,反复播放着这一段“会再次相遇”的歌曲。 一直流淌着的泪水腐蚀着祂身上不断生长的皮肤,而祂却只是安静地忍受疼痛,颤抖着,继续听歌。 再也看不出刚才可怖的模样,反而变得羊羔般温顺。 不远处的会议室内, “……封、锁……快!封锁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老妇人虚弱的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会议室内响起,这才惊醒了陷入过度恐惧的众人。 基地最高负责人罗斯头都不敢抬起,也不敢去想刚才那奇异的窸窣声和哭声到底怎么回事,扶着脚步蹒跚的老妇人就快步离开了这间会议室。 很快,出事的消息就传遍基地,全副武装的戒备人员将基地中心封锁,要进入的实验人员只能在遮住视野后才能进入。 因为神不喜欢他人的注视。 这才平息了一场堪称灾难的意外。 刚才会议室内,除了及时闭上眼睛的几人外,其他人,包括当时附近的研究人员全都被隔离起来,很快就发现他们神情呆滞,情绪变得极度脆弱,稍有动静就会哭泣不止。 最严重的几个就是直视了残影容貌的几人,仿佛是无法承载巨大的信息量,窥探了属于神的隐秘,他们被救下来时就已经精神失常,只会呆呆地哭泣,哭得肝肠寸断,昏厥过去都不停歇。 “太可怕了……” “这就是神吗?仅仅只是注视而已……” 罗斯声音略带颤抖地看着自己昔日的同事被关进隔离房间,浑身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开始怀疑他们的献祭计划是否能成功了。 那至高无上的神仅仅一个残影的注视就能让人类如此狼狈。 他们这些蝼蚁般存在的苦难真的能赢得神的宽恕吗? 罗斯开始持悲观态度。 而经历了刚才一切的老妇人同样惊魂未定,虽然具有些许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但那终究只是窥探而已,与神这般不可名状的存在擦肩而过还是人生头一遭。 她知道自己刚才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死掉,也是心有余悸。 但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我能感觉到这次挑选的祭品里有神最想要的人。” 老妇人也说不准,其实只是一种感觉,她犹豫了下:“总之,务必要确保祭品们进入献祭区域,不能让他们逃脱。” 死马当活马医了,罗斯叹了口气,沉重地点头应是,为了一天后的祭祀他已经做好了许多准备。 看着手里的名单,罗斯目光在其中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孩艾丽身上停留,又翻看着其他度假人员的名单,露出些许不忍,闭了闭眼沉默下来。 时间很快来到了一天后, 度假森林外的公路上,艾丽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森林树木,露出些许放松。 比起节奏紧张的大都会,郁郁葱葱的森林显然更能放松人的精神。 “希望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日……”艾丽略带忧郁地说着。 身侧的男友林奇搂紧艾丽,心疼地安慰了一番后,车子终于停下。 到达了目的地度假森林的中心。 “前面的木屋旅馆就是我们预定好的房间,都来领门卡!”车队的导游指引着众人前往木屋方向。 那是一栋四层的精致木屋,现代化的装潢和墙面恰到好处的柔和色调相配,令人看着就喜欢。 “今晚就在这休息,明天会安排去森林里的湖里游泳,保证是五星级的享受!” 众人面露期待地走入旅馆,而随着这一行十几人进入,旅馆附近的森林里似乎微不可查地亮起了奇异光亮。 位于地下的基地内,围绕着正中央祭坛,众多实验人员紧张地按下了按钮,祭祀符文次第亮起。 祭祀开始了。 走在队伍最末尾,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青年抬起漂亮的桃花眼,看向了旅馆附近的摄像头,还有头顶铅灰色的天空。 阴云密布,仿佛随时会下一场大雨。 而那道贯穿天空的裂缝则依然如初。 “……”收回视线,青年缓缓踏入了旅馆范围。 窸窣—— 位于祭坛正中央,一口仿佛通往地底的深邃洞窟内传来混乱的窸窣声。 那是神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凌乱,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并因此加快了苏醒的速度。 天空上的裂缝似乎也开始了略微颤抖,犹如在噩梦中挣扎着想要醒来。 “祭祀有点奇怪……” 基地内的实验人员面露不解,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祭坛附近的磁场变得异常紊乱,比每天下午残影出来时还要强烈。 “怎么了?祭祀出问题了?”罗斯变得很紧张,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但是毕竟关乎人类未来,由不得人放松。 实验人员不知道如何解释,旁边一直在侧耳倾听什么的老妇人则突然睁大了眼睛,发出惊呼:“关闭所有监控,快!神,我听到了,神要降临了!” !!! 在众人眼中,神的降临无异于世界末日,一听到老妇人提到这个字眼,全都惊恐万状,手脚发软。 但老妇人否认了这个说法。 她有些神经质的声音说着:“不,不是末日,是祂的化身之一要来了,要来寻找一个人……” “我听到了,没错,就是一个人,一个神无比想要得到,无比想要见到的人!” 如果不是老妇人确实威望很高,众人几乎要以为她已经疯了,神怎么会在意一个人类,简直是在开一个世纪玩笑。 祂想要看到人类陷入苦难才对。 “不管你们怎么想,快关闭监控,打开祭坛通往木屋的通道,神要出去接受祭品,如果阻拦会让神生气的!” 而令神明发怒的后果,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敢为此负责。 “是是!” 实验人员被吓得一抖,在罗斯的默认下还是打开了通道,这条通道本该在祭祀的第二天开启的,现在开启会有一定风险让祭品们发现这里。 但老妇人的话实在太具威慑力,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从。 轰——由特制金属打造的阀门打开,监控关闭后,人们再也无法观察到祭坛上的情况,但监控音箱里却有奇特的杂音传来。 啪嗒啪嗒——似乎有谁从祭坛正中央的深邃洞窟中爬了出来,脚步声沉重地向着地表的方向走去。 “快……关掉音箱!”老妇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实验人员会如此蠢笨,居然敢窥伺神的声音,真的不怕疯掉吗! 窸窸窣窣——然而为时已晚,随着那脚步声远去,那些靠近音箱的人也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怖的声音,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最后被抬了下去。 只有些意志较为坚强的人不受影响,但他们也对此感到后怕,瑟缩了好一阵才在基地负责人罗斯的指挥下继续准备祭祀。 此时地上的旅馆内,众人正兴奋地进入自己的房间,期待着明天满满的度假行程。Ъiqikunět 轰——阀门打开的声音传到旅馆内。 一直坐在旅馆大厅内看着电脑正在思索什么的青年耳尖动了动,仿佛听到了声响。 仔细看了看地板,身材高挑匀称的青年起身走到墙角。 摸索了一番后,青年打开了地板,露出木质地板下一个充满科幻感的金属通道。 “这人!这人怎么发现的!这可是需要密码才能打开的通道!” 监控室内的研究人员看得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后赶紧手忙脚乱地按下关闭按钮,却被画面里的青年轻易破解了机关。 滋啦——地板门锁冒出一阵过载的黑烟,报废了。 研究人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可思议地拨通了上级的电话:“有人——有人闯入了地下基地!” 话音还没落下,监控画面里的青年似乎抬起头看了一眼监控,口罩外的桃花眼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收回视线,青年身手敏捷地进入了地下通道,而监控室内的研究人员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一个略带无语的眼神。 这个即使戴着口罩也不损美貌的青年似乎很是鄙夷这个被他轻易打开的机关。 酒疏确实很瞧不上这里。 他从没见过把地下通道设置得如此明显,如此简陋的所谓基地。 这个世界的人着实是在挑战他的智商下限,让他觉得自己刚开始还为了这趟硬闯基地之旅精心准备了一番实属多余。 在涉及科技的方面,酒疏难得表现出了些许少年气,对这个破坏气氛的地下机关很无语。 “……” 酒疏进入通道,安静走在这全部金属打造的长廊内,眼神中带着一些怀念。 这座基地的建筑审美跟他的故乡真的很像,除了这里人的科技水平低到让人发指外,其他都还好。 旅馆内,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大敞着的地下入口。 “嗯?这是什么角色扮演吗?进入地下基地探险之类的?”有人摩拳擦掌准备进入。 林奇却皱紧眉头发现了不对劲,身为一个侦探的直觉让他觉察出这座旅馆的异常之处。 “都别轻易下去,可能有危险,我先去探路。” 林奇说着就要下去看看,侦探的好奇心让他不能放着不管,直觉告诉他这个通道里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随着林奇进入通道,其他人对视几眼也都嘻嘻哈哈地进入了通道,完全不把林奇这个陌生人的话当回事。 原本不想下去的艾丽看着空荡荡的旅馆,脸色煞白地犹豫着,最终还是走了下去。 跟熟悉的同事们还有男友待在一起总比一个人留在旅馆落单好些。 “我也跟着去!” 下了通道的艾丽快步走到男友身旁,害怕地贴在林奇胳膊上。 林奇有些无奈,知道是她害怕便继续向前走去。 这条全金属打造的长廊一眼看不到尽头,众人走了足足五六分钟才走到了岔路口,林奇选择了其中一个隐隐有声音传来的路口。 众人懒得选择也就跟了上去。 啪嗒啪嗒——似乎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啊啊啊——!!!” 不知道众人究竟看到了什么,尖叫声此起彼伏。 痛苦的哀嚎在长廊内回荡,监控画面随之扭曲,花白,只隐隐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高大身影从走廊尽头走过的画面。 艾丽首先晕倒在地,其他人也在神情恍惚中逐渐崩溃,林奇艰难地抱住女友,最后还是承受不住脑海中几乎要震颤人心的可怖低语声昏厥了过去。 而在他们昏厥之后,通道暗门里全副武装的戒备人员则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抬起来,送往不知名的地方。 啪嗒啪嗒——脚步声还在继续,只是没人再敢窥伺了,除了一个还在通道内寻找什么的青年。 低头看着手机上的路线图,酒疏正前往基地中心的祭坛,他似乎听到了什么。 监控画面里的他站在走廊拐角处。 停住了脚步。 滋滋——在逐渐变形扭曲的画面里,戴着口罩的漂亮青年与拐角处血肉模糊的身影碰面了。 “……可惜了。”监控室内的研究人员有些怅然若失地关闭了监控画面,知道这个青年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没人能在与神的对视中保持清醒,即使还能活下来,只怕也会精神失常。 看着这个即使监控画面很模糊都能看出异常美丽的青年,研究人员有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空荡无人的通道内, 身形高大可怖的男人血肉模糊的脸庞低垂着,仿佛处于意识朦胧恍惚之中,梦游一般走在通道内,步伐缓慢蹒跚。 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祂在通道内停下了漫无目的游荡的步伐。 酒疏走到祂身旁,抬头看着面前熟悉的高大身影,剔透清澈的瞳孔里映出了祂面目全非的脸庞。 比以前还要凄惨,连皮肤都没有了,死寂的眼睛里却还不停地冒出血泪,仿佛已经痛苦到失去了意识,只知道凭本能走动。 “祢辛?还是祢心?”httpδ:Ъiqikunēt 酒疏轻声询问,伸出手示意祂低下头。 祂漆黑的瞳孔映出了青年弧度优美的桃花眼,似乎缓缓睁大了眼睛,即使还处在无意识阶段,也依然很乖顺地低下了头。 与之前基地里的阴森可怖判若两人。 酒疏白皙纤长的手指触碰祂的脸颊,湿滑黏腻的肌理没有表层皮肤保护,有种异样的柔软,雪白修长的指尖稍一触碰便陷入其中,是常人看一眼都会吓昏过去的程度。 而眼前漂亮的年轻歌手只是弯了弯狭长的桃花眼,露出一丝笑意。 “好了,不哭了。” “……”祂似乎听到了在梦中都不敢妄想的话语,瞳孔放大,血色的眼泪滑落,险些烫伤了青年的手指。 “!!!”祂小心翼翼地挪开青年的手掌,捧在手里,将眼泪憋了回去。 “还知道名字吗?” 酒疏看出了祂此时的意识模糊,询问道。 祂呆呆地看着酒疏,眼神里是与这具高大身体完全不匹配的茫然。 似乎这具化身里只有一些浅薄的意识存在,甚至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类,无法回答太过复杂的问题。 但保护心爱的酒疏这件事已经刻入了灵魂,即使没有意识也依然异常小心地将酒疏的手握在掌心,同时用另一只手擦拭眼泪,甚至还想要将险些伤害到酒疏的眼睛取下来。 酒疏扶额制止了,看了看路线图,决定前往祭坛。 那座祭坛应该可以帮助复活惩戒对象,至少电影里的十长老俱乐部是这么做的,在杀死了惩戒对象之后,再次举办了一场祭祀活动,意外复活了惩戒对象。 “我看看,嗯,往这边走……” 酒疏牵住祂的手,继续前往基地中心的祭坛。 身形庞大到可怖的身影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与之相比个子娇小的青年身后,无害而安静。 随着越来越靠近祭坛,酒疏能感觉到身后的惩戒对象变得越来越清醒,或许到达了祭坛的时候就能完全恢复了。 而此时,刚才被带走的艾丽等人也已经醒来,被关在祭坛附近的透明玻璃囚笼里。 而醒来的众人中,只有艾丽还勉强维持着清醒,其他人都神色茫然地喃喃自语,状似疯癫,就连林奇都陷入恍惚,靠在玻璃上不说话。 她见状,只好惶恐不安地拍打着玻璃,想要向人求助,但却看到囚笼附近的一个双目已盲的老妇人面露惊色,指着自己发出难以自控的惊呼。 “是她!我看到了!神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女人,她叫做——艾丽!!!” 而且还是爱而不得! 老妇人看着自己脑海中预知到的画面,看不清面容的神跟在女人身后,藏在舞台的阴影里,看着女人在台上的演出。 似乎卑微至极。 “……”刚好走到门口的酒疏停下了脚步,身后,身形高大的身影茫然地抬起头,听到了老妇人的声音后,似乎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意识变得清醒了许多。 “是这样!绝对是这样!你看,只有她还保持清醒,在直面了神之后还能清醒!” “卡斯莫斯在上,凯特神在上,人类有救了!” 祭坛上缓缓出现的血色残影原本还打算继续听录音机,可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看着实验室门外的心上人,在老妇人颤抖的声音中僵住了身体。 第 34 章 1.34《罪案记录》 老妇人激动得全身颤抖,安静的基地中心区域内,只有她颤抖的声音回荡着久久不散。 她陷入一种异常的亢奋之中,大脑中不断闪现的预知画面让她愈发坚信这个长相清丽的女人就是被神选中的最佳祭品,将会拯救全人类。 预知画面告诉她,神的化身之一曾无比着迷于这个人类女人,甚至因此死于一片大火之中。 虽然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预知画面刚好与那血色残影身上被火烧过的褴褛衣服相对应,老妇人因此确信这便是她预言中的那个被神无比在意的人类。 基地内其他人听到老妇人这个一向睿智的先知此言,也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看向玻璃囚笼里那个粉色长发的女孩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如果这番话是真的,那人类就真的得救了! 祭坛上, 缓缓显露出身形的血色残影似乎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扭曲了一瞬,犹如老旧电影中残损的画质,斑驳模糊。 窸窸窣窣——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怪异的压抑着愤怒和恐惧的低语声。 祂想要让这些聒噪的人类闭嘴,可是面对就站在门外,随时可能闯入的心上人,祂却只能瑟缩着站在原地,胆怯至极,不敢挪动分毫。 仿佛是在害怕自己一挪动,不远处的心上人就会像泡影般消失在眼前。 而基地众人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意外,都刻意不去观察祭坛上的一切,因此并未发现祭坛上的异常。 也都没有发现中心区域的大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身材高挑肤色雪白的青年缓步走了进来,观察着这片空荡宽敞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实验中心区域。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求你放过我们吧呜呜!” 艾丽看着玻璃墙壁对面的老妇人,几乎要被她神经质的模样吓哭了。 她听不懂什么神不神的,只知道自己被囚禁在了一个可怕的地方。 环顾四周,全是一些泡在玻璃器皿里的奇怪物质。 还有不远处的祭坛,那个正在播放音乐的录音机里似乎在播放着酒疏的歌曲,可是录音机旁边那个若隐若现的血色影子却让艾丽感到莫名恐惧。 就跟刚才在通道里遇见的那个怪物一样可怕。 不,比那个怪物更加可怕! 艾丽目光颤抖地看着不远处的祭坛,被残影那由于情绪波动剧烈而不断闪烁的身影吓得脸色煞白,倚着玻璃瘫软在地。 同时,她感觉到了一股他人都感觉不到的可怖恶意缠绕着她的灵魂,让她痛苦到无法呼吸。 她睁大眼睛,意识到那恶意正是来自不远处的血色残影。 跟老妇人所说的什么偏爱、在意完全相反的恶意。筆趣庫 她的目光与那道血色残影露出指缝的漆黑眼珠有一刹那的接触,其中满是深深的足以将普通人类精神完全摧毁掉的暴虐戾气。 比起之前那个仅仅看了一眼就被吓晕过去的怪物,眼前这道佝偻着身躯,仿佛无比痛苦的残影显然更加恐怖。 就仿佛对她有着积累已久的怨恨难消,在此时加倍爆发出来。 艾丽被祂眼神中如污泥般扭曲厌憎的情绪淹没,大脑瞬间炸裂般的疼痛,几乎昏厥晕死过去。 本就比普通人还要敏感脆弱的神经几乎要在这短短一秒钟的眼神接触中崩溃瓦解。 玻璃囚笼里的其他人似乎也嗅到了空气中愈发危险的味道,莫名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喃喃,并用头撞击着玻璃。 仿佛是在恐惧着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 “好可怕呜呜……救救——” 艾丽艰难地用最后的力气移开与那道残影对视的视线,伸出手向玻璃囚笼外的老妇人求救。 “什么可怕!那是神在注视你!是祂在表达对你的爱意!” 老妇人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劲之处,她张开双手,激动得浑身发颤。 “我看到了!祂的目光非常专注!” 不远处站在监控死角处的酒疏闻言,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祭坛上的血色残影,确实是在看着女主艾丽。 【!!!】 血色残影在发现心上人进来之后就完全僵在了原地,原本正恶狠狠看着艾丽的眼神也立刻挪开,转而呆呆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酒疏。 看着这个曾在自己面前缓缓碎裂的爱人,祂伸出被泪水腐蚀得几乎要露出苍白指骨的手指,似乎想要触碰。 想要解释老妇人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祂所爱的人从来都只有爱人一个。 可手指颤抖片刻后,祂的目光在爱人身后的高大男人身上停顿,血色泪水顺着眼眶滑落,将刚刚生长出的斑驳皮肤腐蚀干净。 窸窣——残影发出哀鸣般的声音,祂缓缓将手指收了回来。 漆黑瞳仁依然不舍地盯着不远处的爱人,身躯却瑟缩了起来,重新佝偻着身体,用血肉模糊的手掌遮挡住丑陋不堪的面容。 被腐蚀得露出肋骨的高大身体佝偻起来的样子显得无比孱弱丑陋,像只失去了毛皮的流浪狗,只敢躲在阴暗角落里哀声舔舐伤口。 甚至不敢去乞求宽恕。 因为祂知道自己已经不可饶恕,就连自己都无法宽恕自己。 祂的泪水还在不断滑落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只敢从指缝间窥伺些许爱人的容颜,小心翼翼,怯懦畏缩。 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天真和肆意。 看着祭坛上的血色残影,酒疏目光有些复杂,似乎轻轻叹气,转头看向身后的高大身影。 比起身形缥缈模糊的残影,身后拥有实体的高大男人更加像是以前的惩戒对象,沉默寡言,却藏着更为内敛的情绪。 同样饱含痛苦的血泪从男人眼眶流出,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痛感一样,不像残影那般微微颤抖,男人依然安静而专注地低着头,看着身前的酒疏。 漆黑瞳仁中映出了恋人雪白美丽的脸庞。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外界的一切,只是盯着酒疏看,仿佛害怕下一秒酒疏就会消失一般患得患失,握着酒疏的手力气格外轻柔却又轻易挣脱不开。 湿滑黏腻的手心柔软却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酒疏的手指。 男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犹豫了许久才轻轻松开一些,在皮肤生长出来后便重新握紧,不想松开片刻。 但在察觉到酒疏的注视后,男人反而有些怯懦地松开了手,垂下头避开了酒疏的目光,不敢直视。 害怕被拆穿丑陋肮脏的真面目。 曾经喜欢过他人,还导致心爱的酒疏死去,这便是他不可饶恕的原罪。 随着越来越靠近祭坛,男人显然已经恢复了意识,这具原本只凭本能活动的身体重新被惩戒对象的灵魂控制。 而他也听到了老妇人那些所谓的预知,那些曾经确实发生过的事情让他产生了沉重的负罪感,沉重到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 酒疏这下完全确认了祢辛和祢心的身份。 他看着祢辛垂头丧气的模样,似乎有些无奈地勾起口罩下的嘴唇,黑色发丝微卷在白皙的脸颊,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些柔软的情绪。 半晌,酒疏伸出手,重新握紧了他的手掌。 看着抬起头瞳孔放大,似乎震惊无措的祢辛,酒疏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轻声道:“别哭了,我还是喜欢看你以前的样子。” 祢辛愣愣地看着酒疏桃花眼中浅淡动人的笑意,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瞳孔颤抖着,视线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不愿让这连梦中都不敢妄想的笑脸消失在眼前。 因为从来没有妄想过能得到心爱的酒疏的原谅,所以祂的梦中满是绝望,一如诞生至今亿万年间所经历过的那些痛苦绝望的梦境一样,从未改变。 就连恋人的身影都没有出现过,仿佛出现在他这个罪孽之人的梦中便是一种对深爱之人的玷污,他从不敢去梦到酒疏。 即使在无论哪里都找不到酒疏灵魂的时候,陷入无尽绝望痛苦至极的时候,祂也从来不敢去做一个可以欺骗自己的梦。 因为祂知道,那是对酒疏的亵渎。 祢辛看着面前的酒疏,似乎又要落下泪来。 但他知道酒疏不想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于是很听话地收起了泪水,脸上的皮肤迅速生长,很快就覆盖了原本只有筋膜血管的脸庞。 苍白的肤色一如以前,只是没有了那道曾贯穿整张脸的深深伤疤,现在这张脸上的五官深邃冷硬,带着男性特有的硬朗轮廓,不再给人凶神恶煞的感觉。ъiqiku 没有了那道丑陋的伤疤,祢辛遗传自母亲的美貌在这张脸上显露无疑。 但不同于酒疏精致到毫无瑕疵的美丽,这张脸庞只能说是透露着阴郁意味的俊美。 高耸眉骨下是深陷的眼窝,眼睛依然漆黑,带着祢辛特有的沉默和深沉爱意。 即使不发一言也能从这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出一些压抑已久的卑微情绪。 他张了张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坦白自己背负的原罪,却被一声尖叫声打断。 “啊啊——” 祭坛附近, 玻璃囚笼里的艾丽再也忍受不了脑海中炸裂的痛感,尖叫一声后晕厥过去,脸颊面无血色,呼吸急促,额发都被汗水浸湿,像是在做一场无比可怕的噩梦。 听到声音的老妇人有些不敢置信地凑近玻璃牢笼,似乎在判断艾丽是否是真的昏厥。 “这……” 老妇人旁边的罗斯看着艾丽这副样子,也不由得面露迟疑。 神的偏爱难道就是以这种痛苦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吗? 卡斯莫斯这个苦难之神莫非是喜欢看着喜爱的人类陷入痛苦的模样,以此获得欢愉吗? 罗斯身为一个普通人类实在无法去想象那至高的神明是如何去爱一个人类的,只能看向老妇人,希望能得到答案。 但老妇人却表现得比他还要困惑,枯瘦满是皱纹的脸皱起,她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不对……不对!” “可是,确实该是她啊!”老妇人说着,脸庞微微侧向祭坛方向,小心地窥伺着祭坛上神的残影。 想要从中获得些许启示。 毕竟在她的预料中艾丽不应该是这副凄惨模样,应该会让神明无比欢喜才对。 她可是全人类的救赎! 嘶—— 然而就在转向祭坛的刹那,视线内一只冰冷空寂的漆黑眼珠瞬间就令老妇人发出惨叫声:“啊啊——!!!” 那是祭坛上安静蜷缩着的残影在冰冷地回视凡人的窥伺。 老妇人捂住疼痛难忍的脑袋,大脑快要裂开一般,跳动的青筋几乎要完全突出皮肤,让她的表情都变得狰狞如怪物一般。 就好像是神在惩罚她的妄言。 “您怎么了?先知?快!快来人帮忙!”罗斯被吓了一跳。 “我……” 老妇人虚弱地呻吟着,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只有那双浑浊的白眼珠瞪得极大,不知道自己究竟看错了什么,怎么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中心区域的混乱很快让许多全副武装的戒备人员都赶了过来,要将老妇人重点保护起来。筆趣庫 可随着他们来到中心区域,原本被忽视的酒疏也被发现了踪迹。 毕竟就站在大门旁边,这个即使佩戴口罩也无比吸引人的青年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他是——那个监控里的闯入者!” 罗斯首先认出了这个引发这片混乱的罪魁祸首,要不是他打开了地下通道,这场混乱其实本不该有的。 “等等!他身后的是——”罗斯将视线从高挑青年身上移开,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瞬间瞳孔紧缩。 “神——不好!!!”话音未落,罗斯就痛苦地栽倒在地,因为直视了那道不可接触的身影而头痛欲裂。 耳边响起怪异可怖的窸窣低语,通过脆弱的耳膜疯狂涌入大脑,让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要被搅成一团浆糊。 “他怎么会……没事?”罗斯捂着脑袋哀嚎,怎么也搞不明白神的化身之一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中心区域的,明明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而且这个闯入的青年明明已经被宣告死亡,现在居然还能跟神站在一起毫发无损。 这一切完全超出了罗斯的认知,随着他不断的思考这些不该人类窥伺的疑问,他的理智随之土崩瓦解,几乎要全盘崩溃。 身材高挑的青年戴着黑色口罩,显出愈发雪白的肌肤,他依然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突然倒了一地的戒备人员和研究人员。 他知道是直视神明带来的扭曲认知让这些普通人类难以承受,理智值下降。 不过这并非什么大问题,只要意志坚定一些就能很快恢复,所以酒疏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些基地里的人全都倒下了,对他来说就方便多了。 酒疏不由得赞赏地晃了晃跟祢辛十指相扣的手掌。 祢辛低垂着头颅,悄悄地收紧了手掌,这样亲密的举止会让他有种酒疏也在深爱着自己的感觉。 令他迷恋不已。 个子高大的俊美男人与漂亮到无可比拟的青年亲密的一幕倒映在不远处祭坛上残影漆黑的瞳仁里。 祂似乎有些怔忪地看着这一幕,泪水不断涌出,哭声却已经低到几乎听不见。 因为祂知道爱人不会喜欢被打扰的。 祂低头看着自己丑陋的身体,有些不堪地将脸更深地埋进手掌里,害怕被爱人看到这副丑陋至极的模样。 此时的祂再也没有了刚才对待旁人无比漠然的样子,反而充满恐惧,恐惧到身影闪烁,缓缓消失在空气里。 如果说刚才爱人对待祢辛时温柔的举止让祂产生了一种自己也可以得到幸福的错觉,仿佛爱人已经宽恕了祂犯下的一切罪孽。 那么现在就是祂认清现实的时刻。 终究只是错觉而已。 祢辛是更适合待在爱人身边的主人格,而祂这种不该存在的怪物,本就应该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随着祢心的残影消失,祭坛上恢复了平日的寂静,录音机里的音乐也受到磁场影响停止了播放,只有基地内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还在回荡。 原本正打算走向祭坛安抚祢心的酒疏抬眼,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祭坛,眼神中有些无奈。 酒疏看向祢辛,询问他是否知道祢心的去向。 祢辛看了看祭坛,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到祢心不在这里,身为分裂的两个人格,他们现在能感知到对方的位置,但却无法沟通。 即使假装的再和睦,其实他们对彼此还是不甚喜欢的。 但现在的祢辛已经学着去接受自己的另一个人格了。 他很乖巧地回答着心爱酒疏的每一个问题,哪怕这些问题是关于自己另一个人格的。 “……好像在近海,他说,要去复仇。”祢辛将自己感知到的情绪告诉了酒疏。 在得到答案后,酒疏思索了片刻,发觉与电影中的内容对照上了,看来祢心是去那艘远航邮轮了。 那艘惩戒对象第一次复活的邮轮。 剧情还是回到了原本的轨迹,不过这次面对已经变成神的惩戒对象,那群十长老俱乐部的渣滓们只怕真的要生不如死了。 “算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说着,酒疏与祢辛一起往基地外走去,而身后,倒在地上不断哀嚎的老妇人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眼球中映出了青年的身影。 似乎福至心灵般,她意识到自己错在哪了。 “错了!我错了!” 老妇人颤抖着朝着酒疏的方向伸出手,明明还是头痛欲裂,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夸张的笑容:“不过也对了哈哈哈!人类……” “人类会得救的!” 因为神已经得到了祂想要的珍宝了。 第 35 章 1.35《罪案记录》 走出地下基地的过程很顺利,酒疏牵着身后沉默寡言的大块头一路来到木屋旅馆内部,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电脑和背包。 酒疏背起背包,刚要走出木屋,身后就突然一轻。 是祢辛帮酒疏把背包取了下来。 他依然有些卑微胆怯,垂着头不敢与爱人对视,取下背包的动作带着几分紧张,但又很坚定。 他不想让心爱的酒疏被累到,哪怕这个背包其实很轻。 祢辛将背包放到了自己肩头,由于肩带不够宽,他只有将其斜斜挎在肌肉线条隆起的胸前。 不算大的小型背包与他高大的体型完全不匹配,而祢辛似乎没有察觉这种不匹配,依然安静地低着头,等待酒疏继续领着他离开这里。 他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只要是酒疏要去的地方,只要能待在酒疏身边,就哪里都无所谓。 被拿走背包的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看着自己的背包被惩戒对象高大的体格衬托成了迷你背包,突然笑出了声。 肤色雪白的青年笑声愉快,露在口罩外的桃花眼笑得弯弯的,仿佛潋滟着暧昧的情愫,美丽到让人挪不开眼睛。 一直在悄悄偷看酒疏的祢辛愣愣地看着酒疏带着笑意的眼睛,半晌才突然有些难为情地将头低的更深,握着背带的手也有些不安地收紧,像只犯了错后不知如何弥补的大型犬类。 他不知道酒疏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害怕心爱的酒疏是在嫌弃自己多管闲事。 毕竟……他是一个无比肮脏的家伙。 就在祢辛胡思乱想,并为此陷入悲哀压抑的情绪之时,酒疏却只是踮起脚尖,伸出手触碰到了惩戒对象的脸颊。 亲昵地抚摸祢辛苍白无血色的脸颊,还将他的脑袋往下勾了勾。 “你也太可爱了吧。” 酒疏的声音柔软如最细密的糖丝,足以甜到人心里。 安静无人的木屋内,祢辛瞬间呆呆地站在原地,顺着酒疏的动作弯下腰,明明拥有高大强壮的体型此时却乖巧得如同一只听话的羊羔。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相闻,仿佛亲密到不分彼此的爱侣。 “正好我也累了,不如你背着我走吧……” 酒疏清澈的眼瞳荡漾着醉人的光彩,晃得祢辛眼神恍惚,耳尖泛起了滚烫的绯红,原本还胡思乱想的情绪瞬间被羞涩占据。 “……好、好!” 他下意识回答着,然后就抱起了身前的酒疏。 一个很平稳的公主抱。 大脑空白的祢辛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姿势,有些懊恼和害怕地眼神躲闪,继续沉默站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自己愚蠢的行为。 被抱在怀里的酒疏双手挂在惩戒对象脖子上,似乎有些无奈,将头埋在了惩戒对象的颈窝,发出低低的笑声。 从红润唇瓣吐出的温热呼吸将那一片冰凉的肌肤烫的通红。 酒疏笑的快要喘不上气来,只是瞥见旁边的耳朵快要红的冒出蒸汽便不再逗弄祢辛,而是轻声在他耳边说:“我们走吧,该回家了。” 事情已经办完了,虽然基地里的那些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不用急着走,但已经没必要继续耗在这里了。 祢心的事情还未处理完,酒疏觉得自己还有的头疼。 在听到酒疏的声音后,祢辛似乎愣了愣,随即便认真而谨慎地点头应是,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漆黑的眼珠里似乎有些许水汽闪过。 回家。 这是一个祢辛从未想过的温暖字眼,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似乎已经被原谅了。 “……”或许这只是最后的温存。 毕竟心爱之人并不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他那些肮脏不堪的过去。 祢辛呼吸一滞,仿佛想象到了最糟糕的结局,看到了爱人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身影,他胸膛里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尽力维持着平静,抱着怀中爱人的手臂丝毫不曾颤动,平稳得犹如钢铁浇筑一般,敛下的眸子里满是对酒疏的不舍和爱意。 两人就这样走出了木屋旅馆。 酒疏在走出房屋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阴翳的天空之上,那道撕裂了蓝星天空的裂缝依然趴伏在原地,但似乎不再扩张,而是变得安静无声。 仿佛神的怒火正在消弭,推迟了这场即将降临的末日。 收回目光,酒疏似乎在思量着什么,白皙脸颊轻轻贴在祢辛颈窝,柔软的触感足以触碰到心中最隐蔽的角落。 “……”祢辛小心翼翼地垂眸偷看着酒疏,在酒疏沉思的脸庞处游离,片刻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如果可以,祢辛真的希望时间能就此停留在这一刻,那样他和酒疏就会永远如此亲密而幸福了。 “……” 祢辛安静走在树木茂密的度假森林里,没有惊扰到酒疏的沉思。 他怀抱着爱人的动作轻柔,与之前基地里的阴森可怖完全不同,就像是在抱着无比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万分珍重。 遍布森林的监控摄像头反射着树木间交错的日落余晖,也映出了这个身形高大的身影缓缓朝外走去的画面。 监控随着拍摄到越来越多画面而变得滋滋作响,模糊重影。 最后只剩下些许残损的影子。 在最后的影像里,被抱在怀中的高挑人类似乎玩闹般伸手抚摸神的脸颊,清冽动人的声音令人忍不住着迷细听,隐隐能听见是在说着暧昧的情话。biqikμnět 而身形高大的神则温柔到不可思议地垂下头,红着耳朵任由人类动作,举止宠溺至极。 监控室内, 精神濒临疯狂边缘的研究人员怔愣地看着这不知何时拍下的画面,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位神明对怀中人类的感情。 那些显露在举止间的情愫可以说是宠爱,但他却莫名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卑微至极的乞求。 乞求着怀中的爱人不要抛弃,不要离开祂。 可是这怎么可能? 祂可是至高无上的神,创造了这个世界并要毁灭世界的神! 怎么会如此卑微地乞求一个普通人类的爱意? 研究人员头痛欲裂,他无法理解这些画面,耳边的窸窣低语是对他窥伺了神真容的惩罚,最后再也支撑不住倒地晕死过去。 酒疏并不知道身后基地里发生的事情,也并不想要关注。 他只是无聊地靠在惩戒对象肌肉紧实的怀抱里,一路走到了森林里的公路边。 那里有他事先准备好的汽车。 “上车吧!”酒疏从惩戒对象的怀抱里下来,坐到了驾驶位。 车外,祢辛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到副驾驶。 他还是胆怯地不敢主动靠近心爱的人,可是要坐到后座就距离酒疏太远了,远到祢辛觉得心脏都要抽痛起来。 “坐到这里。”酒疏看出了祢辛的胆怯,摘下口罩后露出的唇微微勾起,纤长的指尖轻轻点了下自己身旁的座位。 祢辛闻言才有些僵硬地坐到了副驾驶位,低着头不说话,心跳却一点点加快。 酒疏启动了车子,沿着公路开向大都会市中心。 他准备回家休整一番再去那艘邮轮上去见祢心。 这样想着,酒疏突然扭过头看向惩戒对象,与祢辛躲闪不及的眼神相撞。 祢辛连忙收回了目光,动作滞涩地低下了头,似乎在为自己的偷看举动感到不安。 而酒疏只是专注地看了他半晌,将车停在了度假森林附近的湖边。 湖中倒影着森林上空的落日,暖色的圆日被波光荡漾的湖水染上几分晕色,阳光的余晖洒落在车厢里,将酒疏雪白的脸颊照的愈发柔和。 “我记得之前在基地里,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酒疏知道祢辛还有心结未解开,比起沉浸在害死爱人的负罪感中而不敢见自己的祢心,祢辛这个主人格似乎也有着难言的愧疚和痛苦。 比起祢心也不遑多让,只是内敛的个性让人轻易无法察觉,而酒疏打算现在一起说清楚。 免得再重复上次游乐园里的混乱和悲剧。 “我……” 祢辛被酒疏突如其来的话语镇住,瞳孔紧缩,拘谨放在膝盖上的苍白手掌也缓缓收紧,修长骨节紧绷到泛白。 沉默了几秒后,祢辛抬起眼,漆黑瞳仁中压抑着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痛苦和对爱人的不舍。 “对、不起……” 由于过度压抑的情绪,祢辛的声音显得生涩。 他知道,现在便是最后的审判了。 在死而复生的爱人面前坦白他肮脏的灵魂和不堪的心灵,然后迎接爱人的审判。 得到罪有应得的结局。 酒疏狭长眼尾微微挑起,静静看着面露紧张之色的祢辛,等待着祢辛继续往下说。 他用手指轻轻摩擦着祢辛苍白的脸颊,仿佛是在鼓励。 在酒疏的安抚下,祢辛瞳孔颤了颤,还是缓慢地说出了口。 “之前在游乐园……我欺骗了你,我吃了药所以祢心才没有出现……” 祢辛坦白了之前在游乐园中的所作所为,虽然对于现实世界来说才间隔了一个星期,但对祢辛来说那段痛苦至极的记忆已经回忆了千万遍。 无论是对酒疏的爱意还是对自身的厌恶都已经在一遍遍的重复中刻骨铭心。 当初在死亡回归了本体之后,祂便是以这种不断回忆的方式来惩罚自己,不断重复那些锥心刺骨的记忆和情感,沉浸在麻木而痛苦的情绪里。 因为祂知道,只有重复到意识被消磨干净才能偿还这一切罪孽。 而祂从未料到会再次感觉到爱人的气息,找遍所有时间线都未找到的爱人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这是祢辛做梦都不敢想到的画面,他不想去思考爱人出现的原因,只是不想再次失去,他无比珍惜与爱人相处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筆趣庫 无论爱人在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后如何选择,他都不会再去欺骗了,欺骗带来的苦果他已经尝过,直至现在也无法释怀。 “是我害得你……” 祢辛不敢说出有关死亡的字眼,甚至连想象都成为一种折磨。 他不敢看着酒疏干净漂亮的眼珠,眼神闪烁着避开酒疏的视线,漆黑的眼眸里满是空洞和绝望。 他张开苍白的嘴唇,继续一字一顿的说着,每说一个字都会收紧手指,在手心留下深深的血痕。 “曾经……喜欢过艾丽,对不起,我很……脏。” 以及最后小心翼翼说出的爱意:“……但我爱你,真的很爱……” 祢辛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情绪,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如此匮乏,只能喃喃重复着“我爱你”。 然后绝望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酒疏,等待自己的结局。 酒疏看着紧张到嘴唇都在颤抖的祢辛,漂亮的深色瞳孔里似乎闪过些许温柔,顿了顿,他凑近,与祢辛呼吸相闻。 “你对艾丽真的是爱吗?”酒疏声音平和。 祢辛眼神哀伤,正要回答,酒疏却伸出手附在了他的胸膛处,感受着手下柔韧肌理后逐渐加快的心跳。 “见到她的时候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了吗?”酒疏弯起漂亮的桃花眼,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的惩戒对象。 他似乎还是呆呆的,没有听懂酒疏的意思,只是漆黑眼珠变得有些湿漉漉的,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庞也流露出无措。 身前肤色雪白的爱人在继续靠近,声音轻的如同一个甜美的梦:“想要亲吻她,拥抱她,触碰彼此的肌肤吗?”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滚烫起来。 “!!!”祢辛看着酒疏带着笑的眼睛,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只会僵硬地坐在原位,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不会。” 好一会儿,他停止运转的大脑才下意识回答道,想起了之前想要对艾丽表白时油然而生的作呕感觉,直到现在依然如此,仅仅只是想象与艾丽接近的感觉都会让他感到极度不适。 而如果将表白的对象换成眼前的爱人,就从来不会有那种感觉,他只能感觉到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和血管内加速流动几乎要崩裂出来的血液。 想到这里,祢辛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漆黑瞳仁中似乎有泪珠闪烁。 长久以来对自己的厌恶和唾弃让他在面对真相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那当然就不是爱,你只是误会了……” “在我眼里,你很好,一点都不脏。” 酒疏笑着揉了揉惩戒对象害羞到陷入呆滞的脸庞。 “不过对我呢?你觉得是误会还是真的爱?” 酒疏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 对于这个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的惩戒对象,酒疏觉得应该让他自己做出判断。 “爱,我爱你,每次看到、你都会心跳加速,想要亲吻你,拥抱你……触碰你的肌肤。”祢辛颤抖的呼吸声掺杂在声音里,语气却异常坚定。 看着惩戒对象颤抖却炽热的目光,以及那似乎充满爱意和迷恋的语气,酒疏难得有一瞬间的愣神。脸颊处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仿佛将整张雪白无暇的脸庞笼上一层如烟似雾的红纱,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咳咳!你的告白我听到了,那么现在我们和好了。”酒疏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算是为之前游乐园里的分手闹剧画上了句号。Ъiqikunět 对面的祢辛依然看着自己的爱人,虽然不善于做出什么表情,但他因为激动和欢喜而变得极其明亮的眼睛足以说明此时的情绪。 然而,在片刻的欢喜之后,祢辛似乎还是有些不安,他嘴唇蠕动着,回忆起了爱人碎裂时候的样子。 每一次回忆起那段记忆都会令他痛彻心扉:“可我之前……欺骗了你,还导致你……” 祢辛说着,手指紧紧扣在手心,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他这种人即使并不肮脏,也不值得被爱。 或许对心爱的酒疏来说,与他在一起才是最大的玷污,他根本不配得到酒疏的爱意,他那些所谓的爱意也是无比卑劣不值一提的。 酒疏闻言,瞥了他一眼,漂亮的深色瞳孔在车窗外落日余晖的折射下变得剔透,却有着让人无法看透的情绪。 酒疏看出祢辛还困在那段记忆里,那段他死亡的记忆。 或许跟恐惧到不敢与他见面的祢心一样,最无法原谅祢辛的人反而是祢辛自己。 对人心看得很透彻的酒疏并未说什么轻易原谅的话,他知道即使说了祢辛也不会轻易释怀。 而是声音淡淡地道:“我确实很生气你们幼稚的举动。” 听着爱人突然变得冷淡的声音,祢辛漆黑的瞳仁变得空洞起来。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同一个人,我希望你们可以接纳彼此,你们只是生病了,而病是可以被治好的。” 酒疏用柔软的手掌捧起祢辛变得毫无血色的脸庞,在祢辛眼中美丽到无与伦比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疲惫。 “你会帮我的,对吗?你和祢心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然后我才会原谅你们,原谅你们害得我死去的事情。” “……好。”祢辛看着面前的爱人,微微收紧手指,答应了酒疏。 如果是为了酒疏的话,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即使是去接纳彼此憎恶的次人格。 酒疏见状,眼神放柔和了些。 其实他看得出来,即使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祢辛与祢心之间依然有着不可跨越的隔阂。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死而导致两人都陷入深深的负罪感无法自拔,只怕他们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 这样也好,精神疾病并非三两日就能治好的,即使现在回归本体后变成了神的一部分,他们也依然需要漫长的治愈过程。 而酒疏并不介意在余下的时间里陪伴他们。 收起思绪,酒疏重新启动了汽车,开往大都会的方向。 安抚好了主人格后,就该次人格了。 希望祢心能像祢辛一样好哄。 夜色深沉,宽阔无际的海面上,风平浪静。 一艘巨大的足以承载上千人游玩的远航邮轮驶出了港口,邮轮上豪华的舱室内灯火通明,似乎有高亢的呼喊声和无数虔诚的祈祷声响起。 “卡斯莫斯冕下会原谅我们的!” “只要我们献上足够多的祭品!更多的!”几个苍老的声音如此高喊着,语气疯狂。 宽敞的邮轮大厅内,高高的穹顶之下是金碧辉煌的装饰,戴着兔子面具的老人们站在布置好的祭坛附近,四肢乱颤,似乎陷入了癔症,露出面具的眼睛满是血丝。 他们是十长老俱乐部的核心成员,已经活了几百岁的他们原本凭借着向卡斯莫斯献祭而获得了堪称无尽的寿命。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天空之上的裂缝出现,他们身上的寿命就在不断减少,短短一个星期就从青壮年变成了现在的老态龙钟。 如果再不想办法获得寿命他们就要活活老死了。 这是他们根本无法接受的,虽然已经活了那么久,但他们还想要继续活下去,美好的青春和人生他们还想要继续享受下去。 “一定是上次那个该死的主祭没有好好供奉!是他惹怒了卡斯莫斯冕下,而我们一定能够赢得宽恕!” 大厅内密集的人群中,一个领头的兔子面具如此愤怒地说着,手指重重地按下了桌子上的按钮,大厅正中央的巨大火盆瞬间冒出火焰,灼热的火苗跳动着要将吊在火盆上方的几十个男女燃烧成灰烬。 炽热的温度即使他们这些人隔得有几十米远也能感觉到。 尖叫声和哀嚎声瞬间响起,而兔子面具们则露出了满意的目光,阴森地笑了起来,期待着祭祀完成后卡斯莫斯的奖励。 然而不知为何,火盆里的火焰突然变了颜色,那些被吊在半空的男女们从被炙烤的痛苦中恍神,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黑色的冰冷火焰。 “这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是谁做的!”苍老的人声充满了愤恨,但下一秒,他就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了。 “啊啊啊——” “我的脸,我的手呜呜——” 周围的兔子面具们发出惊恐尖叫,看着自己露在黑袍外的手脚,眼睁睁看着它们遍布皱纹,脆弱的骨骼让他们重重摔倒在地。 “啊啊——”他们虚弱地发出惨呼声,睁开眼睛,却看到头顶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时睁开了一只肉质的眼球。 窸窸窣窣——诡异的低语声在整座大厅回荡,天花板上的眼球缓缓睁开,漆黑可怖的瞳仁里充满了对生者的憎恶和怨恨。 呜呜呜——似乎有谁在哭泣。 悲哀绝望至极的哭泣声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让人瞬间就陷入一种无法逃脱的崩溃之中。 轰——直升机螺旋桨快速转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夜色中,一架直升机停在了一艘邮轮上。 “祢心在这里吗?” 酒疏跳下直升机,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艘邮轮,手指在邮轮栏杆上轻触,柔软滑腻的肉质感,如同在触碰一团软肉。 在灯光下依稀可见是正在缓慢跳动着的,仿佛在呼吸一样的血红肉块,将栏杆完全包裹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而这些血肉遍布整艘邮轮。 “是,他在这里。”祢辛小心地拿出纸巾帮酒疏擦拭手指,回答道,他看向酒疏看不到的地方。 与邮轮深处一个将脸埋在手里的残影对视,对方的目光死寂无光,仿佛已经被无尽的苦难消磨了全部意识。 第 36 章 1.36《罪案记录》 “带我去找他吧,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酒疏看向身旁的惩戒对象,被擦拭干净粘液的手指牵住了惩戒对象宽厚修长的大手。 身形高大的惩戒对象此时显得有些沉默,似乎有些犹豫,但面对爱人的要求他还是表示了顺从。 “好。” 祢辛小心地握住爱人柔软细腻的手掌,带着酒疏走入了面前的这艘邮轮。 甲板上也布满了不断生长着的古怪血肉,酒疏踏在地板上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某种柔软的介质中,有种怪异的滑腻感。 “地板,很滑。”前方带路的祢辛突然停住了步子,久未说话的舌头依然有些滞涩,“我背着你……” 祢辛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似乎觉得自己有占酒疏便宜的嫌疑,但他确实不想让酒疏踩在这些蠕动的肉块上。 不仅容易被滑倒,还很不好。 因为在祢辛眼中,这些肉块其实都算是受到祢心影响而衍生出来的一部分,爱人踩在这些肉块上简直就像是踩在祢心身上一样。 即使已经跟酒疏说好以后不再争斗,但在彻底融合为一个灵魂之前,祢辛还是有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他想要与爱人相处得更亲密些,只有他们彼此,没有其他。 “好哦。”酒疏似乎看出了祢辛的小心思,弯起了漂亮的桃花眼,朝着祢辛伸出了手臂。 祢辛看着爱人笑得比桃花还要艳丽的容颜,一时有些愣神,回过神来后,耳尖似乎有些泛红,他垂着头蹲下身子。 这次做出了一个很标准的背人姿势。 背上很快有一具温热的身体贴过来,祢辛耳尖更红了,肌肉紧实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托起爱人笔直匀称的腿弯,掌心仿佛能触及长裤布料后细腻的肌肤。Ъiqikunět 在将酒疏背起来后,酒疏整个人的重心更加贴近他的脊背,两人的距离仿佛亲密到不分彼此。 肌肤相贴。 “我们走吧,你知道他在哪,对吗?” 酒疏被背起来后视野更高了,他下巴放在祢辛肩头,蹭了蹭对方发质微硬的短发。 死而复生之后,惩戒对象的头发变长了一些,更好蹭了。 “嗯,能、能感觉到。” 祢辛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他背起酒疏后就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很平稳,但只有酒疏知道对方微微发颤的呼吸和红透了的耳根。 有着与他高大身形反差极大的纯情。 酒疏瞥了一眼祢辛通红的耳朵,似乎无声的笑了下,总觉得在坦白一切后,祢辛变得坦诚多了,也跟以前祢心那种表达爱意的方式有些相像了。 都有着充满爱意的眼神和动不动就面红耳赤的习惯。 毕竟他们本就是一个灵魂分裂出来的。 祢心就像是祢辛最真实的自己,性格极端,爱恨分明,在他的世界里从没有妥协的字眼,是惩戒对象最为真实肆意的一面,也是极不理智的一面。 在游乐园里那些毫不留情的自相残杀之举便是他对爱人独占欲的表现,也是他不成熟的爱意的表现。 而比起善于表达内心炽热爱意的次人格,祢辛这个主人格就显得笨拙许多。 他是被剥离了真实性格,麻木冷漠的自己,但依然有着本性里无法摆脱的对爱的渴望和占有欲,所以才会在游乐园里撒下谎言,一步错步步错。 只不过比起祢心,他的爱意更加理智,知道适可而止,所以最开始停手放弃自相残杀的人是他。 或许在最后一次交换身体之后,祢辛就已经安静地躲在镜像世界里等待死亡到来了,他选择放手,放弃了那具本该属于自己的身体,只为了让一切回归正轨。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次分别会成为最后一次别离。 酒疏其实将这一切都看得分明。 就像现在,或许惩戒对象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们彼此已经跟对方越来越像了。 祢辛越来越坦率,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麻木冷淡,只一昧将所有情绪都埋在心底,他学会了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 而以前坦率偏执的祢心也学会了自我憎恶,自我厌弃,将真正的情绪完全掩埋。 或许他已经真正明白从前那些病态偏执的占有欲是不该有的,而他将为了那些不成熟的爱意付出永远离开所爱之人的代价。 所以他选择自己独自一人来这艘邮轮复仇,报复那些害死了爱人的人类。 酒疏轻敛眉眼,似乎有些叹息。 只希望他们回归到一具身体后能慢慢痊愈,变成一个真正完整的惩戒对象。 “啊啊——!!” 突然间的尖叫声将酒疏从思绪中惊醒,他抬起头,将下巴垫在祢辛被蹭乱头发的发顶,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是一个在地上缓慢爬动的人形生物,发出哀戚的尖叫声,只是随着他身上的皱纹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小。 “救救……我……”人形生物如此说着,似乎已经看不见路,只能感觉到不远处有人在看着自己,所以朝着祢辛和酒疏的方向伸出了手。 手臂上满是层层叠叠的皱在一起的皮肤,像是苍老至极后脂肪快速流失造成的皮肤松弛,但如果是正常人类,老到这种程度早就该归西了。 “我们继续走吧。” 酒疏扫过人形生物脸上挂着的兔子面具,平静说着。 祢辛很听话地抬步绕开走廊上的这个人形生物,继续向着邮轮深处走去。 只是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漆黑的瞳仁与人形生物从褶皱的眼皮下艰难睁开的眼珠相对,阴森可怖的情绪一如前不久出现在祭祀大厅天花板上的那一只眼睛。 或许比起那只眼睛,眼前这漆黑瞳仁中的情绪更为内敛,但怨恨与憎恶却只会更加深沉。 同为一个灵魂,他们对心爱的酒疏的爱意是同样的,恨意也是如此。 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人形生物突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认出了。 认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 正是他所虔诚信奉的苦难之神卡斯莫斯,那享受着他人苦难并为此感到愉悦的眼神不会有假。 人形生物嘶哑的喉咙突然再也无法发出声音,但他依然祈祷般地伸出手,想要向逐渐走远的那个高大身影祈求宽恕。 而反馈给他的却是愈发快速的老化速度,他将会为自己多年来的恶行付出百倍代价,生不如死,怪物一般地苟活于世。 “还要多久?”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走廊,酒疏有些无聊地伸出手抚摸祢辛略带冰凉的脸颊,用指尖描摹他硬朗的脸部轮廓,力度很轻。 像一片羽毛轻扫。 惩戒对象身体的温度似乎一直都很低,比之常人显得冰凉异常,似乎会让他这个人显得很凉薄无情。 但其实稍一逗弄就会温度上升。 “!!!” 感觉到爱人在自己脸上的动作后,祢辛下意识收紧了放在酒疏腿弯的手掌,被那柔软的触感刺激到后,有些无措地僵住了,只能任由酒疏抚摸自己的脸颊。 爱人的手指温暖到犹如一簇火苗将他的头脑都灼烧得晕晕的。 酒疏满意地将手贴在祢辛微烫起来的脸颊,抬眼观察四周。 这艘邮轮面积很大,足足有十二层舱室,内部装修精致华丽,即使都被慢慢生长的血肉覆盖,也能依稀看到那些颜色亮丽的吊灯和挂画,鲜红地毯一路铺到走廊尽头。 “……还有、五层。”脸部发烫的祢辛有些不自然地回答着爱人的询问。 现在整艘邮轮都被血肉包裹起来,电梯自然也停运了,他们只能走楼梯,即使祢辛的速度不算慢,但要到达邮轮正中心祢心所在的位置也要花费些时间。 “好吧,那找到祢心的时候叫醒我。”说完,酒疏将头贴在祢辛颈窝处闭目养神,似乎准备小憩片刻。 祢辛注意到爱人放缓的呼吸后,小心翼翼地跟着慢了下来,看着酒疏雪白的侧脸,目光充满了柔软的爱意。 窸窸窣窣—— 而在祢辛走远后,墙壁内似乎有怪异的低语声响起,一只肉质的眼珠从墙壁上缓缓睁开,祂看着远处祢辛和酒疏的背影,似乎怔愣了许久。 滴答滴答——遍布血肉的墙壁渗出了许多殷红的组织液,如同人类血液一般刺目,又好像是谁在无声地哭泣。 邮轮内有迷路的幸存者路过这片走廊,他起初还在奇怪为什么只有这片区域有鲜血渗出。 但紧接着,他听到了耳边诡异的窸窣声,惊恐地抬起头,看到整片走廊都开始有肉质的眼球生长出来,每一个都有着漆黑可怖的瞳仁。 一如刚才在祭祀大厅里那颗救下了他们这些祭品的眼睛,有着令人类不寒而栗的形状,恐怖而扭曲。 不过不同的是,此时这些眼睛里不再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之色,而是充满了人类看一眼都会肝肠寸断的痛苦。 痛苦到每一只眼睛都在不断渗出鲜血一样的泪水,将走廊墙壁天花板都浸泡在液体之中,愈发泥泞不堪。 然而明明如此痛苦,这些眼睛却都安静到不发一声,仿佛是在害怕引起了谁的注意让自己变得更加可悲。 “呜呜呜……”幸存者无法自控地跪倒在地,他茫然地看着那些不断眨动着的眼睛,发出了难以自已的哭泣,哭得痛不欲生。 “呜呜——”他哭得几乎昏厥,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前来寻找他的同伴唤醒。 “喂喂!你怎么了?”同伴满脸担忧。 幸存者则捂着仍然在抽痛的心脏,抽噎不止:“我好痛苦……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痛苦……” 这种毫无缘由的情绪让他绝望到甚至想要自杀来结束这超乎人类忍耐极限的痛苦,可他已经哭得浑身无力,无法动作了。 “不要看那些眼睛……” 幸存者用最后的力气如此劝说着自己的同伴,而同伴只是露出了迷茫的眼神:“什么眼睛?” 听到同伴的回答后,幸存者抬起眼,这才发现走廊早已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些泥泞不堪的墙面和天花板也都恢复了原样。 只有那些仍然攀岩在墙壁上,生长蠕动着的血肉上还依稀残留着曾经睁开眼睛的痕迹。筆趣庫 “不见了……”幸存者呆滞地喃喃自语。 就好像有谁偷偷躲在角落里哭泣,在离开之后还抹去了曾哭泣过的痕迹,原因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被任何人注意到。 尤其是不该被自己的爱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丑陋肮脏的模样。 “还没到吗?” 酒疏小憩了片刻后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依然长满血肉的墙壁,如此问道。 不得不说惩戒对象的步子很稳,走在遍布蠕动肉块的地面上也没有一丝颠簸,睡在他肌肉结实的背上的感觉很不错,本来只打算闭目养神片刻的,却没想到真的睡着了。 在梦里他好像听到了谁的哭泣声。 有点像是祢心,哭得很夸张的样子。 “……对不起,他在,移动。” 祢辛带着歉意说着,他察觉到祢心似乎并不想跟他们碰面,而由于两人的情绪有共通之处,祢心能感觉到他在找祂,所以开始移动位置了。 “嗯。” 闻言,酒疏狭长的桃花眼微微挑起,笑眯眯地回答道:“不用道歉,帮我对他说一声,给他一分钟时间出现在我面前。” “不然,后果自负。” “……好、好的。”虽然爱人是在笑着,但祢辛仿佛能从这笑容里看出些许不妙的反馈,也不禁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应是。 邮轮的另一端, 在另一片走廊里,不知何时长满了眼睛的血肉上渗出了许多鲜红液体,次第眨动着的眼球里充满了痛苦绝望的情绪。 只不过与之前相比,这次眼球们发出了些许细细的哭声,像是一个人压抑到了极限之后片刻的放纵。 但也不敢太大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连地毯都被那些漫出来的液体浸泡得变形了。 躲在附近舱室里的幸存者们脸色苍白地听着耳边传来的窸窣怪声,那些哭泣一样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大脑都快要炸裂了。 “死定了呜呜——” “我们完蛋了……” 幸存者们悲观地哭了起来,仿佛是被哭声里的情绪感染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越想越绝望,恨不得当场自杀。 幸好还有些意志坚定的幸存者努力鼓舞士气,虽然也有些悲观,但仍坚持着:“坚持住,我们现在冲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声音再听下去只怕真的要完了!” 说着,她身先士卒冲了出去,身后的幸存者们犹豫了片刻,一咬牙也冲了出去,而更神奇的是,在他们出去之后,声音就突然不见了。 他们惊喜地看着领头的同伴,却只看到了同伴茫然的眼神。 她是真的很茫然。 本来刚出来与那些形状可怖的眼球对视的刹那,她都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可谁知下一秒,那些眼球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突兀地颤抖起来。 莫名的,她竟然觉得那眼球像在害怕什么,怕到有几颗眼珠子快速转动着几乎要从墙壁上掉落下来。 那一边流着血红色组织液,一边眨眼抽噎的样子竟有些像一个闯了祸的孩子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弥补的慌张模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她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将眼前这些恐怖诡异至极的眼球们想象成了如此脆弱的模样……简直是荒谬至极。 可不知为何,她的感觉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仿佛窥伺着不该人类知晓的内容,她痛苦地捂着脑袋再也不能思考下去了,昏厥之后被同伴们抬着离开了这里。 也将刚才看到的一切彻底遗忘。 窸窸窣窣—— 有奇异的低语声从忽远忽近的地方传来,酒疏抬起眼,看到面前的墙壁上缓缓多出了一道血色的残影,从覆盖墙壁的血红肉质中浮现而出。 在挣脱开那些泥泞的血肉后,这个突然出现的残影似乎有些怯懦,祂畏怯地低着头,腐蚀性极强的血泪无声地顺着下巴滑落,将本就残破不堪的外表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酒疏平静看着残影,不发一言。 而残影浑身颤抖,似乎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丑陋不堪,与祢辛俊美的样子天壤之别,便将脸埋在血肉模糊的手心,遮挡住没有皮肤覆盖的脸庞。 祂不敢抬头,也不敢去看面前的爱人,在这近乎寂静的沉默中变得愈发彷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能用嘶哑干涩的声音说出与久别重逢的爱人的第一句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全都是……我的错。” 这些话仿佛已经演练了无数遍,但依然说的有些慌张,祂只能悲哀地蠕动着嘴唇,眼神变得更加死寂。 或许这便是与爱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祂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祂是多余的,多余的就该消失,而祂却因为些许不该有的迷恋迟迟不肯消失。 “你惹我生气了。” 酒疏突然开口,祢心捂着脸的手指随之痛苦地收紧,渗出更多血红色液体,祂不知该如何弥补自己的过错。 尤其是在罪孽深重之下,祂又一次犯下了错误。https:ЪiqikuΠet 祂果然是个罪无可恕的怪物,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所以为了惩罚你,来给我抱一抱。” 酒疏弯起狭长的桃花眼,在走廊晕色的灯光下潋滟着动人的碎光,他伸出手,触碰到了残影虚无的影子。 似乎并非实体,只能隐约感觉到些许诡异的穿过一层薄膜一般的触感。 但酒疏依然上前一步,将这道满身血色的身影抱住。 “不回抱过来的话就不算数。”酒疏声音柔和,如同祢心最天真的梦境里幻想的那样。 祂呆呆地看着拥抱着自己的爱人,那张抬起来的雪白脸颊上没有厌恶,没有怨恨。 只有一如既往的缱绻温柔,美丽至极。 就好像祂刚才见到的,在面对祢辛时露出的表情一样。 祢心大脑一片空白,祂下意识地按照酒疏所说,弯下腰,将爱人紧紧搂入了怀中。 温暖的怀抱就像祂无数次回忆中的那样,迷恋,深爱,难以忘怀。 啪嗒啪嗒——祢心脸颊上的泪水不再血红,但泪珠仍然不断滑落,无声地哭泣着,几乎浸湿了酒疏的衣领,湿漉漉的。 “好了好了,不哭了。”酒疏无奈地被紧紧抱在这个触感奇怪的怀抱里,感觉像被一团有着塑料薄膜触感的棉花糖拥抱着。 很奇特的感觉。 他并不讨厌。 酒疏看着祢心漆黑瞳仁里不断落下的泪水,弯起漂亮的桃花眼,如此想道。 第 37 章 1.37《罪案记录》(完) ≈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不知过了多久,祢心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下来,虽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依然有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滑下,但漆黑眼珠里已经有了些微光芒,不再空洞死寂。≈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祂看着怀中的爱人,一刻都不敢移开视线,怀抱着酒疏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的,生怕会不小心碰碎怀里失而复得的爱人。≈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别哭了,我们回家吧。”≈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动作温柔地拍了拍面前身形高大的血色残影,然后无奈地看着手心沾染的血色。≈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祢心见状,有些瑟缩地垂下了眼睛,又开始害怕被爱人嫌弃了,毕竟祂现在的样子丑陋到不堪入目。≈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恶心至极。≈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看出了祢心的情绪。≈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与以前一样,这个性格偏激的次人格即使没有皮肤也能让人一眼看出祂脸上暴露出的情绪。≈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于是,酒疏在哭得泪眼婆娑的祢心脸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虽然这个吻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黏腻湿滑的触感,但酒疏依然表情平静,仿佛眼前的祢心依然是以前的模样。≈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雪白无暇的脸颊与祢心恐怖的血肉模糊的脸庞相对,极度的美丽和丑陋,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个体型高大,浑身血红的怪物将怀中人类死死困住,即将吞吃入腹。≈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画面恐怖而阴森。≈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只有走到近处才能听到被困在怀中的漂亮青年眉眼温柔,轻声安抚着那恐怖的怪物。≈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别害怕。”≈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怪物好像被吓到一样呆呆地停在原地,一动不动,连不停滑落的泪水都停住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祂得到了爱人的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祢心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酒疏,缓缓睁大了眼睛。≈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由于不再有血泪腐蚀,祂的脸上也逐渐长出了苍白的皮肤,与鲜红色的血管和筋膜交错在一起,有种斑驳的怪异感。≈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但酒疏能从那些破碎的皮肤上看出些许绯红。≈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祢心害羞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狭长的桃花眼弯了起来,美得令人目眩神迷。≈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一切都该回到原来的样子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不对?”≈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纤长的指尖轻抚在祢心脸颊处,仿佛掌心下的并非滑腻可怖的血肉,而是正常人类的皮肤。≈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只有这样,我才会原谅你。”≈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知道祢心始终无法释怀的东西是什么。≈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亲眼目睹了他破碎成一地碎片,祢心的心理阴影只怕比祢辛更加沉重,而要治愈这样的阴影需要比祢辛更加漫长的过程。≈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并非他轻飘飘几句原谅就能解开心结,只能用与对待祢辛一样的命令性要求来让他们服从。≈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或许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自己是在为了以前的过错赎罪,内心的煎熬才会稍微减弱些。≈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也无法计算治愈这两个人格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了,他也不甚在意,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还要停留很长一段时间。≈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听到酒疏的话后,祢心漆黑瞳仁里似乎又开始溢满了痛苦。≈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祂回忆起了当初的画面。≈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那个肆意妄为,愚蠢可憎的自己所做的一切对现在的祢心来说如同最可怕的噩梦,祂曾在死后回归本体后一遍遍地沉沦在这样的噩梦里,或许连酒疏都无法想象祢心此时对自我的憎恶有多深。≈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祂曾一遍遍撕裂自己的灵魂,恨不得自己从来都不存在,对自己这个意识的存在感到恶心至极。≈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曾经最害怕痛楚的祂甚至变得比主人格祢辛还要麻木,习惯了那些无时无刻的苦楚并以此来作为对自己的惩罚。≈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每一天祢心都像是在活在地狱里≈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对于祂来说,现在的一切都好像梦一样。≈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祂很害怕会在下一刻梦醒,然后就只剩下梦醒之后的寂寥无助,祂会发现自己还是孑然一身,在无尽的黑暗里重复那些痛苦的记忆,一遍遍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一遍遍去憎恶自己这不该存在的怪物。≈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是自己害得爱人死去,是祂毁了一切。≈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祂早已没有以前那些偏执的想法,现在的祂只要还能待在心爱的酒疏身边就足够了,哪怕是与曾厌恶着的主人格祢辛融合为一个灵魂也无所谓。≈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毕竟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灵魂。≈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祢心承认了自己过去一切作为的愚蠢和无可救药。≈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祂看着面前的爱人,露出了一个竭尽所能的笑容,皮肤还未完全长好的脸庞即使是做出一个微笑的动作都是足以将普通人类疼晕过去的痛苦。≈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但祢心却表现得很自然,祂点头,认真地回答着酒疏:“我明白了,我会的。”≈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只要能得到爱人的原谅,无论是什么都可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乖。”≈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安抚性地抚摸祢心的脸颊,然后在手下逐渐消失的触感中,面前的血色残影逐渐化为了一片虚无。≈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取而代之的是一直安静守在旁边的祢辛漆黑的眼珠中似乎多了一抹血色,身体内再次多出了一个意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一切终究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伴随着直升机起飞的声音,这艘飘荡在近海的豪华邮轮上恢复了最初的平静,直到海平面泛起鱼肚白,躲在舱室内的幸存者们才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们昨晚在不知何处传来的幽幽哭声中度过了胆战心惊的一晚,本来想逃出去的,可是这遍布血肉的走廊实在太过阴森可怕,他们也不断迷路,最后只好随便找了个安全的舱室休息。≈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直到后半夜哭声消失,他们才敢抬头看,发现房间里那些本来要从走廊外蔓延过来的血肉们都消失不见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当时他们对这些变化感到惊恐,没敢出去查看,直到现在才惊讶地发现整艘邮轮都恢复了原样。≈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那些藤蔓一般攀附在墙壁和地板上的猩红血肉组织,活物一般蠕动睁开的眼珠全都消失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就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不过当幸存者们找到走廊上爬行哀嚎着的许多兔子面具后,就明白这一切绝不可能是梦。≈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昨晚那场可怕的祭祀似乎真的引来了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并对祭祀的筹办者们降下了愠怒的惩罚。≈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幸存者们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些以丑陋姿态在地上乱爬的兔子面具们,纷纷避开,只留下身后那些不断呻吟的声音:“卡斯莫斯冕下……”≈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我看到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可是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对一个人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似乎有哪个兔子面具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个温柔背起一个人类缓慢走远的身影。≈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陷入矛盾和混乱,始终不敢相信那可怖至极的至高之神会对一个人类如此偏爱,表情甚至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卑微。≈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却对他们虔诚献上的无尽苦难降下怒火。≈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兔子面具无法理解。≈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最终,快速衰老的他在混乱疯狂的精神状态里彻底迷失了自我,记忆和认知全都被耳边的窸窣怪声淹没,沦为一个痴傻的怪人。≈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而逃出舱室的幸存者们来到空荡的甲板上,还没来得及庆幸他们劫后余生,抬起头便突然看到了天际之上,那道横亘在全人类心中定时炸弹一样的裂缝在缓慢合拢。≈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是……”≈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人们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道深邃如同地狱入口的裂缝以人类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卡斯莫斯收回审判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究竟是因为什么?”≈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同样的惊呼声在全球各地同时响起,人们全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头顶的裂缝,表情各异,反应也各不相同。≈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有的人跪地嚎啕大哭,宣泄裂缝出现后的压抑情绪,有的人则崩溃般地大吼大叫,不能接受神拒绝降临人世的决定。≈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神!神为什么……”≈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呜呜——”≈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可无论人们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裂缝都毫不在意地继续愈合着,就好像是一个即将睁开眼睛的神明因为做了一个美梦而继续合拢了眼皮,想要将这个美梦继续。≈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最好是永远也不要结束。≈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大都会,地下基地附近的医院内,≈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表情严肃的调查员正在询问着一个双目已盲的老妇人。≈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自从地下基地出了事后,上级组织很快就发现了异状并派遣增援,发现基地里的所有人都倒在地上,或是晕厥,或是哀嚎呻吟。≈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但在将基地众人送去医治后,很多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只知道喃喃自语一些奇怪的不知所谓的话。≈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基地内所有监控都莫名损坏了,包括一些记载了实验数据的资料也都出现了破损,让人搞不清楚基地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灾难才会导致如此多的人陷入精神错乱。≈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上级组织调查了好久才从一个勉强恢复过来的老妇人口中得知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神爱上了一个人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末日不会再到来了,人类得救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听上去简直是疯话,没人相信老妇人,即使她是个赫赫有名的先知也让人无法信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毕竟那至高之神会爱上渺小的人类这种事只会出现在幻想中,根本不现实。≈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但毕竟目前只有老妇人恢复了清醒,上级还是派遣了调查员前来详细调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面对满脸怀疑的调查员,双眼已盲的老妇人一直默不出声,直到天空上的裂缝开始消失,她才看着窗外的天空笑了起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裂缝消失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没错,她的预言没有错,神得到了祂最想要得到的爱人,人类也由此获得了宽恕。≈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卡斯莫斯沉睡了吗?”≈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大都会的独栋别墅内,躺在柔软大床上的酒疏突然出声问道。≈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落地窗纱缝隙外的天空,还有街道上那些跪地号啕不止的人们。≈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经历了一个星期的精神折磨后,全蓝星的人类都处于精神高度紧张之下,集体理智值濒临崩溃,现在突然失去了威胁,难免会变得有些神经质。≈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很多人都涌上街头表情怪异地又哭又笑,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痛苦神明的消失。≈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身旁是一晚上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的祢辛。≈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似乎一宿没睡,苍白的脸庞上一直泛着薄红,似乎在想着什么不太健康的东西。≈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因为第一次与心爱的酒疏同床共枕,祢辛羞涩得头脑晕眩,丧失理智,眼神也很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看向酒疏睡衣下依稀可见的锁骨和牛奶般柔滑的肌肤。≈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也忘记了回答酒疏的问题。≈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枕在他的臂弯,见状便微微靠近,恶作剧般地捏住了他的鼻子。≈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爱人的动作彻底将祢辛从幻想中惊醒,他睁大眼睛,与酒疏对上视线后,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皮突然红透,从耳垂一直到脖子,全都是显眼的绯红。≈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我、我没想……亲亲……亲你……”似乎有谁下意识说出了幻想中的内容。≈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祢辛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紧张地张了张嘴唇,想要反驳自己没有那么龌龊的想法,但看着爱人带着笑意的眼神,他似乎知道自己辩驳是毫无用处的,只好羞赧地停下了解释的动作。≈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手足无措地躺在床上,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但心爱的酒疏还枕在臂弯,他不敢乱动打扰了酒疏休息,只好呆呆地垂下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头红到了脚。≈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了,他抚摸着惩戒对象发烫的耳朵,在他耳侧低语:“只想亲 筆趣庫亲吗?”≈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说话间,微卷的黑色发丝随着动作垂落,贴在雪白的脖颈肌肤上,愈发显出睡衣敞开的领口下线条分明的锁骨和柔韧滑腻的肌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祢辛浑身僵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大脑几乎要被前所未有的温度烧得沸腾。≈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不知是不是酒疏的错觉,他感觉祢辛头上冒出了白烟,似乎随时要宕机的样子。≈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眼看逗过头了,酒疏只好笑着亲了一下祢辛的嘴唇,然后道:“不亲回来吗?”≈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祢辛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好半天才羞涩而喜悦地凑近酒疏,在这个漂亮到极致的青年唇上烙下一个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是酒疏第一次亲吻他人,也是祢辛的第一次亲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在他可悲的一生中,酒疏占据了无数个第一次,无论是第一次拥抱还是第一次被亲吻脸颊,又或者是现在最为亲密的吻,祢辛都无比珍惜。≈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是他生命中唯一一道光芒,无论是对祢辛还是祢心都是如此。≈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们从未想到过会有一天,有一个人会不嫌弃他们的全部,即使是在被他们伤害,见到了他们最为丑陋不堪的一面后,还依然温柔以待。≈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一切都美好得如同童话书中的桥段,让尝尽了一切苦难的祢辛受宠若惊。≈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样美好的日子永远不要走到尽头。≈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暧昧的亲吻后,祢辛有些不舍地抬起了头,而酒疏却轻轻咬住祢辛将要离开的唇瓣,随即加深了这个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感受着这个亲密至极的吻,祢辛却只会呆呆地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爱人,漆黑眼珠中似乎要落下泪来,脸色也红的惊人,在酒疏的提醒下才笨拙地闭上了眼睛。≈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但却收紧了放在爱人纤瘦腰肢上的手臂。≈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手臂肌肉因为紧张的情绪而收紧,显出紧实的线条,但力度却出乎意料的轻,即使情绪再激动,他也不会伤到怀中的爱人分毫。≈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安静的卧室内,阳光透过遮掩着的窗纱洒落在地板,温暖细小的尘埃悬浮其中,与些许不知何处传来的水声相伴。≈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良久,这个亲密的吻才结束,酒疏的呼吸也变得有些局促起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狭长的眼尾泛起醉人的颜色,清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失神的薄雾,罕见的有些懵懂之色,足以令人目眩神迷。≈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微微喘息了下,移开嘴唇刚想说些什么,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却突然又变得紧张起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似乎不太想酒疏抬起头,有着苍白骨节的手指微微收紧,只敢发出磁性略带嘶哑的声音。≈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压低的声线里带着不安和怯懦。≈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我……也可以吗?”≈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见此,酒疏漂亮的桃花眼中似乎有些无奈,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捧着面前的头颅,与这双盛满了慌乱的漆黑眼珠相对,声音温软:“当然可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即使说过很多次他会等他们痊愈,但祢心似乎依然不太敢出现,即使出现了也满是不安和惶恐。≈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仿佛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得到这一切。≈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知道治愈惩戒对象需要很长时间,而他需要在此期间平等对待彼此。≈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因为他们都是一个人,并没有优劣之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房间里似乎又响起了些许声音,放置在青年腰肢上的苍白大手犹豫了许久才小心地收拢。≈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带着希冀已久的满足和卑微的雀跃。≈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直到日上三竿,酒疏才终于疲惫地躺在床上睡起了回笼觉,昨晚为了安抚羞涩到坐立难安的惩戒对象,让他能安心睡在床上,他花费了不少功夫劝说,现在确实有些困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在半梦半醒间,似乎是惩戒对象想起自己还没回答爱人的问题,轻声在酒疏耳侧认真道:“是的,卡斯莫斯沉睡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敷衍地回了个“嗯”,然后便沉沉睡去,对他来说卡斯莫斯并不重要,他所认可的只有惩戒对象而已。≈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卡斯莫斯的沉睡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至少不用再担心惩戒对象以后变成电影里那副凄惨痛苦的样子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祢辛漆黑眼瞳里盛满了深沉的爱意,他温柔地看着睡去的爱人,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卡斯莫斯继续沉睡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因为祂的意识已经不再想要回到本体,所以失去了意识的本体就会继续像以前的亿万年一样沉睡在蓝星的地心深处。≈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或许直到这场美梦破灭之后才会醒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当初在游乐园里死亡回归了地心之后,在沉睡着的本体之中,祢辛和祢心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一个亿万年前诞生在苦难和痛苦之中的存在。≈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从出生开始祂便一直在沉睡,在长达亿万年的梦境中祂历经了无数苦难。≈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作为一个超越了人类认知范围的高维生物,时间和空间对祂来说毫无意义,只有痛苦是祂生存的意义。≈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祂诞生于此也将终结于此。≈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但祂早已厌倦了这种痛苦,不想再重复这样的宿命,所以祂将自己的意识投放到蓝星上,本体则继续沉睡在地心里。≈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祂想要做一个与那些重复亿万年的苦难之梦不同的梦。≈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祂似乎成功了,也似乎失败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在脆弱的属于人类的意识回归本体的一刹那,本该被庞大的记忆洪流冲散,恢复成原本的一个意识,但祂不舍得将这段漫长岁月里唯一美好的记忆淹没。≈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所以祂将意识保留了下来,无论是主人格祢辛还是次人格祢心,都是深爱着酒疏的祂。≈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失去爱人的痛苦让祂一遍遍在蓝星的时间线里寻找爱人的灵魂,企图复活爱人。≈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毕竟爱人的死说到底都是祂造成的。≈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如果不是两个意识间的自相残杀,如果不是本体失去主导意识后,陷入沉睡期间没有留意到被蓝星人类借走了些微力量,爱人根本不可能会那么惨烈地死在祂面前。≈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祂只能沉浸在回忆里,用这些痛苦来一遍遍地惩罚自己,想要赎罪,想要弥补,已经做好了在无尽苦难中消磨掉自己全部意识的准备,但死而复生的爱人却原谅了祂。≈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原谅了罪无可恕的自己。≈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啪嗒——≈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眼泪滴落在纯白色的蚕丝被上,晕染出深色,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无声哭泣着,在外人看来漆黑可怖的眼珠依然在看着怀里甜甜睡去的爱人,缓缓收紧了拥抱。≈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动作很轻,却充满了深深的依恋和爱意。≈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场美梦太过美好了,美好到他希望永远也不要结束。≈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们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远。≈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一觉睡了很久,≈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等到酒疏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他起身发现惩戒对象就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目光专注不知道看了多久。≈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感觉他有点像一个守着财宝不敢闭眼的小可怜,虽然面无表情,但全身都写着紧张,仿佛在害怕眼前的一切会在下一秒消失。≈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觉得有点可爱,于是上前亲了他一口,祢辛睁大眼睛,耳根再次红透。≈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笑着揉了揉他一头手感舒适的半长发,感觉有些饿了,准备去做点吃的。≈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可还没等他进厨房,祢辛就已经去厨房将早就做好的午餐端了出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很是丰盛的四菜一汤,酒疏倒是真没料到惩戒对象还会做饭,笑着道了声谢,知道在他睡着的时间里惩戒对象只怕没少忙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只是看着惩戒对象这个大块头戴着自己那个很久没用过的围裙,认真摆盘的样子,酒疏又有点忍俊不禁。≈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虽然祢辛的体型称得上是宽肩窄腰,但酒疏那条淡蓝色的围裙还是只堪堪半围住祢辛的腰部位置,加上身高肌肉上的差距,这条围裙在祢辛身上居然有种强烈的视觉反差。≈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非要做比喻的话,酒疏觉得像一头棕熊套上了粉色女仆装,有种既荒诞又合理的感觉。≈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又想亲亲祢辛了,不过肚子确实饿了,他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于是,在祢辛紧张兮兮的目光里,酒疏沉默着吃了好几口菜,抬起头,看着祢辛苍白的脸庞,雪白漂亮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吓你的,很好吃!”≈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之前学过做菜吗?”酒疏充满了赞赏意味地询问道。≈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祢辛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道:“学、学过一点。”≈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经常会看报纸,在祢心收集酒疏的杂志资料之后也偶尔会看一些杂志。≈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有时候杂志里会有很多菜谱方面的内容,说是做给心爱的男友吃,可以俘获男友的心脏什么的。≈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当时的祢辛并不会轻易听信这些娱乐杂志上的内容,但他还是把菜谱记了下来,不知为何还开始有意无意地搜集相关的信息。≈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似乎就像杂志里说的那样,期待着某天做给心爱的人吃。≈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而现在,已经如愿以偿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看着酒疏吃饭时露出的幸福眼神,祢辛觉得心口涨涨的,有种温暖的充盈感,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满足。≈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的记忆力很好,可以很快记住各种菜谱内容,但真正下手操作还是第一次,所以他很紧张,很害怕心爱的酒疏会不喜欢。≈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幸好,酒疏很喜欢。≈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吃完最后一口菜,抬起头看着祢辛带着期待和满足的眼睛,顿时觉得祢辛有点过分贤惠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贤惠到有点像是个全身心爱着丈夫的人妻太太,只要看着丈夫在家中吃的很香就心满意足。≈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雪白纤细的手腕勾在祢辛脖颈上,将他有些错愕的脸勾过来,亲了亲脸颊,然后略带戏谑地看着本来只有些许薄红的脸庞快速变得绯红。≈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惩戒对象似乎比以前还要容易害羞,酒疏如此想着,弯弯的桃花眼却看得人愈发不好意思,被其中潋滟着的光彩着迷。≈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好半天,祢辛才回过神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小情侣的蜜月时期总是分外甜蜜的,仿佛时时刻刻都要黏在一起。≈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吃完饭便拉着祢辛到了沙发上一起看无聊的肥皂剧,这个世界的审美很浮夸,就连电视剧里的各种造型都让人眼花缭乱,酒疏时不时便会笑出声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而怀中抱着爱人的惩戒对象也从最开始的紧张到不敢乱动,到学会悄悄收紧怀抱,感受爱人与自己亲密无间的感觉。≈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安静地看着怀里美丽的爱人露出各种鲜活的表情,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柔和的爱意,是与他高大的体型完全不相匹配的温柔和欢喜。≈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样的日子太过美好,美好到让祢辛有些患得患失了,他抱紧怀中的酒疏,像在拥抱着自己的整个世界。≈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酒疏和祢辛都是这么在独栋别墅中过着无人打扰的甜蜜日子。≈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们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做着普通情侣会做的亲密的事情,甚至更加亲密的事情。≈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除去惩戒对象最开始害羞到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唯一让酒疏困扰的就是这两个尚未融合的人格偶尔会突然转换,哪怕是在床上。≈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还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会在耳边吃醋似的询问感受。≈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呼吸都不稳的酒疏只能选择保持沉默,然后第二天罚人跪搓衣板。≈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不过总的来说,日子过得还是愉快的。≈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很喜欢在每天下午边看电视边给倚靠着的惩戒对象喂零食吃,起初喂的时候,惩戒对象还像个羞答答的小媳妇,喂一次能咀嚼半天都舍不得咽下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后来就变得熟练了许多,甚至学会给酒疏递上餐巾纸擦拭,或者倒热水解渴。≈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到最后酒疏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废人了,躺在男人强壮结实的怀抱里昏昏欲睡,逐渐养成了懒惰的习惯,最喜欢让惩戒对象抱着自己满别墅乱逛。≈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而惩戒对象也只是宠溺地按照酒疏的要求,抱着怀中娇气了许多的爱人毫不费力地跑上跑下,丝毫不觉厌倦,甚至是沉迷于这种被爱人需求着的感觉。≈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神情比起以前的麻木简直判若两人,即使现在有人站在祢辛面前,也认不出这便是当初那个阴郁孤僻的剧院道具师。≈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已经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幸福到已经别无所 httpδ:Ъiqikunēt求。≈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对了,要结婚吗?”怀中的爱人突然开口说道,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但抬起的黑色眼珠里却满是认真,狭长的桃花眼也睁得大大的,映出了祢辛震惊到不知所措的脸。≈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好。”不等生涩地说出回答,泪水却先一步滑落下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失笑,将惩戒对象无声哭泣的脸搂在怀里,温柔的声音几乎如同最美好的梦境一般令人迷恋:“那我们就以后再也不分开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知道惩戒对象一直害怕的是什么,所以他一次次给出了答复,他很喜欢他,他们不会分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次是又一次的答复,以结婚为前提条件。≈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之后就去度蜜月吧,就我们两个。”≈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嗯。”≈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男人的声音腼腆,但抱着酒疏的苍白手掌上因为紧张而凸起的青筋却暴露着内心的深沉爱意。≈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我也……包括在内吗?”惩戒对象的声音又变得有些紧张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见此,熟练地亲了一下惩戒对象的嘴唇,然后看到祢心的脸色红透,眼神也变得更加炽热,似乎在想着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自顾自红着脸快要冒出蒸汽。≈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当然,我的爱人。”酒疏雪白美丽的脸颊上带着令人移不开眼睛的温暖笑意,在祢心意乱情迷的眼神中加深了这个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安静的卧室内,空气似乎变得潮湿燥热起来,只有衣物摩擦掉落的声音,以及些许暧昧的水声。≈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第二天,他们去领了结婚证。≈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比起这个世界其他明星恨不得全程都在媒体镜头下的花里胡哨的婚礼和恋情,酒疏这个仍然火爆全球的歌手的婚礼显得很冷清,甚至没有多少人知晓。≈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因为他和惩戒对象都没什么朋友,所以只是简单的举行了婚礼然后就开始了一场蜜月旅行。≈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场旅行持续了大半年,除了总是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缠上来的凶杀案犯之外,酒疏挺满意的。≈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个世界的凶案率确实太高了,而酒疏偏向叛逆的曲风似乎很合这些杀人狂们的胃口,好几次都被警方找上门,说他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他的专辑之类的。≈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甚至有几次真的被杀人狂找到了他们蜜月旅行的酒店住址,半夜从窗户闯进来,直到天亮酒疏才看到墙壁上挂着的杀人狂。≈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个被挂了一晚上的杀人狂似乎经历了什么无比可怖的事情,在看到酒疏之后露出震惊和恐惧的眼神,喃喃自语着让酒疏赶紧逃:“怪物……快跑啊酒疏!”≈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呜呜……快跑!”似乎已经疯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而酒疏面对这种情况只能淡定地瞥了一眼身旁沉默着,似乎有些心虚的惩戒对象,从他身上没来得及收敛的怪异血肉上扫过。≈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带着惩戒对象就离开了酒店。≈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只留下身后不断呐喊着的杀人狂:“怎么能跟怪物在一起……”≈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如果祂都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行……”杀人狂的声音变得凄厉而扭曲。≈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惩戒对象似乎阴沉沉地回头看了一眼,杀人狂的声音戛然而止,再也没了动静,直到警方到来才带走了这个彻底失声,疯疯癫癫的杀人狂。≈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样的事情多了之后,酒疏开始尝试开着车公路旅行,沿着旷野无人的公路行驶在广袤平原上的感觉意外爽快。≈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烈日炎炎下,汗水和烧灼的空气,空荡无人的笔直公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在这种环境下,就连彼此间的亲吻都变得灼热起来,感情愈发如胶似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只不过没想到人烟稀少的地方似乎凶杀案也频发,酒疏和祢辛遭遇了几次拦路杀人吃肉的事件。≈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些公路食人狂们在发现了酒疏的身份后甚至面露狂喜之色,疯了一样想要尝尝酒疏血肉的味道。≈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还美其名曰的说着自己很爱酒疏,所以想要尝尝爱人的血肉之类的话。≈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当然,往往话刚出口,他们就丧失理智一般地自相残杀起来,自己啃噬自己的血肉,像是以前那些受害者一样发出凄惨的尖叫。≈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而酒疏则坐在车里托腮无聊地看着,觉得除了能帮警方破获连环杀人狂食人案之类的事情外,公路旅行似乎并没有那么安全。≈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到最后酒疏都快要放弃,结束麻烦不断的蜜月旅行时,凶杀案件似乎又变得少了许多,新闻报道上也常常出现杀人犯自首落网的事情。≈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坐在沙漠旅馆房间的沙发里,抬头看着把自己完全抱在怀里的惩戒对象,目光从他苍白的脸庞到漆黑的瞳仁,最后在惩戒对象心虚难为情的神情中笑出了声。≈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亲了一口这个可爱过头的惩戒对象,白皙滑腻的手臂勾在惩戒对象的脖子上,汗湿的发丝贴在雪白脸颊,唇齿间的喘息有些色气,吻得很深。≈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惩戒对象受宠若惊地红着脸,眼睛亮晶晶地抱紧了怀里柔软美丽的爱人,一刻也舍不得松开。≈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在略微的失神后看着面前目光难掩爱意的惩戒对象,被吻得泛红的嘴唇勾起醉人的笑容。≈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既然惩戒对象想要继续蜜月旅行,那就继续下去吧,酒疏温和地垂眸,看着正小心而迷恋的亲吻自己脖颈的惩戒对象,如此想道。≈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们这趟旅行虽然已经快要一年了,但是祢辛似乎没有半分厌倦,依然如最初一样充满了羞涩和期待,就好像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美好到让惩戒对象不愿结束。≈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无论是祢辛还是祢心似乎都是这么想的,想要继续这趟亲密的旅行,这趟在他们看来美好到梦一般的旅行。≈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而酒疏并不介意实现惩戒对象的这个愿望,这趟旅行或许还要持续很久很久。≈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之后,他们继续着蜜月旅行,果然少了很多麻烦事。≈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那些杀人狂们往往刚一冒头就会原因不明地疯掉,酒疏在一旁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去自首,感觉比看电影还要有趣。≈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惩戒对象在则在一旁给递上零食和饮料,脸上的表情在外人看来依然显得阴郁,与酒疏这个漂亮到极点的青年不太相配。≈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但那漆黑可怖的瞳仁里充盈着的温柔和爱意足以冲淡面容上的阴郁深沉。≈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段感情会持续多久?”酒疏和惩戒对象走在街头,被一个街头采访拦下了脚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挽着惩戒对象的手臂,酒疏戴着口罩的脸上,漂亮的桃花眼弯起,美得动人心魄,采访人有些呆呆地看着这个戴着口罩的青年,半晌都挪不开眼睛。≈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直到生命走到尽头。”青年如此回答着,声音柔软甜蜜到如同世上最甜的蜜水,令人痴迷。≈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永远。”身形高大到可怖的男人眼圈似乎微微红了一些,一向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却露出了些许笑意。≈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充满了与他阴郁气质不相匹配的幸福和羞赧。≈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说完,这对举止亲密的情侣走开了,只在镜头里留下模糊的身影,而采访人也在良久之后才恍惚地晃了晃脑袋,好像被喂了一嘴狗粮。≈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虽然还是觉得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有点可怕,但好像对那个漂亮青年很好的样子,就祝愿他们能长长久久吧,采访人怅然若失地如此想道。≈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裂缝消失之后,蓝星的秩序混乱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几年后才恢复了原本的平和宁静。≈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大都会也变得与往日一样繁华,梅花大剧院重新开张,艾丽再次成为了剧院里的台柱子,重新开始了自己最喜爱的歌剧表演。≈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傍晚的演出很快结束了,艾丽卸完妆便收拾了杂物准备回家,她最近和男友的关系越来越好,或许是因为以前在那座可怕的地下基地里同患难过,两人感情突飞猛进,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只是最近大都会的凶杀案率又变高了,所以男友变得很忙,只能往后拖延婚期。≈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这两年有许多连环杀手自首落网,被逮捕时全都状似疯狂,跟被什么东西吓疯了一样。≈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据男友所说他们似乎都有个共同点,都很喜欢酒疏的歌曲,并为此去窥伺他的,手段下作至极,不过幸好酒疏的地址信息隐藏的很好,至今没有被爆出来过。≈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的新歌将在三天后发售!观众朋友们敬请期待!”刚想起酒疏,艾丽便听到了大厦屏幕上传来的声音。≈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她立刻抬起头,果然看到酒疏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她着迷地看了好一会儿,路边还有许多跟她一样表情的男男女女,但在这段新闻过去之后,艾丽又变得怅然若失起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酒疏最近几年除了不时还在发专辑之外,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了,甚至还传出了他已经与人同居结婚的消息。≈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许多粉丝都表示不能接受,但酒疏这个并不依赖粉丝的歌星并不在意粉丝的想法,很快就在社交账号上晒出了一张照片。≈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一张与另一只苍白宽厚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的照片。≈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两只手上都佩戴着一只婚戒。≈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是前几天的事情了,艾丽还记得当时被人流量挤爆的社交平台,无数人或是愤怒或是绝望的在账号下留言,不敢置信这个刚刚凭借歌曲获得多项国际大奖的年轻歌手就这么结婚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那一天不知道多少人失恋一般地游走在街头,如同当初裂缝还在时一样发出嚎啕哭声,不能自已地倒在街头。≈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艾丽也是其中一员。≈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她虽然已经有了男友,但在得知了酒疏结婚的消息后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心中好像缺失了一块,空荡荡的。≈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但最终,艾丽回忆着那几次与酒疏的见面,想起酒疏那美丽可爱的脸庞,还是释然了,她由衷地祝福酒疏能永远幸福快乐下去。≈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以及,那个悄无声息夺走了酒疏的男人,如果敢对酒疏有什么不好的,她就祝愿他被天打五雷轰!≈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呜呜——”艾丽捧着包里随时带着的几张专辑,又开始哭了起来,旁边的行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也跟她有着同样的心情,也抽泣起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艾丽看到他包里也有着几张专辑,被他视若珍宝地捧在怀里。≈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呜呜——”大街上哭泣声不绝于耳,一身黑衣的调查员眉头紧皱,收回了目光。≈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无论看了多少次他都觉得这个叫做酒疏的歌手很可能是个超能力者,甚至是一个未知生物也未可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毕竟只要是听过他的歌曲就会疯狂着迷,这种堪比病的感染力实在令人恐惧。≈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这样想着,调查员继续打字,再次将邮件发送给了总部。≈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他已经发送了无数封邮件了,全都是请求总部对酒疏进行调查的邮件。≈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自从当初蓝星出现了一次裂缝后,世界政府就感觉到了危机,开始成立特殊事件处理机构,专门用来处理各种超自然事件,以防止再出现十长老俱乐部那样的天灾级事件。≈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蓝星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想起十长老俱乐部那些成员现在老的跟怪物一样的凄惨模样,调查员有些胆寒,也因此变得更为谨慎。≈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在他看来,如果再放任不管,这个酒疏就很有可能是下一个十长老俱乐部。≈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可总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置之不理,明明已经表现得如此怪异了,正常人类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完美的外表和诱惑人心的嗓音!≈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看着手机里储存的许多首歌曲,调查员如此想道,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继续听了起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虽然想要调查酒疏,但他并不否认这个歌手确实有着独一无二的才能,堪称音乐方面的天才。≈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特殊事务处理中心总部,≈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再次接收到邮件的研究人员满脸不耐烦地破口大骂起来,这个没事找事的调查员,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说着,他将邮件拖进了垃圾箱,再也不去理会。≈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然后身为酒疏狂热粉丝的他看着面前的绝密档案,在其中加上了禁止调查酒疏的条例。≈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屏幕上,≈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许多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滚动而过,其中排在最前列的是一行黑体字。≈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编号01创世神卡斯莫斯,等级绝密。】≈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根据调查,01目前处于沉睡状态,但地心辐射反馈周期性紊乱,疑似陷入梦境,因此,经最高长老会议研究决定停止对地心的调查。】≈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文档中还有些许变成乱码的文字,似乎是不想被人知道其中内容。≈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然后,在后半部分不知为何被删除的一大行文字之后,文档以一行怪异的,语气强烈的文字结尾,与之前客观的叙述角度完全不同。≈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就好像是文档编撰者被某种力量感染了一样。≈lt;br/≈gt;≈lt;br/≈gt;≈ap;nbsp;≈ap;nbsp;≈ap;nbsp;≈ap;nbsp;【祂在做一个美梦,卡斯莫斯保佑,这场梦不要醒来。】 httpδ:Ъiqikunēt 第 38 章 2.1《玫瑰庄园》 午后时分,一轮红日挂在天空,驱散了天空中的些许阴霾。 远处山脉飘散着经年不散的青灰色雾霭,雾气横亘在高耸山脉的山腰处阻挠人的视线,令人一眼望不到山顶,只能看到山脉脚下密集的黑森林和附近贫瘠的农田。 以及山脉不远处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贵族庄园,庄园内城堡尖顶依稀可见。 这是这片广袤领地的主人奥古斯都伯爵的庄园,奥古斯都家族是帝国历史最为久远的家族之一,拥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和权势。 却也有着令人诟病的残暴性格。 在这个家族里,无论是哪一任伯爵继任都会变得残暴不仁,以压迫人民为乐趣。 现在这一任伯爵也不例外,甚至更为可怕。 不但对领地内的子民毫不在意,就连城堡内的仆人们都活的胆战心惊,时不时便会有仆人因犯了错惹怒了伯爵而被打得遍体鳞伤扔出庄园,自生自灭。 其行为之残暴可见一斑。 “我可听说了,这个老伯爵据说长得特别吓人!所以整天躲在城堡里不出来……” “还有还有!如果跟他遇上了,千万不能抬起头看他的脸,据说他会把每一个直视他的人眼珠子给挖出来,再把眼珠子给那人吃了!” “呕——你说的好恶心,真的假的啊!” 庄园内, 在一片干枯死去的玫瑰花田附近,有几个年轻的贵族青年凑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他们坐在精致的椅子上,桌边铺着帝都时下最流行的淡粉色桌布。 围在一起喝着饭后茶点,说话时的语气抑扬顿挫,带着贵族特有的高傲腔调。 “那还有假?不然你以为我们来了一个礼拜,诺曼伯爵为什么还没来见我们?”亚麻发色的贵族青年喝了一口手中的红茶,表情高傲。 “为什么?” “他在挑哪个人的眼珠子好看,然后给挖出来呗哈哈哈!” 众人被逗笑了,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瞥向不远处坐在长椅上安静看书的金发青年。 如果说那个性情阴沉不定的诺曼伯爵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来见他们的话,那么这个金发蓝眼的青年一定是最符合要求的了。 因为他有一双最为吸引人的淡蓝色眼瞳,剔透湛蓝的颜色就如同雨过天晴后的天空,肤色则是近乎雪一样的白,即使安静不说话的样子都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众人偷偷瞧着不远处的青年,原本热闹的场面竟突然安静下来,回过神来后才面面相觑,露出些许尴尬之色,继续喝起了茶,只是变得安静了许多。 似乎是害怕自己打扰了不远处青年的阅读。 “……” 酒疏瞥了一眼坐在花园凉亭内的几个贵族青年,收回了目光。 来到了新的世界,他正在看系统提供的剧情资料。 这是一个西方浪漫主义文学作品形成的小世界。 主要讲述了一对两情相悦的贵族男女在封建主义的压迫下挣脱束缚,最终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故事。筆趣庫 在这个故事里,女主朱莉作为一个没落贵族家庭出身的大小姐,在成年满十八岁之后就被送到了从上一辈开始就早有婚约的奥古斯都伯爵庄园,等待伯爵认可后正式成婚。 而面对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老伯爵,朱莉整日郁郁寡欢,她抗拒着婚事,并几次逃离庄园。 因此与老伯爵的嗣子,也就是男主里德相识。 两人一见钟情,但碍于两人明面上的身份阻隔,只能在暗地里幽会,度过了一段幸福时光。 但最终还是被性格多疑的老伯爵发现了端倪。 老伯爵的家族患有不知原因的遗传性疾病,每一个直系家庭成员都活不过二十七岁,而老伯爵虽然活到了三十岁,面容却比常人要显得苍老,他因此而变得性格极端扭曲。httpδ:Ъiqikunēt 本就自卑的他在发现了女主和男主的背德之举后勃然大怒,囚禁了女主朱莉,还将原本定为继承人的男主里德赶出了庄园。 女主朱莉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被囚禁在房间里不许踏出一步,只能等待佣人们带来三餐。 直到有一天,阴沉孤僻的老伯爵来到她的房门前阴森森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而朱莉只是回答了一句话。 “因为你丑陋不堪,恶心至极。” 老伯爵愤怒地离开后,不知过了多久,朱莉终于被释放出来,却发现老伯爵变得年轻俊美了许多,对待她的举止也温文尔雅,充满了绅士风度。 但是庄园里开始流传老伯爵向魔鬼交换了青春,用少年少女的鲜血沐浴的事情,并愈演愈烈。 直到最后整片领地的子民都惶惶不安,生怕自己的孩子会被老伯爵抓去取血。 这件事最终传到了帝国皇帝的耳中,他派人来调查,而当初被赶走的男主里德早已调查清楚。 他将老伯爵犯罪的罪证提交给使者,得到了帝国皇帝的认可后,伯爵被判决囚禁在庄园里至死。 老伯爵的所有财产都会由作为前嗣子的男主继承,他接回了女主朱莉,并与其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此后一生富足安康,幸福美满,成为帝国历史上有名的佳偶。 至于故事里阴森可怖,企图霸占女主的老伯爵,早在被囚禁的第一年就死在了无人的古堡里。 据说他死后的尸体散发着恶臭,变异的肢体丑陋恶心,愈发坐实了他曾与魔鬼做交易的传言。 看到这里,酒疏将剧情简介页翻过,仔细翻看起了惩戒对象的个人信息。 这次的惩戒对象便是故事中的老伯爵,奥古斯都诺曼。 关于他的信息在系统面板中写了不少,密密麻麻的文字从酒疏眼底掠过,他跳到最后,果然找到了一个隐藏按钮。 自从上个世界完全掌控了系统之后,系统就再也没办法向自己隐藏任何信息了。 点开隐藏信息页,酒疏纤长的指尖不自知地摩擦了一下唇角,湛蓝的眼珠里凝着淡淡的思索。 这部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文学作品似乎是某个小世界的一部名著,改编自那个世界民间传说中的一首黑暗童谣,有关一位可怕的血腥伯爵的故事。 老伯爵便是从歌谣中衍生出的人物,并赋予了许多奇幻色彩。 比如原著中描写的莫名变年轻之类的,明显是具有超自然因素的。 而以这个血腥伯爵为原型的作品有很多,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一部恐怖小说《疯狂之血》。 似乎当初发售时为了博取眼球还将其称作是《玫瑰庄园》这部名著的续作,由此引来了《玫瑰庄园》读者们的一片谩骂。 酒疏点开这部小说的原文,与本世界原著作对比。 半晌,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如果这两部小说真的是一个世界观的话,那确实有些难办了。 本来还以为只要改变了老伯爵惨死的命运就足够了,可现在看来要长远考虑一番了。 这样想着,酒疏放下手中用来遮掩的书籍,伸了个懒腰,纤瘦的腰肢带着青年人特有的青涩柔韧。 他不算很急切,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还有很长,他可以慢慢谋划。 只是不知道这次的惩戒对象会是怎么样的性格。 酒疏回想起上个世界的祢辛,有些晃神,他和惩戒对象在上个世界度过了上百年的婚后生活,那些平静但甜蜜的日子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可是一眨眼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经历过无数次转换世界的酒疏想起生命结束前惩戒对象那张苍白的面孔,心脏竟有些抽痛之感。 在离开之前,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紧紧拥抱着他,说他们会再次相遇的。 酒疏敛下眉眼,露出一丝温存的笑意和些许落寞。 他也希望他们能够再次相遇,虽然这可能性并非很大,毕竟即使他是神的一部分,但终究只是一个小世界中的神而已,无法跨越世界壁垒。 他也暂时没办法为了惩戒对象停留下来,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不过如果真的能再次相遇,那再次结婚度过如上个世界一样的人生也很不错。 酒疏的思绪似乎飘了很远,他回忆着那些前所未有的被深爱着的时光。 上个世界是他无数次任务世界中唯一一次和一个人结为伴侣,也是唯一一次被人如此深爱,虽然自诩理智,但酒疏还是有些难以忘怀。 他倚靠在长椅上,金色的半长发束在脑后,随动作披散在椅子上,在阳光下如同流动的蜂蜜般闪烁着光泽。 丝毫没有留意到花园正对着的城堡内,似乎有谁在房间里怒斥着仆人不经允许打开了窗帘。 “关上窗纱!你的耳朵是摆设吗!” 男人天鹅绒般丝滑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内突然响起,原本正掀开一片窗纱偷看着楼下花园的仆人顿时脸色煞白地跪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伯爵大人!请大人宽恕!” 仆人真是深恨自己的色迷心窍,不该因为被楼下那个金发青年美丽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身影吸引,都忘了伯爵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来这个房间午睡。 而伯爵是最讨厌打开窗户窗帘的,或者应该说是最讨厌被阳光照射到,凡是伯爵所在的房间,都被严格要求不能透出一丝光。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这位对待他人严苛至极的伯爵都只允许开灯,不允许窗户透出一丝光亮。 比传说中的吸血鬼更像吸血鬼。 “哼!没用的东西,你在看什么?在看那些新来的年轻人对吗?” 老伯爵的声音低沉磁性,却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气。 他讨厌那些年轻的皮囊和只会花言巧语的嘴唇。 那些轻浮不端庄的所谓青年人,仗着自己有着一副青春的容颜便肆无忌惮。 甚至会犯下无数令人发指的罪孽,就比如他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和那个不知廉耻的嗣子里德! 那些只贪恋年轻皮囊的世人更是可笑至极!肤浅至极! “嗬嗬嗬——”老伯爵似乎怒极反笑,声音阴森冷淡,他迈着贵族独有的平缓步伐走到窗前,用满是厌恶的高傲目光看向楼下花园边的贵族青年们。 这些轻浮的青年人,一看就知道是有着无比虚伪肮脏的灵魂,即使外表再美丽,也掩饰不住内心的肮脏。Ъiqikunět 老伯爵如此想着,目光轻蔑地扫过,却在一道有着金色长发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 不过是又一副虚伪皮囊,他似乎顿了顿才如此批判道。 楼下,酒疏似乎察觉到了谁的注视,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剔透如蓝宝石,与楼上那道窥伺的目光相撞。 老伯爵苍白修长的手指似乎不自知地抓紧了手中的窗纱,身形有些罕见的僵硬。 第 39 章 2.2《玫瑰庄园》 刺啦—— 窗纱被紧紧拉上的声音响起,酒疏的目光仅仅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随即便被头顶刺目的阳光闪了眼睛。 他眨了眨眼,湛蓝色的眼珠在阳光的刺激下蒙上一层水雾,如同玻璃珠一般澄澈美丽,远远望去,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哪怕只透过窗纱的缝隙也能窥见这个金发蓝眼青年令人难以忘怀的美貌。 这副年轻的皮囊确实如那些迷恋年轻皮囊的世人所说,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令人迷恋,也令人想要追逐。 哪怕为此粉身碎骨。 昏暗的房间里,似乎有谁收紧了手指,苍白骨节微微泛白,像是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产生这种可耻的想法。 居然会有那些一直被自己反感排斥着的庸俗世人才会有的想法。 “……” 长椅上,酒疏看着窗帘紧闭的窗户,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沉默片刻后,他垂眸开始整理自己身旁的书籍,似乎打算回房间休息了。 旁边花园凉亭里的几个贵族青年注意到酒疏的动作,也都随着起身准备回到房间。 目光都若有似无地环绕在不远处这个金发青年身周。 有的人表现得很隐晦,但多数人却表现得很直白,目光堪称灼热,似乎就等着酒疏回看过来。 酒疏没有理会身后这些人,径直往不远处的城堡走去。ъiqiku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处于文明初开的工业革命时期,这个世界的人们总体而言比起上个世界要开放许多。 面对着看对眼的对象,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总是不加掩饰的表达好感,尤其是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青年,私生活异常糜烂,男男女女都涂脂抹粉,沉醉于混乱的肉体关系。 而这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度贵族阶层的共识,甚至连普通平民都受到影响,很热衷于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混乱的人际关系带来的是扭曲的价值观,整个社会都对那些拥有美貌的人也极为推崇,其夸张程度完全不亚于上个世界人们对音乐的追逐。 只要有一张完美的容颜,哪怕你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平民,也能受到贵族的青睐,成为他们宴会上的座上宾,甚至成为游走在众多贵族中的交际花。 从报纸等信息媒介来看,甚至有不少人仅仅凭借一张面孔就可以跨越阶级成为新贵族,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甚至有容貌美丽的人犯下重罪却被特赦的案例,仿佛只要足够美丽就可以被宽恕一切罪孽。 整个社会都沉浸在一种奢靡之风里,凡是美丽的东西他们都无比迷恋,有种让人无法理解的疯魔。 比如他现在这副容貌似乎就很符合这个世界的审美,来到这个世界短短几天,他已经遭遇了好几次堪称骚扰的搭讪举动了。 想起那些人脸上不加掩饰的欲望,就连酒疏都略微有些不堪其扰。 这具身体原本在他到来之前毫无特色,五官普通,肤色晦暗,即使金发蓝眼也显得暗淡无光,是家族里不起眼的庶子。 因此才被赶出家门自谋生路来到这里。 但或许是受到酒疏灵魂附加着的天使精灵等幻想种特质的影响,短短几天他的容貌就发生了改变,虽然五官似乎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皮肤却变得细腻雪白,淡金色长发顺滑纯粹如黄金一般,眼睛也由原来的浑浊变得清澈剔透。 酒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在外人看来却是完美到了极致。 “你要回去了吗?我们今晚要举办私人宴会,你已经拒绝很多次了。” 有人拦住了酒疏前行的路,酒疏抬眼,琥珀般透亮的蓝眼睛带着些疏离的冷淡,看得来人一愣,似乎有些尴尬起来。 酒疏绕开面前的面露不舍的贵族青年,继续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早就想回来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碌,没工夫理会这些人。 回到房间,酒疏坐在书桌前,打开略显昏暗的电灯。 这个世界虽然正处于第一次工业革命,但科技跳跃性很强,已经开始使用地球上第二次工业革命才会出现的电力,发明出了电灯。 除了还没有现代化的机械外,其实已经很方便了。 但如此快的发展速度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很多,污染很严重,不但天空常年灰霾,即使出了太阳也显得灰蒙蒙的。 近几十年来更是出生了许多畸形儿,长相美丽的人愈发稀有,越来越受追捧,陷入恶性循环。 当然,酒疏觉得这世界观跟上个世界一样,也是为了剧情发展才有的。 毕竟原著中没少描写女主的美貌。 由于美貌,她和男主一见钟情,在摆脱老伯爵压迫的过程中还受到了许多仆人和农人的帮助,全都是因为女主的善良和美丽。 就连老伯爵的疯魔也跟自身的丑陋有关,所有人都过于在意外貌了。 酒疏轻敛眉眼,看着书桌上的报纸,再次打开了系统面板。 他翻看着原著中对于老伯爵的描写,由于原著是以女主朱莉的视角居多,所以老伯爵的形象多为负面的。https:ЪiqikuΠet 并没有详细的样貌介绍,却能从字里行间看出老伯爵的丑陋和乖戾,是个典型的反面角色。 【朱莉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城堡的正厅前,苍白美丽的容貌带着令人心碎的忧郁,似乎预料到了自己以后悲惨的命运,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女已经受够了命运给予的磋磨。 但她仍只有走入正厅,面对自己此后凄惨的人生。 进入厅堂后,朱莉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正站在正厅里,他的站姿带着贵族独有的优雅,手中拄着金丝楠木制成的手杖,上半张脸戴着一副面具,只露出显露着深深皱纹的下半张脸。 即使男人的下颌角还算硬朗美观,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但那些暴露年龄的细细皱纹却在这张苍白如水鬼的脸上显露无疑。 与朱莉年轻朝气的身姿相比,奥古斯都老伯爵那苍老和衰败的气息已经无法遮盖了。 老伯爵似乎对朱莉的迟到很是不满,下撇的嘴角如一只高傲的孔雀,仅从面具的缝隙里露出一双高高在上的黑色眸子,审视着这个初来乍到的无助少女。 对上那道居高临下的傲慢目光,朱莉吓了一跳,简直像是看到了故事书里令人畏惧的阴森老巫师。 而她躲闪的目光似乎惹怒了老伯爵,他发出低沉如魔鬼的斥责,挑高的腔调里带着深深的愤怒:“无礼之徒!” 握着手杖的苍白手指如枯树枝一样指向朱莉。 之后的事对朱莉来说简直如同噩梦,她被扔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房间,甚至没人来给她送餐,她只有自己出门去寻找食物,像个可悲的贫民那样。 朱莉低低抽泣起来。】 这是原著中对老伯爵和女主第一次见面时的描写,此后就是女主在委曲求全中逃出庄园与男主里德相识了。 而现在剧情似乎已经发展到了男主和女主的恋情被老伯爵发现。 老伯爵将男主里德赶出了庄园,还将女主朱莉给囚禁了起来,酒疏想到这里,拿起了桌子旁边的一封信。 这是老伯爵群发的一个邀请信,邀请所有有意来竞选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之位的人。 在里德的事情败露后,老伯爵显然是恨极了这个从旁系家族过继来的嗣子,宁愿把整个家族继承给其他毫无血缘的贵族,也不愿意再给里德这个白眼狼。 虽然老伯爵在帝国的名声算不上好,但这个家族的财富还是有目共睹的,不少人都摩拳擦掌。 但老伯爵似乎觉得嫡子都不可靠,只选了一些不受家族欢迎的庶子,酒疏的原身便是因此而被邀请来此。 在原著里老伯爵似乎最终也没有选出看顺眼的候选者,直到最后,还是被里德拿去了继承者的位子。 他自己则孤独地死在古堡里无人问津。 想到这里,酒疏翻看着这封信,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由于他和刚才那些贵族青年都是被邀请来的,却迟迟得不到伯爵的接见,所以他现在并没有太多的人身自由。 就像刚才,每到老伯爵的午睡时间,他们这些名义上的继承人候选者都要被赶去花园里晒太阳,免得打扰了听力灵敏的老伯爵的睡眠。 看来这次的惩戒对象防备心理要比之前还要高,酒疏想了想,还是否决了原本接近伯爵的计划。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还没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但其实更主要的是要改变老伯爵的命运并不一定要与他多么亲近,只要能力足够就行了。 他需要在两年内获得足够的权势地位,足以影响帝国皇帝的决定。 等到老伯爵在剧情的惯性下身陷囹圄的时候可以轻易将其救出来,然后便是观察老伯爵是否会如同那部恐怖小说《疯狂之血》里一样发生变化。 在这个蒙昧的时代,酒疏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获得权势,但如果如同《疯狂之血》里描述的那样,伯爵会产生怪异的改变,那么就需要另外的力量了。 或许该边谋划权势,边研究神秘学。 酒疏陷入沉思,直到深夜才睡去,第二天起来便突然收到通知说,城堡方面不再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了。 老伯爵似乎宽容地特许他们这些候选者可以在城堡里乱逛,但酒疏并没有什么出去乱逛的想法,依然安静的待在房间里,继续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过了几天,又传来了贵族青年们在城堡里乱搞,惹得伯爵大发雷霆的事情。 老伯爵的脾气似乎并没有变得宽容。 “太残暴了!可恶……” “嘘——被听到了怎么办!” “听到又怎么样,那个老不死的东西,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帝国里谁不知道他就要死了,等他死了财产还不是我们的!”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老伯爵的年龄还属于壮年,但显然,这个家族世代相传的血脉诅咒已经让老伯爵成为他人眼中的将死之人,无论外表还是躯壳内部都已经腐朽衰老。 “你可真胆肥,还没确定继承人呢!不过那家伙确实是该死了!” 门外,被禁足惩罚的贵族青年们愤愤讨论着老伯爵,酒疏从桌子上抬起头,停下了手中不停挪动的钢笔,钢笔下写满文字的白纸染上了墨点。 被打断了思绪后,一时无法继续下去。 酒疏用纤长白皙的指骨揉了揉抽痛的眉心,拿起一旁的神秘学书籍,准备出去晒晒太阳了,或许出去看看会更有思路。 走在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酒疏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某种困扰,淡金色的发丝随动作摆动在脸颊两侧,雪白脸庞上的愁绪让人忍不住想要为其抚平。 啪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酒疏转过头,却只看到地上掉落的花瓶。 地毯上一片狼藉,花瓶水渍染湿了地毯,还有其中一个醒目的宝石袖扣。 “……” 拿起袖扣,环顾四周,依然没有人,但酒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眨了眨眼,他收起袖扣,转身离开了此处。 而在他身后的房间里,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似乎现在才猛然发现自己正做着令人不齿的偷窥行为,握着手杖的手掌紧紧扣住,隔着手套都几乎要割裂出伤口。 曾一度宣称自己厌恶着所有年轻人的他眉头紧皱,似乎有些彷徨无措,与昨天满怀厌恶,语气高傲地训斥那几个在他午睡房间里乱搞关系的贵族青年的样子判若两人。 此时他的脑海里只有刚才看到的金发青年略带忧郁的侧脸,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Ъiqikunět 他似乎也开始着迷于一副年轻的皮囊了。 “……”一副异常美丽的皮囊。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老伯爵似乎有些烦躁不安,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戴着面具的脸庞让人无法分辨他此时的情绪,仅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和唇角,显露着此时不平静的心情。 而在激烈的心理活动中,老伯爵似乎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想起青年那美丽的容颜,手指颤了颤,走到房间的镜子前坐了下来。 看着镜子里看不清面容的自己,犹豫了一番后,他先是摘下手上的手套,露出在昏暗灯光下显得苍白枯瘦的手掌。 没有多少肉的手掌修长而骨节分明,没有皱纹,似乎跟他年轻时一样,但当他取下脸上的面具,再次抬头时,手指却猛地收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堪的东西。 镜子里的男人正展露出面具后的真容,苍白无神的脸庞,细纹在眼角蔓延,苍老至极,丑陋至极。 与那个美丽至极的青年丝毫不相配。 砰——! 镜子被砸碎成一地碎片,似乎有谁不堪地用手掌遮挡住了脸庞,不知是在愤怒还是悲哀什么。 第 40 章 2.3《玫瑰庄园》 今天的天气一般,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掩,雾霭沉沉,仅透出些许光束,洒落在晦暗干枯的庭院里,给人以压抑的氛围感。 酒疏坐在庄园一个不为人知的偏僻角落里,正看着手中的神秘学书籍,半晌才疲惫地揉了揉眼角,决定休息一下。 今天的阳光不太好,在这样的光线下确实有点太伤眼睛了。 从这两天搜集的神秘学资料来看,这个世界的神秘学似乎很兴盛。 无论是贵族阶层还是平民阶层都笃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女巫魔鬼之类的邪恶存在,不然原著中那些所谓伯爵用鲜血沐浴的事情也不会在短短两年内就传遍全国,最后到了帝国皇帝的耳中。 酒疏想到这里,翻看着原著中的内容,发现其实原著中并未直接描写老伯爵如何用鲜血沐浴。 只是用许多侧面描写和环境描写来表现老伯爵一天天变得更加年轻,更加俊美,俊美到近乎妖异,而后领地里开始有人发现许多失踪的少男少女的尸体,都是全身失血而死。 看着这段内容,酒疏敛下眉眼,决定暂且不下定论,如果真是老伯爵所为,那他到时候一定会露出端倪。 酒疏其实还是偏向于这是一场陷害的。 虽然老伯爵性格怪异残暴,但其实并未真的动手杀过太多人,至少从原著中和最近的了解中,老伯爵的残暴大多只是行为上的严苛和不近人情。 以原著中描写的老伯爵来看,他是个心思很毒辣深沉的人,典型的西方文学中的高傲贵族形象,对地位比自己低的人都趾高气昂,但其实心思缜密。 就算真的杀人也会做的很隐秘,轻易不会露馅,不会像原著中强行降智一样传得到处都是。 在酒疏看来,原著中的结局其实更像是老伯爵根本不屑于解释这种荒谬的传闻,却没想到谣言猛于虎,他最终会死在自己的傲慢上。 况且在原著末尾有提及帝国皇帝曾为了发展经济所需的钱财而头痛,而在老伯爵死后,皇帝突然就有钱了。 国库充盈的皇帝开始了自上而下大刀阔斧的改革,不但由此使得原本蠢蠢欲动想要君主立宪的大资本家们安分下来,还让帝国的独裁政治变得更加巩固。 而继承了老伯爵家族全部财产的男主里德也被封为了财务部部长,与女主朱莉幸福生活在一起。 实在很难不去想老伯爵的死究竟有没有帝国皇帝的推波助澜。 酒疏认为应该是有的,而要改变老伯爵的命运,或许只能站在大资本家的一方,与皇帝形成对抗势力了。 其实老伯爵也算是一个大资本家了,名下有不少资产,只是老伯爵似乎比起事业,更沉迷于改变自己的容貌。 酒疏有些无奈地如此想道,他继续思考着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很快就到了晚餐时间。 他起身收拾好书籍就准备回城堡,去餐厅用餐,他们这些继承者候选人就跟寄宿制学校的学生一样记,每天吃饭都要在同一张长桌上。 只不过酒疏觉得那些贵族青年老是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很影响食欲,所以往往都是自己取一些食物回房吃。 而就在站起身后,酒疏突然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朝不远处的回廊墩柱后看了一眼。 “……” 金色半长发束在脑后,身形瘦削的青年有着少年般雌雄莫辨的美,他抬眸看过来的湛蓝眼珠犹如波光潋滟的海面,令人忍不住着迷。 却也让人心生畏怯和自卑,仿佛稍微靠近都是对青年的亵渎。 回廊的柱子后,似乎有谁紧张地收紧手指,漆黑瞳仁只敢从暗处透出微微的缝隙窥伺不远处这个美丽到无以复加的青年。 酒疏收回目光,神情依然沉静内敛,他转身离开了此处,没有再理会身后的那道视线,而是直接回到了城堡里。 他拿出之前在地毯上捡到的宝石袖扣,交给了城堡的管家。 “这……这是!” 管家似乎露出了不敢置信夹杂惊喜的眼神,下一刻,在注意到一旁酒疏若有所思的目光后又勉强恢复了镇定,说自己会将袖扣物归原主的。biqikμnět 然后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酒疏则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想起之前在花园长椅上的那道目光和刚才那个躲在暗处窥伺的人,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像往常一样去餐厅取餐,回房间就直接休息了。 而此时,城堡深处的房间里,刚才还镇定自若的管家正站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声音颤抖:“主人,您的袖扣已经找到了。” 房间里的窗户被厚厚的窗纱堵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亮光,床边的电灯也忽明忽暗,将整个宽敞的房间衬得愈发阴森。 管家恭敬地低着头,尽力保持着标准的站姿,却还是掩不住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实在是太害怕自己的主人了。 这个极其喜怒不定的可怕主人稍有不如意就会命人抽打仆人,甚至有传闻,他有一间专门用来填埋尸体的房间。 他的前一任消失得杳无音信,据说就是被老伯爵给处理掉了。 在这样可怕的传闻之下,无论是谁与老伯爵这个阴沉可怕的主人共处一室都会冷汗直冒,他自然也不例外。 房间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内,有人似乎冷哼了一声,气恼于这个突然闯入的管家,他收起自己手中刚画好的素描画像。 将画中那个眉目雅致的青年藏到枕头下,在管家看不到的地方,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谨慎。 半晌,老伯爵才发出冷淡厌倦的声音:“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居然花了那么久才找到!” “是下仆失职了,可是,是因为被人捡走了所以才……” 管家结结巴巴的辩解似乎让老伯爵很是不满。 他磁性的声音低沉森然,音色有种丝质的顺滑感,腔调却如一条毒蛇在耳边吐记信:“我不需要听你那些无能的理由,再有下次,这个管家的位置就该让出来了。” “是、是。” 管家脸色一白,只能恭敬地鞠躬告退,而就在他准备关上房门离开时,房间里的老伯爵又再次出声。 “等等,是谁捡到的?” “是、是一位金发蓝眼的候选人,好像叫做安格斯。” “!!!” 老伯爵呼吸一窒,猛地从床边站起,可旋即,似乎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刻意,他又坐了回去,只是苍白的手背处显得有些紧绷。 “进来,跟我详细说明情况。” 老伯爵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了,管家吓得差点腿软,不知道自己又有哪里令老伯爵不满意了。 可面对老伯爵投射过来的阴森目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刚才那个美丽瘦弱的贵族青年的样貌和当时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复述了一遍。 “就这些吗?” 老伯爵一向冷漠的声音里似乎有些紧张,管家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他一定是被吓得糊涂了,居然会这么认为。 “是,是的!” 之后,老伯爵很久没有出声,管家站在房间里,几乎要瘫软在地,只凭借最后的力气还站在原地,用惧怕的目光往老伯爵处看了一眼,正好跟老伯爵阴沉沉的眸子相对。 管家霎时间冷汗直流。 “哼!”老伯爵似乎很不满意管家这吞吞吐吐的描述方式,但他并没有直接将眼前这碍眼的家伙赶走。 而是在沉默过后才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他的脸上……有厌恶的表情吗?” 还是说那个年轻人根本没有发现袖扣的主人是他? 管家不明所以,回忆着酒疏当时的表情。 由于这个叫做安格斯的候选人实在很美丽,所以他印象很深刻,要不是害怕回来晚了被老伯爵惩罚,他当时一定会多跟这个难得的美丽青年说几句话。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挺温和的年轻人,脸上总是带着些笑容。” 管家越回忆越觉得那个年轻人真的很美,比朱莉小姐还要美丽,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而且是一种罕见的属于男性的独特美感,一种与朱莉小姐截然不同的富有冲击力的美丽。 令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他对你笑了?”老伯爵的声音又开始变得阴沉起来,管家吓得差点跪倒在地,实在搞不懂自己这个主人想要做什么。 “好、好像是的。”他犹豫着,如实回答。 那个年轻人总是待人温和,对人带着笑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老伯爵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他想起之前看到的酒疏脸上的忧郁之色,那个漂亮的年轻人还从未对自己笑过。 老伯爵的目光从管家的脸上掠过,这个年近四十的管家似乎确实保养得宜,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些。 年轻得近乎愚蠢,跟他那颗空荡荡的大脑很相配。 记“以后都戴上面具,再让我看到你这张愚蠢至极的脸,我就替你扒下来。” 老伯爵声音阴狠,管家闻言彻底白了脸,连连应是,丝毫不怀疑这满含杀意的话语的真实性。 这个在帝国里一向以阴鸷狠毒闻名的老伯爵绝对会那么做的。 管家知道老伯爵从不开玩笑,他深深鞠躬,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这场折磨,戴面具总比被扒下脸皮的好。biqikμnět 可老伯爵似乎还有话要说,并没有让管家离开,管家只能继续颤栗着站在原地,几乎要被吓出毛病来了。 “你知道……”不知过了多久,老伯爵才终于出声。 管家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单词,诚惶诚恐。 “……怎么让一个心情不太好的年轻人开心起来吗?”老伯爵想起青年略带郁色的脸庞,心脏都为之抽痛起来。 对老伯爵来说,只要能看到那个美丽的青年露出笑容,他可以付出他所拥有的一切。 管家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他似乎呆滞了好一会儿。 直到老伯爵冷冷的目光刺过来,他才总算回过神来,绞尽脑汁地开始思考这个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孙子都有了,几乎不跟年轻人接触,了解的内容并不多。 “大概可以举办个宴会,现在的年轻人似乎都很喜欢参加聚会。” 管家知道哪怕是有不允许在城堡里乱跑的禁令,那些不安分的年轻候选人们也曾经私下里举行过私人派对。 听说比较乱,有打扫的仆人埋怨说每次派对后房间都一团糟。 “……” 听到宴会这个字眼后,老伯爵似乎变得有些沉默,他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年轻时在宴会上的不愉快经历让他很讨厌参加这些虚伪迷乱的宴会。 但是,如果那个年轻人很喜欢的话…… “你下去安排吧。” 老伯爵开口,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他苍白无血色的下半张脸和脸上代表着苍老的皱纹。 管家如蒙大赦般退了下去,只留下老伯爵一人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素描画像。 画像中的年轻人表情带着淡淡的忧郁,眉目半敛,显得内向而美丽,年轻的容颜正是最美好的时候。 抬起头,老伯爵对面的镜子里映出了自己模糊的脸庞。 在这面不怎么清晰的劣质镜子里,他脸上那些随岁月不断加深的皱纹被抹去,显得很年轻,几乎与少年时期一般无二,与画像中的年轻人也有些相配了。 老伯爵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沉浸在一个美好的幻想之中,半晌都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窗外响起猫头鹰深夜的啼鸣,他才渐渐回过神来,眉心皱起深深的纹路,似乎有些恼怒自己居然会沉浸于虚无缥缈的幻想。 又似乎是在唾弃于自己在幻想中产生的那些不堪的念头。 对于那个美丽的年轻人来记说,他这个垂垂老矣的人的任何幻想都是无比恶心的,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是令人作呕。 “……” 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老伯爵显露着青筋的手背暴露了内心的情绪。 第二天,酒疏一清早醒来就得知今晚要举行宴会的消息,据说老伯爵也会出席来考察他们这些候选人。 酒疏想了想,还是决定参加这次宴会,如果他昨天的猜测不错的话,这个老伯爵可能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最好还是见一面以作判断。 于是,今天的酒疏在晚餐时间并没有留在房间里,而是如约参加了傍晚的宴会。 城堡外的天色黑的很快,即使只是傍晚时分,外面也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城堡内灯火通明的亮光驱散了周遭的黑暗。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酒疏安静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等待宴会开场。 作为宴会的主人,伯爵还没有来,所有人都不能开吃,也只能傻坐着了。 他垂着眼眸,似乎在走神,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了整个宴会的中心。 几乎所有候选人都用或是爱慕,或是灼热的目光看着这个年轻人。 而这个肤色雪白的年轻人却只是视若无睹般继续坐在原处,不时有人前来搭讪。 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贵族青年们显然很痴迷于年轻人的美貌,像是恼人的蚊虫般驱之不散。 而面对他们的搭讪,年轻人只是表情淡淡地托着腮,爱答不理地回答着他们。 他淡金色的半长发被松松束在脑后,有些许碎发在脸颊处,显出愈发细腻雪白的肌肤,与其他人粗糙的肤质相比,这个年轻人完美到近乎一幅教堂里精心绘成的天使画像,没有一丝瑕疵。 而他冷淡的表情似乎也表明他与周围那些私生活混乱,品质低劣的贵族青年根本不是一路人,他的表情有些厌烦了。 宴会厅的阴影处,似乎有谁微微收紧了戴着手套的手指,想要上前为这个年轻人抚平眉宇间的厌烦之色。 如此美丽的脸庞上不该有任何低沉的情绪存在,如果是他的话,根本不会引得年轻人如此不耐烦的。 可是,他不能接近。 老伯爵顿了顿,有些胆怯地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去看那个在他眼中无一处不完美的年轻人。 与他这具垂死的身体相比,年轻人显然还拥有更美好的未来,他的接近只能给年轻人带来不幸。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老伯爵还是忍不住继续偷看,他看到坐在桌子边,原本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 并非对着他,而是对着那些肤浅愚蠢的贵族青年。 似乎因为有人开始在酒疏面前嘲笑这座庄园老旧的装潢和俗气的玫瑰园,那些玫瑰还都干枯得差不多了,只有寥寥几丛还活着。 也只有老伯记爵这种垂死之人才会喜欢了。 “我倒觉得这庄园里的玫瑰花还挺好看的。” 酒疏平静地回答着,说话间嘴角习惯性勾起,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他本身很喜欢玫瑰花,上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也经常送自己纸玫瑰,这让酒疏对玫瑰花有着一种特殊的偏爱。 说话的贵族青年一愣,痴痴地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立刻改口:“啊对,我也觉得很好看来着,只是都枯萎了哈哈哈……” 他很喜欢玫瑰花。 老伯爵听到了这句话,但他也看到了酒疏脸上的笑容,虽然浅淡,但依然温和美丽,有着年轻人独有的青春和活力。 似乎与他周围那些年轻人更加相配。 老伯爵的手指猛地扣住手中的手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面具下露出的嘴角紧紧抿起。 他似乎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痛恨自己的衰老和丑陋。 他想要告诉自己,年轻人跟年轻人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翻滚着剧毒的毒汁,想要将那些满脑袋欲望的贵族青年全都隔离开,只剩下那个漂亮的年轻人。 就在老伯爵心中翻腾着不甘和嫉妒的时候,不远处,酒疏似乎察觉到了熟悉的注视。 湛蓝的眼珠径直看了过去,这次,他果然看到了一道匆忙避开的身影。 一道很陌生的身影,一身笔挺得体的黑色西装,和一根手杖。 跟他的猜想似乎相差不大。 酒疏收回了目光,片刻后就听到管家通知他们,说今晚伯爵不会来了,让他们自己用餐,然后回去休息。 “什么!居然放我们鸽子!” “即使是诺曼伯爵阁下也不能这么耍人吧!”筆趣庫 “简直欺人太甚——” 管家面对群情激奋的众人,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音却显得很冷酷:“不满意的话,伯爵大人说随时可以离开。” “放弃候选人的位子。” 众人闻言顿时消停了,面对奥古斯都家族的庞大财富,没人想便宜了竞争对手。 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酒疏眼中带着些许思索,他敛下漂亮深邃的蓝色眼眸,精致雪白的脸庞显得有几分沉静。 这个老伯爵的举止跟以前的惩戒对象有些相像,让酒疏想起了上个世界。 不过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睹物思人罢了。 不管老伯爵怎么想,他并不打算再谈恋爱了,至少在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因为谈恋爱对改变老伯爵的命运作用并不大。酒疏冷静地如此想道。 直到第二天,他才稍微改变了想法。 他像往常一样走到庄园偏僻的角落里打算神秘学书籍,在阴森的庄园环境里很符合神秘学的氛围。 然而这次,这处角落似乎有谁捷足先登了。 酒疏看着被放置在长椅上的一束玫瑰花,轻轻拿起来,在触及玫瑰纸质的表面时,瞳孔微微一缩。 () 。 第 41 章 2.4《玫瑰庄园》 这支纸玫瑰与上个世界惩戒对象经常送给他的花很像。 酒疏白皙的指尖将纤细的花枝捏住,柔韧的感觉就像真的花枝一样。 轻轻旋转,鲜红欲滴的花瓣层层叠叠随着旋转的向心力散开,徐徐绽开柔软艳丽的弧度,每一片花瓣都细腻精致,宛如真花。 甚至有着真花都没有的鲜嫩感,能看得出纸花制作者的用心程度。 “……” 制作手法简直与惩戒对象一般无二。 金发蓝眼的美丽青年坐在长椅上,安静地看着手中的玫瑰花,湛蓝的眼珠映出花瓣娇艳的模样,似乎有些出神,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不喜欢吗? 不远处的阴影里,似乎有谁不安地抿起了唇角,有些紧张地看着那坐在长椅上的年轻人。 而那漂亮到令人不忍挪开视线的年轻人只是看着手中的玫瑰花,久久没有动作。 这让隐在暗处的人更加紧张了。 他的心情变得忐忑。 随着年轻人沉默的时间加长,他原本含着些许期待的情绪逐渐低落,往日总是高傲扬起的头颅也有些瑟缩起来。 那束昨晚花费了几个小时才做好的玫瑰,现在想来确实很不完美,虽然为此练习了一百多遍,但还是略显简陋,那骄矜美丽的年轻人不喜欢是很正常的。 或许该送一些更珍贵的宝石,就像昨天被年轻人捡走的蓝宝石袖扣一样,而不是这些简陋廉价的纸玫瑰。 就在他如此懊悔地想着下次该送的礼物时,不远处的年轻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似乎终于从冗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雪一般白皙的脸上露出笑意,比玫瑰花瓣还要柔软的嘴唇微微勾起,湛蓝瞳孔中的光彩璀璨到连天空上的太阳都无法比拟。 是比昨晚宴会上还要灿烂美丽的笑容,美丽到令人目眩神迷。 年轻人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抚过手中的花瓣,显然很是喜欢。 就在暗处的人愣愣地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久久无法回神的时候,酒疏抬起了眸子,看向身后回廊的方向。 一片没有藏严实的衣角依稀可见。 收回目光,酒疏不打算吓到那人,虽然心中还有些许不确定的疑惑,但并不急于一时。 他想了想,将手中的纸玫瑰放到一旁,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然后将这一页纸撕了下来,放到椅子的另一端,与纸玫瑰放在一起。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再次拿起放置在一旁的神秘学书籍,认真看了起来。 尽管身后一直有一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在暗中窥伺,但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反而勾起了嘴角,像是从书中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心情变得愉悦了许多,看书也变得更加专注起来。biqikμnět 看书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等到酒疏从书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头顶的日头已经从正中间走到了西边山脉的尽头。 已是黄昏时分了。 酒疏抬起头,海水般澄澈的眼睛映出庄园远处昏黄的日光。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即使出了太阳也有几分昏暗,看得他眼睛有些疲惫了。 该回去休息片刻。 酒疏收拾着手中的厚重书籍,漂亮的瞳孔似乎向身后瞥了一下,片刻后才起身离开了此处。 他带走了那束纸玫瑰,只在长椅上留下了一张不知写着什么的纸页。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漂亮的贵族青年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有些迟疑的脚步声才从回廊后走了出来。 身穿一身黑色西装,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站在长椅旁边,似乎犹豫良久才鼓起勇气拿起了那张纸页。 白色纸页上是青年漂亮流利的字迹,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锋芒,话语虽只有短短一行,却令人心跳猛地加速,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谢谢您的纸玫瑰,很漂亮,我很喜欢。】 那个年轻人说他很喜欢这个礼物,很喜欢他亲手折出的玫瑰花。 “……” 握着纸张的手指似乎因为过度激荡的情绪而微微颤抖起来,戴着面具的男人小心收起了纸页,直至确定不会产生任何褶皱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然后,他犹豫了半晌,坐在了长椅的另一头。 骨子里的贵族修养让他即使坐在庄园偏僻的角落里也脊背挺直,有着不自知的端庄稳重。 与时下以放荡为时尚的年轻贵族相比,他是旧时代的遗老,是个典型的重视礼仪规矩到近乎偏执的老贵族。 他似乎秉持着某种底线,并不敢去触碰年轻人坐过的地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就好像那个美丽的年轻人还坐在那里,而他就坐在他身旁。 亲密无间如爱侣一般。 坐在长椅上的男人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很久都没有出声。 直到太阳彻底被黑夜吞噬,周遭暗了下来,他才如梦初醒般小心摸了摸怀中的纸页,起身离开了此处。 之前犹豫不决的步伐也恢复了往日的平缓,习惯性地微扬起下巴,又变成了他人眼中凶神恶煞的老伯爵。 或许对他来说只是远远看着那个年轻人就足够了。 看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幸福地生活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对他这个苍老之人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如果再靠近,只会害了那个年轻人。 老伯爵想到这里,手指下意识抚过自己脸上的皱纹,原本因为那行留言而有些明亮的眼睛又暗淡下来。 但心中仍有着些许火苗,他已经决定今晚多做一些纸玫瑰了。 只要年轻人没有发现他的身份,那么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可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或许他们会建立起笔友一样的亲密关系,做一对不会暴露身份的友人也很不错。 老伯爵想到此处,仿佛已经看到了酒疏下次看到玫瑰时露出的笑容,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与他这张阴郁脸庞完全不符的笑容。 而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面带笑意。 直到回到城堡,管家无意间抬头吓得头冒冷汗才重新拉直唇角,面露不悦。 “慌里慌张的,真是个蠢货!” 蠢得不忍直视,即使得到了年轻人的笑容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不像他,无比重视那个年轻人的每一句话,所以得到了更加美丽的笑容。 老伯爵略带高傲地如此想着,不屑地轻嗤了一声,不再理会这个脑袋空空的管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管家一人在身后满脸冷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老伯爵似乎笑了。 从业十年,他从未见过主人露出笑容,现在这一幕实在对他刺激很大。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管家只希望这并不是老伯爵发疯前的前兆,毕竟能让老伯爵笑出来的情况,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被气笑了。 就在管家诚惶诚恐地如此想道时,回到房间的老伯爵突然又开始叫人了。 管家吓得差点以为老伯爵会读心术,好在进去之后才发现是老伯爵要淘汰几个候选人。 “……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赶出庄园!” 老伯爵声音冷淡地说着,将勾画好的名单扔到了管家身上,管家手忙脚乱地拿起名单连连应是。 等到终于退出房间之后才抽出空来看名单,发现老伯爵几乎淘汰了一半的人选,虽然其中三个候选人被淘汰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们胆子肥到敢在老伯爵房间里乱搞,差点没把老伯爵气疯。 管家也知道这三个人迟早要被赶走。 但是其他几个就没法理解了。 这五六个人似乎表现得很好,不过算了,这并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他只负责按照老伯爵的吩咐来做。 管家收起了名单,准备今晚就通知名单上的人收拾细软离开。 名单下达之后,城堡里一片唉声叹气。 总计才二十五名的候选人走了近十名,人们私下里有的欣喜于竞选者变少,有的则开始思考这些人为什么被淘汰。 似乎都不明白老伯爵的心思。 没人知道,也许仅仅是因为一个漂亮年轻人的笑容,因为他对那些人笑了。 酒疏听着门外的嘈杂声音,似乎猜到了什么,红润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懒散地托着腮,目光在手中的纸玫瑰上徘徊。 良久才放下了纸玫瑰,雪白无暇的脸颊在昏暗灯光下显出细腻的瓷白,轻敛的眉眼似乎略带思索。 其实在这个世界谈一段恋爱也无伤大雅。 只是关于老伯爵的结局需要多做些筹划了。 酒疏翻开系统面板中的《疯狂之血》,看着其中的原著内容,眉头微皱。 虽然不想承认,但根据最近查阅的资料来判断,老伯爵的未来可能真的会像《疯狂之血》中所说的那样。 因为家族血脉中掩埋的秘密而沦为可怖的怪异存在,痛苦而折磨地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底,沦为傀儡。 而研究老伯爵的家族史或许能更加快速地找到解决方式。 酒疏看着手中的神秘学书籍,思索良久,直到深夜才关灯睡觉。 而在他对面的房间里,坐在桌子前正看着手中纸页的老伯爵也察觉到对面的窗户不亮了。 他目光柔和了些,跟着收起这张分外爱惜的纸页,也准备休息了。 他看着窗户对面那扇紧闭的玻璃窗,良久之后,才发出了声音,尽管对面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年轻人根本听不见。 “晚安。” 老伯爵天鹅绒般丝滑的磁性声音依然低沉,却多了面对外人时不曾有过的温柔。 祝好梦。 一夜无梦。 酒疏作息很规律地在清晨醒来,洗漱过后,去吃早餐时发现餐厅里的众人都无精打采的,显然因为昨晚老伯爵突然下的驱逐命令而彻夜难安。 酒疏倒是睡得很好,他简单吃过了早餐后就回到房间继续整理思绪,对外面的一切混乱充耳不闻。 因为淘汰了不少人,所以有人开始吵闹起来,最终被管家招来卫兵押走了,酒疏并未去看热闹,专注地在笔记上记下一行又一行的文字。Ъiqikunět 按照《疯狂之血》的原著来看,这个世界的神秘学确有其事,而酒疏强大的灵魂能让他更好地理解这些东西。 只不过这个世界似乎并未对这些知识做一个系统性的整理,全都是这本书一点点内容,那本书一点点内容,酒疏只好自己来了。 只能说幸好老伯爵的庄园里藏书还算丰富,不然他还真的找不到这么多书。 直到下午时分,他才完成了今天的任务,看了看今天阴沉的天空,似乎就要下雨了,但酒疏还是按照往日的习惯来到了庄园的角落里,准备去看书。 而今天,长椅上又多了一枝纸玫瑰,比起昨天的鲜红,今天的粉玫瑰更显娇嫩,酒疏也很喜欢。 而且比起昨天,今天的长椅上还多了一张纸。 酒疏拿起纸张,目光扫过上面字体华丽的句子后,嘴角微微勾起,弯起深邃漂亮的蓝眼睛,浅色瞳孔中潋滟着醉人的柔光,笑容一如昨日。 暗处,似乎有人看得入了神,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赠送给美丽的你——佚名。】 酒疏看着这张纸页,在背面写上了回复,然后又把纸条放了回去,他坐在长椅上,继续看着手中厚重的书本。 弧度精致的侧脸在阴沉天色下依然美得毫无瑕疵,认真研读书籍的模样有种动人的美感。 直到天边响起轰鸣的雷声,他才从书中抽出心神,看了眼身侧的方向,起身离开了此处。 如果现在再不走,那个只顾着偷看的傻瓜只怕要淋雨淋到感冒了。 酒疏的脚步不徐不疾,却很快就走出了视野范围,回到了城堡里。 然后,坐在房间里,他看到外面很快就下起了雨,幸好不算大,即使淋上一些也无碍。 虽然这样想着,第二天,酒疏还是在纸条上写上了注意身体健康的字样,而后得到的回信是【我会的,谢谢您的关心!】 虽然字句简单,但从略带颤抖的笔迹里,酒疏还是看出了那人紧张而又激动的情绪,他微微笑了下。 仿佛看到了以前的惩戒对象。 此后的一个星期,酒疏每天都能收到一支纸花,一天比一天精致,也跟上个世界越来越像。 酒疏站在城堡的走廊上,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天空,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耳边却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你真的要和他谈恋爱吗?】 【没觉得很麻烦吗?直接杀了他你能得到更多能量!】 酒疏禁言了系统。 这个系统虽然上个世界被整治了一番,但还是秉性难改,总是想着办法地挑拨离间。 虽然在获得了灵魂契约主动权后,他也可以从惩戒对象身上获得能量了,但是他并没有系统那么无耻,想要直接杀死目标来获取能量。 酒疏喜欢改变其命运来获得能量,虽然麻烦些,但能量并不比杀死惩戒对象少。 对于他的计划来说,这些能量便够了。 更何况,他们可能是同一个灵魂。 酒疏对于心中的猜测几乎要确定了,毕竟是个历经无数世界的强大灵魂,酒疏相信自己的直觉。 收起思绪,酒疏开始思考老伯爵还有多久才能卸下心防。 看他现在羞涩的样子,大概不会自己主动。 “你听说了吗?老伯爵三十二岁的生日好像就是今天……” “呵呵呵,那他不是快要死了?好像所有人都说这个家族的人活不过三十岁,虽然老伯爵三十了,但至多活不过三十五!” “嘘,最近那老不死总会出来走动,被听到就不好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远去,酒疏从拐角处走出来,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走远了的候选者们。 原著中,老伯爵确实是死在了三十五岁,还差三年了。 收回视线,酒疏正要回房间,就看到另一边的长廊里,似乎有谁在缓步走过来。 “主人,呃,他们大概不是故意的……” 管家尴尬的声音响起,恐惧到声音发颤。 显然,刚才那几个人谈论的声音似乎传到了老伯爵的耳中,而老伯爵正为此发怒。 “闭嘴。”老伯爵阴沉的声音冰冷至极,似乎没有怒意,却比单纯的怒火更让人心头发憷。 酒疏眨了眨眼,看着与自己刚巧碰面的两人,目光从老伯爵猛地收紧的手指上扫过,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伯爵阁下,午安。”年轻人的声音甜的如同蜜水一般,令人心口发软。 “……” “以及,祝阁下生日快乐。” 年轻人弯起了那双漂亮到极致的蓝眼睛,其中潋滟的水光晃得人心脏直跳。 “!!!” 管家惊恐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拼命眨眼示意他别说了,老伯爵可是最在乎自己的年龄了。 居然敢在他面前祝他生日快乐,简直就跟在百岁老人面前祝人长命百岁一样,管家实在不忍心这个年轻人受到苛责,可是他也无能为力了。 老伯爵的怒火早在刚才听到那几个人谈话时就已经难以压制了,最近的老伯爵虽然似乎心情好了许多,但对年龄却比以前更加在意了,管家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他只希望老伯爵别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他只是个单纯的年轻人啊! 管家面具下的脸都变得皱巴巴的,不忍地避开了酒疏的视线,虽然很想要为他求情,可又不敢触了老伯爵的霉头。 他已经可以想象这个面上带着可爱笑容的年轻人之后会多么错愕了,老伯爵往日里每次发火都会把人吓得半夜做噩梦,没人比他更清楚老伯爵那双漆黑眼瞳里射出冰冷光芒时有多么可怕了。 这次只怕会大发雷霆,那充满怨毒的怒斥足以令这个涉世未深的青年人印象深刻了。 管家沉痛地如此想道,然而下一秒,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谢谢。”https:ЪiqikuΠet 老伯爵的声音低沉而优雅,似乎在尽力维持着自己表面的平静,但仍然有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紧张情绪令他的声音带着些罕见的艰涩。 完全没有管家想象中的那般勃然大怒,或者语气讽刺地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怒骂年轻人的无知和愚蠢。 “?” 管家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年轻人露出了更加温柔的笑容,本就美丽的容颜变得更加动人。 而老伯爵也似乎被笑容感染了一样,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向年轻人点点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平静姿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砰——!门被紧紧关上了。 管家被老伯爵关在门外,茫然之色更重了。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有一瞬间觉得老伯爵就像一个第一次与心上人见面的毛头小子一样,有种故作矜持,想要留下好印象,却又手足无措的慌乱感。 管家知道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毕竟那个年轻人太过美丽了,有这种错觉很正常。 老伯爵肯定是为了维持贵族的体面才没有当场发火,实则暗地里阴谋策划着什么,就像那几个被赶走的候选人一样,过几天就会受惩罚了。 前几年朱莉小姐和里德少爷的事情还未爆出来时,老伯爵确实是这样的,很少当面发火,只会暗地里使阴招,心思深到他们这些随身仆人都看不出究竟。 管家如此想着,总算平复了内心的恐慌。 但却开始担心酒疏的未来了,只希望伯爵没有狠心到要将这个可怜年轻人杀死的地步。 而此时的房间内, 被管家阴谋论的老伯爵则有些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矜持和傲慢。 他眉头紧锁,嘴唇抿得死死的,似乎有些懊恼。 他刚才会不会有点太凶了? 会不会吓到那个脆弱的年轻人? 老伯爵想起刚才酒疏脸上的笑容,顿时坐立难安起来,要不是还有着贵族基本的礼仪,他都想要狠狠捶打自己犯蠢的脑袋了。 刚才他居然没有给年轻人一个笑容,简直太失礼了! 第 42 章 2.5《玫瑰庄园》 就在老伯爵在房间里陷入懊悔和不安情绪之中时,走廊上的酒疏也收回了目送老伯爵远去的目光。 他湛蓝的眼珠里还残余着未散的笑意,半晌才敛下眸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是上午,刚吃完午餐的酒疏坐在桌子边认真写下一行行笔记。 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对于这个世界的神秘学他已经理解得很透彻了,至少现在市面上可以找到的神秘学资料他都已经整理出来了。 但对于《疯狂之血》中曾提及的,各种涉及神秘领域的知识,他还是没有找到出处。 而如果不能详细了解这些内容,他就无法真正改变老伯爵的结局。 毕竟他现在虽然可以改变老伯爵被禁锢至死的结局,但对于这个世世代代深陷血脉桎梏的家族来说,还远远不够。 还需要更多资料作为参考。 “……” 酒疏停下手中的钢笔,面露沉思。 他知道一切困境都有解决之法,而酒疏并不觉得老伯爵的命运无法更改。 只是他也明白,单纯从城堡对外开放的藏书室和外界流传的书籍资料那里,是无法了解更多了,他需要更多信息去完善自己的计划。 老伯爵家族世代相传的秘密藏书室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至少从《疯狂之血》的原著内容来看,老伯爵家族的秘密很多都隐藏在藏书室里不为人知。 他需要找个合适的方式进入那间从未允许外人进入的藏书室。 至于以什么样的方式—— 酒疏目光下意识落到了桌子上的花瓶上,花瓶里摆放着这段时间以来老伯爵送来的纸玫瑰。 酒疏最近每次看书看累了就会看会儿花,那会让他心情愉悦起来。 总计十枝玫瑰挤在花瓶里,被用插花一样的方式次第叠放,层叠的花瓣和枝叶形成一幅花团锦簇的画面。 酒疏伸出手指,白嫩的指尖抚过纸花柔软的表面,漂亮的蓝眼睛弯了起来,露出一丝笑意。 他想,或许明天下午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下午,日光不似中午那般刺眼,天空依然灰蒙蒙的,在铅灰色云彩的遮蔽下,庄园里的空气变得凉爽了许多。 酒疏按照往常的习惯来到了庄园的角落看书,他坐在长椅上,拿起身旁的纸玫瑰。 依然精致美丽,能看得出来没少花费心思。 而随玫瑰一起出现的纸条上却写着十分公式化的句子:【赠送给美丽的您,希望您能够喜欢。——佚名】 酒疏看着这张纸条,虽然依然露出了笑容,眼中却有些无奈。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即使比上个世界年龄大了一些,但显然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去追求一个人。 即使是用书信的方式,日常交流也只会用些贵族式拘谨的字眼,好像生怕写多了会惹人厌烦一样,每一句话都显得无比生硬模式化,好像只是随手写的。 与那束精心制成的纸玫瑰相比,近乎敷衍。 如果不是酒疏大致能猜到惩戒对象的想法,知道哪怕这只是一个短短的句子,对方却可能是练习了无数遍才敢下笔,房间里也说不定早已堆满了废弃的纸球。 换一个人来看,根本无法从中看出任何感情倾向,或许会觉得只是一个普通的友人而已,甚至是一个颇有几分敷衍的友人。 酒疏湛蓝的瞳孔瞥了一眼身侧方向的一道阴影,有些无奈地勾起嘴角,想了想,在纸张的背面写上了几行字。httpδ:Ъiqikunēt 然后他就照常看起了书,等到黄昏时分才起身离开。 而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城堡之中,那道悄悄躲藏的阴影才从暗处走出,有些忐忑地走到长椅旁边,拿起了那张纸条。 今天酒疏写留言的时间比往日都要长些,这让老伯爵有些紧张。 他有些害怕是不是今天那次见面导致酒疏认出了自己,或者是不是要结束这段暧昧的笔友关系。 结束这段对他来说无比美好的书信往来。 “……” 黄昏时分的天空显得有几分暗淡,天边晕出橘色,在地面洒落树木倾斜的影子。 戴着面具的男人脊背挺直,明明一派优雅贵族的做派,手指却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低头去看手中的纸条。 万幸的是,并非他所想的那么糟糕。 纸条上并没有写一些表达厌恶的字眼,只有一个年轻人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诉说着最近的苦恼。 他说自己最近看完了城堡藏书室里的藏书,现在整天都很无聊,也只有收到纸玫瑰的时候才会感到比较开心。 他很喜欢这些纸玫瑰。 “……” 看到这里,男人戴着手套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压抑不住的欣喜,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将情绪平复下来,只有单薄的唇角不自知地勾了起来。 他继续往下看,似乎在期待着更多的内容。 【我听说诺曼伯爵有一个秘密的藏书室,真想去看看啊,但是听说这是决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藏书室。】 纸条上,年轻人原本轻松的语气变得有些失落了,男人手指随之微微绷紧,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 他似乎能看到那张漂亮脸庞上出现了令人心碎的哀愁。 如果可以,男人很想要直接告诉酒疏,他随时都可以去看,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只求他不要再露出那样沮丧的表情。 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天生就该锦衣玉食,获得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不是为了一些不值一提的书籍陷入苦恼。 至于所谓的奥古斯都家族的古训,不允许外人进入藏书室之类的要求,男人完全抛之脑后。 对于这个即将在他这一代彻底结束的罪恶血脉,他根本不在乎。 只要能换取那个年轻人的一丝笑容,哪怕是要亲手烧掉整座城堡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更何况,那些陈旧古板的规矩早就该改掉了。 老伯爵满心疼惜地如此想着。 似乎已经忘却了很久之前,在继承了奥古斯都家族后,他冷漠古板地要求城堡内的所有仆人都按照家族规章办事,无论谁都不能进入密室房间之类的区域。 总之,老伯爵决定明天就开放密室,让酒疏可以随时出入,不会再感到无聊。 纸条上的内容还没有结束,老伯爵愧疚而小心地抚平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略微褶皱的纸条,继续往下看。 年轻人在纸条最后写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他今天遇到了诺曼伯爵,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只是有些严肃的样子。 老伯爵看着酒疏对自己的种种看法,似乎有些呆愣,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被人冠以残暴之名的老伯爵早已习惯了他人对自己的惧怕,他没想到在酒疏眼中的自己会是这样的。 对那个温柔的年轻人来说,他只是有些严肃而已。 老伯爵的眼神柔和,嘴角再次不自知地勾起,似乎在庆幸着自己白天没有给酒疏留下不好的印象,又似乎只是单纯开心于酒疏对自己良好的评价。 下次他会记得微笑的,那样就不会严肃了。 老伯爵还是有些懊恼今天白天的无礼之举,但也释然了许多。 【不知道诺曼伯爵会不会同意我进入秘密藏书室,或许我该去真诚地向伯爵阁下请求一番。】 纸条的最后,酒疏的语气有些犹豫,似乎只是一个年轻人腼腆地询问着自己笔友的意见。 而老伯爵漆黑的瞳孔映出了这句话,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眼前仿佛出现了年轻人请求般看着自己的样子,他的嘴角有些紧张地抿起,挺直的脊背也有些僵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日暮时分,黑暗笼罩庄园的角落,将纸条上的字迹淹没在昏暗光影之中,他才恍惚地醒过神,呼吸有些错乱,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幻想了如此不堪的内容。 那些与原本单纯的笔友关系南辕北辙的幻想仿佛彻底撕开了他原本就脆弱不堪一击的遮羞布,暴露出内心无法掩盖的肮脏想法,让老伯爵有些难堪和羞耻。 那些龌龊的幻想简直就是对那漂亮单纯的年轻人的亵渎! 他辜负了年轻人对他的信任。 老伯爵眉心紧紧皱起,他踉跄起身,步伐有些失态地起身离开了此处。 城堡内, 酒疏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早早地关了灯睡觉,他期待着明天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而他对面的窗户,似乎彻夜都未熄灯。 亮着灯的房间里,满地都是被揉成一团的纸团,似乎有谁在纸上写了一遍又一遍的回信,却始终觉得不满意。 直到最后,才写出了一张勉强满意的回信。 而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肤色苍白的男人看着手中的回信,神色疲惫而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这么写究竟对不对,握着纸条的手指犹豫不决。Ъiqikunět 但最终他还是将纸条收了起来,没有再做更改,漆黑眼瞳里似乎沉淀着些许近乎悲哀的情绪。 下午,酒疏如约而至。 拿起长椅上的回信,他湛蓝的瞳孔清澈透亮,在日光下折射着交错的光影,如同璀璨的蓝宝石,令人着迷。 暗处藏着的人有些迷恋地看着那金发青年专注的侧脸,久久没有移开视线,直到青年微微叹气,面露一丝郁色,才猛地顿住了。 暗处,似乎有人呼吸一窒,紧张而又不安,想要上前安慰神情失落的青年,又不敢暴露自己,只能忍着内心灼烧般的煎熬,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漂亮的青年。 “……” 酒疏瞥了一眼身侧的回廊墩柱,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昨天写在信中的暗示性话语明显是在告诉老伯爵,他要去找他谈话,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便好。 酒疏只是不想到时候突然去问时吓到了他,毕竟能看出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在感情方面依然是个不太勇敢的人。 可他没想到能胆怯到这种地步。 酒疏看着回信上的内容,用各种华丽的词句长篇累牍地写着老伯爵的可怕之处。 最后还让他去请求的时候务必要小心谨慎,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及最好离老伯爵远一些,如果有想要看的书,他也可以帮忙。 【或许,我的意思是,或许那个诺曼伯爵会对你有不好的想法。 最好不要与他共处一室,太过亲近,万一他想要对你图谋不轨,拥抱你之类的,千万要大声呼救。】 如果不是酒疏知道惩戒对象就是老伯爵,他都要以为老伯爵是他的情敌了,用词毫不客气,甚至可以称得上厌恶之至。 不,或许应该说是自卑太过了,自卑到连他人的稍微亲近都诚惶诚恐至此。 酒疏看着这段关于相处一室后的内容,各种吓唬人一样的词语,似乎想要将他吓得不敢再生出去向老伯爵做请求的想法。 拥抱,图谋不轨,呼救……内容详细得就好像他已经幻想过这些内容一样。 看着手中的纸条,酒疏突然笑了出来,笑意在漂亮的蓝眼睛里蔓延,泛出醉人的光彩,笑声也显得愉快极了。 藏在暗处的人似乎看呆了,眼神愈发迷恋,却也有些哀伤。 他知道这个漂亮的年轻人一定是看到回信上的内容了,所以才会那么开心。 他一定已经下定决心不去接近那个可怕的诺曼伯爵了吧。 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年轻的灵魂本就不该去靠近一具几近腐朽的躯壳的。 不远处,酒疏好半晌才停下了笑声,他忍俊不禁地看了一眼回廊方向,努力收敛笑意,不过最终也没做到。 想了想,他索性收起了长椅上的书籍,提早结束了今天的读书时间。 随着那金发青年渐渐走远,隐在暗处的男人也缓缓走了出来,他看着长椅上的纸条,眼神有些暗淡。 纸条的背面依然是年轻人锋芒毕露的字迹,写着简短的【谢谢,我会的。】 明明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可是老伯爵却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松了口气。 他怅然若失地低下总是高傲扬起的头颅,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即使坐姿端正也掩不住浑身透露出的颓唐。 良久之后,老伯爵才缓和了情绪,他落寞地起身回到了城堡里,消沉的脸庞即使有着面具遮掩也能依稀看出。 管家战战兢兢地为老伯爵送上食物茶点,退出去的时候身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老伯爵最近的心情很好,好到让此时的阴沉显得极其可怖,他不敢多做停留。 而在他离开之后,老伯爵似乎也没有心思去用茶点,一天滴水未进的他似乎丝毫感受不到饥饿,只是情绪极其混乱。 安静的房间里,他摘下手套,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掌,与年轻人的白皙柔软相比,简直就像是干枯的树枝。 就像他整个人一样,丑陋不堪。 咚咚—— 就在老伯爵失神之时,门外似乎响起了敲门声,老伯爵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心情糟糕地皱紧了眉头。 他苍白的嘴唇厌恶地抿起,以为是管家去而复返,几乎要斥责出声,可下一秒,却是一道熟悉的清澈声音响起。 “打扰了,请问伯爵阁下在吗?”筆趣庫 金发青年清冽的声线如山泉般沁人心脾,足以抚平一切混乱的思绪,却又让人大脑一片空白。 砰砰砰——! 酒疏站在老伯爵房间门外,听着门内传来什么东西被撞落在地的声音,还有人体碰撞到什么东西的声音。 他漂亮的蓝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半晌,房门才被打开了,收拾整齐的老伯爵站在酒疏面前,苍白冷漠的面容被面具遮掩着,似乎与平常一般无二。 酒疏从老伯爵紧张蜷缩起来的手指扫过,深邃湛蓝的眼睛弯了起来,即使是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中,笑容也美得动人心魄。 “我有些事情想要找阁下商议,不知道能否进去详谈呢?” 漂亮的金发青年笑容是年轻人特有的腼腆,清澈的蓝眼睛里似乎是近乎恳求的情绪,与那最不堪的幻想画面几乎重叠。 “!!!”一瞬间,似乎忘记了如何去呼吸,老伯爵浑身都变得极其僵硬。 第 43 章 2.6《玫瑰庄园》 “……请进。” 在短暂的僵硬后,老伯爵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刻进骨子里的礼仪规矩让他得以维持住自己严肃庄重的一面。 虽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胸膛里的心脏跳的有多失礼。 他沉默着将面前的金发青年请进了房间,就像昨天那些令人不齿的幻想中那样,金发蓝眼的青年毫无防备地走了进来。 那漂亮的年轻人略带拘谨地坐在他经常坐着看书的沙发椅上,清澈的蓝眼睛里满是孩童般天真纯粹的光芒。 天使般纯洁。 与他这样有着龌龊思想的年长者截然相反。 就像之前青年在纸条上所写的那样,他此次是为了进入秘密藏书室而来。 而且似乎并没有被老伯爵之前在回信中写的那些危言耸听的话语吓到。 即使与他面对面交流,这个漂亮到极致的年轻人也没有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反而露出可爱至极的笑容,声音中满是期许。 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不知道阁下能否同意我的请求?” 见老伯爵久久没有回答,金发青年的声音有些忐忑,不安的情绪在他湛蓝的瞳孔里蔓延。 老伯爵愣愣地看着酒疏清澈湛蓝的眼睛,握着手杖的手指猛地收紧,似乎想要立刻答应下来,喉咙里却干涩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衣领遮掩下的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不知缘由的,他突然颇为狼狈地避开了酒疏的视线。 因为现在的一切跟老伯爵之前幻想中的画面太过相似了。 在他的幻想中,这脆弱而又懵懂的青年会因为他的冷漠而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声音也带上了颤抖和乞求。 甚至说出了无论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去藏书室……这种令老伯爵感觉自己简直无耻之尤的话。 简直就像那些满脑袋情色的贵族败类一样。 肮脏且卑劣。 对面,酒疏看着避开自己视线的老伯爵,蓝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他勾起嘴角,声音愈发柔软:“……只要能够获得您的同意,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好。” 在这间灯光昏暗暧昧的房间里,酒疏声线柔和的话语仿佛充满了某种暗示性的意味。 让对面原本还垂着眼眸的老伯爵猛地抬起头,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略显冷硬的下颌角紧绷着,身体似乎也变得更加僵硬了。ъiqiku “无论什么都可以。”酒疏弯起漂亮的蓝眼睛,轻声重复道。 两张靠得极近的沙发椅上,金发蓝眼的年轻人改变了原本端坐的姿态,微微前倾,似乎努力想要说服面前这个冷漠的伯爵阁下。 那认真而迫切的神情,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只要说出来,面前的青年就会真的无条件照做。 无论是什么。 一瞬间,血管里汩汩流淌的血液似乎变得格外滚烫,将老伯爵的大脑都变得晕眩起来,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唇,漆黑的眼睛微微睁大。 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那些不堪的幻想重现在了现实中。 在幻想之中,的画面。 在那些画面里,金发青年会迫于权势的压迫而露出脆弱无助的神情,被禁锢的白皙手腕会被绸带勒出红痕,眼圈也会泛起淡淡的红色…… “……” 酒疏目光扫过老伯爵泛起红晕的耳朵,湛蓝的眼眸中笑意加深,他知道这次的惩戒对象大概不敢主动出击,那么就由他来主动些好了。 而就在酒疏想要趁热打铁,索性今天确定关系时,对面一直沉默着的老伯爵突然出声了:“我同意了。” “不需要你做什么,一会儿去找管家拿钥匙就好。” 老伯爵磁性的声音低沉,天鹅绒般丝滑,冷淡的音调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仿佛面前坐着的真的只是一个陌生的只见过寥寥两面的候选者,而非其他。 亲自打断了这场即将成真的幻想,老伯爵的脸色似乎变得愈发苍白了,在昏暗灯光中显出无血色的惨白。 他戴着手套的手指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杖,坐在椅子上的脊背紧绷得如同一根快要断裂的琴弦,似乎在竭力遮掩着真实的情绪,不敢暴露出那些不堪的念头。 现在这样的距离就很好了,那些肮脏的幻想本就不该存在,只会毁了那个年轻人。 不知是在害怕什么,老伯爵将刚才那些幻想全都压在了心中,原本通红的耳尖也变回了原本的苍白。 嘴角也严肃地抿起,似乎又变回了原本肃穆漠然的老伯爵。 “……” 酒疏看着这副模样的老伯爵,敛下眸中的无奈,再抬起眼时,依然温柔地弯起那双湛蓝的眼眸,笑容动人。 “谢谢阁下,您的慷慨无人能够比拟!” 金发青年的声音柔软如蜜糖,仿佛只是一个因为心愿被满足而满心愉悦的年轻人。而这个喜悦过头的年轻人显然如同孩子般天真纯粹,为了表达内心的喜悦竟然给了表情冷漠的老伯爵一个亲密的贴面礼。 “真的非常感谢您!” 突然靠近的金发青年令老伯爵睁大了眼睛,他感觉到怀中出现了一具温软的身体,少年人柔软纤细的肢体带着馥郁的体香。 不同于时下那些放荡贵族们的刺鼻香水味道,青年的身上有着玫瑰一样清香怡人的味道。 雪白脸颊也亲密地贴在老伯爵的面具上,并不觉得轻浮,只会让人感受到青年发自内心的喜悦。 呼吸相闻的温度将老伯爵苍白冰冷的体温变得灼热。 直到金发青年告退离开房间,老伯爵也没有从愣神中回转 他的目光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还残余着刚才那个拥抱的温度。 原本被压制下去的幻想突然再也不受控制,在大脑中不断闪现,老伯爵的呼吸也随之逐渐粗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猛然回神,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看着那张被酒疏坐过的椅子,他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克制地收回了即将触碰椅子的手指。 起身,他坐到一旁的办公桌前,拿起之前折好的纸玫瑰,掩在面具下的眼睛似乎有些恍惚。 他看着这支精致的纸玫瑰,苍白修长的手指微微紧绷,似乎在叹息自己的懦弱,又似乎是在庆幸自己并未越过那条底线。 老伯爵知道,刚才那个懵懂的年轻人大概并不知道自己处于怎样危险的境地,并不知道他面前那个苍老丑陋的诺曼伯爵是如何在心中幻想着一些不堪的东西的。 那些肮脏糜烂的幻想,出于人性最恶的一面,只会让那个不谙世事的青年人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潭,所以老伯爵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 他希望那个漂亮可爱的年轻人能永远保持着天真纯粹的一面,不被那些肮脏污浊的事物污染。 因为他是比年轻人更年长的人,他更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明白有些时候,有些感情只需要埋在心底就好。 展露出来的话,只会毁了对方。 “……” 是的,只要这样就好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老伯爵在心中如此重复着,麻木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这就是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只是那握着纸玫瑰的手指颤抖着,仿佛有谁在无声地哀戚着什么。 夜色愈发深了,城堡四处的灯光逐渐熄灭,只剩下庄园内昏沉的黑暗。 房间内,酒疏看着窗户对面那扇被窗帘紧紧遮掩着的房间,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似乎比起上个世界还要难办。 虽然因为年龄增长而变得比上个世界更加成熟,举止言谈都显得沉稳理智,但也因为过于理智的思维而陷入踌躇犹豫,被种种顾虑束缚,反而没有了上个世界对爱意的直白占有欲,变得更加怯懦畏缩。 酒疏看得出来,老伯爵的想法似乎是不想要毁掉他。 毕竟一个垂死的苍老之人与一个刚刚成年的年轻人在一起,任谁都知道,年轻人会被毁掉此后的人生。 惩戒对象很在意他们之间的年龄差,似乎觉得作为年长者的他需要为了对方的人生做考虑。 对于老伯爵来说,两人间的年龄差便是个无法跨越的鸿沟,如果无法解开心结,那么即使酒疏当面向老伯爵告白,得到的也只有拒绝而已。 真是个执拗的家伙。 酒疏如此想着,却不自觉笑了起来。 执拗得跟以前完全一样。 酒疏叹了口气,拿起从管家那里得到的钥匙,目光温和。 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解开心结。 翌日,天空依然灰蒙蒙的,细小到看不见的尘埃漂浮在空气里,令人呼吸不畅。 老伯爵早早起床,洗漱后便坐在桌前,一遍遍审视自己昨晚写好的纸条,确保自己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每一个字迹都干净而端庄,没有一丝错处才罢休。 今天的他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脸上细密的纹路也更加显眼了,一天比一天更加苍老,更加丑陋。 也更加接近死亡。 老伯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才垂下眼眸,戴上面具后只露出微微扬起的下半张脸,显出勉强还算端正的下颌,似乎勉强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审美了。 “主人,您的早餐。” 管家胆战心惊地命仆人将早餐端上长桌,他知道老伯爵今天心情不好,一定不会喜欢去餐厅用餐,所以直接就把食物端了过来。 然而老伯爵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挥挥手便让管家退下,漆黑瞳仁里的深沉厌色吓得管家一个哆嗦,忙不迭退下了。 都没敢去询问昨天那把钥匙究竟是不是老伯爵下的命令。 管家其实是没什么怀疑的,毕竟以老伯爵的赫赫凶名,很少有人会冒着撒谎被发现的风险去要一把微不足道的藏书室钥匙。httpδ:Ъiqikunēt 他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一向残暴的老伯爵为什么突然就对那个叫做安格斯的年轻人如此温和。 管家只能猜测是那年轻人的美貌终于将老伯爵那颗冷血无情的心脏暖热了,同时也不免有些为酒疏担心起来。以老伯爵暴虐的性子,万一是真的看上了那个年轻人就糟糕了。 管家不无惋惜地想着,有种眼睁睁看着一朵美丽至极的花朵被摧残的感觉,但他并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跟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退出了房间。 老伯爵并未去理会下人们的所思所想,他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纸条出神。 直到两日未进食的身体实在饿的不行了,才食不知味地用了早餐,然后便正襟危坐地坐在桌子前,等待着约定的时间到来。 时间总是过得很漫长,老伯爵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等到了太阳到达正上空,驱散了天空上浮动的些许阴霾。 他拿起纸玫瑰和纸条,拿上手杖便离开了房间。 走在四通八达的走廊里,老伯爵听到其他走廊里传来那些候选者们轻浮的声音,三句话不离性,用词肮脏至极。 老伯爵皱紧了眉头,他似乎突然意识到那个干净的年轻人整天都是被这些愚蠢肤浅的蠢货们包围着的,那些腌臜的言语说不定早已令年轻人不堪忍受了。 或许该找个时间将其全部赶出去。 老伯爵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但是那样做似乎太明显了,只留下这个美丽的年轻人的话,在外人眼中不就如同禁脔一般。 老伯爵都能想象到那些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满脑子桃色的贵族阶层们会如何去编排酒疏了,他不想让酒疏被如此龌龊地幻想。 想到这里,老伯爵厌恶地瞥了一眼走廊另一头的那些贵族青年,加快了步伐。 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他可以淘汰掉大部分,只留下小部分就好了,那样的话,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就不会被怀疑了。 不会被当做是他的禁脔。 而等到他临死前,他会立下遗嘱将所有财产都给酒疏,那样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又多了一层,似乎比起单纯的笔友关系更加亲密,却又不会毁掉酒疏。 这便是老伯爵对于未来最美好的幻想了。 走到回廊的阴影处,老伯爵像往常一样将玫瑰和纸条都留在长椅上。 然后,像个等待心上人到来的青涩少年般徘徊在回廊上,直到远远看到了那道纤细高挑的身影,才将身体完全藏在了墩柱之后。 在逐渐清晰的视线中,青年一头半长的金发被松松束在脑后,略显散乱的发丝衬出他细腻白皙的皮肤,令人着迷般移不开眼睛。 金发青年像往常一样坐在长椅上看着纸玫瑰和纸条,带着笑的雪白脸庞有种纯粹的美感,老伯爵每次都会痴痴地看上很久,这次也不例外。 他目光小心地窥伺着长椅上的青年,直到日暮时分才失落地看着酒疏收拾东西离开,觉得时间过得有些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没有察觉。 酒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老伯爵掩下眸子里的落寞情绪,含着些期待拿起了长椅上的纸条。 他每次都期待着青年的回信,每一张回信都被他小心珍藏了起来,等到以后再也无法继续这段关系的时候,那便是他最珍贵的宝物了。 【昨天我去见诺曼伯爵大人了……】 纸条上再次提及了自己的名字,老伯爵似乎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半晌才继续往下读。 他很害怕会读到表达厌恶情绪的字眼,但也不希望这个单纯的年轻人以为自己是个好人。 或许连老伯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到什么,他只是低着头,认真地阅读着纸条上的内容。 阅读着酒疏对于诺曼伯爵的种种描述,说他有些冷淡,但实际上很热心肠。 【感觉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并没有您说的那么坏,以后请不要再说诺曼伯爵的坏话了。】 老伯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行字,复杂的情绪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什么,或许是开心的,只是他不敢承认。 仿佛一旦承认就会再也压制不住内心升腾的火焰,无法控制那些丑恶的欲念。 【真希望以后能多见几面伯爵大人。】 年轻人的话语即使只是纸条上的几行字,却仿佛炽热得能将人的灵魂融化。 老伯爵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沉默下来,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有些欢喜。 面具下的眼神却显得黯淡,他坐在长椅上,手指抚上自己脸上的皱纹。筆趣庫 庄园外已走到山脉尽头的落日将他的影子拉扯得很长,显得愈发孤寂。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老伯爵才默默起身离开。 次日下午, 酒疏坐在长椅上,托着腮看着老伯爵的回信,湛蓝的瞳孔瞥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阴影。 又是满纸的污蔑之言,不过或许是昨天说的那些话起了些作用,这次的用词轻了一些,但还是翻来覆去地说着诺曼伯爵有多么恶劣,最好不要再去靠近。 “……”酒疏弯起漂亮的蓝眼睛,在纸条上写了一段话。 等到日落再次到来,老伯爵看着酒疏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略有些消沉地走出阴影,拿起了长椅上的纸条。 刚想要像往常一样阅读酒疏的回信,瞳孔却突然紧缩,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伯爵大人很好,第一次有人对我如此好,我想,我有点喜欢上伯爵大人了。】 【不必再说诺曼伯爵的坏话了,下次再看到那些内容,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端正坐在长椅上,身姿挺拔的男人似乎头一次手足无措起来,手中的手杖掉落在地,耳尖几乎要红得滴血。 第 44 章 2.7《玫瑰庄园》 虽然知道年轻人一时兴起写下的文字里不一定包含太多的真心,所谓的喜欢可能也只是些微的好感。 但或许是因为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对他表现出喜欢之类的情感,老伯爵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一想到这一行行文字都是那个一直小心爱慕着的年轻人亲手写出来的,心跳更是快到仿佛随时会从胸膛里跳出来。 好半天,老伯爵才勉强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只是他的耳尖依然很红,嘴唇紧抿着,仿佛只是强行让自己从刚才混乱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 握着纸条的指尖紧绷着,似乎仍是不知所措。 他不敢再看酒疏的回信,害怕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对那个漂亮年轻人的爱意。 只好小心地将纸条收起来,坐在长椅上,目光怔忪地看着庄园外的落日。 对老伯爵来说,最近的这段日子就跟梦一样美好而又易碎。Ъiqikunět 而他知道,这些令自己不知所措又欣喜不已的暧昧情愫大概只是自己爱慕之心太过而产生的荒谬幻觉。 他猜,纸条上的话语大概只是那年轻人为了表达内心对他的好感而略带夸张的字眼罢了。 毕竟那个漂亮到极致的孩子怎么会喜欢一个比他大了十几岁,甚至连面容都苍老丑陋至极的男人。 老伯爵有些颓唐地如此想着,直到第二天再次收到了酒疏的回信。 这次的回信里,性格单纯的年轻人似乎很高兴终于没有再看到有关诺曼伯爵的坏话,因此变得更加信任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笔友,甚至开始谈论起更多心事。 他说自己终于进入了秘密藏书室,很开心能看到许多从未看过的书籍,但是也发现这些书籍中很多是用更古老的阿拉伯语或者拉丁文写成的,他很困扰。 【或许我该去找伯爵大人询问,听说伯爵大人是个知识很渊博的人,精通多国语言。】 【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显得冒犯,因为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有些想念伯爵大人了。】 老伯爵的呼吸有些克制不住的错乱,他怔怔地看着回信上的内容,即使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只是年轻人夸张化的言辞,但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耳根。 他目光颤抖着继续往下看。 【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仅仅一天没见面而已,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见一面了。】 “……” 看着这最后一句话,老伯爵面具下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被戳破了原本自欺欺人的泡沫,他只能丢盔弃甲一般狼狈地坐在长椅上,好半晌都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哪怕夜幕降临,他都没能从失神中缓过来。 直到庄园外响起了猫头鹰的鸣叫,老伯爵才恍惚地站起身,行尸走肉一般地返回了城堡。 而在回到房间后,他坐在桌前,拿出纸条,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回信上的内容,似乎在做一个从不敢幻想的美梦,小心翼翼地品读纸条上的每一个单词。 最后才终于确认,写下字条的那个年轻人确实对信中名为诺曼的伯爵怀着某种超出友情之外的情感。 字里行间热烈而真挚的情感毫不遮掩,是独属于年轻人的炽热真诚。 老伯爵出神地看着回信,突然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嘴角。 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开心的弧度,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阴沉稳重。 但同时,嘴角的皱纹一下子便将老伯爵从那暧昧美好的幻想中拽了出来。 他手指僵了一下,随即安静地垂下眸子,收起了手上的回信。 动作很轻,似乎很怕将这封万分珍惜信纸折损分毫。 藏好信纸后,他便开始像往常一样准备明天要送给酒疏的纸玫瑰和纸条。 直到夜色深沉,准备好一切的老伯爵抬起头,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对面那扇早已经熄了灯的房间。 那个年轻人似乎已经睡了。 老伯爵眼神柔软,轻声祝福自己心爱的青年能做个好梦。 可低下头,老伯爵又有些怅然若失,一向平静自持的神情显出些许不安。 酒疏白天随时都有可能来向他请教问题,可是他现在这副苍老丑陋的样子,连他自己都难以接受。 即使是真的喜欢,可当那个年轻人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张苍老的面容时,真的会毫无芥蒂吗? 老伯爵不知道答案。 他在桌子前呆坐了许久才起身坐到了一旁的镜子前。 在这面以前特意吩咐仆人定制的劣质镜子里,他脸上的皱纹变得模糊了些许,但依然掩不住那苍老衰败的死气。 虽然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比之常人略显苍老,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但与酒疏毫无瑕疵的美貌比起来,老伯爵的苍老就显得过于刺眼了。老伯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了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就像以前一直被自己鄙夷的那些草包贵族一样,他将这些昂贵的护肤品一层又一层涂抹在皮肤上。 这些号称可以延缓衰老的护肤品是老伯爵最近私下里买来的。 虽然一直在纸条上劝说酒疏远离自己,但似乎,他还是有着自己不可告人的隐秘幻想。 一些连自己都觉得无比可悲的幻想。 老伯爵知道自己这些幻想有多不切实际,但还是忍不住去一一尝试,买来了这些在贵族圈子里很流行的昂贵护肤品。 明明以前的他无比厌恶那些年轻的贵族青年,更厌恶那些为了维持住容貌而购买各种所谓永葆青春护肤品的男男女女,耻于与他们为伍。 从不屑于使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认为都是一些骗人的玩意儿。 他甚至曾经当面冷冷嘲笑过那些争抢这些护肤品的贵族们,认为他们肤浅而愚蠢,为了赢得出轨伴侣或者年轻情人的心,而拼命往自己脸上涂抹各种不知成分的东西。 可现在,老伯爵似乎有些明白那些人的心情了,因为他已经与他们毫无区别了。 如果仅仅涂抹这些东西就能够维持住容貌,赢得年轻情人的爱意,那么就算再肤浅又如何呢。 老伯爵看着镜子中脸色僵硬死白,仿佛被敷上一层白霜的自己,嘴角抿紧,似乎有些紧张。 他左右端详着自己的脸,仿佛在期待着奇迹发生,直到时间愈发晚了才不得不去休息。 按照他最近查阅的资料,熬夜似乎也会导致衰老。 第二天醒来后,老伯爵洗掉脸上黏腻的膏状物,看着依然皱纹遍布的脸庞,修长苍白的骨节下意识收紧。 低下头,黑色半长发披散下来,遮掩住他的脸庞,只露出镜中苍白的下半张脸,阴森可怖。 良久,安静的房间里发出近乎自嘲的笑声。 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可笑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尝试,如果这世上真有能够返老还童的神丹妙药,那么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取。 可是终究是痴人说梦。 如此苍老的他根本配不上那个年轻人的喜欢。 白天,天空依然昏昏沉沉的,日光被遮盖在厚厚云层之内,沉闷的空气让天气即使正午时分也显得十分压抑。 庄园内的仆人们也都无精打采。 酒疏抱着几本厚重的书籍,穿过无人的走廊,最终停在了一间安静的房间前。 看着这间紧闭房门的房间,酒疏敲响了房门,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请问诺曼伯爵阁下在吗?” 咔哒——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了,酒疏抬起头,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高大男人,雪白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亲切温柔的笑容。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诺曼阁下。” 房门内的男人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漆黑瞳仁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地侧身让开了入口。 见此,酒疏漂亮的蓝眼睛微微弯了一下,跟在男人身后走了进去。 就像之前在回信中写的那样,酒疏这次带来了许多用异国文字写成的书籍,认真地展开,询问着老伯爵。 金发蓝眼睛的青年有些困扰地指着书上不懂的地方,希望能得到解答,面对着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没有人会忍心拒绝。 老伯爵更加不会。 即使想要让这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年轻人离自己远一些,免得被自己伤害,但老伯爵心中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愫却让他怎么也无法开口拒绝。ъiqiku 他只能一边用面具遮掩丑陋的脸庞,一边努力用平稳的声音回答问题。 而因为昨天酒疏写在回信中的思念和喜欢等露骨字眼,老伯爵此时显得很放不开,连目光都不敢与酒疏直接接触。 似乎在害怕被这个目光清澈的年轻人发现自己丑陋的真面目,从而将那些喜欢彻底抛却。 酒疏则坐在一旁,状似认真地点着头,剔透的蓝眼睛里似乎满是求知欲,不断询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些古老书籍其实酒疏大多都能看懂,但他仍然装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目的只是想要让老伯爵逐渐习惯他们彼此间的亲密关系,这样才能循序渐进,让惩戒对象解开心结。 不过老伯爵确实拥有称得上渊博的知识,哪怕酒疏这个灵魂强大异常的任务者也略显惊诧,他指着书上一个没有注解的文字道:“这个字的含义呢?” 虽然历经无数个世界后酒疏本身的知识储备称得上庞大,但这个世界关于神秘学的知识都是其他世界没有的,独属于此世界的世界观。 酒疏也只能一步步摸索判断,所以如果有人能帮忙,那他也乐得自在。老伯爵看着书上那个结构复杂的文字,沉吟片刻便给出了答复。 奥古斯都家族的人似乎生来便是如此,所有直系成员都有着血脉里的诅咒,活不过三十岁,但同时也有着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天赋。 无论哪一个成员在经商和艺术等领域都有着卓越的天赋,轻易就能达到常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老伯爵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即使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个残暴无能的人,但在迄今为止,称得上短暂的人生中他便已经学到了平常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知识。 其渊博程度说是一座行走的图书馆也不为过。 酒疏看着沉迷解答心上人问题,逐渐忘记紧张情绪的老伯爵,眼神也愈发柔和。 原本显得昏暗寂寥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探讨问题的声音,彼此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间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老伯爵突然身体一僵,才发觉自己身侧多了一具柔软的身体。 属于青年人的躯体就靠在沙发椅的另一侧,求知若渴的金发年轻人见老伯爵突然没了声音,好奇地抬起倚靠在沙发椅上的脑袋,淡金色乱发贴在白皙细腻的耳侧,清澈的蓝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与老伯爵对视。 老伯爵感觉自己的耳朵发烫,他有些慌张地避开了酒疏的视线,仿佛在害怕自己内心那些不堪的东西被看穿。 “……今天就到这里吧。” 老伯爵晕眩的大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他只能感觉到面前的年轻人露出失落的神情,但最终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用无比真诚的声音感谢他的帮助。 “如果不是诺曼阁下,我可能还要走很长的弯路……” “非常感谢!” 又是一个亲密的贴面礼,老伯爵僵硬的身体靠在沙发椅上,露在面具外的下半张脸都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希望与您下次再见!” 年轻人腼腆的声音让人心口发软。 直到酒疏离开了,老伯爵才有些无措地遮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明明只是一个单纯的请教而已,却被他这些肮脏的幻想玷污了。 他刚才居然在幻想俯身亲吻那张漂亮的面容。 想到这里,老伯爵有些不堪地皱紧了眉头,手指也紧紧蜷缩起来。 对酒疏的爱慕和对自我的厌恶形成了两种近乎分裂的情感,让他整个人都快要疯了一般。 理智的一面在劝说着自己要尽早远离酒疏,不要破坏年轻人此后的人生。 可另一个阴暗面却不断地幻想着一些极其羞耻的东西,甚至在他耳侧不断说着那个年轻人喜欢自己,所以一定没关系——这种恶劣的话语。 只有他这种丑陋的成年人才会有如此卑劣的幻想吧。 至少从刚才酒疏的表情中,老伯爵看不出任何与他类似的情愫,有的只是年轻人特有的干净纯洁,与他这种污秽之人截然相反。 甚至这几天写在信中的那些诚挚的喜欢都表现得不甚明显,让原本就对这段感情无比自卑的老伯爵有种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的感觉。 真的喜欢吗? 还是说只是个玩笑。 老伯爵有些患得患失地想着。 直到傍晚,看到了酒疏的回信才得到了答案。 信中的年轻人提及了白天的这次请教。 【当时才发现似乎靠的有些近了,真害怕被诺曼阁下当做轻浮的人,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当时很想亲一亲诺曼阁下。】 【或许这就是喜欢吧,总是很想与诺曼阁下更亲密一些。】 信中的年轻人语气很是羞涩,信外的年长者同样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中的回信,被年轻人直白的爱意完全击溃,只能僵硬地坐在长椅上,沉默看着纸条上的内容。 似乎直到现在才发觉,原来当时那个看起来无比干净纯粹的年轻人也会产生这种想法,对他这个苍老丑陋至极的人…… 这种只有对真正爱着的人才会有的想法让老伯爵突然无比真切地意识到,那个年轻人或许是真的喜欢着自己。 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发生吗? 老伯爵看着手中的回信,漆黑的眼瞳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颤抖,好半晌才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了情绪。 心中似乎升起了些许摇摇欲坠的火苗,他自己不敢承认,却也不敢去将其吹灭,只是默认了这缥缈幻想的存在。 而此后的每一天,酒疏都会去找老伯爵请教问题,老伯爵没有拒绝。 或许是因为被酒疏那些毫不遮掩爱意的书信滋养而生的欲火让老伯爵生出了些许对于未来不切实际的幻想,有什么东西在默默发生变化。而老伯爵的变化也体现在了他对外人的态度上,管家是最先感觉到变化的人。 他看着最近心情变得特别奇怪,总是会对着无人处露出可怕笑容的老伯爵,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的,生怕是老伯爵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管家发誓,这段时间绝对是老伯爵笑容最多的时候了,就连当初画家族画像时,尚且年幼的老伯爵在一生一次的家族集体画像上都一副死人脸,现在却时不时带着诡异的笑容。 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管家最近总是会将老伯爵脸上的笑容看成与那些初尝爱情甜蜜的小姑娘一样羞涩的笑,每次都让管家吓出一身白毛汗,怀疑自己是不是没休息好产生幻觉了。 “名单都整理好了吗?”老伯爵阴冷的声音将沉浸在恐惧中的管家彻底唤醒,他一个哆嗦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名单递上。 虽然最近伯爵脾气变好了,但是说话语气还是一样很吓人。 “是、是!” “哼!”老伯爵厌烦地看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管家,心情很好地没有在意他的失礼,只是看着手中的名单,不时念出一个名字,用不屑且鄙夷的语气批判一番。 这些空有着年轻皮囊的败类们,活着都是一种浪费! 所以他们才不会得到酒疏的在意。 老伯爵回想起这几天每天都与心爱的年轻人在一起的时光,神情缓和了些许,嘴角也不自知地上挑。 可等到回过神来,看着名单上那些人的名字时就是另一种心情了。 或许是因为那些被酒疏刻意引出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老伯爵原本藏匿在心底的嫉妒心也变得强烈起来。 他现在对那些拥有年轻面容,却丝毫不爱惜身体,只会放浪形骸的贵族青年们愈发憎恶。 如果是他拥有这样的身体,他根本就不会那么浪费。 似乎想到了自己这具苍老的身体,这具与心上人半点不相配的身体,老伯爵的眼神变得更加阴沉了。 低沉的声音愈发冰冷怨毒,在昏暗房间里犹如冰刃般切割着他人的耳膜。 “克里斯托夫,哼,真是个恶心的名字,淘汰。” “托马斯?啧,什么破名字,淘汰!” 老伯爵的淘汰理由都很奇葩,只凭个人喜好,语气之可怖仿佛并非将人赶出庄园,而是要将人斩首示众。 管家边记下名字边擦拭额头的冷汗,虽然已经习惯了老伯爵这种喜怒不定的性格,但还是害怕下一刻就会被说顺嘴了的老伯爵拖下去砍头。 “安格斯……嗯,他的名字也在名单上吗?” 老伯爵念到了酒疏的名字,原本还满含怨毒的语气一滞,似乎突然就变得平和起来。 但为了表现得不那么明显,老伯爵并未给出太好的评价。 “……还不错。” “?” 正等着习惯性画上叉号的管家满脸迷惑地抬起头,在对上老伯爵冷淡厌恶的目光后又连忙低下,在名单上写上了一个优良的字样。 其实老伯爵这情绪变化的明显程度根本遮掩不住,不过管家知道这种事不能乱说,所以也只能继续保持沉默了。 很快就完成了候选人的淘汰流程,管家正要点头哈腰地离开,突然又被叫住了。 “等等,之前让你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老伯爵的声音阴沉可怖,管家忙点头:“是!已经都办好了!” 之前老伯爵让他采买了许多化妆品护肤品之类的物品,都已经堆放到储物间了。 由于都是当下贵族青年们最喜欢的东西,所以管家只以为是老伯爵想要买了送给那个叫做安格斯的年轻人。筆趣庫 虽然很可惜这个被老伯爵看上的可怜年轻人,但是管家还是选择为主家办事,毕竟饭碗最重要。 “嗯。”老伯爵冷淡地点了下头,管家总算安全离开,出门就差点虚脱倒地。 每天为老伯爵办事都是一场折磨,要不是工资待遇丰厚,他是真的不想干了。 等到房间里恢复了原本的安静,老伯爵才起身坐到镜子前,取下面具,从暗格里拿出了之前购买的护肤品。 看着这些被用空了的瓶瓶罐罐,他的眼神有些暗淡。 对他来说,这些东西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为了心中那些幻想,为了能更配得上酒疏一些,老伯爵已经很努力了。 每晚都会使用这些昔日被自己嗤之以鼻的所谓护肤品,可似乎还是无能为力。 “……” 究竟要怎么做才可以……老伯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手背显露出紧绷的青筋,近乎悲哀的情绪让他无力地遮住脸庞,不想再看到这张苍老的脸。 第 45 章 2.8《玫瑰庄园》 “安格斯,你最近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最近城里多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你一定会喜欢的,整天看书有什么意思,不如一起去玩啊!” “对啊对啊,都好多天没见你了,好不容易碰一面,我们一起聚一聚吧!” 城堡走廊里,正抱着一摞笔记准备去藏书室的酒疏被一个棕色头发的贵族青年拦住了,他身旁还有两个同伴,全都打扮的花里胡哨。 头发上插着玫瑰花,脸上涂着美白的铅粉,就连衣袖的领口都缀满了淡粉色的蕾丝边,如果有一张端正的脸庞那么这副打扮勉强还能入眼,可惜酒疏面前的这几个人五官都谈不上好看。 且每个人都因为纵情声色而显得十分萎靡,连腰背都直不起来,即使才不过十八九岁,却丝毫看不出青年该有的朝气,眼神十分浑浊。 看着酒疏时还满脸跃跃欲试的神色,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心中想着什么。 酒疏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 走廊外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在他雪白的脸上落下暖色的碎光,湛蓝的眼珠愈发剔透,映出了面前三人奇形怪状的模样。 与这个五官完美到极致的青年相比,对面的这几个人确实长得有些欠佳,他们似乎也感觉到了差距,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酒疏。 在对上那双冷淡的眼睛后突然有些自惭形秽般避开了酒疏的视线。 酒疏收回目光,绕道走开了,他并不想搭理这些人,耽误时间浪费精力,惩戒对象还在藏书室等着他。 几个贵族青年看着走远了的酒疏,神情依然有些不舍,但也没胆子去强硬拦住酒疏,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耗尽他们所有的勇气了。 跟以往随便搭讪就可以约会成功的同阶层贵族比起来,这个叫做安格斯的青年不但美得超出认知,性格也同样冷淡得超出认知。 几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冷美人对自己另眼相看。 明明他们只是想要来一场表达好感的约会而已,可这个美丽的青年却从来没有同意过,看他们的眼神也很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淡。 让人可望而不可即,愈发百爪挠心一般,辗转反侧。 “唉,又失败了,安格斯他太冷淡了吧,真不知道他整天都在忙些什么……” 有人失望地叹息一声,其他人也都面露失落。 虽然他们平时表现得很放浪形骸,好像对感情很随便的样子,但是他们这次对酒疏的爱慕却是真的前所未有。 可是酒疏总是远离他们的社交圈,整天神出鬼没,候选人中不少人都对酒疏心生爱慕,思念到茶不思饭不想的程度,却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他们今天能碰巧遇见酒疏也是他们早早在附近转悠的原因,可还是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没人会忽视这个名为安格斯的青年的美貌,哪怕是那些号称艳绝帝都的交际花们也比不上这个青年的半分美丽。 他们这些人虽然是被家族放弃的庶子,但很多其实也见过不少世面。 至少在整个帝国美人最多的帝都,他们这些整天泡在贵族圈子里的人也从没见过比安格斯更加美丽的人,无论男女都没有。筆趣庫 前几天好多人被那个该死的老伯爵赶走时,其实留下来的十几个人想的不只是可以多一些继承财产的可能性,更是觉得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增加一些与酒疏在一起的可能性了。 那些因为被赶走而闹事的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想要闹得大一些,最后再看安格斯一眼,可惜那天安格斯似乎完全没听见动静。 对他们来说,哪怕没办法成为情人,只是共度一夜也好,甚至牵个手也可以。 三人不约而同地如此想着,回忆起刚才那个金发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掌搂着怀中笔记的样子。 每一根手指都骨节分明,雪白的手背上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与笔记本黑色的封皮形成了色调鲜明的对比,令人有种想要舔舐的冲动。 “嘴唇也很好看,似乎没涂口红……”棕发青年下意识说出了声,眼前再次出现了酒疏刚才的样子。 陷入痴迷的棕发青年露出不堪的痴态,引来同伴们戏谑的调侃,不过他们似乎也是同样想法,甚至开始讨论起酒疏哪里最美。 无论是高挑瘦削的身材还是雪白无暇的脸庞,这个贵族青年似乎都无可挑剔,温和淡然的气质也很独特。 以前还没被他们搭讪搭烦时偶尔还会带着温和笑容跟他们说话,看得出是个脾气温和的人。 可是现在却连笑容都没有了。 不过即使不笑,安格斯也是一样美得让人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屏息的地步,怕惊扰了那份摄人心魄的美丽。 就在几人满脸迷恋地讨论着时,突然感觉身上一凉,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冷冷注视着自己一样。 几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往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不过也没了继续讨论的兴致,都情绪低落地走开了。 而走廊的阴影里,金丝楠木制成的手杖被一只黑色手套的大手紧紧握住,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忍耐了下来,压下了漆黑瞳仁中翻滚的阴冷情绪,转身离开了此处。 而已经走远了的老伯爵并没有看到原本郁郁寡欢的几人不过片刻,便又突然兴起,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喂,说起来你听说了吗?最近那个很流行的仪式……” “你说那个可以沟通神灵,然后祈求姻缘的吗?有点假了吧!”“假不假的,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他们所说的仪式其实是近来帝国比较流行的通灵仪式,据说可以通过画下阵法来沟通地下的神灵,然后向祂祈求姻缘。 不过要在晚上效果才更好。 或许是被今天酒疏冷淡的样子刺激到了,几人对视一眼,决定后天试试,毕竟还是需要些材料的,他们今天就去城里采买。 总归是个心理安慰,如果真的能成功,说不定那个漂亮的青年真的会对自己青睐有加。 几人有些痴心妄想地想道。 对于这个普遍迷信神秘学的帝国来说,类似的通灵仪式不知有多少,总是过段时间就流行一个,前段时间是流行变得富有的法阵,这段时间则是姻缘。 对他们几个人来说,早已经玩了无数个类似的法阵了,但从没有哪一次他们会如此期待,在心中不断祈祷真的能够成功。 “如果真的成功了,我就去教堂捐一百镑!” “哼!我两百镑!” 几人玩闹的声音在走廊里传了很远。 而此时的秘密藏书室里,酒疏正在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漂亮的蓝眼睛里映出了纸面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经过他整理之后的神秘学笔记更加清晰明了,也能够很轻易地发现这个世界神秘学的本质。 就跟《疯狂之血》中所提及的那样,所谓的神秘只是神的冰山一角。 这个世界是有神的,而这个世界的神秘学归根到底不过是在研究那些神明显露在人间的些许气息。 “……” 酒疏想到这里,打开系统面板,调出了《疯狂之血》的原著内容。 相比于《玫瑰庄园》这部浪漫主义文学简单的爱情故事,《疯狂之血》显得更加复杂。 主要讲述了一队科考队员在探索一片被迷雾笼罩的山脉区域时发现的种种异状。 按照小说作者的设定,这部恐怖小说的故事背景发生在《玫瑰庄园》结尾的七十年后。 那时候的玫瑰庄园,连同附近大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和丘陵都已经被笼罩在常年不散的迷雾之中。 虽然当时的人类科技已经可以踏足极地,却依然无法将脚步深入这片迷失之地。 哪怕是飞机掠过上空也会迷失在漫天大雾之中失去信号,这片昔日还人口繁盛的区域就此成为了人类禁区之一。 来自哈斯塔托大学的一队科研考察人员为了探究这片七十年前突然扩散开来的迷雾的来源而进入其中,逐渐揭开了这片迷雾的真面目。 在这部小说中,作者为了烘托出迷雾中的可怖氛围,在其中用许多文字来描写迷雾中出现的各种庞大怪异的阴影,其中传来陌生悠远的鸣叫声让人心神剧颤。 仿佛这片被迷雾笼罩的地界已经不属于这颗星球。 而与那些庞大阴影比起来,科考队员们渺小得就像是蝼蚁一般,只能在迷雾中仓皇逃窜。 他们闯入了一座地图上记载着的山脉。 被吓到的科考队员们试图顺着山脉走出去,却发现这片山脉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尽头。 在山脉迷雾笼罩的压抑环境中,队伍中的许多人都因为莫名原因开始或是发疯,或是失踪。 最终只有三个人还勉强活着,并在山脉中找到了一片被雾气覆盖的地下遗迹。 这片遗迹像是人工开凿的巨大迷宫,走到尽头时才能看到有一座巨大的祭坛,似乎是专门用来祭祀某位神明的。 祭坛四周布满了不知通往何处的深邃井洞,类似人类的骨骼碎片堆积其中,已经将其中几个洞口都填满了。 雕刻在祭坛周边的各种文字都是已经失传了的神秘学知识,记载了各种据说可以呼唤神明的诡异仪式,其中的许多内容仅仅只是阅读便让人感到身心不适。 内容真实到仿佛这世上真的存在神明,就在他们这片祭坛之下等待着祭品一样。这吊诡可怖的场面令三人惊恐莫名。 但他们知道地表已经走不出去了,只能顺着这片地下遗迹一路向前,居然来到了附近一座废弃已久的庄园。 在庄园里,他们总算明白山脉中那片遗迹的来龙去脉。 是那个早在七十年前就血脉断绝的奥古斯都家族造就了这一切。 信奉着某位神明的奥古斯都家族在庄园附近的山脉中世代供奉着一位神明,竟然奇迹般开凿出了一片巨大的地下遗迹。 他们将一切历史都记载在庄园内的藏书室里,最终被科考队员们发现。 可是这片迷雾的来源还是不为人知。仅剩的三位科考队员已经无力去探寻了,他们疲于奔命,终于返回了最初的出发地。 就在他们想要逃出这片区域时,其中一位队员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发疯地挣扎起来。 等回到城市中时,这位队员已经彻底疯了,不得已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队友们去看望他时只听到他口中不断喃喃念诵着听不懂的词汇。 “献上最后的骨与血,才会开启最初的门。” “我们做错了,门已经打开了。” 即使队友们询问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这个队员也只是不断重复这番话。 直到队友们开始研究从迷雾中带出来的各种资料,才发现这个疯了的队员说的话似乎都是奥古斯都家族世代相传的祭祀典仪中的内容。 而在这本典仪中,这段话的意思是当祭祀成功后,神降临的大门便会开启。 队友们还是无法理解,他们再次去找那个队员,队员这次只是说了几句话:“诺曼奥古斯都……他便是最后的骨与血。” “在下面,当时他就在下面……” 队员疯疯癫癫地说着令人费解的话语。 队友们虽然知道诺曼奥古斯都是最后一任伯爵,据说是一个曾经杀了无数少男少女保持青春的血腥伯爵,但还是无法理解队员的话。 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科考队的凄惨结局导致再也没人敢去探寻那片迷雾笼罩之地了。 只有其中一个队友还在坚持每年都去精神病院探望疯掉的队员。 而队员每年都在变得更加疯癫,他总是眺望着迷雾所在的方向,不断喃喃着:“快了,就快了,祂快要来了。” 队友跟着看向那个方向,突然意识到那片迷雾似乎离这里越来越近了,就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要来找他们一样。 从精神病院回去后的当晚,队友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个已经疯了的队员正站在当初他们发现地底祭坛的地方,低头看着其中一个黑黢黢的无底井洞。 “在下面,他就在下面。” 队友猛然惊醒,再次翻开当初怎么都看不懂的祭祀典仪,看到其中一个用古老阿拉伯文写就的字句上写着:最后的骨与血孕育着神的子嗣,通过最初的门降临。 队友突然想起来,当初他们沿着地底遗迹逃离的时候打开了一扇门,门上好像就刻着这段话。 而门后,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他们当时根本看不到东西,只能摸索前进,摸到的全是黏腻湿滑的苔藓。 但是那似乎并不是苔藓,而是某种不断发出哀嚎,散发出无尽迷雾的可怖之物。 是邪神的子嗣。 他们将祂从地底放出来了。 队友神情恍惚地打开房门,看到漫天大雾已经来到了自己所在的这座城市,精神病院里的队员正发出尖锐的笑声:“祂来了,祂已经来了!”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酒疏看着《疯狂之血》的原著内容,陷入沉思。 这部小说的作者很意识流,内容晦涩,所有线索都隐藏在科考队员的探险情节里。 其中有暗示过这座庄园便是《玫瑰庄园》中的那座庄园。 甚至还在书中描写了诺曼奥古斯都,也就是惩戒对象的一部分生平,并暗示读者,在惩戒对象死后,他的身体腐烂扭曲,发生了某种怪异的变化,被随意抛弃在了附近的山脉中。 成为这部小说中所描述的那个邪神子嗣的起源。 邪神子嗣,这个在小说中多次提及,但从未正面描写的可怖存在便是惩戒对象死后化成的怪物。 虽然书中并未明确写出在惩戒对象待在地底的七十年里是否还有人类的意识,但那些哀嚎让酒疏猜测或许是有的。 原著中的老伯爵在死后便化为了一种不可名状之物,邪神子嗣的能力让他不断散发出浓雾覆盖了整片领地拒绝人类靠近,同时也让自己被困在地底。 要改变这样仿佛诅咒一样的命运,不只需要神秘学知识,还要彻底查清楚这个家族的历史才行。ъiqiku 而根据原著所说,科考队员们就是在这个秘密藏书室里发现了那本记载了一切历史的祭祀典仪,酒疏也找到了那本书。 但其中的描述太过晦涩,酒疏目前也在一知半解之中。 这个家族的秘密太多了,关于为什么老伯爵死后会变成邪神子嗣这一点,原著中的描述太过模糊,祭祀典仪中写的也不甚清楚,只依稀知道与老伯爵家族世代相传的血脉诅咒有关。 不过至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要保证老伯爵不要死亡。 就在酒疏思索着下一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是老伯爵回来了。 刚才一直不见人,不知道去哪了,酒疏一直在这里等他。“诺曼阁下。” 酒疏转头,看向走来的老伯爵,戴着面具的老伯爵似乎有些歉意,为自己的迟到而道歉。 酒疏弯了弯眼睛,笑道:“没事,只要看到诺曼阁下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年轻人直白的话语让老伯爵一愣,耳尖几乎是立刻红了。 距离当初酒疏在纸条上告白已经过了有一个星期了,老伯爵也渐渐习惯了年轻人的直白。 虽然面上依然不显,私下里却总是会一边回忆着酒疏毫不遮掩对自己好感的样子,一边露出不由自主的笑容。 这段日子是老伯爵最快乐的,也最患得患失的一段时光了。 虽然暗喜着得到了心上人的爱慕,他们彼此是两情相悦的,但是每次看到自己苍老的面容和心上人年轻漂亮的面容,老伯爵都会感到深深的不安。 尤其是那些总是围在酒疏身边打转的贵族青年们,那些拥有着年轻皮囊的蠢货,老伯爵真恨不得将他们全都赶出庄园。 每次听到他们口中那些污秽肮脏的言语,他都会忍不住暗地里命人将那人的腿打断扔出庄园,可是这样的结果就是现在庄园里的候选者只剩下了不足十人,再驱赶下去就太明显了。 老伯爵想起刚才那几个拦住酒疏的青年,敛下的漆黑眸子里满是阴暗的情绪。 再抬起眼时,他还是勉强保持着长者的姿态,坐到酒疏身旁的椅子上,试图像往日一样回答酒疏的问题。 而酒疏却没有像往日一样立刻请教问题,他只是认真地盯着老伯爵看,目光仿佛能穿透他脸上的面具一样。 老伯爵瞳孔一缩,有些狼狈地低垂下头,不敢去面对心上人清凌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为什么突然看着我。” 半晌,老伯爵才艰涩地开口,手指也紧张地收紧了。 是被发现了丑陋不堪的真面目吗? 老伯爵脸色愈发惨白,酒疏看着面前的老伯爵,声音温和:“只是突然发现诺曼阁下很耐看呢。” “比那些打扮奇怪的家伙耐看多了。” 酒疏说的确实是实话。 比起那些打扮浮夸的贵族青年们,惩戒对象的打扮虽然略显古板,但都是最不会出错的黑色礼服,剪裁得体的服装完美衬出了惩戒对象宽肩窄腰的颀长身材。 即使面容看着比同龄人苍老,但也有着与其他人都不同的沉稳气质,贵族世家特有的优雅稳重让老伯爵看上去其实并没有他人口中的那么丑陋。 虽然一直没看到老伯爵面具下的脸,但仅从略显冷硬的下颌角就能看出老伯爵年轻时的俊美,即使老了也是个帅气的中年人,更何况他现在的年龄一点都不老。 酒疏能看出最近老伯爵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焦躁不安,他想要让老伯爵明白,无论他是什么样子,他都会爱着他。 “!” 老伯爵抬起头,与酒疏的目光对视,似乎并不相信这番话,但年轻人满是赤诚的眼睛让老伯爵有些迟疑,心跳加速。 “诺曼阁下认为我在说谎吗?” 金发蓝眼的年轻人凑的很近,声音轻的仿佛划过耳侧的羽毛,让老伯爵心脏跳的更快了。 “没有。” 老伯爵回答,但他不敢看酒疏的眼睛,酒疏眼角潋滟着动人的颜色,伸出手想要摘下老伯爵脸上的面具。 “因为很喜欢看到诺曼阁下,所以才会每天都来找您啊,这还不能证明我的话吗?” “!!!” 老伯爵下意识避开了,酒疏顿了顿,还是收回了手,知道惩戒对象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但或许已经可以表白了。 通过这段时间来的书信,酒疏知道老伯爵其实内心已经接受这段感情了,他只是还在害怕,害怕他会因为自己的苍老而抛弃他。 而他会用时间向惩戒对象证明一切。 “阁下很讨厌我吗?” 酒疏声音苦涩,似乎因为老伯爵的拒绝而感到受伤,他落寞地低下头,像其他告白被拒,心情陷入低谷的少年人一样,他湛蓝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老伯爵呼吸都停滞了,他罕见地没了年长者应有的沉稳,想要上前拂去酒疏脸上的泪水,却又不敢:“不、我并不是讨厌你。” “那阁下喜欢我吗?” 老伯爵紧张到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道酒疏为什么突然就开始问这个,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回答:“喜欢,喜欢你。” 话音落下,藏书室里一片寂静,老伯爵脸色惨白地垂下眸子,几乎不敢再看酒疏。 “我也是,我也喜欢你。” 酒疏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寂静。年轻人充满真挚情意的告白将老伯爵冰凉的体温提升至滚烫的温度,他感觉一具温软的身体靠近,给了自己一个亲密的拥抱。 “我很开心。” 老伯爵怔怔地看着怀中的酒疏,酒疏抬起头,雪白无暇的脸上是温柔美丽到极致的笑容。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直到深夜时分,与酒疏告别后的老伯爵依然显得很恍惚,他看着手中的纸玫瑰,没有面具遮掩的脸庞突然红透了。 绯红的颜色连在睡梦中都没有褪去。 确定关系的第二天,酒疏还是像往常一样来找老伯爵,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带书,而是想要跟老伯爵一起出去逛逛。 “就在庄园里,我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不行吗?” 年轻人温软的声线让人生不出任何拒绝的心思。 老伯爵的手掌被年轻人牵住,缓缓地十指相扣,然后就缓步走向了城堡深处。 那里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家族禁区,但已经色令智昏的老伯爵显然将所有规矩都忘在了脑后。 他被面具遮掩的耳根一片绯红,目光柔和地看着身侧的年轻人,幸福感让他整颗心脏都堵堵的,仿佛被塞满了棉花。 初尝爱情的甜蜜感,让此时的他甚至忘却了彼此间的年龄差距和自身的苍老,满眼都只有身前这个漂亮至极的年轻人。 “老盯着我看,是想亲亲我吗?” 金发蓝眼的青年说话一直很坦率,坦率到老伯爵这个老古董有点承受不住。 他睁大了眼睛,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与酒疏交握着的手微微出汗,想说自己没有这种龌龊的想法,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酒疏的唇上。 正如当初那几个轻浮的贵族青年所说,酒疏有一张很适合接吻的嘴唇,饱满的唇瓣透着健康的红润,在光线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酒疏察觉了老伯爵的视线,蓝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看出来了,很想亲呢。 于是他伸手勾住老伯爵的脖子,两人越靠越近。 最终,酒疏轻轻吻在了老伯爵单薄的唇上,青涩的吻仿佛一簇火苗将老伯爵的整张脸烧成绯红色,原本惨白的脸色总算有了些烟火气。 “好了,继续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的家族画像。” 酒疏拉着目光怔忪的老伯爵的手,走向了城堡的更深处。 很快来到了摆放家族画像的地方,酒疏看着城堡深处挂着的家族画像。 长长的走廊墙壁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画像,他找了好一会儿才在老伯爵的指引下,在角落里找到了老伯爵的画像。 这是一幅家族集体画像,画像中除了惩戒对象还有一男一女,全都身穿华美的服饰,表情阴郁,在昏暗的走廊里简直像是厉鬼一样阴森。 而站在这一对男女身边的就是大概十岁的惩戒对象。 梳着整齐的大背头,将光洁的额头暴露出来,五官精致,瞳仁尤其漆黑,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同样是阴郁冷漠的表情,但是酒疏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那时候的你很可爱。” 酒疏有话直说,然后笑眯眯地看着老伯爵原本镇定的脸上多了丝慌乱,耳尖也泛起了红色。 “谢谢。”老伯爵磁性的声音回答道,他有些难为情,甚至开始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不露出笑容,现在看着画像里的自己难免觉得羞耻。 集体画像的不远处是老伯爵年轻时的画像。 二十岁时的老伯爵确实很帅气,眉目俊美,五官深邃,黑发披散在额前,显出西方人特有的高眉深目,比现在城堡里那些贵族青年要好看许多,完全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不过酒疏觉得现在的惩戒对象比画像上的更有气质,岁月沉淀的气息让他的眼睛不再锋芒毕露,反而更加吸引人。 “……谢谢。” 这次在听到酒疏的赞美后,老伯爵似乎变得格外沉默。 他看着二十岁时的自己,没有戴面具,脸上还没有显露苍老的痕迹,意气风发的脸上虽然依然阴郁,却没有现在这样的死气。 跟眼前漂亮的年轻人很相配。 与现在的他截然不同。 酒疏看着面前陷入沉默的老伯爵,似乎无声的叹息了一下,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即使现在面前站着年轻时的你,我也同样会选择现在的你。” “因为我爱你。”酒疏突然间的告白显然让老伯爵有些无措,他看着面前温柔的年轻人,总算从刚才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明明他才是那个年长者,可似乎每次都是这个年轻人在安慰自己。 老伯爵眉眼缓和下来,他的眼神中满是爱意,回抱着酒疏,将这个瘦削的年轻人完全拥在了宽厚的怀中。 “我也爱你。”非常的爱。 所以才想要给你最好的,而我显然不是。 老伯爵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年轻时的画像,收回了目光,酒疏无奈地晃了晃他的手,未免他继续触景伤情,牵着他离开了这里。 而老伯爵也没有再回头,只是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年轻人不想要看自己这副样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老伯爵不想让酒疏不开心,所以他之后的表现很正常,仿佛已经忘却了刚才看到年轻时画像的消沉情绪。 酒疏知道他没有,不过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酒疏也只能慢慢来。 约会很快结束了,等到夜幕降临,与惩戒对象分别后回到房间里的酒疏拿出自己之前做的各种笔记,面露沉思。 从今天的约会来看,老伯爵的自卑情绪并没有因为确定关系而减弱,反而隐藏的更深了。 这让酒疏有些担心老伯爵会像原著一样,陷入对容貌的过度执著之中。 凡是得到的总会付出代价,虽然原著中并未详细描述老伯爵是怎么返老还童的,但酒疏还是不太想让老伯爵走上老路的。 酒疏不相信是真的用鲜血沐浴,这个世界的神秘学知识告诉他这个方式是绝无可能成功的。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有老伯爵家族里隐藏的秘密了,或许与那被诅咒的血脉有关。 酒疏皱起眉,开始继续在笔记本上做笔记。 需要加快研究速度了,必须要在剧情节点到来之前搞清楚事情原委。 酒疏房间对面, 老伯爵正沉默地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苍老的自己,他突然想起了白天看到的年轻时的画像,有些自嘲地敛下了眼眸。 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可笑。 竟然在幻想着回到年轻时的样子。 老伯爵眼神黯淡,他依然在期待着明天与年轻人的相处,但心中的患得患失也随之加剧。 酒疏对他越好,他便越是忍不住去想有一天那年轻人满脸厌恶地离自己而去的样子。 “……”老伯爵神情悲哀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了窗外酒疏所在的方向,似乎已经熄灯了,他也该休息了。 在照例祝福自己心爱的年轻人好梦之后,老伯爵有些麻木地从镜子前走开,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还要见酒疏,他不能以一副苍老疲惫的姿态去面对心爱的酒疏。https:ЪiqikuΠet 然而事与愿违,老伯爵虽然很想尽快入睡,延缓衰老,但今晚他睡得很不安稳,梦中总有一些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嬉闹。 那些令人厌恶的声音竟有点像前天白天那几个敢窥伺那个年轻人的贵族青年。 恶心的苍蝇。 老伯爵在梦中如此不屑地轻嗤,对这些空有皮囊的草包很是不屑,或许是在梦中,他嫉妒和厌恶的情绪更加肆无忌惮。 如果是他变得年轻,绝对不会像这些蠢货一样。老伯爵在梦中如此说着,似乎还是对年轻时的自己无法忘怀。 第二天,醒来后的老伯爵因为晚上没睡好而有些疲态。 他厌恶地皱紧了眉头,决定今天就把那三个恼人的候选者给淘汰掉。 可管家面对老伯爵的要求,却是愣了愣,半天才战战兢兢地回答:“他们、额,他们出事了……” 那三个候选者似乎是因为半夜在庄园里乱搞而出了事,现在已经被送去医院抢救了。 “……退下吧。”老伯爵脸色似乎有些异常,挥挥手让管家离开。 管家如蒙大赦,忙不迭离开了。 今天的老伯爵脸色简直白的跟死人一样,他光是站在他旁边都觉得浑身不自制的颤抖。 老伯爵没有理会管家的反应,他只是想起了昨晚的梦。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三个出事的候选者与昨天的梦有关系。 或许是错觉。 老伯爵有些恍惚地揉了揉眉心,下一刻,却有类似死皮一样的碎片随着动作掉落。 “……”老伯爵漆黑的瞳仁紧缩,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原本惨白的皮肤变得格外的白。 甚至还在脱落。 第 46 章 2.9《玫瑰庄园》 拉开衣袖,原本苍白显露着青色血管的小臂上已经满是可怖的皲裂痕迹,隐隐可见裂痕之下的另一片皮肤。 在视觉感官上就像是无数道被切割开的伤口,一眼望去仿佛随时会崩裂出大量鲜血。 但其实这些正在大片开裂的皮肤并不疼,甚至没有太大的感觉,要不是皮肤在自己脱落,老伯爵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老伯爵看着自己身上这些丑陋不堪的惨白死皮,呼吸有些紊乱,他尝试着撕下手臂上的大片皮肤,由于用力过猛而发出撕裂纸张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刺啦—— 老伯爵的小臂上多出了一片干净的肌理,那些死皮之下新生的皮肤似乎比之前的要更加紧致细腻,就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一样。 “……” 一瞬间,老伯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这面劣质的模糊镜子里,依然看不到太多纹路,只能看到自己愈发惨白的皮肤和上面逐渐崩裂的死皮。 伸出略带颤抖的手指,老伯爵将脸颊上的一片死皮轻轻撕扯下来。 脸部的死皮并没有手臂上皲裂得那么明显,需要老伯爵更加细致的动作。 他将动作放的很轻,却又带着些不敢置信的急切,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在光线昏沉的房间里,这一幕显得分外惊悚,简直就像是一个人正在活生生将自己全身的皮肤慢慢撕扯下来一样。 而老伯爵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行为的异常之处,他只是想要将这些丑陋斑驳的死皮从脸上扯下来,去验证自己心中的那个令他不敢相信,却又无比期待的念头。 刺啦——就像撕开一直黏在脸上的肉皮薄膜一样,脸部的大片死皮脱落,露出比以前要光滑一些的新生皮肤。 老伯爵屏住呼吸,几乎连眼睛都不敢眨动,直到将整张脸上的死皮都撕扯下之后才敢仔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还没有二十岁的自己一样光滑细腻的肌理,却也比之前好上不少。 原本遮掩不住的细细纹路在镜子的模糊效果之下几乎要完全看不出来了。 现在的他更像是两年前刚满三十岁的自己,那时的他正因为自己的快速衰老而自怨自艾,却丝毫没料到自己会越来越衰老,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苍老得近乎丑陋。 就好像是血脉里的诅咒在惩罚他这个唯一逃脱了死亡宿命的背叛者一样,自从二十七岁之后他就在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速度不断衰老。 每一年都会变得比同龄人更加苍老,更加丑陋,直到与年轻时自己的样貌判若两人。 而现在,他似乎返老还童了,回到了三十岁时候的样子。 看着镜子里年轻了不少的自己,老伯爵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触碰着自己脸上细腻的肌肤,一遍又一遍。biqikμnět 直到完全确认这是真的,并非一场虚无的梦境,他漆黑的眼瞳里才终于有了光彩。 清晨熹微的光束透过厚重的窗纱洒落在老伯爵新生的惨白皮肤上,地面上还有人类皮肤的碎片,与老伯爵脸上难以遮掩的喜悦一起构成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怪诞场面。 庄园房间内,酒疏正在看着最近收到的信件。 有几封来自各大报刊的信是寄来的稿费报酬,当然还有信中颇为急切地请求酒疏快点写出下一篇稿子的编辑来信。 这几个报刊都是帝国最近几年国民度较高的神秘学杂志,酒疏之前在上面查到了不少神秘学知识。 只是比起酒疏系统化整理后的神秘学知识,这些杂志上的内容鱼龙混杂,水平参差不齐,几乎可以说九成都是莫须有编撰出来的故事而已。 而真实了解过这个世界神秘学的酒疏随手寄出去的一份手稿便足以成为杂志上的出彩之作。 虽然酒疏并不在意就是了。 他只是想要将自己对神秘学的一部分理解扩散出去,来验证自己的想法究竟有没有错误而已。 当然也是为了以后做准备,他必须要在这个世界上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才能够改变惩戒对象在《玫瑰庄园》里的结局。 目前他已经在私下布局了,无论是在经济领域还是科研领域,他都发表了许多文章,目前已经拥有了不小的知名度。 而这个世界较低的经济发展水平也方便他通过各种成熟的经济手段积累起雄厚的资金,虽然名声不显,但现在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拥有大量资产的大资本家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帝国皇帝露出马脚了。 酒疏想到这里,又开始翻看起最近的报纸。 报纸上的头版头条就是帝国皇帝最近在议会上因为财政问题与众位大臣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新闻。 还有几条帝国皇帝与贵族少女间的花边新闻,就连皇后与其情人的小道消息都一起登在同一份报纸上。 这个世界对于情爱之事确实很开放,与之相比,老伯爵的表现都有点过于纯情了。 酒疏敛下了眸中的平静之色,将报纸收了起来。 这个才能平庸,只有心思比较歹毒的帝国皇帝其实并不是酒疏的重点关注对象,他现在更关心奥古斯都家族背后隐藏的秘密。 在这个拥有神明的怪异世界里,人类社会中的尔虞我诈都显得十分简单,那些不可名状的神才是最难对付的。 根据原著内容和酒疏这段时间以来的研究,明确出现过的神只有老伯爵这个家族供奉的神明。 其他的神明似乎只出现在背景中,并没有那么强的存在感,连是否真实存在都存疑。 所以酒疏目前研究的重点都放在了老伯爵的家族身上。 拿出奥古斯都家族的祭祀典仪,酒疏湛蓝的瞳孔中凝着淡淡的思索。这本书中记载的东西过于晦涩难懂,使用了多种语言混杂在一起,每一句话都颠三倒四,令人光是阅读都会感觉头昏脑胀。 仿佛真的有某种超出自然的力量在刻意阻止外人阅读一样。 要不是酒疏的精神力较之常人要强大数倍,说不定真的会像《疯狂之血》原著中那几个科考队队员一样无法真正理解这本书,而是直到原著的结尾部分,神的子嗣最终降临了,理智值降低到一定程度时才能理解其中的内容。 酒疏阅读着其中有关祭祀神明的内容,各种吊诡的血腥仪式映入眼帘,详细到每一种仪式法阵的具体书画方式和各种祭品所需的重量和比例都一清二楚。 唯独在有关奥古斯都家族的血脉诅咒上言辞模糊,很少提及。 酒疏拧眉看着书上的一段话,记载着奥古斯都家族自两百年前就供奉着那位不知姓名的神,并且用了一个怪异的符号来指代这位神明。 而在这句话的后面还写着一段不知真假的故事,主要内容便是奥古斯都家族的某位祖先曾在神的恩赐下诞下了拥有神明血脉的子嗣。 这与前面对那位神明极其恐怖的描写完全南辕北辙,很像是奥古斯都家族为了与神拉近关系而胡编乱造出来的内容。 毕竟按照祭祀典仪描写的内容,这位神明是来自世界之外的未知之地,一个类似于高维空间的地方,根本不可能与祂眼中蝼蚁一样的存在——人类诞下子嗣。 不过如果这段故事是真的,倒是真的可以与原著中的部分内容对上了。 因为拥有神的血脉,所以人类的躯体无法承受神的力量,只能在二十七岁之前就暴毙身亡,而惩戒对象则是那个意外。 不过作为代价,他也变得比同龄人要更为苍老。 “……” 酒疏沉吟片刻,还是在笔记上做了个待定的字样,这段故事大概是半真半假。 从原著中对神的子嗣的描写来看,与其说是神的血脉,倒不如说是神的一部分降临了。 身为神明的供奉者,奥古斯都家族或许从某个献祭仪式上沾染了神的一部分气息,误以为可以孕育出神的子嗣,结果导致了自己家族连绵百年的凄惨诅咒。 毕竟凡人的躯体无法承受神的气息,他们这个家族只能说是被神给污染了。 作为一个超出人类认知的高维生物,哪怕那位神明只是无意间泄露出的一丝气息,对于渺小的人类而言也是灭顶之灾。 而或许跟上个世界一样,惩戒对象的灵魂是那位神明在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投射,因此才会避开了家族诅咒,或者说是推迟了这个诅咒,且在死后以一种邪神的姿态降临人间。 要避开这个死后变成邪神的结局,唯有让惩戒对象远离死亡,可他血脉中的诅咒又是不可避免的,酒疏也无法保证老伯爵能安然活到生命自然死亡。 几乎成了一个死结。 咚咚——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正忙着记录笔记的酒疏从沉思中惊醒,这才意识到似乎已经到了昨天与惩戒对象约定好的时间了。 毕竟刚确定关系不久,酒疏打算多约会几次来让惩戒对象逐渐解开心结,今天便是约好了继续在庄园里逛一逛。ъiqiku 差点忘记了。 酒疏叹了口气,纤长白皙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收起了桌子上的笔记,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身材高大的惩戒对象,似乎用心打扮过,一身黑色大衣,内里搭配着褐色双排扣马甲,露出内衬的白色长袖衬衣,下身则是简单的黑色长裤,显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材。 是与当下贵族青年们截然不同的朴素搭配,与酒疏平日里简单干净的外衣衬衫装扮很相配。 或许是因为谈了恋爱,老伯爵的脸色似乎也比往日要好上不少,看上去精神多了。 酒疏弯了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赞美:“今天穿的很好看呢。” “我很喜欢。” 酒疏笑着抱住了面前的惩戒对象,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喜欢。 证明他并不在意惩戒对象的年龄。 老伯爵看着突然抱住自己的年轻爱人,眼睛微微睁大,面具下的脸颊也泛起了红色,漆黑眼瞳中满是柔和的爱意。 老伯爵回抱住了酒疏,磁性的声音丝滑如天鹅绒一般,盈满了属于年长者温柔的爱意:“我也很喜欢你,每一天都是。” 确切地说,是爱。 在他眼中,每一天的酒疏都无比美丽,而他只有精心打扮才能勉强配得上自己年轻美丽的爱人。 只有更加努力才可以。 现在还远远不够。 似乎想起了什么,老伯爵敛下眸中的爱意,看着怀中酒疏雪白无暇的脸庞,收紧了怀抱。 虽然力度依然很轻,但似乎有些不可言说的爱欲在蔓延,令他想要更紧地拥抱住酒疏,再也不放开。 “我们走吧。” 酒疏与老伯爵十指相扣,两人一起走在悠长铺满红毯的走廊上,亲密无间的距离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老伯爵看着身侧的爱人,耳根泛着红,缓缓收紧了与酒疏紧握的手。 酒疏跟着晃了晃手,跟每个初次确定关系的情侣一样沉溺在这种无聊却亲密的小动作里。 其实酒疏这次原本打算出去逛逛的,可老伯爵似乎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庄园里转悠了。 正好还有几处家族禁地酒疏还没逛完。 不过这样其实就跟酒疏原本约会的目的背道而驰了,他想要让老伯爵逐渐解开心结,让他知道自己并不介意与他一起走在阳光下。可现在他们更像是一对在偷情的情侣,完全见不得光。 而老伯爵其实也知道酒疏的想法,但他只是沉默握紧了酒疏的手,没有回答。 他的爱人太过年轻,还不懂得外人的诋毁有多可怕,足以摧毁掉一个天真年轻人的全部认知。 老伯爵只想要酒疏一直活在幸福快乐之中,不去面对那些外人的恶毒言语,那些自己曾经承受过的东西,他不想自己的爱人再经历一遍。 面对惩戒对象这副沉默模样,酒疏也明白他心结所在,只是动作轻柔地拥抱住他。 “难道你会因为我变老了就弃我而去吗?” 酒疏剔透的蓝眼睛在走廊外的光线折射下摇曳着温柔的水光,令老伯爵有些沉醉。 他的答案当然是不会。 在他眼中,酒疏永远都是美丽的,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即使布满皱纹也依然美得令他移不开眼睛。 但是他不一样,他的苍老和丑陋让他根本不配与酒疏站在一起。 酒疏值得一切最好的东西,他显然还不是。 酒疏听完老伯爵这番话,只能无奈地不再说话了,就这么在城堡里闲逛,直到傍晚才分开。 “明天见。” 酒疏被送到了房间门口,与惩戒对象交换了一个亲密的吻。 老伯爵一如既往地红了耳根,在酒疏带着笑的目光中两人正式告别。 直到酒疏关门,老伯爵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为了方便最近能够与心爱的酒疏约会,他已经对那几个仅剩的候选者禁足,严厉到一旦踏出房门就会不再配送三餐的地步。 所以今天的约会并没有被打扰。 只是老伯爵回忆起一路上酒疏闷闷不乐的样子,心口也有些抽痛,他知道自己年轻的爱人想要的是和自己一起走在阳光之下。 但是他现在这副样子…… 看着自己比以前细腻了一些的皮肤,老伯爵目光中带着些许晦暗之色。 还不够,还不够! 需要变得更加年轻才可以。 如果他现在就像那些候选者一样年轻,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与酒疏一起走在他人的目光之中,毫不避讳他们彼此两情相悦的事实。 然后他们会过上幸福的生活直到永远。 会有那么一天的。 老伯爵抬起眼,目光突然看向了那几个被禁足的候选者所在的房间。 漆黑的瞳仁里原本面对酒疏时温暖的情愫完全消失,只剩下仿佛在注视死物一般的冰冷。 好半晌,老伯爵才收回了视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的老伯爵看着手中命令管家搜集来的各种资料,目光在一份医疗档案上停留了片刻。 那是今天住院的三个候选者的病历,全都被诊断为精神失常,据说是在举行一次通灵仪式时出了意外。 老伯爵看着那个通灵仪式的介绍,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祈求姻缘。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想要祈求姻缘的对象是谁,真是痴人说梦。httpδ:Ъiqikunēt 老伯爵看着病历的目光愈发阴冷,没有丝毫犹豫,他将通灵仪式的每一个细节都记下来,吩咐管家将这仪式宣传出去,最好让那仅剩的几个候选者全都知道。 当然,除了酒疏。 “是、是!” 管家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了。 他头都不敢抬,只觉得今天的老伯爵浑身的压迫感似乎比以前更强了,就好像被恶魔附体了一样,莫名的恐惧感让人连看都不敢多看。 老伯爵瞥了一眼吓得浑身发抖的管家,厌烦地皱着眉让他离开了。 等到管家离开之后,他才取下面具,看着镜子前的自己,仔细观察了许久。 镜中的自己变得比以前年轻了许多,虽然戴着面具时似乎差别不大,但摘下面具后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眼角额头的那些皱纹正在消失,皮肤也恢复了年轻时的细腻。 他正在变得与酒疏更加相配。 “……”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坐在镜子前的高大男人似乎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对于未来的希冀,只是这苍白脸庞上的笑容在灯影交错下显得有几分病态。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能跟心爱的年轻人在一起。 他沉浸在对于未来的美好幻想中,手边的病历被丢弃在垃圾桶里,似乎对于老伯爵来说,那几个候选者的性命微不足道。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第 47 章 2.10《玫瑰庄园》 清晨,灰霾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日,晕色暗淡,旷野平原上连绵不绝的山脉缠绕着沉沉的雾霭,从庄园望去,仿佛天与山一色,黑压压地倾覆过来,愈发压抑。 此时正是早晨,庄园内的佣人们同样一身灰扑扑的制服,显得没精打采的,趁着早晨老伯爵醒来前的空闲时光,凑在一起讨论着最近庄园里的怪事。 “昨晚好像又有人去玩那个通灵仪式了,这么管用吗?” “管不管用我不知道,好像很容易出事啊!之前那三个人都送进医院了,这几天的人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那些年轻小伙子精神头看着好像不怎么好……” “害,别胡思乱想了,哪那么容易出事,听说之前那三个人只不过是身体虚弱,大概是玩的太过了哈哈哈!” 佣人们彼此挤眉弄眼,仿佛意有所指,全都捂着嘴笑得花枝招展。 一旁路过的管家咳嗽一声,提醒这些佣人要赶紧开始干活了,佣人们害怕管家向老伯爵告状,这才忙不迭地走开,或是打扫卫生,或是去准备饭食。 看着作鸟兽散的众人,管家面具下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但想起刚才那些人谈论的通灵仪式,又不由得拿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虽然外人看不出最近庄园里的异状,只以为是个通灵仪式而已,但对管家来说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在管家眼中,这座庄园已经变得越来越可怕了,而这一切恐怖的根源就是那个吩咐他将通灵仪式散播出去的老伯爵。 虽然管家不知道这个通灵仪式到底有什么用,但总觉得能让老伯爵特意吩咐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biqikμnět 不过由于对这个心思狠毒的主人满是恐惧,管家也没有多想,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按照老伯爵的吩咐将通灵仪式散播了出去,还将其描述为百试百灵的通灵仪式以吸引候选者们。 果然,庄园里仅剩的七八个候选者全都对这个通灵仪式起了兴趣,不但开始搜集材料,还在深夜时分画下法阵,跟之前那三个被送进医院的候选者一样着迷于这种神秘莫测的东西。 而他们的下场似乎比那三个人好一些,并没有被送进医院。 但是管家注意到他们在举行仪式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都变得很安分,安分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要知道之前这些候选者哪怕冒着被老伯爵发现的风险都要办一些纵情声色的派对,仿佛一天不办就会死人一样,可现在却是一个多星期都安静待在房间里。 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管家曾经因为好奇心而去看过其中一个候选者。 发现他外表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神情却变得很奇怪。 仿佛陷入了某种亢奋状态,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脸庞却白的毫无血色,就好像被魔鬼吮吸了脑浆,再没有往日的生气。 管家当时只觉得心中发毛,敏锐的直觉让他并不敢再去深究,只想要安稳度日。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要避开就能避开的。 在那些候选者们出事之后,身为老伯爵贴身管家的管家逐渐发现了自己这个主人身上的异样之处。 比如每天晚上,老伯爵都会将佣人们全部赶出自己所在的楼层,并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所有人在天亮之前都不许上来。 而据那些被赶走的佣人们所说,偶尔有人半夜起来,会听到从老伯爵的楼层里传来窸窣的声响,就好像有谁在撕裂布帛纸张一样,怪异至极。 而且每天早晨,收拾房间的佣人们也会不经意间从地毯缝隙里发现些许破碎的惨白碎片,据说有点像是某种动物褪下来的皮肤。 不过这些佣人都以为是有小动物闯入了房间,所以没有太当回事,只有管家霎时间变了神色。 因为他曾经在某天给老伯爵送需要处理的公文时,不经意间抬头看了老伯爵一眼,发现老伯爵的脸颊上掉落下些许类似皮肤的碎片。 而老伯爵似乎丝毫不觉得痛,直到他提醒才擦去了脸上那些破碎的痕迹。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管家开始不由自主地注意起老伯爵的脸,发现他露在面具下的皮肤似乎比以前光滑了许多,没有了以前那些苍老到诡异的纹路,甚至隐隐有几分年轻时的轮廓了。 简直像是返老还童了一样。 联想到那些候选者们的异状,管家实在忍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愈发谨小慎微起来,小心到都有些神经质了。 而老伯爵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为了掩饰这些异状,他开始换上可以覆盖整张脸的面具,就连手套都换上了更加能遮掩皮肤的长款手套,不露出一丝一毫的皮肤,整个人都仿佛被套在套子里,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不知道是不是管家的错觉,他总觉得随着老伯爵身上的异样之处越来越多,周身的气息也越来越奇怪了,就好像在逐渐变成一个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可怖存在一样。 最近更是愈演愈烈。 管家仅仅只是站在老伯爵身边都会觉得精神紧绷到极点,时不时还会产生耳鸣幻听的症状,让他愈发疲惫,精神状态也越来越糟糕。 有时候管家甚至会产生一种幻觉,在幻觉里,他身旁的老伯爵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的形体了,而是某种更加臃肿湿滑,怪诞可怖的形状。 管家想到这里,脸上的冷汗流的更多了,他想劝慰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但脸色却愈发苍白,只能用颤抖的手拿着手帕擦拭掉汗渍。他虚脱般的目光看到周围的花园里,园丁正在修理玫瑰花的枝丫。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伯爵开始培植玫瑰花了,不过短短几日,庄园里就到处都是花团锦簇的玫瑰花。 艳丽的鲜红花朵争相绽放,红的就好像玫瑰埋在地下的根系里满是人类的尸骸一样,暗香弥漫。 在庄园里工作了十年之久的管家知道老伯爵其实很不喜欢玫瑰花,确切地说是很不喜欢上一任伯爵夫妇喜欢的任何东西。 这座昔日被称为玫瑰庄园的庄园在上一任伯爵夫妇去世之后就由老伯爵接管。 他不知为何,毫不犹豫地扔掉了父母留下的许多东西,包括父母最为偏爱的玫瑰花,辞退了园丁,任由园子里的玫瑰花枯萎。 而现在,玫瑰庄园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样子。 管家其实能猜出原因。 是因为那个名为安格斯的候选者。 那个美的近乎妖异的美少年最近与老伯爵走得很近。 一向冷漠阴郁的老伯爵似乎终于动了心,并为了这个年轻美丽的情人神魂颠倒,痴迷到恨不得将心脏都剖给心上人看。 这些玫瑰花便是例证。 据说安格斯很喜欢玫瑰花,所以老伯爵便轻易放弃了那坚持了数年的厌恶,将庄园重新种满了玫瑰花。 更不用说偶尔有一次路过时,管家曾看到过老伯爵与年轻情人一起相处的样子。 苍老但身材高大的男人与身材纤细美丽的青年站在一起,青年雪白脸颊上的笑容似乎能蛊惑人心。 而他身侧站着的老伯爵则一改往日的漠然阴郁,仿佛完全被眼前的年轻情人迷住了一样。 痴迷的样子即使戴着面具都能看出来,任由自己年轻骄纵的情人随意使唤,搬运厚重的书籍。 那掩饰不住的温柔和爱意,在管家看来无疑是不可思议的。 与他印象中阴郁狠毒到仿佛没有一丝人性,连父母都可以抛却脑后的老伯爵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 管家冷汗越流越多了,他情不自禁地将安格斯和老伯爵最近的怪异举止联系起来。 其实之前被朱莉小姐和里德少爷背叛时,老伯爵也有过一段时间变得很阴沉,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貌,甚至不允许别人抬头看自己。 但也没到现在这种近乎疯魔的地步。 似乎自从安格斯进入庄园开始,这个年轻美丽的情人便让老伯爵变得越来越不像是从前的自己了。 管家的直觉让他明白。 他这个已经被美色迷晕了头的主人为了能与年轻情人长相厮守,或许已经陷入了某种疯狂的执着之中无法自拔,以至于变成如今阴森可怖的模样。 而那美丽到极致的青年不知道是否注意到了老伯爵身上的怪异之处,如果注意到了,真的会毫不在意吗?biqikμnět 管家想到这里,忽然身上一冷,他看着这满园玫瑰,回想着最近老伯爵那可怖至极的样子。 如果那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年轻爱人因此离他而去,现在这个已经变得越来越可怕的老伯爵是否会变得更加恐怖…… 管家突然有些不敢去想了,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花园。 藏书室里,酒疏窝在宽大的沙发上,收起手中的书籍,看向了落地窗外的玫瑰花园,鲜红的颜色热情似火,明明才移植了几天却已经开的无比繁盛。 酒疏漂亮的蓝眼睛看了一会儿玫瑰花,然后才听到身后传来了动静。 是惩戒对象来了。 酒疏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着不远处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丝缝隙的惩戒对象,湛蓝的瞳孔中映出了老伯爵略带慌乱的眼睛。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如往常地勾起柔软的嘴唇,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抱一下。” 老伯爵眼中的慌乱停滞了一瞬,随即眼神柔和地拥抱住了沙发上的酒疏。他年轻的爱人肢体柔软,拥抱在怀中的感觉像是在抱着一团软绵绵的云朵,温暖至极,令人不由得迷恋地在爱人纤长白皙的脖颈处轻蹭。 “哈哈,痒!”酒疏笑出了声,他勾住惩戒对象的脖子,将他也带到沙发上来,然后坐在老伯爵宽厚结实的怀抱里,认真看起了书。 老伯爵小心地拥抱住酒疏的身体,尽可能让酒疏可以舒服地靠在自己肩头看书,他面具下的漆黑眼瞳用温柔如水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怀中的爱人,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对老伯爵来说,每一次与自己心爱的爱人单独相处在一起的时光都幸福到令他无法自拔。 他很想亲一亲自己年轻美丽的爱人,迷恋于爱人总是带着温柔的蓝色眼睛。 但此时他的脸上佩戴着面具,连下半张脸都完全遮盖住了,只能有些不满足地轻轻蹭了下酒疏的发梢。 酒疏柔软的金色发丝在灯光下反射着光泽,漂亮得如同铂金色的缎带一般令人爱不释手。 老伯爵沉醉在与年轻爱人的亲密相处中,直到怀中的爱人突然出声:“你最近总是戴着这副面具呢。” 坐在惩戒对象怀中的酒疏抬起眼,弯起漂亮的蓝眼睛,看向了老伯爵面具下的漆黑瞳孔。 漫不经心的话语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而老伯爵却立刻顿住了身体,他沉默了良久才解释说是不想让酒疏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 “……” 看着还不肯说实话的惩戒对象,酒疏似有些无奈,他知道即使自己现在立刻揭穿惩戒对象的谎言也已经无济于事,只会让他更加自卑抑郁。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着你。” 酒疏将额头贴在老伯爵的面具上,与他四目相对,声音和煦如寒冷冬日里的暖阳。 算了,即使不想说也没关系。 或许只有变得年轻后才能解开这个心结,至于之后可能有的副作用,他目前已经研究出了一些头绪,会想办法解决的。 “无论是什么样子。”酒疏重复了一遍,希望惩戒对象能真正理解这句话。 老伯爵看着爱人在灯光下潋滟动人的蓝眼睛,似乎愣了愣,漆黑瞳孔中似乎闪过些许水汽。 他抱紧了酒疏,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浓重的爱意已经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 对老伯爵来说,年轻爱人这份纯粹的爱意令他受宠若惊。 他知道酒疏不在意自己的苍老,他给自己的爱意是毫无瑕疵的,但是这份爱越是完美,老伯爵就越是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爱意。ъiqiku 好在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再过几天就好,只要再过几天,他就会变回原本的样子了,那时候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与自己心爱的年轻人永远在一起了。 老伯爵抱着自己的爱人,一刻也不想分开,温柔的目光中满是对于未来的希冀。 是夜,漆黑天幕遮蔽了天空,阴沉沉的刮起了大风,似乎将要降下一场大雨。 庄园四下的灯光很快熄灭,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老伯爵的房间还有些许昏暗的灯光。 刺啦—— 撕裂布帛一样的声音响起,似乎有谁坐在镜子前,正仔细看着自己的脸。 模糊的镜面中,未完全剥离的皮肤阻碍了端详的视线,一只苍白的大手似乎略带急躁地用力扯下了这片皮肤,直到露出整张脸。 轰隆——窗外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终于倾盆而下,敲打着房间的玻璃窗。 老伯爵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脸庞上那些曾经令他难以接受的细密纹路和苍老松弛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年轻时深邃阴郁的眉眼重新出现在了镜子里。 老伯爵瞳孔缓缓放大,似乎想要发出笑声,但属于贵族的礼仪还是让他渐渐冷静下来,苍白修长的手指遮掩着激动的脸庞,重新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男人眉目深邃,年轻的肌肤不再有任何暗淡细纹,是他最年轻俊美的二十岁时的样子。 老伯爵细细看了许久,看着这张与酒疏年龄相近的脸庞,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满是病态爱意的笑容。 现在他可以跟心爱的酒疏永远在一起了。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脸色苍白的男人似乎还是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中盈满了单纯的喜悦,沉醉在对于未来的美好幻想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因此并未注意到自己在窗外的雷光照射下,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似乎渐渐扭曲,显露出某种怪异可怖的形状。 房间的墙角不知何时也多出了些许霉斑,像是因为大雨瓢泼导致的,又像是某种不断生长蔓延的苔藓,湿滑黏腻。 第 48 章 2.11《玫瑰庄园》 暴雨倾盆的一夜过后,铅灰色的天空依然沉甸甸地盛满了阴云。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庄园四处都布满潮湿的水汽,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海水般的腥味,令人有些不适应。 管家像往常一样来到老伯爵的房门前,等待着醒来后的老伯爵吩咐命令。 只是今天老伯爵起床的时间似乎比较晚,直到走廊外的亮光照在他脸上,老伯爵依然没有出声吩咐。 恭敬站在走廊上的管家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头不经意间看到走廊墙角处已经有了潮湿的霉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暴雨导致的。 看着那片显眼的霉斑,管家有些慌乱地让身边的佣人赶紧打扫,绝不能让老伯爵看到。 老伯爵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人。 有时候即使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走廊他都能吹毛求疵地批判一番,然后用可怖的眼神吓得人浑身发抖,更不用说现在这一大片霉斑了。 最近一段时间精神变得极度敏感的管家已经再也无法承受老伯爵的怒火了,他怕极了,不断小声催促佣人赶紧收拾干净。 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这片霉斑怎么也擦不干净。 佣人用干净的抹布沾上水后用力地擦也无济于事,管家气得脸色发白,以为是佣人不用心。 可当自己上手擦拭的时候才发现这片霉斑虽然看上去是小小一块,仿佛很容易就会被蹭掉,但其实触感湿滑黏腻,比起霉斑更像是苔藓,很难用棉布擦掉。 就在管家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房间内传来了老伯爵的脚步声,管家冷汗直冒,匆忙起身,让佣人们站在墙壁前面遮挡住这片霉斑。 “快点快点!” 管家急得浑身发抖,冷汗几乎要浸湿身上笔挺的西服。 咔哒——房门打开了。 管家努力克制住颤抖的身体,恭敬地弯下腰等候吩咐,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老伯爵。 而身旁的佣人们也同样如此,生怕会惹来老伯爵不悦的冷斥。 好在今天老伯爵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根本没注意到走廊墙角处的霉斑,只是语气冷淡地拒绝了厨房今日准备的早餐,然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到某个人。 管家似乎松了口气,习惯性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他的目光落在老伯爵逐渐远去的背影上。 老伯爵今天的步伐似乎比以往都要轻松愉快,再没有了往日的阴沉,竟让管家有种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尚且年轻的老伯爵的错觉。https:ЪiqikuΠet 那时候的老伯爵还没有戴上面具,二十岁的年纪,俊美的容貌和阴郁的眉眼让他如同浪漫中的吸血鬼一样,是许多女佣暗恋的对象。 不过也有些不同,因为当时的老伯爵表情总是冷漠阴沉的,仿佛厌倦了这世界上的一切,对所有人都怀着厌恶。 而现在,老伯爵的步伐充满了某种急切的情绪,就如同任何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年人一般,心中藏着一团青涩炙热的火。 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冷淡排斥。 管家为自己的这个比喻感到有些不适,很难将阴森恐怖的老伯爵与性格单纯的少年人重叠起来,讪讪地想要收回自己的目光,下一刻却突然一顿。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神经衰弱,有那么一瞬间,管家竟然觉得老伯爵那走远了的人形身影正在逐渐变成一个高大扭曲,形状可怖的臃肿怪物。 管家瑟缩着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继续去忙碌着庄园内的事务,仿佛这样就能忘却心中日益加剧的恐惧。 而此时,走远了的老伯爵已经来到了酒疏的房门前。 他看了看走廊时钟上的时间,刚刚八点钟,似乎有点太早了。 老伯爵有些懊恼,他不想去打扰酒疏的睡眠,只好在原地徘徊片刻,脸上佩戴着的面具还未摘下,但其实已经认真梳洗过了。 老伯爵想要酒疏成为第一个看到自己崭新面貌的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年轻美丽的爱人脸上的惊喜和爱意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酒疏房门前,似乎有些紧张。 他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直到每一道折痕都变得平整。 然后又开始整理自己脖子前蓬松的白色领巾,确保其保持在最正中的位置,就如同他年轻时的打扮一样。 就跟之前酒疏在家族画像上看到的那样,现在的老伯爵特意将自己打扮得跟画像上年轻的自己一模一样。 看着面前的房门,老伯爵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扬起,他漆黑的瞳仁中再没有从前的压抑,有的只是比年轻时还要明亮的光彩。 他期待着与酒疏见面的那一刻。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直到听到房门内有了动静,老伯爵才抿紧嘴唇,身体不自觉地有些紧绷。 深呼吸后,他摘下脸上的面具,努力维持着贵族应有的体面和矜持,轻轻敲响了房门。 咔哒—— 房门打开了,门后站着的是他美丽至极的爱人,金色的发丝束在脑后,偶尔有些发丝贴在雪白脸颊处,显出精致的五官和那双清澈湛蓝的眼睛。“我……” 看着酒疏微微睁大的蓝眼睛,老伯爵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苍白的脸庞上泛起些许薄红,紧张的情绪让他手心微微出汗,仿佛变年轻之后连同心态也变得更加年轻了,又变回了与酒疏第一次见面时的自己。 “是我,我变回年轻时的样子了。” 变得与你更加相配了。 老伯爵眼睛亮晶晶的,说着,他有些生疏地用这张恢复青春的脸露出了一抹笑容。 深邃英俊的眉眼一扫年轻时的阴郁,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一般。 但比起年轻时锋芒毕露的冷漠,现在的他显得成熟内敛许多,眉宇间依然是年长者特有的沉稳。 漆黑眼瞳中满是岁月沉淀后的稳重自持,即使努力模仿年轻时的自己也依然难以遮盖,却也别有一番美感。 酒疏看着面前重获青春的惩戒对象,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下面关于自己变年轻缘由的解释,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变年轻后想要给自己看看而已。 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满含期待的样子。 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贵族青年,看到原本的爱人突然变得年轻,只怕第一反应不会是开心,而是恐惧。 酒疏眨了眨眼,看着面前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有些不安的老伯爵,突然笑了起来。 “诺曼,今天的你也很好看呢。” 金发蓝眼的爱人声音轻柔,笑着展开了手臂,拥抱住了老伯爵,老伯爵看着怀中的爱人,脸上的紧张渐渐散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幸福笑容。 “你也是,每一天都美得令我沉醉。” 老伯爵深邃的黑色眼眸中盈满了近乎迷恋的爱意,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将爱人拥入怀中。 变年轻后的老伯爵在表达感情方面似乎变得更加直接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即使酒疏主动吻上去,都会感到深深的负罪感,因此而显得拘谨。 现在他紧紧抱着怀中的爱人,爱意再也不加掩饰。 “我爱你,每一天都更加爱你。” 老伯爵不会说太多甜言蜜语。 他只是想要表达自己心中最炽热的情感,所以他小心地抱着酒疏进入房间,试探性地靠近了酒疏的脸庞。 酒疏弯起湛蓝的眼眸,并不抗拒惩戒对象难得的主动。 唇齿相接的瞬间,老伯爵,也就是诺曼苍白的耳根彻底红透。 他的呼吸有些紊乱,收紧了放在酒疏纤瘦腰肢上的大手。 去掉手套后的手掌清晰地感知到了酒疏薄薄衬衣下柔韧的肌理,让人着迷般轻轻摩擦。 酒疏有些怕痒,笑着躲开,整个人都被诺曼抱在怀里,两人间的距离愈发亲密。 诺曼温柔地抱着自己年轻可爱的恋人,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久久都不愿放开。 而酒疏也没有出言催促,他贴在惩戒对象的胸膛处,能听到他胸口肌肉下快速跳动的心脏。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他抬起头,对上诺曼那双盛满了温柔的漆黑眼眸,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细腻雪白的脸颊贴在他耳侧,亲密一如往常。 仿佛自己面前的爱人与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 对酒疏来说确实差别不大,毕竟他爱着的只是惩戒对象本身而已,无论是什么模样的他,在他眼中都是同一个灵魂。 而对诺曼来说,今天是他崭新人生的开始。 他抱紧怀中年轻的爱人,卸下心中束缚的他仿佛要将过去压抑着的爱意完全展露出来,一整天都跟酒疏待在一起,哪怕夜色深了都有些不舍得与酒疏分开。 但似乎觉得这样太过孟浪,诺曼身为年长者的稳重还是占了上风,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怀抱,眼睛依然黏在酒疏身上,语气有些低落:“我该走了,明天再见……” 话还没说完,酒疏白皙修长的手指拽住了诺曼的衣角。 湛蓝的瞳孔中依然满是清凌凌的光,仿佛看透了诺曼的内心一般,他带着笑的声音让人耳根发痒:“今晚不留下来吗?” 其实酒疏以前并非没有邀请过,但惩戒对象秉持着年长者应有的体贴每次都拒绝了。 这次不知道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 诺曼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爱人,半晌才回过神来,手指有些颤抖地抱紧了酒疏,滚烫的呼吸几乎要将酒疏细嫩的肌肤灼伤。 这个怀抱变得比之前都要亲密,仿佛肌肤饥渴症一样,恨不得与酒疏每一寸肌肤都紧紧贴在一起。筆趣庫 夜色笼罩着的庄园里,灯光昏暗。 酒疏所在房间的灯光也很快熄灭了,未关紧的窗纱将暗淡的月光投射进房间内,映出一室暧昧。灼热潮湿的空气中似乎有压抑的喘息声和哭泣一般的低低呻吟。 直到天色泛起鱼肚白,房间才变得安静下来,似乎有谁终于有些不安地低声询问:“……会害怕吗?” 突然变得年轻的他会让自己年轻的爱人感到害怕吗? 略显凌乱的床铺上,有些汗湿的金色发丝贴在线条优美的雪白脊背处,金发蓝眼的青年有些疲惫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面露不安的男人,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伸出手,指尖轻轻摩擦男人苍白的脸庞,青年饱满的唇瓣泛着玫瑰般艳丽的红,微微勾起。 “……不会。” “因为我爱你。” 说完,青年抱住男人,疲倦地将头枕在男人肌肉线条流畅的肩头,安抚般地轻声在他耳边道:“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无所谓,我爱着的只有你……” 他知道惩戒对象很缺乏安全感,而他并不介意一遍遍重复这些可以填补他安全感的爱语。 话音落下,金发蓝眼的青年便继续睡去了,只留下男人看着怀中的爱人,眼神中充满了温柔深沉的爱意,浓重到近乎病态。 他小心地抱紧酒疏,餍足地跟着睡去。 之后的几天,诺曼变得比以前更加粘人了。 无论酒疏走到哪里,他都会跟着,再也不去考虑他人的目光了,仿佛真的重新变回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不,比起年轻时的自己还要幸福,就连脸上的阴郁之色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人都变得温文尔雅起来。 他不再佩戴面具,年轻俊美的容貌在庄园里一度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骚乱很快就平息了,因为诺曼对外宣称是自己家族的遗传病得到了医治,所以才恢复了该有的年轻容颜。 虽然庄园里还是有人私下议论,悄悄流传着不知何处传来的,老伯爵可能吸食人血恢复青春的传言,但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 因为人们的关注点很快就转移到了老伯爵与那个美丽候选者之间的恋情上。 谁都没想到,一向阴沉孤僻的老伯爵居然会跟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贵族青年谈恋爱,这样的花边新闻立刻盖过了老伯爵突然变年轻带来的冲击。 毕竟那个容貌美丽的青年是庄园上下关注的焦点,只不过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前连佣人们都没见过几面,是个传说级别的人物。 现在却被老伯爵整天带在身边,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就好像真的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 让人难以相信。 许多佣人都觉得是老伯爵私下里使了一些龌龊手段,强迫了那个美丽的青年。 毕竟虽然老伯爵变年轻了,但年纪还摆在那里。 谁都不知道他的遗传病治好后还能活多久,也许没几年好活了。 而那个名为安格斯的青年正是最青春的时候。 在当下崇尚美丽的社会中,美丽的容貌让他可以获得一切想要的东西,金钱和权势,只要他想要,轻易就可以得到。 根本没必要跟着老伯爵这个性格古怪的老男人。 “安格斯太可怜了,一定是被逼迫的!” 女佣抽泣着,为了那个漂亮的年轻人真情实感地感到不公。 “也许是件好事,等老伯爵死了,财产就归安格斯了!” “呸!安格斯哪会稀罕老伯爵的臭钱!” 女佣光是想象安格斯被那阴沉可怖的老伯爵强迫的样子,就已经快要哭成泪人了。 人们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会忍不住怜惜偏爱。 要不是恢复容貌后的老伯爵也算得上年轻俊美,只怕早就有女佣忍不住悲愤情绪,将那个美丽柔弱的青年悄悄放出庄园了。 就跟以前悄悄给美丽的朱莉小姐打开庄园门一样。 女佣们一时被情绪感染,都红了眼眶,低低抽泣起来,不只是为了安格斯惋惜,还为了自己。 毕竟以前还能幻想着某天与那个美丽的青年偶遇然后度过美好一夜,现在根本不可能了。 以老伯爵那个变态的性子,根本不会允许其他人染指。 凑在走廊上的女佣们的声音细碎恼人,不远处的管家似乎有些焦躁起来。 他愤怒地走过来,让女佣们快点离开去打扫卫生,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后再闲聊。 女佣们看着最近终于取下了面具的管家,吓得花容失色,赶忙拿着打扫工具打扫起来。 最近管家变得很奇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不说,表情还总是带着神经质的紧张,眼睛总是睁得很大,布满了血丝,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 现在已经取代老伯爵成为女佣们心中最害怕的人了。 看着四散开来的女佣们,管家终于平息了愤怒的情绪。他弯下腰重新拿起一旁的棉质抹布,不顾自己整洁的管家西服被地板和墙壁上的污渍染脏,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墙壁上的霉斑。 这些偷懒的女佣!根本没有打扫干净! 管家神经质地擦拭着墙壁,不断在那些湿滑的霉斑上擦拭,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大脑都在因为这些散发着潮湿腥味的霉斑而颤抖。 越来越多了。 这些霉斑变得越来越多了。 似乎就是从老伯爵步伐匆匆离开的那天开始的,庄园里到处都弥漫着潮湿的空气,与玫瑰花浓郁到近乎糜烂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变得越来越可怖。 可其他人似乎都只顾着关注老伯爵的花边新闻,根本没有察觉到庄园内的变化。 只有他发现了不对劲。 管家想到这里,抬起头,看向这座城堡内悠长曲折的走廊。 猩红色地毯铺满了走廊地板,悬挂着各式名画的墙壁上潮湿泛起了水珠,不断有霉斑出现。 就连走廊上方那些高耸的天花板上似乎也开始有些许霉斑了。 管家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那些安静待在房间里的候选者们。 似乎也是从霉斑出现之后,他们变得更加安静了,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而得偿所愿,返老还童的老伯爵也已经不再关注那些曾让他厌恶至极的候选者们,沉迷在与年轻情人的恋情中无法自拔。 这座庄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管家不得而知,又或许是不敢去思考与那个可怖的老伯爵有关的事情。 他只是继续擦拭着墙壁上的霉斑,脆弱的精神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进一步去探知那些恐怖的真相了。 此时,酒疏的房间里, 他正坐在桌边看着手中的信件,上面记录着男女主的一系列举动。 被关在庄园里的女主朱莉似乎可以很自由地出入庄园,她在外面与男主里德见了很多次面。 最近的一次见面就在一个星期前,也是从那天之后,庄园里开始流传老伯爵吸食人血的传闻。 “……” 酒疏眯了眯漂亮的蓝眼睛,打开了下一封信件。 这封是关于帝国皇帝最近行动的,这个世界脆弱的情报系统让他可以轻易探知到这个皇帝宫殿内发生的任何事情。 包括他与男主里德见过一面的事情。 不过还没等酒疏打开信件,他的鼻间仿佛嗅到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淡淡腥味,有点类似海水的咸腥味,又有些不同。 若有所思地抬眼,酒疏看向了房间角落里一处渐渐生长出的霉斑。 今天惩戒对象来的似乎有些迟了。 看了看房间里的钟表,酒疏敛下了精致的眉眼,起身准备去惩戒对象的房间看看。https:ЪiqikuΠet 他穿过到处散发着潮湿味道的走廊,目光在那些霉斑上扫过,很快来到了惩戒对象的房间门前。 “诺曼?你在吗?” “!!!” 昏暗的房间里,面色苍白的男人似乎一直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脸色阴晴不定,听到声音后才猛地抬起头,漆黑瞳仁有些颤抖。 他松开手中锋利的刀刃,被割开的小臂处,肌肉紧实的肌理被深深划开,露出内里浓稠的黑色液体和仿佛在蠕动一般的湿滑血肉。 看着这些丑陋肮脏的血肉,似乎有谁痛苦不堪地用苍白的手掌遮挡住了脸庞。 “诺曼,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门外,爱人的声音依然温和,充满了担忧。 门内的男人呼吸逐渐急促,他瞳孔紧缩着,停顿了片刻后,终于打开了门,神情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我没事,只是今天起得有些晚了,对不起。” 男人满是歉意地抱住了自己的爱人,答应与他一起去庄园外散散心。 “真的没事吗?”酒疏有些担心地抚上惩戒对象苍白的脸,男人眼神柔和地揉捏爱人纤细的手指。 “当然,我们走吧。” 他苍白的脸上是与往常一样温顺自然的笑容,仿佛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说着,他握着门把手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紧,关上了门。 将门内那些被活生生剥离的,沾满了霉斑的诡异血肉留在了里面。 第 49 章 2.12《玫瑰庄园》 酒疏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惩戒对象,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被关上的房门上掠过,最终还是没有深究。 “只要你没事就好,你今天脸色不太好,看上去让人很心疼。” 酒疏漂亮的湛蓝瞳孔中映出了惩戒对象的深邃的眉眼。 这段时间原本消散的阴郁似乎又回到了这张年轻俊美的脸上。 “……让你担心了,很抱歉。” 诺曼看着面前肤色雪白,神情担忧的恋人,心脏几乎一瞬间便软了下来,目光温柔地亲了亲酒疏的额头。 他将身材纤细的爱人抱在怀中,苍白的脸庞埋在酒疏颈窝,鼻间充斥着爱人温暖醉人的气息,良久都没有放开。筆趣庫 漆黑瞳仁中原本压抑的不安情绪被淹没在浓稠的爱意之中。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诺曼看着自己衣袖遮盖下的小臂,苍白脸庞仿佛有些恍惚,他下意识地缓缓收紧了怀抱。 只有感受到怀中年轻爱人温暖的躯体,他紧绷的神经才能稍微缓和下来。 其实他今天早就该去见酒疏的,但是在临走前,不经意间走过镜子时,却发现了镜子中自己的手臂处出现了奇怪的瘢痕。 他将收紧的白色袖口上拉,露出了苍白结实的小臂肌肉,只见一块黑色霉斑一样的东西覆盖在肌肤表面。 即使再如何擦拭都无法将这块丑陋肮脏的霉斑擦掉,那种湿滑黏腻的触感更是令人作呕。 他决不能以这样恶心的样子去见酒疏。 当时的诺曼满脑子都只有这个想法。 所以他拿起匕首将那块血肉割掉了,但随之流出的却不是殷红的鲜血,而是某种浓稠的黑色液体,散发着海水般咸腥的味道。 被割开的血肉甚至还会缓慢蠕动,就好像这些在他身体内部的血肉组织已经开始拥有着自己的意识一样。 诺曼一遍又一遍地将这些恶心的血肉割裂,痛楚的感觉通过遍布血肉的末梢神经一直传递到大脑深处。 而他仿佛一点都不觉得痛。 直到酒疏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他才从这种疯魔一般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在门外爱人的呼唤下,短短半分钟时间,那些被割裂的伤口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苍白结实的肌理。 一切都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就好像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而已。 “……” 是的,刚才的一切大概只是意外而已,他只是不小心蹭到了墙壁上的霉斑而已,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 看着现在没有一丝伤口的小臂,诺曼自欺欺人地如此重复着,似乎松了口气。 他有些不舍地松开怀抱,与酒疏十指相扣,爱人柔软的手心令他迷恋地握在手中不愿松开。 “我已经安排好马车了,一会儿去镇子上玩好吗?” 诺曼苍白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情绪恢复了往日的优雅和煦,他眼神温存地看着面前美丽的爱人。 酒疏弯了弯漂亮的蓝眼睛,眼角泛起动人的颜色,仿佛真的未注意到诺曼刚才的不对劲,声音像往常一样亲昵:“好啊。” 看着酒疏脸上昳丽的笑容,诺曼似乎有些沉醉,他情不自禁地轻吻爱人雪白的脸颊,在眉梢眼角耳鬓厮磨。 动作温柔,却隐隐透露着某种偏执的爱意,仿佛在害怕爱人下一秒就会离自己而去一般。 明明已经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可诺曼似乎还是摆脱不了内心的不安,每时每刻都想要跟心爱的酒疏待在一起。 尤其是今天。 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些诡异的血肉,他的不安感愈发严重,亲吻的动作也变得愈发急切起来。 酒疏似乎意记识到了什么,他放纵着惩戒对象在自己脸颊处亲吻,并未对这些粘人的吻感到反感。 敛下湛蓝的眸子,他神情温和地看着埋在自己颈侧的头颅,纤长的手指穿过诺曼后脑浓密乌黑的发丝,仿佛是在安抚他。 直到过了十几分钟,酒疏才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诺曼的发顶,温软的声线里带着笑意:“不是说要出去玩吗?还不走吗?” 诺曼停住了动作,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在走廊上站了太久了,有些愧疚地抬起了头,只是手臂依然还箍在酒疏纤瘦的腰肢上,似乎忘记放开。 “抱歉,是我失态了,我们走吧。” 诺曼歉疚地说道,表情有些低落,酒疏看着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惩戒对象,靠近轻轻啄吻他的嘴角。 “不用对我说道歉的话,我也很喜欢你的亲吻,并不介意。”酒疏勾起嘴角,轻声回答,富有少年感的清澈声音让诺曼怔了一瞬,随即表情愈发温柔。 他年轻的爱人总是会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年长者,却总是成为被安抚的对象。 诺曼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只能再次亲吻酒疏的脸颊,迷恋于爱人对自己独一无二的温柔。 只要酒疏还爱着他,那就什么都无所谓。 诺曼如此想着,将心中那些不安彻底掩埋。 两人在走廊边又磨蹭了许久,直到快要正午时分才终于想起要去镇子上,再晚些的话只怕要到下午才能到达了。 诺曼牵着酒疏的手走在走廊上,两人聊着一会儿要去镇子上的马戏团里看表演,或者去集市上买些东西。 那里似乎还有个游乐园,酒疏其实对游乐园有点阴影,果断拒绝了,就在街上随便走走也好。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怎么出去逛过,其实对外面还挺好奇的。“好,到时候随便哪里都可以去。”诺曼笑着看着身边的年轻爱人,对他难掩好奇的样子爱的不行。 虽然酒疏平时总是一副故作成熟的样子,但诺曼还是喜欢把酒疏当成孩子一样宠溺,他希望酒疏永远快乐。 “安格斯!你!你怎么能跟这个老东西在一起!” 突然,一道尖锐疯狂的声音拦在了两人面前。 诺曼护在酒疏身前,神情变得极其冷漠厌恶。 是之前被禁足在房间里的候选者,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 棕色头发的贵族青年脸色苍白,他看着与老伯爵手牵着手的酒疏,满脸的不甘和怨恨。 “一定是他强迫你的对不对!” 贵族青年如此叫嚣着,而面对这个跳蚤一样恼人的瘦弱候选者,诺曼只是有些冷淡地微扬着下巴。 与面对酒疏时的温文尔雅不同,此时的诺曼眉眼阴郁,漆黑眼瞳中贵族特有的冰冷和不屑几乎能刺穿人的皮肤。 贵族青年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僵,随即恼羞成怒:“你看什么看!一定是你强迫安格斯的!你这个老不死的怪物!到底施了什么巫术才变年轻的!” “一定是跟魔鬼做了交易!” 贵族青年大声喊叫着,他不远处是匆匆赶到的守卫士兵。 诺曼本来一直让这些卫兵守在他们这些候选者门前,不让他们踏出房门半步,他不想让这些人打扰了他和酒疏的平静生活。 可没想到这些守卫如此没用,还是让他们逃出来一个。 “伯爵大人!” 刚刚赶到的守卫士兵看着诺曼冰冷的神色,顿时浑身一激灵,立正道歉。 而诺曼微皱着眉头,厌烦地看着这些守卫,在他们终于将贵族青年按在地上后,似乎想要斥责些什么,却突然意识到酒疏正站在自己记身后。 他年轻的爱人或许根本见不得血腥场景。 所以诺曼只好收回到嘴边的命令,只平静道:“把他关回去。” 割去舌头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身后据说见不得血腥的的酒疏表情平和,他正眼都没有看那个发疯的贵族青年一眼,只是看着惩戒对象明显压抑着怒气的背影。 知道他此刻心中一定又开始患得患失,便安抚性地收紧了与他紧握在一起的手。 诺曼感受着手心的温度,神情确实缓和了一些。 “是!”士兵们如释重负,赶紧押着贵族青年离开。 而那贵族青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酒疏,表情愈发癫狂,像是被最近的禁闭生活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一样,还在大声吵嚷:“安格斯!快离他远一点!” “他肯定是个魔鬼!他蛊惑了你!” “魔鬼!你不会得逞的,早晚会暴露真面目!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贵族青年最后对着不远处的诺曼大声诅咒着,虽然被士兵们诚惶诚恐地捂住了嘴巴,但依然露出怨毒的眼睛,想要诅咒这个夺走了自己心中所爱的老伯爵。 没人能想象得到他被关在房间里快半个月,出来后却发现那个一直爱慕着的青年被他人夺取的感觉。 尤其还是自己一直瞧不起的老伯爵! 贵族青年口中的诅咒愈发狠毒了,即使被人捂着嘴巴也能依稀听出那些恶毒的句子。 而那渐渐远去的老伯爵似乎因为这番诅咒而有些薄怒,他扭头看了贵族青年一眼,漆黑的瞳仁中凝着骇人的凶戾之色。 贵族青年与老伯爵对上视线的一刹那,不知为何突然睁大了眼睛。 扩散的瞳孔中映出了一道扭曲狰狞的可怖影子,散发着海水般潮湿的味道。 那庞大臃肿的怪物般的影子,足以震慑任何人类的心灵。Ъiqikunět 原本还在不断挣扎的贵族青年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身边正努力拖拽着他的士兵们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似乎是被吓得昏厥了过去。 没人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也没人发现走廊两侧的墙壁上,那些不起眼的霉斑似乎越来越多了。 另一边,摆脱了贵族青年后,诺曼继续牵着酒疏往前走。 他年轻美丽的爱人似乎根本不在意刚才那个贵族青年的话,依然亲密地依偎在自己身旁,十指紧扣。 诺曼握紧酒疏的手,陷入了沉默。 虽然不断告诉自己,酒疏不会把刚才那个候选者的话放在心上,但心中的不安还是加剧了。 在变得年轻之后,诺曼似乎并没有像自己从前想象的那样得到满足,反而愈发患得患失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张年轻的容颜恢复的手段不算体面,他每天都会坐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脸,似乎在害怕着某天自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尤其是在度过了与爱人光明正大确定关系的这段日子之后,他已经再也无法想象自己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得到之后的失去,只会令人更加痛苦。 刚才那个贵族青年的话撕下了他伪装的平静表面,那些所谓的终将会显露出真面目的话语让他心中的不安彻底暴露出来。 诺曼想起了刚才那些蠕动的诡异血肉,手指有些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下意识抿紧了嘴唇,脸色苍白。“……” 酒疏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漂亮的蓝眼睛看向身侧的惩戒对象:“在想什么?” 诺曼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酒疏清澈的湛蓝瞳孔,怔忪片刻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没什么记,只是在想刚才那个人为什么要对我有如此大的恶意。” “……别放在心上,那只是些疯话而已。” 对酒疏来说,那个贵族青年根本无关紧要,他所在乎的只有惩戒对象一个,所以他刚才根本没有在意那些诅咒,不过现在看来对惩戒对象的影响似乎还挺大的。 酒疏看着没说实话的惩戒对象,想了想,柔声道:“还是说在吃醋?” 吃醋吗?诺曼垂下漆黑的眸子默认了这个答案。 他当然是吃醋的。 在变得年轻之后,诺曼除了逐渐隐藏起来的不安之外,占有欲也变得强烈了许多。 比起苍老时自卑怯懦的自己,现在的诺曼变得越来越贪婪了。 虽然酒疏给诺曼的爱一直是温暖的,满足了他一切过分的要求,无论是整日待在一起,还是床榻之上那些亲密的举止,酒疏都从未拒绝过他。 诺曼知道这已经是最完美,最美好的爱意了,能够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的他应该已经无比满足了。 毕竟曾经这便是他所能幻想到的最美好的结局。 但人或许就是这样,贪欲永远得不到满足。 明明在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想要变得年轻些,能跟自己心爱的爱人一起走在阳光下,再也不去在意他人的眼光和议论。 可现在,诺曼发现自己想要的越来越多了,他想要爱人的眼中永远只有自己,愈发偏执的爱意让他越来越不想要酒疏与外人接触。 有时候甚至会产生想要将自己心爱的酒疏永远禁锢在身边,这样就可以永远幸福生活在在一起的想法。 身为年长者的诺曼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无比丑恶的,他根本无权去禁锢一个自由的灵魂,真正的爱意从来不该是这样病态的占有。 但内心的想法是无法遮掩的,即使表面上再如何冠冕堂皇,诺曼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越来越深的空洞,那是无法被满足的爱欲。 他只能将其隐藏在心底,外表则表现得愈发温文尔雅。 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够留住自己的爱人。 而酒疏仿佛看穿了诺曼心底一切罪恶的欲望,弯起漂亮的蓝眼睛,亲了亲惩戒对象的脸颊,手臂环抱住他的脖颈,整个人都靠在了诺曼结实宽厚的怀中。 亲密得如同连体婴一般,是最能填补诺曼心中空洞的姿势。 “我爱着的只有你,不要在意其他人。”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酒疏说出了诺曼最想要听到的承诺。 虽然酒疏对诺曼说过无数次类似的承诺,但每次听到,诺曼还是会忍不住心头的悸动,他心中仿佛被某种温暖的情绪填满,重新拥抱住了酒疏。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心中一直未消散的患得患失和病态的占有欲才能得到稍许的满足。 拥抱了许久,外面的天色已经快要正午时分了,诺曼恍然般想要松开怀抱继续去约定好的镇子上逛一逛。 酒疏却拒绝了这个提议。 “算了,或许今天不是时候,我们改天再去吧。” 酒疏慵懒地靠在诺曼怀中,看着附近愈发潮湿,似乎正发生某种不祥变化的走廊墙壁,如此说道。 “可是……” 诺曼想起刚才还满脸期待的爱人,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他有些害怕是因为自己。 他不想让酒疏因为自己有任何不开心。 或许是刚才那些举动太出格了,是自己刚才的沉默和坏情绪影响了酒疏。 诺曼张了张嘴,想要说不要在意自己,下一秒却被酒疏白皙的指尖挡住了嘴唇。https:ЪiqikuΠet “别想太多,我只是突然不想要出去了而已,或许我们可以去房间里休息……” 记酒疏靠近诺曼,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就在他苍白的脸庞处,微凉的吐息仿佛火苗般将诺曼的脸庞染上绯红。 他知道,一定是酒疏感觉到自己的心思了,或许是今天穿的衣服太薄,所以才被感觉到了。 诺曼看着怀中爱人,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了酒疏雪白美丽的容颜,有些着迷地看了许久,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他耳根通红地抱紧酒疏,呼吸有些不稳,原本属于年长者的稳重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在年轻爱人带着笑的目光中,两人进入了附近的一间空置客房。 咔哒——锁紧的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也将房间内灼热的空气锁在了里面。 似乎有肢体缠绕在一起的声音隐隐传出,又都归于一片暧昧的水声。 直到傍晚时分,房间内才恢复了原本的平静,酒疏汗湿的发丝贴在弧度优美的下颌,雪白的脸颊上似乎还有未退却的薄红。 他趴伏在暗色床单上,露出被单外白皙光滑的脊背,明暗色调之下愈发显得唇红齿白。 睁开眼,他的目光在房间四面的墙壁上扫过,在注意到那些愈发潮湿的痕迹后微微一顿,片刻后才收回了目光。 似乎情绪越激动,变化就会越明显,无论是正面情绪还是负面情绪都一样。 酒疏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躲进了惩戒对象结实的胸膛里,目光从惩戒对象映在墙壁上扭曲的影子上扫过,重新闭上眼睛,懒得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第 50 章 2.13《玫瑰庄园》 而诺曼看着怀中沉沉睡去的爱人,目光缱绻,他小心地调整姿势,确保枕在他臂弯的酒疏能够睡得舒服,然后才跟着一起睡去。 直到深夜时分,诺曼害怕酒疏饿到,吩咐佣人做了夜宵,而酒疏依然很疲惫的样子,他把头埋在诺曼肩头,声线还带着未散的沙哑:“好。” 度过了一个荒唐的白天后,他确实有些饿了,但同时身体上的过度欢愉也让他很是困倦,根本睁不开眼睛。 诺曼心疼地搂紧酒疏,吻了吻年轻爱人的额头,眼神温柔:“等夜宵到了我再叫你,继续休息吧。” 肤色雪白的金发青年闻言便继续依偎在诺曼怀中,金色发丝散乱地披在背上,显出线条优美的肩胛骨,他很快呼吸平缓再次睡了过去。 诺曼看着酒疏沉静的睡颜,手掌轻轻摩擦他细腻的肌肤,温存地看着自己的爱人,许久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似乎沉醉在这段温暖的恋情中无法自拔。 但下一秒,当他的目光下落,扫过自己放在酒疏纤细腰肢上的手臂时,漆黑瞳仁便猛地僵住,仿佛看到了什么原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苍白的皮肤上,一块逐渐蔓延的黑色霉斑无比刺眼。 “……” 诺曼的呼吸有一瞬的紊乱,就连身后被昏暗灯光拉扯得扭曲的影子都变得更加可怖了。 但他知道怀中的爱人还在休息,所以并未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沉默地将那只产生变化的手臂从酒疏身上挪开,似乎是害怕弄脏了自己的爱人。 门外,已经做好夜宵的佣人已经再次来到了客房前,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否要送进去,她似乎很好奇房内的一切,但紧闭的房门让她无法窥探。 只能听到门内传来老伯爵阴沉磁性的声音:“放在那里吧,不必进来。” 女佣有些遗憾地将夜宵放在一旁的地毯上,还散发着热气的食物盛放在精美瓷器之中,用托盘托着,并不担心被地毯上的灰尘弄脏。 女佣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只是在走廊拐角时还是没忍住偷偷蜷缩起来,想要看看是谁来取餐。 她有很长时间都没见过那个叫做安格斯的美少年了,实在想念。 如果可以见他一面,就算要被老伯爵责罚一番也心甘情愿。 然而事与愿违,来取餐的并不是安格斯,而是老伯爵。ъiqiku 身形高大的老伯爵脸色苍白,看不清表情。 只能看到他的动作有些异样,打开房门后便走到不远处搁置夜宵的地方,低头看着自己衣袖下的手臂,久久未动。 看着老伯爵那诡异站立的侧影,女佣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恐惧。 她倚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偷看着,突然发现周围的墙壁变得很潮湿,滴答的水珠顺着她扶着墙壁的手指下滑,几乎要淋湿她的衣袖。 而老伯爵似乎并未发现墙壁的变化,依然站在不远处。 他惨白如死尸般的脸庞被淹没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之中,显得有些阴森。 女佣此时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不知从何处来的恐惧让她呼吸困难,只能蹲坐在地上,想要移开眼睛,却根本无法动弹。 在她的视线中,老伯爵终于缓缓有了动作,他似乎在用力撕扯着自己手臂上的东西,苍白的大手用力到可以看到突出的青筋。 女佣不知道老伯爵在干什么,她只能看到一些黑色浓稠的液体和血肉掉落在地毯上,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而老伯爵的手臂也因此露出了森森白骨,甚至能看到尚且附着在骨骼上的碎肉和血管。 这吊诡的场景在阴森的城堡走廊中显得分外惊悚。 女佣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尖叫出声,好在仅存的理智让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仿佛预感到了出声后的结果。 那个理智崩溃荡然无存的结果。 但即使已经尽可能地不再出声,她沉重的喘息声也有些太过刺耳了。 原本正专心撕扯着手臂血肉的老伯爵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他朝着女佣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双盛满了痛苦和怨毒的眼睛在黑暗中变得扭曲恐怖。 仿佛有一个臃肿可怖的怪物披着人皮,在老伯爵苍白无血色的皮囊内蠕动,仅从眼部的空洞处透露出缝隙,阴森森地窥伺着她。 要将她这个偷窥者撕成碎片。 女佣贴在墙壁上,目光颤抖地看着老伯爵幽暗阴冷的眼睛,鼻间萦绕的潮湿味道加剧了她的恐惧,恐惧到几乎要晕厥过去。 “诺曼?” 就在女佣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恐怖的老伯爵抬步走来的时候,客房内突然传出了一声呼唤。 略带沙哑的声音如同羔羊一般绵软,随之响起的是有人赤足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带着轻快的沙沙声。 仅仅听到便能让人想象到那人温柔的动作举止。 呼唤的声音里更是充满了依恋,让任何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耳根发软。 听到声音后的老伯爵似乎有片刻的惊惶。 他收回将要走向女佣所在墙角的脚步,匆匆将手臂收回背后,但女佣仍能看到那些蠕动着的黑色血肉在他惨白的小臂骨骼上缠绕生长。 怪物一般。 女佣脸色煞白,她来不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便看到客房内的那人露出了半张侧脸。 雪白的脸颊上是一双清澈湛蓝的眼睛,在房内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无比温暖。 是她朝思暮想的安格斯。 “诺曼,你好慢,我饿了。” 安格斯湛蓝色的瞳孔在灯影交错下美得无法言喻,比女佣记忆中最湛蓝的天空还要干净美丽。 他只穿了件宽松的白色长衬衣,松垮垮的衣领露出光洁白皙的肩头,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老伯爵的恐怖之处,伸出手搂住了老伯爵的脖子。 整个人都依偎在身形高大的男人怀中,漂亮的侧脸贴在男人的胸膛,半敛着的眸子似乎带着些猫儿般的慵懒。 看着这一幕,女佣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从没想过,在外人传言中一直是被老伯爵强迫的美丽青年在私下里时会是这副充满依恋的模样。 就好像他和老伯爵是两情相悦的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 女佣似乎始终不想承认眼前的这个事实,她脸色苍白地想,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抱歉,是我太慢了,很饿了吗?” 老伯爵带着愧疚的声音柔和得仿佛甜到乏味的蜂蜜水,与刚才那个露出阴郁骇人眼神的苍白怪物判若两人。 “其实也没有,只是很想你——” 安格斯笑着亲吻了一下老伯爵的脸庞,轻柔而充满了眷恋:“一点都不想跟你分开,所以别离我太远。” 老伯爵阴郁的眉眼瞬间便柔化了,他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上多了抹笑容,仿佛因为爱人的这句话感到无比开心。 俊美的容颜终于让人有了些实感,而非被那些可怖的情绪掩盖,根本看不出容颜的美丑。 远远看去,贴在一起的两人就像一对极相配的伴侣。 只有女佣知道那个被安格斯拥抱着的高大男人有多可怕。 那只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臂上遍布蠕动着的恶心的血肉。 怪物,老伯爵是个怪物。 一定是老伯爵这个怪物蛊惑了安格斯。 否则安格斯怎么可能会与老伯爵这么可怕的人在一起,即使恢复了年轻时的容貌,但老伯爵依然是那个性格怪异的家伙,根本不可能会有人爱上。 女佣如此喃喃着。 她想要告诉安格斯快点逃离,不要再靠近老伯爵,不然谁也不知道这个怪物哪一天会彻底暴露本性,伤害到安格斯。 但她已经被吓得浑身发软,根本说不出话来了。ъiqiku 只能努力伸出手,被墙壁浸湿的手臂上仿佛沾染了黑色的霉斑,在灯光下显得暗淡阴森。 而她竭尽全力也不过是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微不足道的抓痕而已,根本引不起什么注意,女佣露出绝望的眼神。 在她的视野中,安格斯被老伯爵紧紧拥抱在怀里,就仿佛被恶魔诱拐走的纯洁羔羊,无辜至极。 被蒙在鼓里的安格斯不知道会在接下来的夜晚里遭遇到怎样可怕的事情。 然而下一秒,满脸绝望的女佣却与安格斯对上了视线。 那双湛蓝的眼眸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冷静,也更加平淡。 女佣瞳孔微微扩大,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被看见了,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安格斯的表情如此平静。 为什么没有如她预想中那样赶快挣脱老伯爵的桎梏,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是没有看到老伯爵的真面目吗? 女佣努力探出手,向安格斯指了指老伯爵身后的方向,她看到安格斯似乎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了老伯爵狰狞恐怖的手臂。 那些恶心的黑色血肉。 安格斯终于发现了隐藏在老伯爵虚伪面具后的真面目。 然而女佣还来不及为此感到欣喜,安格斯便又收回了目光,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他只是有些困倦地蹭了蹭老伯爵的胸膛,催促他快点拿回食物,他想要休息了。 老伯爵依然将手背在身后,闻言表情温柔地道:“好,你先回去吧,外面冷,我一会儿就把食物拿回去。” 安格斯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房间里,女佣看到他最后瞥来的视线里,是与他美丽脆弱的外表极不相称的淡然。 就好像早已知道了真相,却依然选择接受老伯爵这个可怕的怪物。 “……” 女佣睁大眼睛,无法理解,又或者只是不愿相信安格斯会真的与老伯爵相爱,颤抖地倒在地上。 终于再也无法承受今晚遭遇的一切,晕厥了过去。 而不远处, 诺曼看着自己逐渐恢复如初的手臂,漆黑眼瞳中明暗不定,颤抖的手掌显露着他此刻心中复杂痛苦的情绪。 这些再度出现的诡异血肉撕碎了他短暂的幸福幻想,也将他从与爱人两情相悦的温馨拽回到了冰冷的现实。 被撕裂的伤口正在愈合,但依然能看到伤口之下那些狰狞蠕动的血肉,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 一个妄想着与爱人长长久久的怪物,最终或许只会得到最不堪的结局。 诺曼漆黑的瞳孔显得有些空洞,压抑着近乎悲哀的不甘和对这些丑陋血肉的怨恨,直到片刻后才勉强稳定了情绪。 拿起地毯上的托盘,诺曼转身回到了房间。 他的爱人还在等待,不能耽搁太久,至于刚才那个偷窥的视线,以后再处理也不晚。 房间内,酒疏正坐在床边抬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墙壁上渐渐加深的潮湿痕迹,知道那个偷窥的女佣过了今晚只怕要精神失常一段时间了。 惩戒对象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甚至因此对周遭的一切都产生了某种无可名状的影响。 精神脆弱的人探究太多关于惩戒对象的事情只会造成精神崩溃的结果。 “快来吃吧,抱歉,我刚才耽误太久了……”诺曼将夜宵放到桌子边,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始解释。 他收在身侧的小臂肌肉微微紧绷,紧张而不安,似乎因为要向爱人撒谎而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酒疏无声地叹息,知道现在还不是捅破窗户纸的时候,一旦揭开真相,惩戒对象的精神状态进一步恶化的话,事态就有些无法控制了。 而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安抚,白天的事情已经刺激过一回了,短时间内最好不要再有太大的精神波动了。 所以酒疏只是搂住他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他苍白的脸庞,打断了他的解释:“没关系,我现在又困又饿,我们快点用餐吧,记得下次别离开我那么久了。” “我已经快要离不开你了。” 酒疏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诺曼,满是爱意和依恋的语气让诺曼怔了怔,阴郁的眉眼变得温柔缱绻。 显然,年轻爱人对自己依恋让一直不安的他很是满足。 心中那些不断膨胀的偏执占有欲也停止了扩张,嘴角控制不住地勾了起来,年长者的沉稳也遮不住那从心底散发出的欢喜。 “好,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这次都是我的错。” 诺曼笑着说道,他亲了亲酒疏的脸颊,迷恋地从眼角亲到了鬓发,很不想放开。 但他还记得酒疏饿了,便体贴地不再继续,而是拿起一旁托盘上的碗碟,摆放在了小桌上。 夜宵是简单的肉粥,因为酒疏夜里只想喝些热粥。 “喂我吃吧。” 酒疏突然贴在正在摆放餐具的诺曼背后,动作亲密地亲了亲诺曼的耳尖。 诺曼红了耳朵,他有些难为情,因为刚才摆放餐具时他满脑子都是想要喂酒疏吃饭的想法,现在突然梦想成真,反而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动作小心地拿起勺子,轻轻吹凉了一些才递给酒疏。 “啊——”酒疏弯起漂亮的蓝眼睛,微微张开红润的嘴唇,咽下勺子里的食物后嘴唇变得愈发晶莹饱满。 “很好吃。”酒疏看着盯着自己嘴唇看的惩戒对象,笑了下,索性坐到了他怀里,也拿起一个勺子喂了起来。 诺曼抱着怀里温软的身体,苍白脸庞微红,原本低落的情绪稍微褪去,两人就这样你喂一口我喂一口的,喝完了两碗粥。筆趣庫 然后一起去盥洗室里洗漱了一番后重新躺到了床上。 酒疏看了一眼墙壁上渐渐淡去的潮湿痕迹,眼神温和地亲了亲诺曼苍白的脸庞。 他希望惩戒对象能快点好起来,一直这么痛苦下去他也很心疼。 不过还是急不得。 酒疏掩下眸子里的无奈,只能将自己贴在惩戒对象怀里,以此来安抚这个时刻都在不安的爱人。 诺曼搂住突然变得很黏人的酒疏,只觉心脏里软绵绵的,他正与爱人互相依恋着,这样的事实让他感到无比满足。 满足到似乎可以忘却掉之前看到那些肮脏血肉时的恐惧和怨恨。 也许那些扭曲蠕动的血肉只是意外而已。 只要在出现之后割掉就好了,只要不被爱人发现就好了。 然后他们就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一定会的。 诺曼搂紧怀中的酒疏,苍白的手掌微微绷紧,仿佛这样就能将心底那些不断蔓延的不安和恐惧彻底掩埋。 翌日清晨,庄园里有人发现了晕倒在墙角的女佣。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发现她变得神情慌乱,似乎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语无伦次地喊着怪物之类的字眼,却根本说不清楚看到了什么。 这让庄园里变得人心惶惶的,不过很快就在老伯爵的镇压下不再提及,只有庄园内的气氛变得日渐压抑起来。 但也无关紧要,毕竟在这座属于老伯爵的庄园里,其实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以前传出过许多灵异事件,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件事或许也是如此,几个星期后便会被健忘的人们忘却。 管家走在满是潮湿气息的走廊上,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皮耷拉在眼睛上,似乎连睁眼都是一件极其费力气的事情。 突然,他看到远处的走廊上,老伯爵和那个名叫安格斯的美少年正站在那里。 返老还童的老伯爵面带笑意,漆黑瞳仁里满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浓稠爱意,苍白脸庞上的笑容充斥着对面前爱人病态的迷恋。 老伯爵似乎变了许多。 管家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一幕,几乎要回忆不起以前老伯爵的样子了,那张阴郁的脸和脸上阴沉的表情。 自从爱上安格斯之后,老伯爵就变得越来越可怕了,对安格斯的爱让他越发疯魔。 想起最近这段时间老伯爵身上的变化,管家心底不禁一阵阵发凉。 而老伯爵的对面,美丽纤细的青年正笑着亲吻他的脸颊,如同一对正常情侣一般黏在一起。 这似乎是很正常的画面。 但管家看着这一幕,却露出了恐惧至极的表情。 他颤抖着收回目光,快步走向相反的方向。 不只是因为老伯爵在太阳光照射下越发扭曲的影子,更是因为安格斯雪白脸颊上美丽到近乎虚幻的笑容。 虽然庄园里一直流传着老伯爵强迫安格斯的说法,但是最近,管家总是会产生一种错觉。 一种安格斯或许并非被强迫,反而乐在其中的错觉。 就像现在,管家心中竟有种莫名的感觉。 觉得安格斯或许早已看到了老伯爵那臃肿可怖的影子,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依然与老伯爵温存地靠在一起。 比起暴露着恐怖表象的老伯爵,这个外表美丽,面对恐怖的真相却平静到诡异的年轻人更让管家不寒而栗。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疯了,管家在这一刻竟然觉得他们或许真的很相配。 一个怪物和爱着怪物的人类。 第 51 章 2.14《玫瑰庄园》(二合一) 越来越怪异了。 这座庄园,这个世界。 管家脑海中浮现着老伯爵恐怖的影子和安格斯带着笑的脸庞,脆弱的理智已经摇摇欲坠。 他的直觉告诉他已经不能再继续思考下去了,但目光还是忍不住从走廊墙壁上那些潮湿的霉斑痕迹上扫过。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他眼中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脸色愈发惨白,走路也开始蹒跚起来,仿佛已经行将就木。 管家这副怪异模样看得附近的女佣们满脸错愕,都不敢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管家直到走出城堡才感觉自己好了一些。 他呆在庄园的花圃附近,好半天都没敢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城堡,仿佛那里藏着什么无比恐怖的事物。 就在管家陷入莫名的恍惚的时候,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偷偷摸摸的呼唤声:“管家叔叔!” 管家扭头,这才发现是已经许久未见面的朱莉小姐。 自从当初朱莉和里德的事情被发现后,朱莉就被关起来了,管家也有许久未见她了。 朱莉还是跟从前一样美丽,棕色长发和绿眼睛让她显得分外单纯。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没有佣人在附近后才松了口气,从树荫后走出来,激动地向管家说着自己是怎么好不容易逃到这里来的。 她之前一直被关在庄园偏僻的小房子里,虽然佣人们没怎么为难她,她甚至可以偷偷跑出去。 但是碍于老伯爵的威严,佣人们并不敢让朱莉跑到城堡里去,毕竟万一引起了老伯爵的注意,遭殃的便是她们了。 所以朱莉一直见不到管家,如今确实很想念这个和蔼的管家叔叔。 管家以前一直拿她当做自己的孙女看待,曾在朱莉要被迫嫁给老伯爵时感到惋惜。 因此而私下里帮助朱莉和里德偷偷相会了几次,这一切朱莉都记在心里。Ъiqikunět 她很感激管家的帮助,并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报答这些曾帮助过她的好人,不过今天她来找管家倒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更加重要的事情。 “管家叔叔,我听说,老伯爵变年轻了是吗?” 朱莉皱着眉头,有些急切地问道:“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管家表情麻木地看着面前的朱莉小姐,面对这张依然清丽动人的脸庞,被恐惧压抑的心灵似乎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朱莉的问题让他有些难以回答。 他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惨白的脸上露出难以遏制的恐惧,看得朱莉微微一愣,随即便更加急切起来。 “是不是老伯爵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朱莉想起恋人里德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脏都揪紧了。 老伯爵返老还童的事情是最近才传到她耳中的。 当初因为和作为老伯爵嗣子的里德偷情的事情而被关起来后,老伯爵只来过一次。 在她将心中的愤怒和厌恶全都宣泄出来,怒骂老伯爵的丑陋恶心之后,老伯爵就好像忘了自己一样再也没来过。 朱莉本来乐得自在,毕竟还可以时不时溜出庄园去见恋人里德,她根本不在意这个性格阴沉不讨喜的老伯爵。 她甚至想要直接与里德一起私奔,但是里德拒绝了,说自己暂时没办法给她更好的生活环境,他们必须徐徐图之。 虽然朱莉不太明白,但她很听从恋人的话。 再加上家族那边已经与自己这个爆出丑闻的女儿断绝了关系,她已经无处可去了,索性就在庄园里留了下来。 而就在最近,老伯爵返老还童的事情让恋人里德变得有些激动。 他告诉她,老伯爵一定是在私下里研究了巫术,与魔鬼做了交易,所以才会变得年轻的。 “我查到的情报是老伯爵在用鲜血沐浴,最近领地内失踪了许多少年少女……”里德神情肃穆地说着,紧皱的眉头让朱莉心疼极了。 她知道自己的恋人是一个怎样悲天悯人的好心人,一定是在为了那些失踪的无辜孩子们感到悲伤。 所以当里德请求她进入庄园里搜寻证据后,朱莉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为了恋人,也为了那些失踪的孩子们,她一定要查清楚老伯爵返老还童的真相。 什么遗传病被治疗好的说法,朱莉根本不相信。 对于那个整日阴沉着一张脸的老伯爵,朱莉从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 “管家叔叔,事情就是这样,您一定要帮帮我,告诉我吧,老伯爵究竟做了什么?” 朱莉面露恳求,而管家看着朱莉清澈的绿眼睛,犹豫了许久,因为恐惧,他还是没说什么。 但在朱莉的不断请求中,他最终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牛皮本子,将它递给了朱莉。 管家其实也并不清楚庄园里这些异变的具体缘由,只知道老伯爵便是恐怖的根源,而他身旁的安格斯也是这无尽恐怖中的一部分。 “看完之后就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回来了。” 管家声音颤抖地嘱咐道,他并不希望朱莉去探寻那些恐怖的真相,但或许是最近压抑的生活让管家很想要倾诉庄园里这些只有自己发现了的异常变化。 他将自己的日记本给了朱莉。 里面记载了老伯爵这段时间来的变化,那些令人恐惧的变化。 朱莉接过日记本,有些茫然,但管家并未多做解释,他起身步伐踉跄地离开了,已经到了工作时间,该回到城堡去了。 管家不敢惹怒老伯爵,他看着不远处那座在自己眼中无比恐怖的城堡,很想要逃离,但被恐惧填满的大脑已经没有了逃离的勇气。 一种可怕的压抑感让他觉得自己或许逃到哪里都没用,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只要不去惹怒可怕的老伯爵。 管家彷徨地想道,很快就回到了城堡里。 而身后,朱莉也翻开了手中的日记本,前面的都是些平凡的日常,关于挑剔的老伯爵训斥佣人们的事情。 直到继续往下翻,朱莉终于翻到了感兴趣的内容。 【今天的老伯爵变得有些奇怪,他似乎在照镜子,可他以前明明很讨厌镜子。 自从朱莉小姐辱骂过他之后,老伯爵的性格就愈发扭曲了,甚至连大白天房间里都不许透出半点亮光,我知道他是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他或许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苍老,唉。】 【……他开始看着自己袖扣处的蓝宝石发呆,就像是将蓝宝石看成了其他东西一样,表情很奇怪。 算了,我看不透老伯爵的想法,他最近脾气越来越怪了,希望不要惹怒他。】 【老伯爵的手上多了许多细小的伤痕,像是被剪刀划伤的,佣人们打扫出的废物篓里还出现了许多被剪碎的纸片,难道老伯爵是在做什么奇怪的纸艺品吗?】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老伯爵是在微笑吗?太可怕了,这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最可怕的事情了。】 【老伯爵对安格斯的偏爱已经无法遮掩了,完全坠入了爱河。 痴迷的样子就像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 我甚至开始觉得,为了得到安格斯,老伯爵或许可以付出自己拥有的一切。 不,大概是错觉吧,老伯爵这种冷酷至极的人,这个比最古板的旧贵族还要墨守成规的老派贵族真的会如此爱着一个年轻人吗? 应该只是对年轻皮囊的些许迷恋,可怜了那个美丽的年轻人了……】 【……他命令我将这些通灵仪式全都散播出去,尤其是那些候选者们,除了安格斯。】 安格斯? 朱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这段时间经常从路过房间的女佣们口中听到,似乎是一个极为美丽的青年,如她当初一样被老伯爵囚禁在了庄园里。 大概也是个很可怜的人吧。 朱莉惋惜地想道,决定在找到证据打败老伯爵后就将这个可怜的青年救出去。 朱莉又翻了下手中的日记本,小小一匝却很厚实,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她只能大致的看一看。 并没发现有关那些失踪少年少女的线索,最引人怀疑的便是老伯爵命令管家散播出去的那个通灵仪式。 朱莉决定今晚就去候选者们的房间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更详细的线索,说干就干,朱莉很快找好了晚上潜入的位置,躲在城堡外,只等夜色降临便进去一探究竟。 而在管家快步离开后,酒疏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瞥了一眼管家的背影,又将目光收回,继续靠在惩戒对象的怀中。 诺曼看着紧紧贴在自己怀中的酒疏,显然很是满足,幸福得连身后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都变得安分多了,不再张牙舞爪地膨胀。 “今天想去你的房间睡午觉。” 酒疏眯了眯漂亮的蓝眼睛,走廊外难得的暖阳照的他有些懒洋洋的,整个人都挂在了诺曼身上。 这段时间总是在一起抱着抱着就随便找了个房间睡在一起,酒疏今天想换个地方了。 诺曼将酒疏小心抱在怀里,迷恋地亲了亲他的脸颊,笑容温煦:“好,那就去我房间休息。” 诺曼从不会拒绝酒疏的任何要求,他带着怀中的爱人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被佣人打扫过的房间干净整洁。 宽敞明亮的房间内弥漫着目前上层社会流行的淡淡熏香味道,遮掩了房间内潮湿的气息。 墙壁上的霉斑痕迹似乎也被佣人们打扫干净了,又或许只是最近老伯爵不回来居住,所以变得淡了许多。 目光轻扫过房间内的一切,酒疏从诺曼坚实的怀抱中下来,走到房间的桌子旁边,看着那厚厚一摞没有处理的公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惩戒对象毕竟是个统治大片领地的公爵,名下资产众多,即使事业心不怎么重,但每天依然都需要处理许多公文。 而这几天,彻底沉迷恋爱的惩戒对象似乎真的把这些公文给抛之脑后了,这让酒疏有种自己成为了祸国妖姬,蛊惑君王不早朝的错乱感。 他白皙的指尖轻轻触及公文上那些字迹华丽的文字,背对着诺曼的身影看不出表情,只能听到轻柔的声音中夹杂着笑意:“诺曼的字写的很好看——” 诺曼上前一步,搂住酒疏,眼神温柔地道谢:“谢谢,你的字也很好看。”他从不吝于夸赞自己美丽的爱人。 在他眼中,酒疏每一处都完美的毫无瑕疵,他可以将不重样的赞美之词说上一天都不会厌倦。 但酒疏接下来的话便让诺曼有些不知如何应答了。 “——不过总觉得很熟悉呢,跟我之前的一个笔友很像。” “……是吗。”诺曼磁性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异样,他抱着酒疏的手臂微微紧绷。 酒疏颇有兴致地抬起头,看着惩戒对象有些躲闪的眼神,清澈的湛蓝瞳孔里带着恶作剧般的笑意。 “是啊,他的字还不错,当然我更喜欢你的,谁让他之前老是说你的坏话。 我当时还很生气呢,可是后来渐渐不联系了之后又觉得有点抱歉了,毕竟他不了解你,我可以跟他解释的,没必要断了联系。” 其实断了的原因主要还是在确定关系之后,惩戒对象没日没夜的与他黏在一起,书信交往自然就断了。httpδ:Ъiqikunēt “……这样啊,那确实很遗憾。”诺曼声音沉沉,似乎真的在表示遗憾,目光却避开酒疏干净漂亮的蓝眼睛,负罪感让他不敢直视酒疏。 “或许你们可以想办法重归于好。” “不会吃醋吗?”酒疏故作困惑地问道,诺曼顿时僵了一下。 最后还是维持住年长者的沉稳,温声解释道:“只是笔友的话,我并不介意,只要你愿意,我并不会干涉你的人身自由。” “你还年轻,本就该多交些朋友。” “是吗?太好了,那我可以跟那些候选者们一起出去玩吗?” “……” 酒疏看着突然沉默,似乎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回答才合适的惩戒对象,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漂亮深邃的蓝眼睛笑得水光潋滟,诺曼看着爱人美丽的笑脸愣了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无奈地搂住自己年轻的爱人,知道自己是被逗弄了。 但他并没生气,反而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怀中的酒疏目光柔软到了极致。 “抱歉,我还是有点吃醋的。” 诺曼这次很坦诚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顿了顿,他想要说出自己就是那个笔友的真相。 而酒疏却已经不在意了,他搂住诺曼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声音温软:“其实只是想要对那个笔友说,诺曼你跟他说的完全不一样,要好上千倍万倍。” “也很想告诉他,我当初说错了,并不是喜欢上了诺曼——”酒疏拉长语调,诺曼的心脏随之绷紧,紧张的情绪直到酒疏说出了下半句话才彻底消散:“而是爱上了诺曼,很爱很爱。” 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仿佛要跳出胸膛,诺曼耳根红透,即使早已习惯了年轻爱人的直白,还是忍不住为了这句简短的爱语脸红心跳。 难以纾解的爱意化为绵密的吻,热切而又沉迷地与酒疏唇齿相接,暧昧的水声在房间内清晰可闻。 “我也爱你,非常爱,非常爱。” 诺曼的声音带着深沉的爱意,随着动作的继续,桌边摆放的公文被碰掉在地,散乱的纸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变得更加褶皱了。 直到房间彻底恢复了安静,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酒疏还有些呼吸不稳。 低低的喘息声从微肿的嘴唇泄露,显出玫瑰花一般的艳色。 他疲惫地枕在柔软的大床上,好半晌才睁开眼睛,嗓子都变得沙哑了,目光从微微潮湿的墙壁上扫过。 酒疏觉得自己或许该禁欲几天了。 惩戒对象的身体大概也开始异化了,精力充沛得不像话。 或许惩戒对象自己没发现,但在他情绪激动时,酒疏偶尔会触摸到一些不属于人类的潮湿部分。 刺激太过,连他都有点熬不住了。 酒疏这样想着,瞥了一眼身旁目光餍足地看着自己的惩戒对象,想了想,突然开口道:“其实那个笔友确实挺好的,我很喜欢他做的纸玫瑰,真的很好看,可惜很多天都没有再收到了。” 精力太充沛的话,找个其他方式消耗就好了。 诺曼听到酒疏的话后,漆黑瞳仁愈发温柔,他声音温润:“是你房间里摆放的纸花吗?” “确实很漂亮。”诺曼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爱人喜欢自己制作的玫瑰花,这一点让诺曼无比欢喜。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向爱人坦白这件事情了。 或许制作一千朵玫瑰花送给他,然后再说出那个笔友就是自己的真相,爱人会稍微不那么生气。 “那你说我写封信给他,他会原谅我这段时间的不辞而别,继续送我玫瑰花吗?”酒疏弯起漂亮的蓝眼睛,依偎在诺曼怀中希冀地说道。 “一定会的,没人会生你的气。”诺曼似乎害怕自己的爱人会为此感到彷徨不安,无比郑重地回答道。 诺曼俊美深邃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无比认真,看得酒疏笑意更深。 表现得太明显了,即使再傻都能看出不对劲了。 但沉迷在恋情中的诺曼似乎跟那些陷入恋爱中的恋爱脑年轻人一样,彻底失去了往日的智商,并没发现自己早已露出了马脚。 他依然在想着过几天的道歉。 要准备一千朵玫瑰并非简单的事情,或许今晚就要开始准备了。 这样想着,在酒疏因为过度疲惫而睡去之后,诺曼便悄悄从床上起来,拿出了房间暗格里的纸玫瑰。 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折纸玫瑰了,因此只剩下寥寥五十多支,诺曼眉头微皱,抿紧了唇。 他把这些纸玫瑰放回去,拿出之前备好的制作材料,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房间。 走到一半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折返回去,亲了亲酒疏趴在枕头上的侧脸,目光柔和。 就离开片刻,他粘人的爱人应该不会发现吧。 诺曼有些抱歉地想着,又亲了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走出了卧室。 在他离开之后,睁开眼睛的酒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柔和了许多,轻笑出声。 走出房间后,诺曼找了间离卧室比较近的书房,小心翼翼地折起了纸玫瑰。 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灯光下显出无血色的白,与颜色鲜艳的红色玫瑰花瓣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 柔韧的花枝很快成型,花瓣也渐渐叠放在花枝上,柔软如真花一般的花瓣随着动作微微转动,鲜艳欲滴。 在这间昏暗的书房里,脸色苍白的高大男人看着手中逐渐成型的纸玫瑰,阴郁的眉眼变得无比温柔,仿佛看到了爱人接过玫瑰时惊喜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落不下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制作下一朵玫瑰时,他露出袖口的苍白小臂猛地绷紧,瞳孔微微扩散,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那些本该被禁止的声音。 自从恢复青春之后,他也意识到过犹不及的道理,早已禁止了在庄园里举行通灵仪式,并且命士兵们牢牢看管那些候选者,现在出现在耳边的声音根本不该出现才对。 而且似乎是女人的声音,诺曼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眉头紧锁,漆黑瞳仁中有些茫然,下一秒,胸口便传来闷痛的感觉。 咳咳—— 殷红的鲜血混杂着黑色的内脏碎块被男人吐了出来,他怔怔地看着地毯上那些蠕动着的内脏碎块,脸色近乎死白。 而此时,城堡的另一处房间内, 朱莉看着房间里摆放好的阵法仪式,按照要求念诵了一番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这让朱莉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自己会有所发现,可谁知城堡里守卫森严,候选者所在的房间也都被守卫把守着,只找到了一个早已离开庄园的候选者的房间。 按照从房间里找到的仪式要求,她布下了阵法,可现在却一无所获。 朱莉有些迷茫,她想了想决定直接去老伯爵的房间一探究竟,没记错的话,老伯爵每晚都睡得很早,或许他现在已经沉睡,正适合去搜寻一番。 这样想着,朱莉难免有些害怕,毕竟老伯爵一直是她的心理阴影,这个可怕阴森的男人在朱莉眼中堪比魔鬼。biqikμnět “……”深吸一口气,朱莉还是鼓起了勇气。 她想着恋人里德愁容满面的脸,还是坚持了下来,她要为了里德更加努力才行! 朱莉最终还是按照记忆的路线小心走到了老伯爵所在的楼层,昏暗的走廊是她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她屏住呼吸扶着潮湿的墙壁前行,手下湿滑的感觉让她愈发毛骨悚然。 “咳咳——” 痛苦的咳嗽声音让朱莉整个人一僵,险些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片刻后就发现并不是,只是有一个房间里传来了男人压抑着痛苦的声音。 似乎怕被人听到一样压低了声音,但靠近了还是能听到的。 朱莉走过去,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后,只看到了空荡的房间和地毯上黑色的浓稠血迹。 仿佛凶杀案件的现场。 难道这就是老伯爵藏匿少年少女的地方吗? 朱莉鼓起勇气走入房间,听着房间深处盥洗室内的声音,心脏紧张地跳动着,赶紧观察这间普通的书房。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只有桌子上的这支玫瑰花很漂亮。 拿起玫瑰花,朱莉露出困扰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多想,盥洗室内就传来了男人沉重的脚步声,他要出来了。 “!”朱莉反应迅捷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快速逃离了这里,手中还下意识捏着那支玫瑰花。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身形高大的男人脸色惨白地从盥洗室回到了房间内,他看着空荡荡的桌子,颤抖的手指在桌子上摸索了片刻后,猛地收紧,用力到可以清晰显出苍白手背上的青筋。 他的玫瑰,要送给爱人的玫瑰! 滴答—— 走廊似乎变得更加潮湿了,朱莉躲在走廊的阴影里,看着墙壁上滴落的水渍,面露不解。 而她身后,昏暗的走廊里似乎传来了怪异的窸窣声,充斥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第 52 章 2.15《玫瑰庄园》 夜色愈发深了,整个庄园都浸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只有城堡内的走廊还有微弱的灯光。 被窸窣声吓得浑身发抖的朱莉借着一盏挂在墙壁上的电灯看向身后的走廊。 悠长的走廊内铺着猩红色地毯,墙壁上的油画在昏暗的光影中显得有些压抑,朱莉并没有找到那些窸窣声的来源。 朱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只能白着脸安慰自己应该是听错了。Ъiqikunět 她下意识收紧手掌,这才突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刚才那朵玫瑰花。 看着手中的玫瑰花,朱莉有些惊奇地发现这居然是一朵纸花。 刚才灯光下太过模糊,并未细看,还以为是真花。 不过来不及去想究竟是谁折出了这朵精美到以假乱真的纸花,下一秒朱莉便感觉周遭的墙壁变得更加潮湿了,她的耳边也响起了愈发强烈的窸窣声。 嘶—— 朱莉浑身一僵,不只是因为耳边吵得让她心神不宁的窸窣声,更是因为墙壁上突然快速蔓延的黑色霉斑。 这些诡异蔓延的黑色霉斑充满了海水的腥味,湿润滑腻的触感仿佛某种潮湿的苔藓,摸上去的手感令人寒毛直竖。 朱莉吓得赶紧收回一直放在墙壁上的手,但为时已晚,手掌上已经被染上了潮湿的痕迹,她在衣服上擦拭了好多下都没擦掉。 “是谁——咳咳!” “还回来……” “还回来!!!” 就在这时,走廊深处传来了深沉扭曲的声音,几乎不像是人类的声音了,更像是某种可怖的生物在宣泄内心的愤怒,或许还有痛苦。 因为朱莉能听到其中夹杂着痛苦的喘息和咳嗽声音,似乎是刚才房间里那个人。 朱莉瞳孔紧缩,扭过头,只看到一道扭曲的影子正从走廊的黑暗里蔓延过来。 在看清那道影子的一瞬间,朱莉甚至有种自己在做梦的荒谬感。 那臃肿庞大的影子在灯光照射下不断膨胀着,仅仅只是惊鸿一瞥便能感觉到那从影子中散发出的无比恐怖的气息。 仿佛是某种超出人类认知极限的生物一样,根本不容人类窥伺,即使只是稍加接触都足以致命。 朱莉脸色煞白,她还算坚韧的精神让她强撑着往前拼命跑去。 虽然还不知道这道影子的主人是谁,但她莫名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这道影子看到。 否则迎接她的或许将会是比死亡更加悲惨痛苦的结局。 朱莉大脑一片空白,她来不及去思考方向,只记得自己在不断地奔跑,朝着影子的反方向拼命逃窜。 直到躲进一个储物间里,朱莉才总算松了口气。 透过储物间的门缝,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咳咳—— 是有人痛苦咳嗽的声音,还有沉重的脚步声。 身后追赶她的那个恐怖怪物似乎只是个虚弱的普通男人而已。 但朱莉还记得自己刚才看到那道影子时的恐惧,所以并未放松警惕。 很快,门缝里就出现了一道身形高大的男人身影。 他低垂着头颅,原本打理得当的头发散乱地披散在额前,遮住了上半张脸,只能看到苍白无血色的下颌以及那些遍布皮肤黑色干涸的血痕。 “咳咳——” 男人脚步缓慢,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压抑的痛苦喘息声,口中更是不断渗出黑色浓稠的液体,就像是鲜血一样,慢慢染黑了他的白色衬衣和双排扣马甲。 再加上僵硬的举止动作,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具行走的尸体,恐怖至极。 “还回来……” 男人不知为何似乎已经处于恍惚状态了,不断从口中说出断断续续的话语,能看出他是在忍耐着某种不断加剧的痛苦,以至于精神都处在混沌状态。 但他依然坚持着不肯倒下去,一边扶着墙壁一边寻找那个偷窃了自己珍贵物品的小偷。 “我的……还回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让朱莉感觉有些熟悉,她看着这道逐渐靠近的身影,半晌才想起了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 恐惧和震惊在她深绿色的眼珠里交汇。 是老伯爵! 是返老还童的老伯爵! 看着这副怪物模样的老伯爵,朱莉惊恐地捂住嘴巴,不敢泄露出丝毫声音。 果然跟里德说的一样,老伯爵是跟魔鬼做了交易,在付出了那些无辜少年少女的性命作为报酬后,重获青春。 而现在,与恶魔做了交易的老伯爵终于自食恶果,变成了如今这副恐怖的样子。 刚才那道可怖臃肿的影子就是证据! 朱莉瞬间明白了一切,她握紧手中的玫瑰花,冷汗浸湿了她的鬓角,脸色依然惨白。 但她已经下定决心,如果今晚能够逃出去,她一定要揭穿老伯爵的丑恶行径!让所有人都知道老伯爵是个可怕的怪物! 咳咳——痛苦的咳嗽声音还在回荡。 门外,老伯爵在走廊上徘徊,他苍白的手臂虚弱地放在潮湿的墙壁上,倚靠着墙壁前行。 灯光拉扯下愈发阴森恐怖的影子也在墙壁上膨胀蠕动。 仿佛某种巨大的海生软体动物一样,在遍布潮湿霉斑的墙壁上不断游动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朱莉甚至感觉那道庞大的影子正在吸收墙壁上的霉斑,似乎很快就要化为实体。 朱莉不敢想象这道庞大臃肿的影子真的出现在现实世界里的样子,心底一阵阵发凉。 被这道恐怖影子吓到的朱莉收回目光,不知是不是多看了影子几眼的缘故,她只觉自己的大脑变得抽痛,精神也变得紧绷了许多。 最后只能屏息祈祷着自己能够逃过这个怪物的追捕,同时也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老伯爵是个恐怖怪物这个事实。 更可怕的是,这个恐怖的怪物正在自己躲藏的储物间门外寻找着自己。 发自内心的恐惧让朱莉脸色煞白,白得与门外的老伯爵都不相上下,心脏也绷紧了,怕到连呼吸都快停止。 咔哒—— 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朱莉心脏停跳了一瞬。 好在上天庇佑,老伯爵打开的是不远处一间客房的房门,并不是这个狭窄的储物间。 不过上天似乎并非一直在庇佑着她,在打开房门后,老伯爵看着空荡的房间,躯体僵硬地前往下一间,再次打开了房门。 老伯爵在一间一间地查看里面是否有人!筆趣庫 意识到这一点的朱莉瞬间连嘴唇都颤抖起来,因为她知道老伯爵一定是意识到她就在这附近了,所以才准备一间一间地查看房间。 不找到自己绝不会罢休。 而这条走廊上的房间并不算多。 如果坐以待毙,那么很快老伯爵就会找到这里了。 朱莉从缝隙里往外偷看,看到老伯爵苍白如死尸般的手臂已经打开了倒数第三间的房门。 还差两间就要找到这里了! 朱莉只觉浑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大脑空白的她甚至想不出任何一个可以让自己摆脱如今困境的方法。 太可怕了。 老伯爵实在太可怕了! 之前还在想着揭发老伯爵罪行的朱莉现在彻底慌了神。 她控制不住地流泪,在心中一遍遍呼唤着恋人里德的名字。 多希望里德现在能像骑士一样突然降临,打败老伯爵那个阴森恐怖的老怪物,将她从这恐怖的庄园里救出去。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里德是不可能瞬间出现在这里的。 朱莉擦掉脸上的眼泪,还是振作起来。 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对策。 透过门缝,朱莉看着走入旁边客房搜寻着什么的老伯爵,鼓起勇气轻轻打开了储物间的门。 趁着老伯爵搜寻客房的短暂空隙,朱莉大着胆子从储物间里钻了出来,小心地快步走开,来到了另一道走廊的拐角处。 随后,她顾不上脚步声太大会引起注意,拖着发软的双腿在铺满红地毯的走廊里奔跑起来。 她要快点逃出这里,什么证据之类的,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 朱莉已经怕得想不起其他了,或许是那道影子带来的精神压迫感太严重了,她现在满脑子就只有逃出去这一个想法。 而就在她跑出去没多久,脸色惨白的老伯爵看着被打开的储物间房门,漆黑眼瞳中的怨毒之色似乎更深了。 他想要继续去找那个该死的小偷,找回要送给爱人的玫瑰花,身体却虚弱到只能弯下腰,无法自控地咳嗽着,再次吐出许多内脏碎片。 那些蠕动着的血肉像是有意识一般爬上墙壁,与潮湿的霉斑一起融入到身后愈发狰狞臃肿的影子里。 老伯爵陷入恍惚的意识并未发现自己身后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庞大了,庞大到几乎要化为实体。 他依然扶着墙壁前进,意识里似乎只剩下了要找回玫瑰的念头,丝毫未留意自己放在墙壁上的苍白手臂正在逐渐与身后怪物般可怖的影子融为一体。 简直就像是老伯爵变成了那个臃肿狰狞的影子一样,充满了怪异可怖的气息。 连理智都随着融合的进行而逐步消失,他的喘息声变得越来越沉重痛苦了。 呼!呼! 朱莉跑的气喘吁吁,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等到身后若有若无的窸窣声音消失之后她才停下脚步,心惊胆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生怕老伯爵会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里德从未告诉过她老伯爵会有如此可怕的一面,如果早知道这趟搜寻证据的旅程会如此艰难,她一定会做更多的准备再来的。 而不是现在慌不择路,只能沦为被怪物追捕的猎物。 “……这里是哪呀?” 朱莉脸色苍白地看着这条陌生的走廊。 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来过城堡了,这里的装饰物都更换了,她一时也辨认不出来具体方位。 于是朱莉只好担惊受怕地走在走廊里,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缩着,连墙壁上的一道阴影都能吓得她险些蹦起来。 而东张西望的她并未注意到拐角处一道纤细的影子也正走过来。 两人正面相遇,朱莉险些撞入那人怀中,只不过被那人轻巧躲开了。 “!” 朱莉吓了一跳,她捂住险些尖叫出声的嘴巴,勉强站稳后,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金发青年。 这个青年身形高挑,腰肢纤细,似乎刚从床上睡醒一般,金发半长发略带凌乱地披散着,显出他雪白的肌肤和毫无瑕疵的五官。 湛蓝的瞳孔和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美得如同教堂中精心绘制的天使画像。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漂亮的蓝眼睛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剔透动人,朱莉有些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面前这个青年确实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人了,这富有冲击力的美丽足以蛊惑任何人。 朱莉也不例外。 她似乎瞬间就忘却了刚才的恐惧,苍白的脸颊泛起羞涩的红,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刚才在逃跑过程中太过慌乱,没太注意形象,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了。 以这副容貌与这个美少年相见,对朱莉来说实在太过尴尬。 “你、你好啊。” 朱莉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了声好,似乎丝毫未觉在深夜幽静昏暗的走廊中,这声问好有多么诡异。 “……你好。” 金发蓝眼的青年目光从朱莉棕色的头发和绿眼睛上扫过,顿了顿,随后便弯起了漂亮的蓝眼睛,声音温和地询问着朱莉:“这位小姐,请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真好听,比百灵鸟的声音还要甜美。 朱莉大脑里只有这一个想法,根本没听到酒疏的问话,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酒疏。 早已习惯了这个世界人颜控本质的酒疏眉梢微挑,突然看到了朱莉一直捏在手中的玫瑰花。 由于朱莉过于恐惧的心情,她原本捏在手中的精致纸玫瑰已经因为下意识收紧的手指而变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柔韧的花枝弯曲,花瓣也褶皱不堪。 “……” 见状,酒疏抿紧了唇,朝着朱莉伸出了手:“可以给我看看这朵花吗?” “啊,可、可以!” 酒疏接过玫瑰,白皙的指尖抚过花瓣柔软的表面,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 果然是惩戒对象做的玫瑰花。 抬起眼,酒疏看着面前这个有点傻乎乎的女主,雪白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容:“可以告诉我是从哪里得到这支玫瑰的吗?”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惩戒对象看到这支玫瑰时被气炸的样子了。 难怪庄园里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潮湿了,算了,还是先找到他再说吧。 “……事情就是这样,我是从那个书房里找到的,还有——” “——你就是安格斯吧,我听说过你。” 朱莉看着面前这个美丽脆弱的青年,面露疼惜之色。 这张美到极致的容颜,除了女佣们口中那个美到无法言喻的安格斯之外,朱莉想不到第二个答案了。 原本还以为是女佣们夸大后的言辞,毕竟这些整日呆在庄园里不出去的女佣哪里见过多少俊美的美人呢,动不动就夸耀安格斯有着任何人都无法媲美的俊美容颜难免惹人笑柄。 尤其朱莉之前一直觉得里德才是最俊美的人,却没想到这个名叫安格斯的青年真的拥有着超乎常人的美丽。 无论她还是里德都无法比拟。 怪不得会被老伯爵那个怪物给囚禁在这里了。 “你一定很辛苦吧,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别怕!” 朱莉声音放轻了许多,似乎害怕安格斯回忆起被老伯爵囚禁的痛苦时光一样,她说着就要牵着安格斯的手一起逃出这里。 “我们快走,那个怪物就在后面!” 老伯爵就在身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然而,安格斯躲开了她的手。 朱莉错愕地看着酒疏,还有酒疏脸上逐渐变得冷淡的表情。 “不必了,只要告诉我你最后见到诺曼的地方就好了。”httpδ:Ъiqikunēt 安格斯刚才还柔软的声线变得冷淡起来,甚至亲昵地称呼老伯爵为诺曼。 这让朱莉的脑子有点转不动了,她看着面前这个美丽至极的青年,茫然地张了张嘴,不知所措:“什、什么?” 这跟朱莉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女佣们口中一直被老伯爵强迫,囚禁在庄园里的安格斯不该跟她一样仇视老伯爵吗? 酒疏看着面前的女主,表情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以及,女士,请不要随便称呼别人为怪物,真的很失礼。” 惩戒对象并不是怪物,而是他的爱人。 即使酒疏脾气很好,但在面对原则性的问题时还是会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朱莉看着面前表情越来越冰冷的安格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想不通安格斯为什么会突然变了脸色,仅仅因为自己那个所谓的怪物称谓。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确实是个怪物!刚才、就刚才他的影子变得很可怕!差点杀死我!这还不能证明吗!”朱莉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朱莉与安格斯相见恨晚,她真的不希望安格斯误会自己,也不希望他继续被老伯爵那个怪物蛊惑。 是的,蛊惑。 一定是老伯爵那个与魔鬼做了交易的怪物蛊惑了安格斯,不然安格斯怎么可能对老伯爵摆出如此亲密的态度呢。 “……” 酒疏湛蓝的眼睛淡淡地看着朱莉,声音依然冷静:“你并没有死不是吗?” “!” 朱莉愕然地看着面前纤细美丽的安格斯,根本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来。 “我、我……” 朱莉对上酒疏看不出情绪的蓝色眼睛,莫名有些惧意,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不敢与酒疏对视。 她现在确实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酒疏看着女主这副表现,表情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再次询问着惩戒对象最后出现的具体地点。 朱莉虽然很不想回答,但不知为什么,面前这个青年的言语仿佛极具震慑力一样,让人无法拒绝,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回答了。 “……就在储物间旁边。”朱莉失落地回答道,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安格斯为什么要对老伯爵那个怪物如此偏爱。 得到答案后,酒疏转身便走向了朱莉来时的方向,铂金色的柔顺发丝在肩头随着动作微微散开,显出白皙的耳侧肌肤。 即使无比冷淡,安格斯还是有种令人沉醉的美感。 朱莉看着转身离开的安格斯,心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不安地抿紧唇,还是不忍心看着安格斯去找老伯爵。 因为那个可怕的怪物一定会将安格斯吞吃入腹,连渣滓都不剩。 朱莉其实并不在意安格斯刚才的冷漠,因为她知道一定是老伯爵蛊惑了他,安格斯是无辜的。 所以她一定要拯救他! 这样想着,朱莉连忙追上酒疏,伸出手就想要拽住酒疏。 “安格斯,你听我说——” 酒疏瞥了一眼女主,轻易避开。 海腥味越来越重了,附近紊乱的磁场让他也无法找到惩戒对象的具体位置,甚至在系统面板上也只能显示一个不断闪烁的覆盖整座庄园位置的红点。 没空在这里耗下去了,必须要快点找到惩戒对象才行。 啪嗒—— 抓了一个空的朱莉不小心碰触到了潮湿的墙壁,之前未擦干净的手心也接触到了墙壁上湿滑的霉斑。 窸窸窣窣—— 几乎就在接触到的一刹那,仿佛有某种不可名状的庞然大物从墙壁的另一端察觉到了什么,蠕动着漫无目的寻找着什么东西的身躯贴到了墙壁上。 然后像是在海水里游动一般,臃肿的身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软角度融入墙壁,泛起圈圈涟漪。 “……” 酒疏看着摔在地毯上的朱莉,感觉这个世界的女主智商不太对劲。 他眉头微皱,刚想要说些什么,朱莉却突然看着他身后的墙壁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小心!安格斯!!!” 砰——!!! 某种庞大的阴影从墙壁内浮现而出,祂似乎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横冲直撞,想要找回自己丢失的珍贵礼物。 而径直冲出来的祂瞬间便在走廊里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像是深海中巨鲸从船只下游过,无法看清全貌,只有窸窣怪声传来。 酒疏瞳孔微缩,还来不及反应,下一刻就被一团软体动物般的湿滑触感包裹了起来。 “?” 潮湿的海水腥味萦绕在鼻间,酒疏整个人都像被裹在了一团无定形的半固态液体之中,难得有些讶然地睁大了眼睛。 而那横冲直撞的庞大身影也在酒疏被包裹起来的瞬间停止了动作,原本不断膨胀收缩的体型固定在原地,姿态甚至可以称得上僵硬。 第 53 章 2.16《玫瑰庄园》 “啊啊——怪物!怪物!” 朱莉的尖叫声打破了走廊里的寂静。 被包裹在一大团半透明物质中的酒疏抬眼,看到整条走廊都被这些半透明的柔软物质占据了。 说是半透明,其实是反射着外界的光线,在灯光下折射出游动着的彩色。 整条走廊都像是包裹在一团如梦似幻的半透明液体之中,散发着海水潮湿的气息。 只是酒疏身处这些物质的内部,透过这些果冻一样柔软的半固态物质只能看到半透明的外部世界。 这种视野还挺奇妙的。 酒疏眨了眨眼,手臂试探性地动了动,在这团不定型的物质中挪动了下身躯。 下一秒,原本僵在原地的庞大身影仿佛终于从慌乱中定了神,也开始动了。 祂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收回了原本膨胀到占据整条走廊的躯体,缓缓收缩着体型。 几条触手从橡皮泥一样柔软的身体里探出。 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不安的颤抖,祂将酒疏从身体内部拿了出来。 酒疏铂金色的发丝被祂身体表面潮湿的气息浸湿,披散在脸颊处,湛蓝的眼眸也变得有些湿润,似乎是被吓到了。 祂见状,握着酒疏腰肢的半透明触手一颤,身体表面也随着情绪波动荡漾出彩色波纹,且颜色变得越来越暗淡,直至最后变成了淡淡的灰色。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似乎有谁在不断道着歉,但面对已经被自己吓到的爱人,祂的歉意显得无比苍白。 啪嗒—— 酒疏被天花板上掉落的水珠砸到了脸颊上,整条走廊都变得极其潮湿,像是有谁正在痛苦而悲哀地哭泣。 无法流出的泪水只能化作更为潮湿的空气凝结在走廊四面。 酒疏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团淡灰色的庞然大物,张了张嘴唇。 还未等他说出什么,身后的朱莉就首先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声:“不要靠近它!” “它就是老伯爵!快跑啊安格斯!怪物!老伯爵就是怪物啊!”biqikμnět 朱莉指着酒疏面前的臃肿怪物,神色惊恐地说着。 她认出了这个怪物,正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个狰狞恐怖的影子。 那个一直跟在老伯爵身后的影子化为了实体,老伯爵也不见了踪影,那么答案显而易见,这个怪物便是老伯爵。 而在朱莉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体型臃肿庞大的怪物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以一种仓皇逃窜的姿态重新缩回了墙壁里。 只在潮湿布满霉斑的墙壁上留下阵阵涟漪。 酒疏湛蓝瞳仁微微一缩,伸出的手指只触碰到了祂冰凉湿滑的皮肤:“诺曼——” 话音还未落下,被包裹的走廊便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怪物彻底融入了墙壁。 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墙壁,酒疏有些头疼地皱起了眉。 而他身边,朱莉还在惊恐地大呼小叫:“我们快走!安格斯,快啊!” 朱莉是真的很想要拯救这个被老伯爵蛊惑的青年。 然而当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酒疏时,却只得到了再次的拒绝。 “……” 酒疏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朱莉露出受伤的表情,却也不敢再说话了。 “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酒疏说完,不再理睬这个情绪不太正常的女主,知道她离开这里之后只怕要生一场大病。 太过接近惩戒对象对常人来说并非好事,希望能让她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 这样想着,酒疏低头看着自己湿润的手心,仿佛还残余着刚才陷入其中的滑腻柔软触感,微微叹气。 最近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才将惩戒对象的情绪安抚到正常人的程度,刚才那声“怪物”只怕会让一切前功尽弃。 本就对丑陋容貌极其敏感的惩戒对象面对自己变成了他人眼中的怪物这一事实,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痛苦至极的情绪。 或许会变得比以前还要自卑阴沉。 希望惩戒对象的精神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脆弱吧。 酒疏压下心头的不安,顺着感知到的气息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而此时,在庄园地底的角落里, 阴暗潮湿的地板上,臃肿庞大的身影正拖着沉重的身体在地面蠕动。 当祂将最后一块身体组织从墙壁里拽出后,才停止了动作,就这么安静地趴伏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亡了一般。 原本半透明的颜色也逐渐化为了与周遭黑暗一样的漆黑,不断有散发着海腥味的液体从祂呼吸般鼓动的皮肤上渗出。 像是泪水。 地板变得越发泥泞,墙壁也开始长满了黑色的霉斑。 呜呜—— 不知何处传来的低低哭泣声在房间里回荡,诡异阴森。 咔擦咔擦——当哭泣声渐渐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诡异的咀嚼声,像是有谁在恶狠狠地咀嚼着自己身上的血肉。 充满了恨意和疯狂。 啪嗒——大块大块被嚼碎的黑色血肉被丢弃在潮湿地板上,渐渐融化成一团黑色液体,重新游动回了臃肿庞大的怪物体内。 被啃食了大半个身体,变得凹凸不平的表面瞬间便恢复成了原状。 黑暗中,怪物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从身体上长出的满是尖锐利齿的嘴巴几乎有祂的身体那么宽大,凶煞可怖。 现在也缓缓合上,重新恢复成原本光滑潮湿的表面。 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 但这冷静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仅仅片刻后,房间里又开始了混乱的碰撞声。 砰砰!!! 是怪物的身体开始不断膨胀,祂似乎无比憎恶着这具丑陋的身体,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于是便从柔软无定型的身体内生长出无数黑色触手,失去控制般地在房间里胡乱摆动。 直至将墙壁撞出一个深邃大洞,祂才稍稍安静下来。 不能引起注意,不能被看到。 不能被看到自己现在这副丑陋的样子。 “……” 可是,已经被知道了又该怎么办呢?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声尖锐的“怪物——”,祂原本就脆弱的理智瞬间便消弭殆尽,再次发出了压抑的哭泣声。 似乎在变成怪物之后,祂的情绪也变得格外容易波动起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沉着冷静。 祂的脑海中正不断回放着之前的一切。 无论是酒疏脸上茫然的表情,还是包裹住酒疏时惊慌失措的心情,都在一遍遍重复。 在被揭穿真实身份的那一刻,祂怯懦地逃离了,甚至不敢回头看。 不敢去看祂心爱的年轻人脸上露出的表情。 因为祂知道,那一定是混杂着厌恶和排斥的情绪。 没人会喜欢一个恐怖的怪物。 尤其是面对这具丑陋笨重的躯体。 明明才刚变成了与年轻人相配的模样,幸福的未来刚刚触手可及,片刻后便成为了现在这肮脏丑陋的样子。 怪物颤抖的触手在地板上无意识地抽搐,似乎因为过度痛苦的情绪而难以自控。 祂看着自己现在臃肿可憎的模样,痛苦不堪地膨胀着,庞大的身体泛起阵阵波澜,仿佛黑色的液体一般游动在这间宽敞潮湿的地下室。 刺啦—— 为了缓解内心的痛苦,祂开始一遍遍地撕裂自己的身体,露出内里半固态的奇异血肉,黑色的血液不断流淌。 直至整具身体成为一块块碎肉,又逐渐融合为原样。 黑暗无光的房间里到处散发着深海中才有的浓重海腥味,是祂鲜血的味道。 这与人类完全不同的身体组织让祂彻底陷入了绝望。 祂不断撕扯着身体,似乎彻底崩溃,甚至开始试图用自身的血肉努力拼凑出自己原本的模样。 最后却只捏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形血肉。 没有五官,有的只是柔软无骨的躯壳,软趴趴倒在地板上。 砰——! 沉重的触手将这恶心至极的血肉拍碎,房间内的怪物再次变得无比暴躁。 祂似乎在不断发出细碎的声音,仿佛是诅咒,也仿佛是悲哀的祈求。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祂不明白。 祂还没有做好要送给爱人的一千朵玫瑰,还没有得到爱人的原谅,为什么突然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怪物回忆着之前的一切,只记起了那时回荡在耳边的细碎祈祷声,还有自己痛苦的咳嗽声。 过于急切想要找回玫瑰的祂不顾沉重疼痛的身体去追赶那个可恨的偷窃者,却在不知不觉间,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被身后的影子彻底同化。 而现在,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祂已经彻底变不回去了。 那些与爱人幸福依偎在一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阴暗的地下室里,似乎再次响起了哭泣声。 只是这次,从那庞大可怖的身躯中传出的声音变得更加痛苦,也更加绝望。 庄园城堡内,找了许久都不见惩戒对象踪影的酒疏停下脚步,看着走廊落地窗外熹微的晨光。 此时已经是清晨,庄园外连绵不绝的山脉在灰蒙蒙的天色中笼在一层缭绕烟雾之中,若隐若现。 酒疏眉头微皱,猜想惩戒对象会不会沿着地下通道去了山脉之下。 可是打开系统面板,显示的位置信息依然是这座庄园。 这就奇怪了,他已经找遍了所有房间,全都没有祂的气息。 酒疏有些无奈地揉了揉抽痛的眉心,想了想,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拿出之前做好的几本厚厚的神秘学笔记。 酒疏翻到了其中一页记载着几项阵法的笔记页。 其实并非没有预料到惩戒对象会彻底变异,只是没想到会变得这么快,看来光是情绪平稳还不够。 酒疏看着书页上的阵法,瞳孔中凝着淡淡的思索。 这是他之前就制作好的笔记,为了应对惩戒对象变成神的子嗣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现在或许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过还得找到祂才行。 翻开系统面板,酒疏打开了《疯狂之血》的原著内容,再次仔细查看了起来。 在原著中,关于老伯爵生前的一切并未多做描写。 但结合《玫瑰庄园》和《疯狂之血》两部文学作品来看,生前的老伯爵由于过得并不如意,死后便对整个世界都怀抱着恶意。 因此才会在死后用浓雾笼罩着整片领地,拒绝任何人的接近。 似乎自从变成了神的子嗣这个形态后,老伯爵生前的意识就只剩下憎恨了。 那么现在同样变成了神的子嗣形态的惩戒对象很可能也会出现同样的情况。https:ЪiqikuΠet 好在他早已为了可能的各种情况做好了准备,即使只留下憎恨意识也没关系,同样可以解决。 不过从刚才惩戒对象毫不犹豫的逃窜行为来看,他现在应该还是保留着人类意识的。 至少是认识他的。 不然也不会因为害怕被拆穿真面目而跑的那么快了。 想起刚才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的诺曼,酒疏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没法保证祂以后会不会彻底失去人类意识,所以只能尽可能地早点找到祂。 同时也要开始准备应对之后可能有的突发情况。 这样哪怕真的失去了意识也可以解决。 比如现在,是时候做些预防措施了。 这样想着,酒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将笔记上誊抄出的几个阵法和详细描述都放了进去。 酒疏垂下湛蓝的眸子,将信封写上了寄往杂志社的地址信息。 身为这个帝国知名神秘学报刊的新秀人物,他的文章只要一寄过去就会被发表,这些记载了真实献祭法阵的资料也会被刊登在大众目光之下。 以这个世界对神秘学的追捧程度来看,很快就会有人开始尝试这些阵法了。 酒疏知道惩戒对象是因为法阵而被唤醒了体内那些属于神的子嗣的气息的。 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反向法阵应该能稍微遏制祂不断被那些气息同化的过程。 酒疏拿起信封,走出了房间,很快就将信封寄了出去。 然后又开始在城堡里找寻惩戒对象。 他的直觉告诉他,惩戒对象应该就在这座城堡里。 或许在某个地下室里。 毕竟刚才酒疏已经找遍了所有空房间,除了那些隐蔽的地下室。 “带我去看看这里的地下室。” 酒疏看着身后弯着腰毕恭毕敬的管家,如此说道。 “是、是。”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愈发恭敬地在前面带路,他比酒疏要更了解这座城堡,知道这里有许多间地下室。 但他不知道酒疏这个老伯爵的心头肉为什么突然独自一人去地下室。 环顾四周,最喜欢黏在安格斯周围的老伯爵竟然没了踪影。 脸色苍白的管家看着今天潮湿到有些泥泞的墙壁,还有晚上睡梦中隐约听到的混乱声响。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垂下脑袋,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敢再东张西望了。 “停下,请帮我打开这间地下室的门。” 酒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一处散发着潮湿气息的地板,目光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内部那个正不断绝望哀嚎的臃肿身影。 “……好的……” 站在酒疏身旁的管家闻言脸色一白,他看着那块潮湿的木板,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大脑在不断向他发出警告,要不是理智尚存,他几乎要当场软倒在地。 但迫于形势,他还是用颤抖的手小心地拿出了一串钥匙。 走到地板附近摸索了几下,手指抖如筛糠,好半天才打开了地下室的门板。 而就在他打开的一刹那,那些湿润的气息瞬间便消失了。 似乎有谁在最后不舍地看了爱人一眼后重新融入了墙壁。 “……” 酒疏走入狭窄的入口,下到宽敞潮湿的地下室内部,目光从那块倒塌出一个大洞的墙壁处掠过。 半晌才收回了目光,声音平静。 “算了,走吧。” 酒疏说着,又离开了地下室,仿佛并未注意到地下室内散发着海腥味的空气以及残留着涟漪的墙壁。 看来祂暂时还需要冷静一下。 酒疏轻敛着精致的眉眼,让管家将门板重新合上后就停止了寻找。 房间里,他看着管家惨白的脸庞,弯起了漂亮的蓝眼睛。 “诺曼他最近有些事情,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希望最近庄园里不要传出什么不该传的东西。” “是、是。” 管家能感觉到酒疏的声音比平日都要冷淡,跟在老伯爵面前那个时刻带着笑容的安格斯判若两人。 变得更加恐怖了。 管家额头的冷汗更多了,只能不断拿手帕擦拭,点头哈腰地应是。 酒疏没有再多关注这个明显吃里扒外的管家,表情淡淡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还记得朱莉口袋里露出的那本日记本,似乎就是管家日常携带的那本。 看来女主能进入城堡有管家的一份功劳。 不过算了,现在这些事已经不是重点了。 酒疏现在更在意惩戒对象的安危。 也不知道祂什么时候能冷静下来,或许真的只能等到那些寄出去的阵法起效果了。 酒疏坐在房间里,看着桌子上的笔记,陷入了沉思,又开始不停在笔记上写写划划。 直到深夜时分, 他才停下钢笔,揉了揉眉心,决定早些休息了。 起身,酒疏稍作洗漱后便疲惫地躺在了床上休息。 今天确实有点劳累了。 庄园外很快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夜枭的啼鸣显得分外凄凉。 窸窸窣窣—— 似乎有细碎的声音从房间墙壁内传出,沉睡在柔软床铺内的金发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 窸窣怪声瞬间小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房间的地板上开始泛起圈圈涟漪,一道庞大膨胀的影子出现在床铺下的地板上。 金发青年仿佛沉睡在海面漂浮着的一叶小舟中,舟底便是逐渐探出可怖肢体的庞大怪物。 啪嗒——ъiqiku 黏腻的水声从地板下传出,似乎有什么东西逐渐蔓延到了床铺上。 睡熟了的金发青年白皙的脸颊被淡灰色的柔软物质轻轻触碰,万分小心,也万分歉疚。 祂看着陷入梦乡的爱人,臃肿的身形似乎又开始不由自主地膨胀收缩起来,渗出潮湿的气息。 看着四周愈发潮湿的墙壁,祂连忙控制住身体,不敢惊动爱人。 只敢伸出细小的触肢轻轻抚摸爱人疲惫的眉心,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疼惜表现出来。 对不起—— 怪物小声地用人类无法听到的声音诉说自己的歉意,就这么安静地陪伴在酒疏身旁良久。 直到后半夜,酒疏睡得更熟了之后,祂才敢轻轻靠近,用柔软的肢体包裹住了爱人的手掌。 爱人修长的手指在半透明的肢体内无意识的微微蜷缩,轻柔的动作仿佛能触动人心。 怪物顿了顿,靠的更近了一些。 祂没有嘴唇,只能用冰凉湿滑的表面轻轻在爱人脸颊碰了一下。 仿佛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亲密无间,而不是如今这样悲惨的再也无法相见的结局。 昏暗的房间里,身形庞大可怖的怪物似乎发出了与人类哭泣声一样的声音,悲哀至极。 第 54 章 2.17《玫瑰庄园》(二合一) 第二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后,原本笼罩在房间内庞大的影子也消失不见了。 酒疏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酒疏却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有些湿润的脸颊,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ъiqiku 难怪昨晚睡得很沉,还做了一个全身都被浸泡在水中,却并不窒息的梦。 “……” 酒疏目光从房间内潮湿的墙壁上扫过,随后便像没事人一样起床洗漱。 按照往常的习惯坐在桌子边研究文献资料。 关于惩戒对象的异化他还要继续加深研究。 翻开厚重的祭祀典仪,酒疏查找着其中关于那个无名神明的信息。 在这本奥古斯都家族世代相传的书中,这位神明被夸赞为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号称掌控着时间与空间,是智慧与知识的至高之神。 在原著中,神的子嗣并没有那么强大。 怀着满心怨恨死去的老伯爵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才成长到最后浓雾笼罩城市,乃至整个世界的地步。 也就是说惩戒对象现在的状态还处在初级阶段,没有经历过死亡洗礼,情况要比原著中那个悲惨死去的老伯爵好得多。 还有得救。 酒疏翻看着典仪,仔细寻找着被自己遗落的细节。 这一看就是一上午。 坐在桌子前的金发青年似乎丝毫不觉疲惫,即使正午时分也没有用餐休息的意思。 啪嗒—— 在青年专心致志翻看书页的时候,他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墙壁变得愈发潮湿了,黑色霉斑在不断蔓延。 一道庞大臃肿的影子缓缓靠近。 躲藏在阳光的阴影中,祂用潮湿的触肢轻轻触碰了下青年映照在地面上的影子,小心翼翼的动作似乎充满了依恋。 但祂并不敢出声,仿佛仅仅触碰影子就已经心满意足一样,安静地蜷缩在阴影里。 就这么看着金发青年的背影,久久都没有动弹。 四面的墙壁上开始有凝结的水珠出现,就好像有谁在无声的哭泣。 直到午餐时间已经过去,佣人送来的午餐被放在门外逐渐变凉,祂才有些焦躁起来。 窸窣—— 人类听不到的声音频率中,祂发出细碎的声音。 仿佛是想要提醒心爱的酒疏要按时吃饭,但祂只是一个蜷缩在阴影里见不得人的怪物而已。 就连这简单的提醒都显得无比艰难。 看着酒疏因为过度疲惫而略显苍白的脸颊,祂似乎很是心疼,臃肿的身体在地板下微微膨胀,担心影响到爱人的房间,又小心地收缩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对于爱人的疼惜让祂稍微鼓起了勇气。 在窗户厚重窗纱的遮掩下,祂伸出变得纤细的触肢,轻轻扯开了窗纱一角。 庄园外刺目的日光顺着窗纱的缝隙打落在酒疏的书桌旁,将他雪白的侧脸照的近乎透明。 被闪到了眼睛的酒疏眨了眨眼,看着窗外的日光,终于停下了手中不断记录笔记的钢笔。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桌子旁潮湿的墙壁,片刻后又收回了目光。 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他起身拿回了放在门外的午餐。 因为迟了许久,饭菜已经开始凉了。 但酒疏并不在意。 他的胃口不大,还要忙着做研究,所以并没有吃多少便放下了刀叉。 重新回到了桌子旁边研读文献。 阴影中,似乎有一道可怖的影子变得更加暗淡了。 祂看着不好好吃饭的年轻爱人,有些不知所措。 想要像以前一样将爱人抱在怀中安慰他要保重身体,但此时丑陋的怪物躯壳早已失去了这样做的资格。 如果是被这样一具肮脏可憎的身体拥抱,他心爱的酒疏一定会无比痛苦。 就连祂自己都觉得是对爱人的亵渎。 因为祂现在丑陋到了极致,也恶心到了极致。 滴答—— 房间内有水滴掉落的声音传来,酒疏湛蓝的瞳孔看着那些从墙壁上滑落,将自己笔记本浸湿的水珠,似乎有些无奈。 变成了另一种形态后,惩戒对象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容易波动。 而在房间变得愈发潮湿之后,藏匿在墙壁中的怪物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刹那间,祂半透明的身体变得愈发晦暗,近乎深灰色。 用一种有些慌乱的姿态逐渐融入墙壁中不见了踪影。 酒疏抬起头,目光看向还泛着涟漪的墙壁,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沉默下来。 暂时还是假装看不见吧,不然祂要被吓坏了。 于是酒疏又开始看起了资料。 直到窗外的天色变暗,落日西沉,他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刚想要起身去洗把脸,就发现自己桌子边多了一杯温热的茶饮。 是这个世界的贵族青年们很喜欢喝的红茶。 “……” 看着这杯突然出现的红茶,酒疏顿了顿,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旁边墙壁上一闪而过的淡灰色触手。 敛下眸中的笑意,端起茶杯,酒疏轻抿了一口。 甜度刚好,是他喜欢的味道。 金发蓝眼的青年咽下口中的茶饮,红润的唇角似乎轻轻上挑,露出了一抹美丽的笑容。 显然对这杯茶很满意。 窸窸窣窣—— 阴影中,怪物臃肿庞大的体型变得更为柔软,仿佛因为爱人这抹笑容而目眩神迷,但片刻后就又恢复了原状。 因为祂知道这笑容并非是给祂的。 或许会以为是某个女佣在他不留神时送上的。 从前习以为常的亲昵已经成为再也不能发生的事情了。 房间内,酒疏放下喝空了的茶杯,总算缓解了些许疲惫。 但当他抬眼看向墙壁,发现变得比之前还要潮湿之后,动作有片刻的停滞。 他稍微有点头疼。 想了想,酒疏暂停了今天的研究。 起身准备去庄园里逛一逛,就当陪惩戒对象散散心了。 不然一直这么窝在房间里胡思乱想,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接受现实。 这样想着,酒疏离开了房间。 走在安静的走廊里,偶尔有路过的女佣目光灼热地盯着酒疏雪白的脸庞不放。 在发现老伯爵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在他身侧之后,更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但紧接着就会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穿透骨髓,让她们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绝佳的搭讪机会溜走。 “怎么、这么冷……” “我也是,好冷啊……” 明明才初秋时节,却冻得几个女仆只能缩着脖子,脸色煞白。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身旁潮湿的墙壁上,隐约有某种无以名状的可怖身影游动着跟上了走远了的酒疏。 亦步亦趋,不愿离开半步。 路过的管家仿佛发现了什么,他惊恐的目光从酒疏身后的墙壁上掠过,瞬间便双腿一软趴在了地上。 酒疏淡淡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并未停留。 只留下管家呆滞地看着那道臃肿可怖的庞大身影跟随在那个金发青年的背后。 他颤抖着抱头趴在地上,恐惧到只能发出不成音的呼气声。 太可怕了! 那道影子,那道影子就是……管家将到嘴边的名字咽了下去,脸色白的如同死人。 附近的女佣被他的脸色吓到,纷纷发出惊呼声。 而酒疏似乎并未留意身后的一切,他朝着惩戒对象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表情平静,似乎昔日那个曾耳鬓厮磨的恋人消失的事情丝毫未影响到他。 又或者,在这个美丽至极的年轻人心中,已经变成怪物的祂并非他的爱人。 滴答—— 庄园内走廊的墙壁变得更加潮湿了,冰凉的气息混杂着海腥味在庄园内弥漫,像是将整座城堡都浸泡在了海水里一样。 “……” 出来散心之后似乎更加想不开了。 酒疏清澈的蓝眼睛微微扫过身侧的墙壁,伸出手,似乎只是无意般抚过墙壁上不断增生的霉斑。 指尖与那些苔藓般湿滑的表面相触,轻柔得仿佛羽毛划过,带来难以言表的骚动。 墙壁滴水的速度变慢了一些,似乎有谁被爱人靠近的指尖吸引,凑得更近了一些。 小心翼翼地用淡灰色的触肢与那只纤细修长的手掌相碰。 就好像他们还像以前一样十指相扣走在城堡的走廊里。 看着似乎泛起涟漪的墙壁,酒疏眼神柔和,他没有收回手,就这么一直走着。 像个无聊至极的少年人一样,边走边在墙壁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直到走到了惩戒对象的房门前才停下了动作。 墙壁内,缓缓游动的肿胀庞大的影子也随之停住了。 祂似乎才发现爱人的目的地是这里,动作微微一顿。 原本还灰扑扑的皮肤渐渐变得亮了一些,祂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祂的爱人并没有遗忘祂,甚至还在思念着祂。 酒疏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刻意停顿了片刻才踏入房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黯淡。 惩戒对象的房间还保留着前天晚上的模样,只被佣人稍微打扫了一番。 酒疏走到书桌前,看着那摞越来越厚重的公文,似乎叹了口气。 坐到房间正中央的大床上,酒疏拿起床头柜上放置的一个相框。 黑白相片上是他和惩戒对象的留影,前段时间刚刚洗出照片。 “诺曼……” “你在哪啊……” 酒疏低垂着头,散乱的金色发丝遮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下颌,玫瑰般柔软的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为什么要逃走?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酒疏怅然无助的声音似乎让墙壁内庞大的阴影有些激动,祂很想回答自己当然是爱着他的,并且爱意从未有片刻的动摇。 对祂来说,酒疏就是祂活下去的全部意义,祂怎么可能会不爱他。 “……我好想你,诺曼。” 酒疏柔和的声线中带上了些许沙哑,似乎要哭了一样。 祂听得心都要碎了,可是现在这具扭曲狰狞的身体里甚至连心脏都没有。 祂无法去拥抱住自己的爱人,也无法告诉他自己一直都深爱着他,一直都在身旁陪伴着他。 可悲的现实让祂只能就这么待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爱人落泪。 祂是个不称职的爱人。 “……我爱你,诺曼,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爱你。” 酒疏重复着当初惩戒对象变年轻时自己说过的话,只希望现在这个陷入极端自卑情绪的祂能够稍微变得自信一些。 房间内,听到酒疏这句话的怪物似乎愣住了。 似乎回忆起了从前,祂原本淡灰色的身体不断变换着颜色,情绪波动剧烈。 但最终还是回归了死寂的黑色。 在拥有了年轻的身体,度过了与酒疏一起走在阳光下的时光之后,没人能接受一个更加不堪的自己。 祂已经不配与酒疏站在一起了。 即使还被深爱着,但一个怪物是不可能带给酒疏幸福的。 墙壁内的怪物颤抖着,蜷缩起来,痛苦不堪地缓缓消失在房间里。 而床边坐着的酒疏也抬起头,看着空荡的房间,不禁微微叹息。 他还是低估了惩戒对象的自卑心。 祂现在的情绪太不稳定了。 即使那些反向法阵生效也只能遏制住祂身体上的进一步异化,心理上的怯懦和自卑却是无能为力的。 只能慢慢来了。 将手中的相框放回原处,酒疏离开了房间,目光看着走廊外暗下来的天色,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惩戒对象的详细资料。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与上个世界相比,同样有个不幸的童年。 惩戒对象这种自卑的心理也是因此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注定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容颜的苍老,自卑程度越来越深。 作为信奉着那位无名神明的家族一份子,他的父母都是虔诚的信徒,从小就教导惩戒对象要对神明恭敬有加,要保持家族的荣耀。 其教导的严苛程度之深,远超常人所能想象。 他们会将年幼叛逆的诺曼关进漆黑的笼子里,不断在他耳边诉说他们是纯净的神的后裔,与其他凡人都不相同。 所以不能靠近那些庸俗肮脏的仆人,也不要去同情那些被分尸献祭给神明的活祭品。 因为那是他们的荣幸。 自诺曼记事起,父母就会将他带到地底的祭坛里,让他亲眼目睹那些凄惨嚎叫着的人类被投入祭坛井洞。筆趣庫 还会强迫他去触碰那些黏腻的血肉。 在看到诺曼反胃呕吐到苍白的脸孔时,父母甚至会开心到哈哈大笑。 仿佛这个瘦小的孩子并非他们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同样可以成为祭品的肉畜。 年幼的诺曼还尝试过去救出那些被捆绑起来的祭品,但这都是父母早已安排好的教育过程。 那个被解救的祭品认出了他是贵族家的少爷,仇恨着这个将自己全家都献祭给神明的贵族,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诺曼推下了祭坛中央的井洞。 而祭品的下场当然是当场处死。 处死之后猩红色的肢体碎块被扔到井洞里,鲜血混杂着内脏洒了诺曼一身。 他满脸恐惧,只能用被摔骨折的胳膊勉强坐起身,看着井洞下快要被填满的尸体露出崩溃的表情。 他第一次抛弃尊严祈求父母能将他拉上去。 但站在井洞边的父母只是用怪异嘲讽的笑容看着他,告诉他这是每一个奥古斯都家族的人应该经历的事情。 他要在这祭坛里陪伴神明。 直到神明原谅他的失礼。 说完,父母就离开了。 只留下诺曼在这黑黢黢堆满了尸体的井洞里呆了整整三天。 在这三天里,父母会将已经变质的残羹剩饭扔下来,同时还有烤熟了的新鲜人肉,他们让诺曼做选择。 而诺曼只是脸色惨白地将那些残羹剩饭吞下,碰都没碰旁边的人肉。 直到被重新带出井洞,他也没有再发出一声祈求。 看着这样满脸阴郁冷漠的五岁孩子,父母却像是看到了完美的继承人一样,笑容灿烂。 从此,诺曼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 他在这扭曲的家庭环境中顺利成长到了十岁。 那时,他的父亲已经到了寿命的尽头。 他在垂死之际在地下祭坛将自己的妻子活生生剖开了,作为献给神明的祭品。 同时还强迫诺曼看着这一幕,要求他一定要将家族对神明的信仰传承下去。 而诺曼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幕,阴郁的眉眼仿佛面前将要死去的人并非自己的父母,而是陌生人。 父亲看着没有露出一丝对神明狂热表情的诺曼,神情第一次变得错愕。 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孩子并未像自己当初一样,因为精神的极度重压而变得对神明无比虔诚。 他怀着惊愕的心情死去了,与妻子一起坠入了深邃的井洞之中,就像那些被他献祭的肉畜一样。 诺曼则眼神冷淡地离开了地下祭坛,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诺曼性格可想而知,在他眼中的世界从来都是晦暗无光的,他憎恶着所有活人,包括他的父母。 并因此极其憎恨研究神明的神秘学,即使帝国上下再崇尚,他也禁止在他的城堡里出现这些东西。 虽然并没有变成像父母一样性格扭曲的邪教徒,但因为那些被囚禁虐待的经历和自己身上罪恶的血脉,诺曼变得对他人的目光格外敏感。 在因为面容苍老遭到了上层社会的嘲笑之后,诺曼再也没有参加过宴会,厌恶与任何贵族的人际交往,用高傲的外表来掩盖内心的自卑。 这也是原著中老伯爵为什么会因为并不算喜爱的女主的一句话而去找寻返老还童的方法,甚至可能还去尝试了自己一直厌恶的神明祭祀,最终凄惨死去。 他太过在意外表,其实是一种极度自卑的表现。 直至现在已经到了一种患得患失,不敢相信没有年轻皮囊,丑陋真实的自己会得到幸福的程度。 如果不摸准诺曼的心理,那么即使在祂耳边说一万遍不在意,祂也只会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冒头。 酒疏能理解他现在变成了神的子嗣之后痛苦自卑到极点的心情。 但是祂不能一直待在这样的情绪里不出来,酒疏怀疑再这样下去祂会走上极端,就像他那对偏激的父母一样。 酒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用与以前一样的方式写了一封信。 并将这封信放到了枕边最显眼的地方。 在安抚极度自卑的恋人这一点上,他已经有些经验了。 躺在床上,酒疏看了一眼潮湿的天花板,闭上了眼。 而在他睡着后许久,安静的房间里终于有了动静。 潮湿的天花板上,缓缓荡起了波纹,像是平静水面下某种庞然大物即将出现。 滴答—— 有水声落地的声音。 昏暗的房间里,无数条纤细的触手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从窗外望去,仿佛无数条毒蛇在窥伺着床上沉睡的青年,画面阴森至极。 而实际上,这些触手都像是藤蔓一样柔软,极其温顺。 每一根上都放着一朵鲜艳的纸玫瑰,且制作工艺精美的程度已经达到了任何人类手指都无法做到的地步。 这些全是早就想要送给爱人的礼物。 可现在却只能偷偷摸摸地放在房间里。 天花板内,还未现身的庞大黑影似乎心情低落了起来。 但祂的触手们依然很听话,将数量众多的一千朵甚至可能更多的玫瑰精心摆放了起来,放眼望去,几乎将床铺周围都围满成了一片鲜花的海洋。 就像是之前预想的那样,作为欺骗爱人的道歉礼物。 在祂眼中,这些艳丽的花朵半点也不能与床上沉睡的爱人媲美,但此时的祂也只能以这种简陋的方式来向爱人道歉。 无论是曾经作为笔友时的欺骗,还是变成怪物那天的仓皇逃离。 祂知道自己伤害了酒疏,因此并不敢像昨天一样靠得很近,自卑的情绪让祂仍然畏怯,只敢用纤长的触手在爱人身旁徘徊。 似乎能够虚虚拢着爱人瘦削的身体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其实祂不该来的,祂这种恶心的怪物早就该离开得越远越好,但祂还是无法压抑心头的爱意。 哪怕只是一眼也好,祂只想要看着自己的爱人。 悲哀的情绪让祂柔软的触肢颜色变得更加暗淡,祂似乎在伤感地看着被自己拢在怀中的爱人。 然后,祂看到了那封信。 上面写着的收信人是——我的爱人诺曼。 看着这一行称谓,怪物似乎愣了好半晌。 与此同时,墙壁上的水渍越来越多了。 仿佛是情绪过于混乱的怪物即将控制不住庞大身形,随时要从墙壁中掉出来一样。 滴答滴答——在愈发潮湿的水声中,深灰近乎墨黑色的触手小心地拿起了信封。 看着这熟悉的字迹,怪物的触手有些颤抖,祂缓缓拆开信封,露出了信封中的几行字。 【诺曼从来都不是怪物。 无论是苍老还是年轻,美丽还是丑陋,你都是我的爱人。】 【如果不愿意以那样的姿态见我,那就跟我一起去找变回原样的方法吧。】 信中详细地说出了酒疏对于奥古斯都家族的研究,祂的爱人似乎早已知道了自己变年轻的真相。 不是他对外假称的什么遗传疾病,而是血脉中的诅咒,还有那些诡异的通灵仪式。 而他毫不在意,甚至想要跟他一起重新寻找能变回人形的方法。 【我最喜欢研究神秘学了,你很清楚不是吗?我会帮你的,然后我们就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不要离开我,我会难过而死的。】 这些全都是诺曼最奢侈的美梦中都不会出现的句子,来自爱人毫无保留的爱意。 每一句话都击中了诺曼心中最脆弱的角落。 他害怕爱人恐惧自己,害怕爱人离开自己,也害怕自己永远这样丑陋恐怖。 而这些,酒疏都不在意,甚至还有着与祂一样,离开爱人就会痛不欲生的心情。 “……” 诺曼看着信纸,从天花板上垂落的触手似乎全都微微颤抖起来,祂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怪异的细碎耳语。 人类无法听到。 无法分辨出祂此刻的心情。 只能看到那些原本还绕着酒疏身体不敢靠近的触手下意识地因为本体的情绪变化而亲密地缠绕着酒疏的肢体。 甚至有些得寸进尺地朝着薄薄的睡衣内蔓延。 触肢冰凉湿润的表面让酒疏眉头微皱,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 诺曼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触手的所作所为,有些羞赧,连忙松开了一些。https:ЪiqikuΠet 但当祂的触手离开酒疏手腕时,动作突然就无法继续了。 一只雪白的手掌轻轻握住了那根匆忙逃离的触手,那根刚才还在自己衣服内乱动的触手。 “!!!” 房间内,愈发潮湿的空气瞬间便停滞下来。 诺曼臃肿庞大到足以笼罩整间卧室的身体从墙壁中溢了出来,手足无措的粉红色触手更是将酒疏缠绕了个彻底。 酒疏被唇齿间的触手堵得闷声咳嗽了起来。 第 55 章 2.18《玫瑰庄园》(二合一) “咳咳……诺曼。” 酒疏吐出了口中柔软果冻状的物质,湛蓝的瞳孔中映出了惩戒对象的样子,发丝也被湿滑的液体浸湿了,湿哒哒地贴在脸颊。 房间内,无法控制自己庞大身形的怪物在听到酒疏出声的那一刻就彻底僵住。 原本就缠绕在酒疏身上的触手也在慌乱中打了死结,柔软滑腻的肢体缠绕得更加亲密了。 床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酒疏似乎发出了一声不适的闷哼。 “!!!” 诺曼看着爱人呼吸有些紊乱的样子,尤其是那双清澈眸子中泛起的水光,浑身颜色变得更加粉红。 祂想要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却只能发出人类无法听到的细碎声音。 要发出人类能听到的声音是会伤害到人类耳膜的,面对心爱的酒疏,祂并不敢发出那样的声音。 最后只能在一片寂静的房间中,不知所措地长出更多的触手试图去解开那些死结。 然而,越是试图松开,那些缠在一起的触肢们就越是不听使唤,混乱地来回摩擦着。 即使动作很轻,酒疏暴露在衣料外的脖颈和手腕皮肤上也还是留下了浅浅红痕,他略微失态地敛下眼眸,眼角似乎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无数条粉色触肢上随着紧张情绪分泌出的潮湿液体散发着海水浓重的气息,更是将酒疏整个人都濡湿了。 见状,拥挤在房间内的怪异臃肿的怪物似乎因为越发惊惶的心情而变得更加庞大了。 颜色也越来越深,几乎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祂粉红色的半透明身体之内。 直到酒疏有些无奈地喊了停,祂才无措地停下了自己的无用功。 “好了,就先这样吧。” 听到酒疏的声音,诺曼羞愧地将自己膨胀丑陋的身体缩小了一些,不敢去看怀中爱人的表情。 祂其实并没有做好与爱人相见的准备。 现在这副可怖的容貌让祂痛苦而自卑,即使知道爱人或许不会在意,也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逃避。 尤其是祂又做了一件无法被原谅的事情,将祂美丽的爱人用那些恶心的触手捆缚了起来,简直不可饶恕。 房间内的触手又开始变得黯淡了。 酒疏看着身上这些颤抖的触手,知道惩戒对象又开始陷入自卑情绪,便将声音放轻了许多:“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只要你能回来就好了。” “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很想你,离开你的这几天我很难过。” 房间内,原本陷入愧疚心情的怪物突然变得怔愣起来,半透明的身体颤动着,显露着混乱的情绪。 窗外的月光洒落入内,在遍布半透明物质的房间中折射出粉色的光芒,如梦似幻,却比不上爱人眼中的半点光彩。 无论多少次,酒疏对祂毫无掩饰的爱意和思念都会让诺曼受宠若惊到手足无措的地步。 那种爱人也同样深爱着自己,两情相悦的满足感足以填满祂对爱人所有的贪婪占有欲。 而作为爱意的接受者,祂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也不知如何才能配得上这份从未妄想过能得到的爱意。 祂这种怪物,真的配得到这些爱吗? 诺曼患得患失地想着。 而酒疏看着房间内不安地游动着的触手们,看出了惩戒对象的自卑,也明白祂现在需要的是爱人的肯定。 于是便敛下温柔的眼眸,轻轻抚摸手中颜色变换的触手,贴在脸颊处轻蹭。 “很可爱,现在的诺曼真的很可爱,我想,我越来越爱你了。” 体型臃肿的怪物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但在怯怯地看向酒疏,看清了那双湛蓝瞳孔中不加掩饰的爱意后。 诺曼可怖的庞大身体便开始不断变换着颜色,爱意和自卑愧疚的情绪交错在一起。 最后停在了一片近乎深红的羞怯而喜悦的红色。 即使还是觉得这具身体很丑陋,但在面对爱人真挚的爱意时,祂还是不由自主地暴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酒疏看着手中变得通红的触手,眼中笑意更深,他安抚性地轻吻了一下那柔软冰凉的触肢。 “!” 爱人轻柔的吻从触手一直传递到整个身体的感知神经。 诺曼的身体彻底变成了一团绯红色,在房间里缓缓颤动,仿佛流动着的红色果冻。 酒疏湛蓝的眼眸微弯,决定趁热打铁。 “你看了信,那就是同意了对吗?以后别再不辞而别了,再有下次我真的会生气的。” 酒疏说着,将手臂从缠绕在身上的触手上微微挣脱,伸出手,向面前有天花板那么高大的惩戒对象伸出了手,似乎在讨要一个拥抱。 “同意的话就来亲亲我吧。” 酒疏看得出来,现在的惩戒对象很想要亲近他,身上那些怎么也解不开的触手就是证明,但自卑让祂根本不敢开口。httpδ:Ъiqikunēt 一个吻大概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滴答滴答—— 房间里变得愈发潮湿了,地板已经被浸泡得长出了霉斑。 身形臃肿怪诞的可怖怪物挤在对祂体型来说堪称狭窄的卧室里,绯红的颜色在外人看来更是十足的恐怖,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会吓得昏厥。 而躺在床上的金发青年脸庞上却带着笑容,仿佛面前的并非一个形状怪异的怪物,而是他最亲密的爱人。 怪物仿佛也沉醉在那抹笑容中一般,下意识地靠近,想要如同人形时一样给爱人一个吻。 但祂忘了自己并没有嘴唇,大脑一片空白地将大半个身体都贴在了床边,像一大团半透明的水球,几乎要把酒疏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酒疏忍俊不禁地伸出手,摸了摸面前半固态的柔软物质,手指微微陷入其中,带来湿滑的奇异触感。 酒疏的蓝眼睛里满是柔和的情愫,诺曼看得越发迷恋,整个身体都变得愈发柔软起来。 酒疏身上的触手也随之松了许多,他顺势坐了起来,轻轻拥抱住面前这团不定型的怪物,在绯红色的软滑表面上面烙下了一个吻。 “我爱你,永远都爱着你。” 窸窣—— 安静的房间里,原本放松下来的触手们又开始动作了。 不过这次它们只是将酒疏轻轻环抱起来,贴在自己半透明的身体上,荡漾着红光,似乎是在回应这个亲密的吻。 但祂依然没有发出声音,又或者是已经发出了,但人类无法听到。 酒疏被诺曼身体表面的液体彻底浸泡,浑身湿哒哒的仿佛刚从浴缸里起身一样,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诺曼这个略显笨拙的吻,也不在意祂的沉默。 他只是轻敛下眸子,雪白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听到了,我知道你很爱我,一直都知道。” 窸窸窣窣—— 一直在诉说着人类听不到的爱语的诺曼顿了顿,愈发着迷地抱紧了怀中的爱人,亲密一如往日。 似乎已经忘却了这具身体带来的自卑情绪。 酒疏知道祂并没有完全忘却。 只是暂时因为他的安抚而缓解了,如果不找到恢复的方法,祂的情绪只会变得越来越低落。 好在目前已经有了头绪,酒疏打算这段日子一边安抚惩戒对象,一边研究。 这样想着,酒疏看了下身上缠着的触手,贴在惩戒对象柔软的身体上,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那篇文章已经刊登在了报刊上,应该很快就会起作用,至少惩戒对象的身体不会进一步朝着原著方向蜕变了。 而在一切恶化之前,他们一定可以找到逆转的方法。 “从明天开始就跟我一起去做研究吧,别怕,我会治好你的。” 酒疏面前的怪物似乎温顺地点了点头,整个房间都随之荡漾起了粉色的波浪,心情非常好懂。 “那么先休息吧,明天要打起精神了。” 酒疏说着,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或许是惩戒对象柔软庞大的身体太过舒适,酒疏很快就贴着祂睡着了。 而在他睡着后,诺曼小心翼翼地将酒疏放到了床上,只是几根触手依然被梦乡中的酒疏下意识抓在手中。 姿态充满了眷恋。 诺曼心头一软,颜色隐隐有再次羞红的趋势,为了让爱人睡得安稳些便将自己贴得更近了一些。 庞大半透明的身体几乎要将酒疏整个人都埋进去一样,能清晰感觉到酒疏的呼吸。 这种仿佛完全占有了爱人的感觉让诺曼无比满足,满足到近乎于幸福。 看着酒疏沉静的睡颜,根本不需要睡眠的诺曼仿佛也感到了些许疲惫,竟然也沉入了梦乡。 随着祂进入梦境,整座庄园都变得更加寂静了,隐约有冰凉的雾气弥漫。 而在睡梦中,诺曼似乎看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里面没有祂心爱的酒疏,只有曾经苍老的自己。 因为朱莉的一句话而愤怒到无法自控,找寻着返老还童的方法,在尝试了一次用自己鲜血举行的神明祭祀后,他变回了年轻时的自己。 然后一步步走向死亡。 在里德和朱莉的算计和庄园中管家仆人的背叛下,他被所有人指控谋杀了无数条人命,即使再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 他被关了起来。 最后在阴森的城堡中,再也无法举行祭祀延长寿命的他走在无人的走廊里,痛苦地弯下腰,吐出鲜血和内脏,缓缓倒下。 身侧的墙壁上留下了他挣扎的血痕。 而后,他的尸体被人发现,抛弃在了庄园外的山脉中。 那片他最厌恶的祭坛所在地。 他的鲜血渗入地底,骨肉腐烂,被食腐的渡鸦带到了山脉地下的祭坛。 就像小时候一样坠入井洞的最深处。 画面中的祂发出痛苦的嚎叫声,挣扎着想要逃离这最恐惧,最深邃的黑暗,然而无论祂怎么做都逃不出去。 祂被困在这恐怖的黑暗中,以一种怪物的姿态。 无法言喻的痛苦让祂开始疯狂地啃噬自己的身体,直至最后变得越来越庞大,庞大到占据了整条山脉中心的空洞。 怨恨和痛苦在这长达数十年的时光中同样与日俱增。 直到有人类闯入打开了那扇门,在无尽的浓雾中,祂终于看到了光芒。 祂回到了曾经的庄园,一片被浓雾笼罩的地方。 但面对已经成为怪物的自己,祂依然无比痛苦,麻木的意识让祂继续不断吞噬着自己的身体。 直到耳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和不知何处传来的,奇异温暖的情绪。 祂睁开眼,看到了一个被拥抱着的自己。 以及一个美丽的爱人。 为什么另一个自己没有痛苦,没有哀嚎,没有无尽的疯狂? 为什么另一个自己有深爱着自己的爱人? 如果吞噬掉另一个自己,那个美丽的爱人会变成祂的吗? 啪嗒—— 房间内的水声将诺曼从睡梦中惊醒,祂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不过片刻后就散去了。 祂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诺曼隐约记得是一个很压抑的梦,但祂想不起内容了。 诺曼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梦。 自从变成了怪物之后,祂就再也不需要进食和休息了,可刚才居然真的睡着了。 诺曼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房间内的墙壁也变得极其潮湿起来,似乎在努力回忆着昨晚那个令人不安的梦。 就在此时,被祂抱在怀中的酒疏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在睡梦中轻轻收紧了手中的触手,亲密而温暖。 诺曼被安抚了下来。 温暖的爱意让祂忘却了梦境带来的不安,祂猜或许是自己太过患得患失了,所以才会做了一个记不清内容的梦。 然后,诺曼就这么看着酒疏的睡颜,直到第二天清晨酒疏醒来。 酒疏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房间内折射着七彩光芒的惩戒对象,仿佛一大团半固态的液体在房间里凝固着。 “早上好,诺曼。” 酒疏轻轻吻了一下身旁体型庞大的惩戒对象,湿润的感觉让他笑意更深。 淡淡的粉色在房间内游动,几根淡粉色的触手拿着洗漱用品递到了酒疏身前,还很贴心地轻轻圈住酒疏的腰,防止他坐的不舒服。Ъiqikunět 酒疏眨了眨眼,没有拒绝。 刷牙洗脸后,又用触手递来的毛巾擦拭了下脸颊。 然后在触手即将离开时轻轻捏了下,手下软糯的触感让酒疏露出笑容。 “诺曼好可爱。” 淡红色的光芒开始在房间里闪动,诺曼似乎有些开心,但出于年长者的矜持,祂还是努力平稳情绪,让颜色不至于太醒目。 “谢谢诺曼。”酒疏补充道。 然后就开始脱下睡衣准备换衣服。 修长的手指打开睡衣上的纽扣,酒疏刚脱下身上的上衣,露出少年般纤瘦但肌理线条流畅的上半身。 房间里立刻开始折射着红色的碎光。 酒疏被红光闪了一下,动作顿了顿,轻笑出声。 他在惩戒对象面前换衣服已经有好几次了,之前的表情明明很从容,原来实际上很害羞吗。 “帮我拿一件替换的衣服吧,诺曼。” 酒疏声音中的笑意似乎让诺曼很是羞赧,竭力想要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但却无能为力,递过来的触手颜色更深了。 酒疏接过触手上的衣服,换上了白色衬衣,接着就把手指放到了长裤上。 “……” 抬起头,酒疏看着将自己大半个身体埋到墙壁里,不敢露头的惩戒对象,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很想看的话就看吧,诺曼。” 酒疏的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诺曼的颜色变得愈发深了。 酒疏有理由相信要不是窗帘紧闭,即使从城堡外也能看到透出的红光。 为了防止逗弄过头,酒疏还是很快换上了衣服,没再继续。 他恢复了往日的认真,拿起了桌子上的笔记,开始向惩戒对象分析祂现在的情况。 “根据我的研究,你现在的情况与你们家族世代祭祀的神明有关,相信你也早就联想到了吧。” 诺曼也尽力认真地点了点头,臃肿的身体荡出阵阵波澜,隐隐还带着未散的红色。 酒疏眼中有些笑意,不过片刻还是平静了下来,他拿出那本祭祀典仪,询问诺曼是否看过这本书。 对其中记载的那位神明有多少了解。 诺曼看着那本童年时出现过无数次的厚重书籍,沉默了片刻后,用触手拿着钢笔在纸张上写出了许多字。 祂当然看过这本书,甚至一度想过将其烧毁,但在父母死去之后,这本书就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祂没能将其彻底毁掉。 而对那位神明,诺曼确实很了解。 【我的父母,也就是上一任伯爵夫妇,他们曾说过终有一日神会真正降临,到那时,奥古斯都家族将会迎来真正的荣耀。】 写到降临二字的时候,诺曼似乎稍微顿了顿,眼前似乎闪过了昨晚的梦境,但祂看不清楚。 【他们是疯子。】 【那个神,并不存在。】 “或许,祂是存在的呢?”酒疏看着诺曼,轻声说道。 他知道诺曼一定早已将自己身上的变化与那位神明联系起来了,只是出于对神明的厌恶,迟迟不愿承认罢了。 诺曼陷入了沉默,祂似乎回忆起了童年时期那些血腥的画面,身体的颜色逐渐变为躁动不安的灰黑色。 酒疏见此,只能不再询问,拿起身旁的触手轻轻揉了几下,作为安抚。 诺曼的触手缓缓缠绕着酒疏的手掌,仿佛肌肤饥渴症一样环绕了半个手臂,酒疏依然动作轻柔地抚摸着,直至诺曼情绪稳定。 惩戒对象的童年给他带来的影响很大,自卑且缺爱的本质已经无法改变,酒疏只能尽量安抚。 【如果祂真的存在,那我会祈求祂的原谅。】 诺曼突然写下了这段话。 酒疏略微有些诧异,抬头看着面前恢复了半透明颜色,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惩戒对象。 他知道惩戒对象对神明有多么憎恶。 【只要祂能让我们回到原来的生活,无论怎样的惩罚我都可以接受。】 为了能与酒疏在一起,即使再卑微地乞求都无所谓,即使是那个此生最憎恶的神。 酒疏看着惩戒对象微微收紧的触手,眼神温和:“不用向祂乞求。” “我们只是做个研究罢了。” 酒疏其实偏向于惩戒对象就是那个神的一部分,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何其他奥古斯都成员都死的很干净,唯有他死后变成了神的子嗣。 甚至于现在还没有经历死亡,却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形态。 想到这里,酒疏又打开了系统面板。 《疯狂之血》的原著内容他已经翻看过无数次了,其中过度晦涩的描述让人对这个神的子嗣的具体能力还是不甚明了的。 但根据祂在祭祀典仪中的权能描述,这个神拥有掌控时间与空间的能力。 空间方面的能力尚且不算明了,但时间方面的能力已经从惩戒对象的返老还童上有所体现了。 惩戒对象大概也拥有这样的能力,只是还没有成长到那种地步。 不过可以短暂地开发一下能力,让祂将自己的身体逆转回原本的人类形态。 “这就是我的计划,诺曼觉得如何?” 诺曼虽然对神秘学方面的事情不甚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祂会配合酒疏的任何要求。 酒疏弯了弯漂亮的蓝眼睛。 只是酒疏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不知道事情是否会真的如此顺利。 毕竟按照上个世界来看,剧情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尤其是《疯狂之血》的原著强调了一种宿命论。 逃出庄园的科考队员们最终还是没有逃离死亡的宿命,被神的子嗣终结了一切。 而惩戒对象不知道能否逃离自己变成神的子嗣的命运。 酒疏并不想看到惩戒对象成为那个丧失理智,被困地底的神的子嗣。 他看着眼前的系统面板,正打算细细研究原著内容寻找出路,耳边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你真的以为能改变他的命运吗?】 【只会变得更糟糕而已,变成怪物是他的宿命,无论哪个世界线里的祂都一定会成为怪物嗬嗬嗬!】 系统依然在冷嘲热讽,似乎好不容易钻空子逃出禁言只为了口嗨几句。 而酒疏并不在意,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将系统再次关了小黑屋。 系统被气得暴跳如雷,只能在心中冷笑。 它等着这个傲慢的任务者吃哑巴亏的样子。 神之所以是神,因为无论哪个世界线里祂都会成为神。 而一旦有某个世界线出现异常,就一定会出现修复它的力量。 系统也不知道这些修复的力量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但它知道一定会有的。 对这些事情不算了解的任务者肯定会吃亏的! 系统如此笃信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消解心中被关押起来,只能眼睁睁等待死亡的郁结和痛苦。 窸窸窣窣—— 诺曼看着面前突然发呆的爱人,有些担心地用触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筆趣庫 酒疏回过神来,露出一抹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别担心,我们会成功的。” 酒疏说着,亲了下惩戒对象湿润柔软的皮肤。 下一刻,诺曼全身的粉色更深了,近乎红色,祂也靠近酒疏,轻轻贴了一下他的脸颊。 与爱人亲密拥抱在一起愉悦让祂昨晚梦境残余下来的不安彻底消弭,游动在房间里,仿佛一大片粉红色的果冻。 没人注意到,随着诺曼幸福情绪的加深,庄园里似乎也逐渐飘荡起了淡淡的雾气,就像昨晚睡梦中出现的那样。 而此时,庄园外的某处农房里, 朱莉正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地看着自己身旁的恋人里德。 “很可怕,老伯爵是个怪物。” “你相信我吗?里德,我说的都是真的……”朱莉虚弱到声音微弱,里德坐在一旁有些心疼地握着朱莉的手,向她承诺。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别怕,过段时间陛下派来的人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会进到庄园里寻找证据,还你一个公道。” “别去……咳咳!别去!”朱莉听到这话似乎变得有些激动,但里德只以为是朱莉被吓坏了,将她抱在怀中安慰了许久。 却始终没有答应她不要去庄园的请求。 第 56 章 2.19《玫瑰庄园》(二合一) 里德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庄园里一探究竟了。 陛下那边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无论能不能找到证据,在这半年里都必须要将老伯爵扳倒。 即使是用诬陷的方式。 想起陛下许诺的种种好处,里德神色坚定了几分。 奥古斯都家族本就该是由他继承,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只是为了让一切回归正轨而已。 原本他也只想要等到老伯爵老死,然后再重新回去继承家产,没想多做其他的事情。 毕竟他对于背叛老伯爵与朱莉偷情的事情还是有些内疚的。 只是爱情确实是无法用世俗道德桎梏的,里德至今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和朱莉真心相爱。 而老伯爵明明不爱朱莉,却还要霸占着她,对朱莉不公平。 也因此,里德没有计较老伯爵将朱莉赶到庄园偏僻角落不闻不问,也没有将自己被剥夺了继承人资格的耻辱放在心上。 他知道老伯爵尖酸刻薄的本性,并不与他计较,只等着他死后继承家主之位。 他才是老伯爵死后血统最纯正的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那些所谓的候选者根本不值一提,毫无竞争力。 但是事与愿违,不知道为什么,老伯爵的寿命似乎比起其他直系成员都要长。 都三十二岁了还不见死讯。 里德面上不显,内心却有些焦躁起来。 他的父母已经开始埋怨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跟老伯爵撕破脸,他也逐渐变得懊悔起来。 但面对容颜美丽的朱莉,里德并没有将这种懊悔表现出来,毕竟他还是爱着朱莉的。 好在事情终于在半年前有了转机。 帝国的皇帝亨利一世陛下找到了他,许诺他只要能够将老伯爵的罪行公之于众,就能成为奥古斯都家族真正的继承者。 而这是老伯爵应得的。 作恶多端的老伯爵活该得到如此下场,他没有错,他和陛下才是正义的一方。 里德敛下眸中的冷意,继续安抚怀中的朱莉。 只要再等等就好了,等到老伯爵被绳之以法,他们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不会再这样过着窘迫的生活了。 “很恐怖……老伯爵……”朱莉喃喃着,她看着面前满脸深情的恋人,不断重复着。 但里德丝毫未放在心上。 所谓的怪物之说他其实是相信的。 但他觉得是朱莉夸大了那种恐怖,毕竟帝国上下风靡神秘学,但谁又真的见过魔鬼和神明。 大概是老伯爵丑陋的真容吓到了朱莉,或者老伯爵将自己折腾得愈发不人不鬼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为了以防万一,里德还是向陛下申请派来了了解神秘学知识的专家。 到时候会跟他一起去庄园里搜寻线索,那些老伯爵与魔鬼做交易的线索。 大概还有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那些人就会到达这片帝国最广袤的领地,去揭穿老伯爵丑恶的真面目了。 里德已经迫不及待了。 庄园内, 管家正在看着窗外的雾气微微出神。 最近的庄园好像变得有些冷了,潮湿的空气中海腥味越来越重,同时还有浓重的雾气。 老伯爵依然不见踪影。 至少在庄园中的其他人看来是这样的,他们都以为老伯爵有事情去出差了。 甚至有不少女佣开始妄想着与安格斯偶遇,然后度过美好的一夜了。 毕竟之前老伯爵一直缠在安格斯身边,让她们根本不敢稍加靠近,现在总算有了机会,自然都迫不及待起来。 目光全都如饥似渴,全然没有了老伯爵在时的安分恐惧。 但只有管家知道,老伯爵一直都在。 滴答—— 墙壁上的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管家吓得一个哆嗦,脸色煞白。 他如惊弓之鸟般四下望了望,在发现只是水珠之后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每天安然无恙地起床工作,而不是就此陷入疯狂。biqikμnět 或许是对于生命的渴望让他知道自己不能休息,不能陷入疯狂,一旦陷进去就再也逃不出来了。 “安格斯最近好像喜欢待在藏书室,我们去附近碰碰运气去!说不定能在藏书室里……” “嘻嘻!真不害臊啊你!” “你不也是吗!说的跟你不想一样!” “走走!快走,晚了安格斯就不出来了!” 管家身旁路过的女佣们全都巧笑嫣然。 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管家麻木地看着这些不知死活的女佣们前往藏书室的方向,目光突然一滞,看到了走廊尽头缓缓走向藏书室的安格斯。 身形高挑的安格斯怀中抱着一匝厚重的书籍,面容美丽,神情平静,似乎丝毫不在意身侧越来越潮湿的空气。 而女佣们在看到安格斯之后全都痴迷地看了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要办的正事,连忙整理了下仪容。 全都花枝招展地朝着安格斯走去,准备来个偶遇。 可在将要靠近安格斯的时候,她们就全都脸色一僵,仿佛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刺骨刮髓,让她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瑟缩成一团。 直到安格斯与女佣们擦肩而过,她们都没能从冰冷的感知中回过神来。 就算回过神来了,也只以为是自己穿的太少,被庄园内潮湿冰冷的温度冻到了。 只有管家知道真相。 他看着跟随在安格斯身旁,在墙壁中游动的庞然大物。 虽然只能看到一些依稀的影子,但那臃肿怪诞的形状一如他最恐惧的噩梦。 是这个怪物一样的存在伸出密密麻麻的恐怖触肢,将整条走廊四面八方的墙壁都填满,然后满怀恶意地在女佣们身旁徘徊。 而安格斯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一切,依然安静地走向藏书室。 不,他或许知道。 管家怔怔地看着安格斯鲜血般艳丽的嘴唇勾起,手指在墙壁上划过,仿佛是在安抚墙壁中的怪物。 怪物被安抚下来了。 祂收回那些狰狞的触手,不再关注女佣们,而是将它们全都放在了安格斯身旁的墙壁。 猛然看去,就好像安格斯被黑压压的触手们团团包围,即将被吞吃入腹。 但安格斯的表情依然带着笑。 泛着艳色的眼角甚至比起以往更加昳丽。 就好像这形状恐怖的怪物是他最深爱着的情人,只是在耍一些小性子吃醋一般。 突然,安格斯抬起头看了过来,与管家对上了视线。 管家不敢再看。 他被那双平静的蓝色眸子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只能战战兢兢地低垂下脑袋,恭敬地鞠了个躬。 过了好半天他才敢抬起眼,看到安格斯已经进入了藏书室,女佣们也被冻得匆匆离开。 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墙壁上残余的触手们。 那些从藏书室内溢出来的触手们密集地将藏书室的大门缠绕起来,拒绝着任何人的靠近。 看着那些满足地蠕动着的细长影子,挨挨挤挤地缠在一起。 仿佛无数条藤蔓缠绕在一起,贪婪地守护着怪物最珍贵的宝物,一旦有人靠近就会将其撕碎成一块块碎肉。 管家打了个寒战,也抬步赶紧离开,目光看向走廊落地窗外的庄园,雾气似乎更加浓重了,比以往都要重。 重到让管家愈发不安,总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更加恐怖的事情了,可是还有什么能比老伯爵变成怪物更可怕的呢? 管家想象不到。 他颤栗着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去看那阴森的雾气,也不敢再去思考,只是麻木地继续自己的工作。 藏书室内, 酒疏也看向了窗外的雾气,伸出手摸了摸诺曼湿滑冰凉的身体。 自从进了藏书室,酒疏安抚性地亲了亲,来安慰吃醋的祂之后,诺曼就一直在看着酒疏发呆。 浑身颜色越来越粉红,就连触手都不知不觉地缠了上来。 导致他现在身上缠着许多诺曼的触手。 酒疏眼角潋滟着笑意,收回了抚摸惩戒对象的手指。 惩戒对象的身体表面似乎并没有分泌出雾气。 看来原著中的雾气并不是神的子嗣自己分泌出来的,只是随着能力成长而出现的伴生物,就像现在一样。 酒疏在笔记上写下了实验记录。 想了想,他又抬起头看着面前粉红色的臃肿怪物,开始询问祂最近身体上有什么感觉。 目前那些法阵已经在帝国上下变得流行起来,他也陆陆续续投了好几次稿件,增加了更多的通灵仪式来遏制诺曼变成神的子嗣的过程。 一直痴痴看着酒疏的诺曼似乎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回答问题。 祂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触手在纸上写出了回复。 【很好,我已经不再变大了。】 之前诺曼一直在无节制的变大,最近已经好了许多。 “那就好……再给我一些你的触手样本。” 酒疏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再详细做些实验。 只不过,切割掉惩戒对象的触手这件事莫名让酒疏感到有些不适。 明明以前在家乡时他做过许多类似的生物实验。 一切非人类的生物在实验人员看来都不会有差别,这次却产生了变化。 他尝试过打麻醉,但惩戒对象似乎并不能感受到麻醉的效果。 好在祂已经学会了将痛觉神经转移到其他地方,这才让酒疏的负罪感少了一些。 啪嗒——一块遍布痛觉神经的触手被诺曼毫不犹豫地撕了下来。 酒疏动作温柔地亲了亲诺曼,诺曼变得更红了。 无论爱人想要做什么,哪怕是要将自己分尸,诺曼也毫不在意。 祂只是想看到爱人开心的样子。 所以祂欺骗了爱人自己不会疼痛。 其实会疼的。 但与爱人的吻相比,这些痛楚根本算不得什么。https:ЪiqikuΠet 这样想着,诺曼愈发柔情似水地看着一心为自己忙碌的爱人,心中的充实感几乎要溢出来。 或许是酒疏的安抚攻势起效果了,诺曼最近已经很少会自卑了。 一旦祂有了想要自卑的心思,酒疏就会立刻温柔安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着爱语。 在这种环境下,诺曼像是浸泡在充满爱意的海洋里,几乎熏醉,每天只知道缠在爱人身边,不愿离开分毫。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最近一段时间每晚都会做的噩梦。 具体的内容诺曼记不清了,但梦里似乎总有散不去的雾气,还有一片越来越近的潮湿滑腻的黑色苔藓。 以及那些苔藓之下传来的痛苦而怨恨的哀嚎。 幸福……为什么你会得到幸福? 为什么没有陷入疯狂? 哀嚎声刺耳至极,随着梦境的深入而越来越疯狂,似乎对这世上的一切都充满了憎恨,包括另一个自己。 但每次醒来,诺曼都会忘记这些梦。 祂只会感觉到莫名的危机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来与自己抢夺心爱的酒疏一样。 这让祂愈发不愿意离开酒疏分毫,只是满怀憧憬地畅想着未来。 希冀着在恢复人形后与爱人幸福的生活下去,永远也不分离。 房间内,怪物的身形变得更加膨胀了,触手也不着痕迹地缓缓缠上了爱人白皙的脚踝、手腕。 颜色因为羞怯而逐渐变深。 酒疏仅仅瞥了一眼,便纵容了惩戒对象那些试图钻进衣服的触肢,继续在自己改造过的高倍显微镜下观察诺曼的触手。 似乎不同心情下的触手,组织构成会有微妙的不同。 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触手都会互相排斥,或者说,互相吞噬。 在离开本体之后的半固态组织似乎更能体现本体的特质,对自己的另一部□□体组织有着吞噬融合的本能。 而在融合之后,它们会变成一个整体,重新回到本体之中。 这就是神的子嗣的特质。 酒疏放开手中的一部分组织,看着它逐渐蠕动着融入身上其他触手上面,面露思索。 他莫名有了一个猜想。 如果这些半固态组织最终都会选择融入体积最大的本体之中。 那如果同一时间出现两个同样结构完整,体积庞大的本体,这些细小组织会作何选择? 还是说,两个同样体积的本体会像这些细小组织一样,产生互相吞噬以补全自己的本能? 那么哪一个本体的意识会成为主导,还是说会连同意识一起,彻底融合成一个整体。 “……” 酒疏继续做起了笔记,他的研究欲上来了,一时间完全沉迷其中。 不时用指尖摩擦唇瓣,陷入沉思。 偶尔一不注意还会将脖子上的触手含入口中。 直到惩戒对象微微颤抖,温度也不断上升,他才失笑地吐出这些口感绵软弹牙的半固态组织。 【该吃饭了。】 不知过了多久,诺曼将笔记本举到了酒疏眼前,酒疏这才如梦初醒。 他笑着亲了下身旁的半透明惩戒对象,道了声谢。 “谢谢,正好饿了。” 诺曼身上的颜色变得更深了。 诺曼看着心爱的酒疏认真用餐,神情满足地吃着祂亲手端来的午餐。 红润的唇瓣下藏着洁白的牙齿,轻轻咬合的样子可爱到诺曼很想用触手将爱人完全包裹起来,永远也不放开。 但年长者的克制让祂只是将缠在爱人腰肢上的触手微微收紧,害怕打扰了爱人的就餐。 餍足的幸福感让祂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庄园外,雾气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这段时间来弥漫的雾气在今天似乎终于到达了质变。 而正在用餐的酒疏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雾气。 以及不远处逐渐腐朽的窗棂。 指尖从窗棂边缘划过,酒疏看着自己手上的残渣,眉头微皱。 窗户在老化,速度非常快,仿佛一下子就度过了几十年的时光一样。 而窗棂下的桌子还完好无损。 他将目光放到惩戒对象身上,怀疑是祂的能力觉醒了,但是似乎没有。 惩戒对象依然傻乎乎地看着他,似乎沉迷在与爱人的亲密接触中还未醒神。 自从变成了另一种形态,惩戒对象变得更加恋爱脑了,愈发单纯好懂,就连情绪都不再像以前那么内敛。 或许是变成神的子嗣后带来的副作用吧,毕竟这具半透明的身体里似乎并没有脑子,至少暂时还没找到。 还挺可爱的。 酒疏扶额失笑,沉吟片刻后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 窸窸窣窣—— 此时的庄园地下,一扇紧闭的厚重门板之后, 似乎有谁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潮湿的霉斑仿佛苔藓一般遍布地底,无数双由半固态液体组成的眼睛睁开,漆黑空洞,恐怖至极。 找到了—— 找到祂了—— 吃掉,吞噬,让所有都变得痛苦疯狂——地底的黑暗中,祂如此哀嚎着。 祂要吞噬掉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时刻传递出幸福情绪的自己。 然后再将那个美丽的爱人也吞噬掉,嚼碎每一片血肉组织,咀嚼吮吸爱人的每一寸骨髓。 这样,祂就可以拥有一切不曾拥有过的事物了。 混乱疯狂的思绪中,祂如此想着。 而随着思绪的不断蔓延,黑色半固态的身体也在不断变大,臃肿膨胀,直到在一扇厚重门板之后停下。 祂发出了更加怨毒的声音。 窸窸窣窣—— 憎恨和怒火让祂的身体不断膨胀变大,却怎么也逃不出这片曾经困住祂八十年之久的地下洞窟。 雾气在变得越来越浓,浓烈到弥漫着海水咸腥的味道,令人不适。 “这里真的可以通往庄园内部吗?” 庄园外,里德看着浓雾中露出的一个地下通道入口,面露质疑。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地下通道,他可是自从十几岁就在庄园里待着的。 “是管家写的日记上的,朱莉小姐给的日记本帮助很大。” 里德身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杰克如此说着,手中握着朱莉给的日记本。 显然对朱莉很有好感。 里德眉头皱起,但出于对这个陛下使者的尊重,他没有说什么,忍了下来。 等到继承了奥古斯都家族,这些跳梁小丑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现在觊觎朱莉不过是蚍蜉撼树。 里德这样想着,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他身后还有另外五个人跟着,他们一行七个人都是亨利一世派来调查老伯爵罪证的。 “那现在进去吧。” 里德神情严肃地说道,仿佛自己是队伍中的领头人。 而杰克只是看了里德一眼,没有反驳他。 他们小心地进入了这条不算宽敞的地下通道,仅能容下一人通过,他们七个人只能排在一起慢慢往前走。 “好像是通往庄园内的城堡地下室的,我们继续往前走就好了。” 杰克拿着提灯照亮前路,看着手中的日记本,如此说道。 而就在他们进入地下通道的那一刻,庄园地底深处的庞大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祂空洞冷漠的目光看向了人类所在的方向。 雾气逐渐涌入了通道内,扭曲了现实与幻境。 “奇怪,这里不该有门才对啊……”杰克看着日记上的记载,拧眉看着面前看不清具体样子的高大门板。 石质的大门阻拦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好在这里宽敞了一些,他们可以一起用力推开大门。 砰—— 石门被打开的声音沉闷,却从地底一直传达到了地表。 跟在酒疏身后亦步亦趋的诺曼突然顿住了身形。 祂臃肿的身体在不断涌入城堡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要被雾气吞噬一样。 “……这里的时空好像错乱了。” 前方,酒疏正在认真观察着走廊上一处破损的地板,一半坚实,一半却腐朽成了渣滓。 他猜测是惩戒对象的能力失控了。 可是不应该啊,他的法阵应该已经遏制了能力的高速发展才对。 就在酒疏陷入思考之时,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走廊上,正有连绵的黑色霉斑不断蔓延。 比以往更加潮湿漆黑,在灯光的折射下仿佛还闪动着一只只漆黑骇人的眼珠。 其中毫无理智,满是无尽的疯狂和嗜血。 吃—— 吞噬—— 所有的都吞噬掉—— 雾气遮掩下,黑色的霉斑鼓动着半固态的柔软身体,狰狞可怖的形状仿佛一张撕裂的大嘴,其中遍布鲨鱼般尖锐的利齿。 潮水般朝着走廊尽头那个独自站立的金发青年涌去。 祂要吃掉嚼碎每一寸—— “诺曼,再给我一些你的触手组织吧,我需要验证一下。”酒疏看着地板上的痕迹,朝着身侧伸出了手。 纤细的指尖与那锋利的牙齿仅差分毫。 “……诺曼?” 酒疏半晌没有听到动静,正要扭头,手掌上突然多出了一大块触手。 有点太多了,他差点没抓稳。 从触手上流出的黑色湿滑液体似乎是鲜血,顺着他白皙的手腕下滑,又被那些藏着尖锐牙齿的半固态组织擦拭掉。 动作似乎可以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筆趣庫 第 57 章 2.20《玫瑰庄园》(二合一) 痛苦。 是祂早已习以为常的字眼。 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祂都经历过极致的痛苦。 死去时,他身体内的内脏碎裂。 不只是因为无法举行仪式而造成的身体老化,还因为被帝国皇帝派来的人喂食了毒药。 变得极具腐蚀性的血液顺着破损的胃部,穿过脆弱的食道,喉咙,从口腔吐出,柔软的舌头被毒药腐蚀,只能溢出殷红发黑的血。 千疮百孔的腹部像被千万根钢针刺入,搅动。 而他只能毫无尊严地蜷缩着,弯下生前总是挺直的脊背,佝偻成一团。 像条丧家之犬,瘦弱的身体上,皮毛都被腐烂的疮疤覆盖,丑陋且狼狈。 那时的他面对死亡是无比恐惧怯懦的,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恐惧。 在昏沉沉的悠长走廊中,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只剩下他一个人,好像被所有人抛弃。 就好像终其一生,他都没有摆脱幼年时的阴影。 无论怎么做都没有逃出家族血脉的诅咒,依然是孑然一身,无人在意。 那时的他只是突然不想就此死在孤寂可怖的黑暗中。 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让他用苍白的手指痛苦地握住自己的脖颈,用力抠挖着皮肤。 仿佛想要将那些带给他痛苦的毒药挖出来。 可直到每一片指甲都血淋淋地翻开,露出血肉模糊的喉咙,他也没能成功。 挣扎着倒在了走廊上,流尽了身体里的每一滴鲜血。 而在死亡之后,祂苏醒在幽闭的山脉地下。 没有一丝光亮的地底,让祂仿佛回到了童年时最恐惧的噩梦之中,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变得更加痛苦。 祂害怕着黑暗,害怕着孤独,害怕着自己变成一个丑陋的怪物。 可祂已经身处在噩梦了。 为了缓解痛苦,度过无尽的漆黑岁月,祂曾将自己啃噬得只剩下残渣。 只剩下残破的意识存在于每一块碎片中。 而碎片中遍布的每一寸神经都在传递着痛苦,每一个意识都麻木到只会发出尖锐的哀嚎声,本能地互相吞噬。 并将每一次被吞噬的痛楚都叠加在一起,如此往复度过漫长岁月。 直至连祂自己都对痛苦麻木,分不清自己的意识究竟是属于哪一块碎片,彻底疯狂为止。 唯有疯狂能让祂度过一望无际的阴沉黑暗,度过孤独死寂的地底时光。 祂习惯了痛苦,也习惯了疯狂,习惯了失去理智后的自己。 所以在看到那个平行世界的自己被爱人拥抱,情绪中满是幸福和温暖时,祂变得暴躁不安。 疯狂和痛苦才是应该出现在祂身上的东西,而非那些奇怪的情绪。 所有的自己,都该像是自己。 大脑中都该充满了无序的混乱,疯狂至极。 幸福和爱意不该是祂拥有的。 如果另一个自己拥有,那么就将祂吞噬,掠夺掉所有。 直至重新回归疯狂的本质。 祂本该是这样做的没错。 可是,祂似乎没能按照这样的想法做下去。 看着那只白玉般的手掌,脆弱到仿佛稍一触碰便会渗出晶莹的血珠。 祂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将面前这个脆弱柔软的人类吞噬入腹。 甚至还将自己的一块触手送给了这个明明才第一次见面的人类。 触手渗出黑色的血液染脏了他的手腕。 祂下意识地小心擦拭,不愿弄脏他分毫。 或许只是为了保持食物的整洁。 祂混乱的头脑中只能想出这样的答案。 不然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在这具没有心脏的身体内会传来心脏扑通乱跳的声音。 “……” 拿到触手的金发青年顿了顿,抬眼看向了祂,美丽的湛蓝瞳孔里映出了祂漆黑丑陋的容貌。 祂莫名瑟缩了一下,却被他握住了触手。 “太多了,不过还是谢谢你,诺曼,辛苦了,下次不要再切下这么多,我会心疼的。” 金发蓝眼的青年柔声说着,温暖的掌心贴在祂冰凉湿润的触手上。 动作是祂从未体验过的轻柔。 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从没有人会关心祂,心疼祂。 青年口中的心疼,让祂瞬间有种慌乱的感觉。 那种温润柔和的语气,仿佛祂便是他最心爱的情人,他们彼此深爱,动作亲昵。 哪怕祂是个臃肿可怖的怪物。 啪嗒—— 潮湿渗水的墙壁上,遍布空洞眼珠的黑色霉斑颜色似乎浅了一些,隐约有粉红的色泽在其中荡漾。 “诺曼之前一定很痛苦吧。” 金发蓝眼的情人看着祂漆黑无光的身体,还有那些遍布走廊的液体眼珠,轻声说着。 祂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祂也不该回答的。 毕竟祂是来吃掉这个情人的,或许不该跟自己的食物说太多话。 但是—— “不。” “痛。” “苦。” 走廊上, 酒疏的声音落下后,那些黏腻湿滑的半固态液体上便长出了一道道口子。 鱼类一样翕合着,一个接一个回答着酒疏的问题。 声音交叠在一起,如同无数个人类在耳边说话,无机质的声音辨不出男女长幼,在走廊内形成回音一样回荡的效果。 祂在认真回答酒疏的问题,也确实是祂的真心话。 自从疯了之后,祂就再也没有觉得那些痛苦难以忍受了,已经习惯。 只是还会习惯性地发出痛苦的哀嚎,就如同那些被困在地底的岁月中一样,哀嚎声会让祂觉得自己还存在。 “是吗?可我觉得诺曼好像很辛苦……” 情人似乎叹了口气,眼神中沉淀着复杂的情绪,似乎可以称之为疼惜。 “要抱抱吗?” 情人的声音柔软得如同蜜糖。 他伸出了手,试探性地伸向祂黑色半透明的身体,那些不断膨胀的半固态液体。 而祂并不喜欢人类靠近自己,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所以祂应该拒绝的。 拒绝这个陌生的第一次见面的情人。 拒绝这种过度亲密的举止。 啪叽—— 掌控不好力度的黑色大块头轻轻贴了过来,半固态的光滑表面在酒疏怀中发出了软糯的声响。httpδ:Ъiqikunēt 酒疏轻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抚过怀中黑色的半固态液体,像是在安抚一只被抛弃已久的流浪大型犬。 漆黑柔软的大块头似乎轻轻动了下,真的像是某种大型犬科一样,回应着情人轻柔的抚摸。 “好乖,不怕,以后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说着,酒疏轻轻吻了一下怀中的大块头,在那些隐隐可以看见可怖的尖锐利齿的半透明皮肤上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 一瞬间,满走廊的黑色液体都有些失控。 那些漫无目的长出来的触手像爬墙虎一样在墙壁上乱爬,黑色的表面下游动着越来越多的粉红色,近乎深红。 祂似乎很是不知所措。 不知道自己怎么听见了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声。 祂猜或许是因为情人的吻。 混沌而疯狂的脑子告诉祂,应该离这个让自己不对劲的人类远一点。 这样那些奇怪的心跳声就会停止了。 祂觉得这个想法很有道理。 走廊里, 触手们还在胡乱爬动。 甚至有的已经绕到了酒疏身边,蠢蠢欲动着想要靠近。 酒疏垂下眼眸,神情温和地伸出手安抚附近的触手。 那些漆黑流动着的半固态液体与他雪白的手心形成极强的色差。 而他怀中,黑色柔软的大块头依然黏在怀里,一动不动。 就好像那些乱动的触手不是自己的一样,模样安静而乖巧。 如果不是庞大的身体上还有一些未合拢的眼睛在眨动,几乎就像睡着了一样。 见状,酒疏弯起蓝色的眼眸,似乎看透了祂的心情,声音中带着笑意:“跟我走吧,诺曼,还有事情没处理。” 另一个惩戒对象还没找到。 而此时的地底, 里德一行人正在打开的大门后行走。 他们越走越不对劲,跟管家日记本上的内容完全对不上。 “怎么回事!杰克先生——敢问阁下真的认真看过地图了吗!”里德强忍怒意,尽量语气平和地说着。 他刚才一脚踩到了一片泥泞的水洼里,泥点子溅了一身,脸色终于不再掩饰,变得极其难看。 他之前对这个陛下派来的使者满是信任,也没有多想就按照他说的往前走,可现在已经走了那么久,就算是绕圈子也早该走到庄园内部了。 结果却还在这阴暗潮湿的地底乱逛! 原本还信心满满的里德真是快要被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使者气得吐血。 听着里德夹枪带棒的讽刺,一旁的杰克也眉头紧皱。 他一直在看着手中的日记本,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能判断出这里大概不是管家提及的那条通道。 “……我、可能走错路了。”杰克有些垂头丧气。 众人一听此言,停在原地,面面相觑。 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走。 路都错了,谁知道前面是通往哪里的。 杰克也露出些歉意,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就像里德说的,确实是他没有做好事前准备才导致的失误。 杰克正要道歉,不远处的浓雾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三个人。 “呼!呼!” 沉重的喘息声吓得众人一个机灵,他们连忙拿出准备好的武器,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在他们准备开枪时,浓雾中的三人终于显露出了样貌。 是三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全都神情憔悴,眼神慌张。 还未等里德几人出声询问这些人的来历,那三人就首先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你们是谁?” “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从哪里过来的!是门那里吗!怎么会从这个方向过来?” 连珠炮一样的提问听得众人一脸茫然。 而这衣衫褴褛的三人中似乎有一人的神情格外神经质,他突然捂着脑袋大吼大叫起来。 “来了!祂来了!啊啊——” 什么祂来了? 里德听得一头雾水,刚想开口询问他们究竟是谁,下一刻就被神情恐惧至极的三人吓了一跳。 “来了,祂来了!” “快跑、快跑!祂一定就在后面!” 三人说完,拔腿就跑,恐惧的神情让众人不寒而栗,仿佛身后的迷雾中真的藏着什么怪物一样。 人是有从众效应的。 里德几人本来并不想跑,但或许是受到了三人的感染,他们也下意识跟着跑了起来。 不过里德还是不信邪,边跑边往回看了一眼,不知道那三个人害怕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窸窸窣窣—— 只见那浓重的雾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水母一样轻盈地漂浮着,但臃肿怪异的身形更像是一大片无定型的半固态液体。筆趣庫 膨胀收缩,泛着越来越漆黑的色泽。 似乎有无形的痛苦和绝望在蔓延。 窥见了这一幕的里德大脑一片空白,险些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多亏杰克拽了他一把才没有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好在那雾气中蔓延的不知名存在移动速度不算快,里德几人跟着前方的三人,最终安然无恙地到达了地道的尽头。 成功找到了通往庄园的暗门。 “到了……我们到了……” 为首的三人爬上梯子,从地板下钻出来,看着这间破旧无人的房间,不知为何突然面露绝望,又哭又笑地跪在了地上。 “我们又回来了……”三人中的一人,克兰斯声音悲哀。 这无法终结的悲剧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自从几年前,他们作为科考队最后的幸存者从这片被浓雾笼罩的地方逃出去,他们三个人就全都被困在了有关这地方的记忆里。 疯的疯,傻的傻。 现在终于真正地回到了这里,迎接命中注定的结局。 又或许,他们根本没有逃出这里。 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他们死前的一场梦罢了。 “他们几个怎么回事?都疯了?” 里德一行人中的光头男看着跪地不起的三人,小声议论着。 旁边的杰克也面露困惑,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回事。 突然从雾气里冒出来,又突然举止怪异。 而一向喜欢出风头的里德现在也跟那三个人一样神情恍惚,似乎神志不清了。 看着这混乱的现状,杰克皱起了眉。 他开始尝试跟克兰斯三人对话,想要搞清楚这几个人究竟怎么回事。 是不是跟老伯爵一伙的。 “……老伯爵?” 克兰斯三人原本都垂着脑袋跪在原地,似乎在等死,根本不想搭理其他人。 可杰克口中的老伯爵却引起了克兰斯的注意。 这个称谓……很像是曾经搜集过的资料里,那个名为诺曼奥古斯都的老伯爵。 那个——邪神子嗣。 “你们果然是老伯爵的手下吗?” 杰克神色一凛,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枪套上。 而克兰斯只是状似疯癫地靠近杰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重复道:“你说的人,是诺曼奥古斯都吗!” “是他吗!” 杰克被吓了一跳,枪半天没拔出来,只好下意识地应声:“没错!” “!!!” 一瞬间,地上的三人全都抬起头死死盯着杰克看,目光从他和身后一众人的衣着上扫过。 还有房间里一半陈旧,一半崭新的家具装饰物。 瞬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全都面露惊色。 “你们、这、我们难道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邪神子嗣还活着的时候!” 克兰斯脱口而出,原本绝望的神情中突然燃起了一丝火苗。 仿佛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而他身旁,精神疯癫的队友也发出了尖锐的呢喃声:“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两个!有两个!” 谁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愈发恐惧地蜷缩起来,原本眼中升起的火苗彻底熄灭了。 克兰斯和另一个队友不断追问着疯子队友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表情全都濒临疯狂边缘。 杰克看着这三个神情癫狂的疯子,眉头紧皱起来。 他能看出庄园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这三个人尤为奇怪,尤其是那句“邪神子嗣”,听着就很不对劲。 他其实是个神秘学专家,专门研究神秘学的,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还是有些研究的。 于是在三人情绪稍微缓和后,杰克上前一步想要询问出更多的细节。 而克兰斯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杰克点了点头,从克兰斯口中得知了一个怪异毫无逻辑的故事。 克兰斯居然说他们是从八十年后来到这里的。 而八十年后的庄园已经成为了邪神的巢穴,大片雾气笼罩了这片丰饶的土地。 老伯爵便是那个邪神子嗣。 “奥古斯都家族,是个流淌着罪恶血脉的家族,他们家族中的每一个人都背负着罪孽——” 克兰斯喃喃地说着自己的研究结果:“诺曼奥古斯都便是这个家族最完美的血脉继承者,一个邪神子嗣,终将会成长为邪神的邪神幼崽。” “必须要把他的尸体扔的很远很远,远离山脉下的祭坛,这样才能阻止祂成长。” 阻止祂的迷雾笼罩整个世界。 杰克听得眉头直皱,有听没有懂。 唯一能确定的是老伯爵果然是个怪物,陛下说的没错。 他确实跟魔鬼做了交易。 这样想着,杰克看着克兰斯神神叨叨的样子,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装订好的笔记。 上面全都是他从神秘学杂志上摘抄的文章。 其中一位笔名酒疏的大师是最近最炙手可热的作者,他的文章中似乎提及过神的存在。 可看了会儿笔记,杰克还是半懂不懂,站在原地思索。 最终还是克兰斯不耐烦了,率先走出了房间。 想要去寻找尚且在世的老伯爵。 只要找到祂,他们就能终结这无尽的悲剧了。 无论是杀了老伯爵,还是祈求他的原谅,他们必须要去见老伯爵一眼。 去见这个尚未成神的邪神子嗣。 “可是,神会爱上人类吗?” 跟在队伍最后的里德突然喃喃出声,神情依然恍惚,似乎还因为刚才那一幕而精神受损。 克兰斯闻言,脚步一顿,不明白这人什么意思。 “老伯爵有一个心爱的情人,他爱他爱到可以去跟魔鬼做交易,换来了年轻的容貌。” “不过现在可能已经重新变得丑陋了。” 里德的声音里带上了嘲笑。 他是从朱莉口中得知的一切。 虽然朱莉口中那个名为安格斯的青年无比美丽,但里德觉得大概只是朱莉夸大其词。 她太过感性了,随便一个年轻男人都能将她迷得神魂颠倒。 而老伯爵,这个阴沉孤僻的老东西怎么可能是神呢? 里德还是不太相信他们的话,毕竟要真是罪恶的血脉,那他怎么没事,他也是奥古斯都家族血脉的一员,只不过血脉单薄些罢了。 老伯爵要真的是邪神,又怎么可能会爱上人类。 里德越想越觉得房间里这群人都疯了,竟然将老伯爵想象成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存在。 他只是个老不死的家伙而已。 “你、你说的是真的?” “不信就看看管家的日记,里面写的清清楚楚!” 说着,里德将杰克手中的日记本丢给了克兰斯。 克兰斯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他怔忪地看着里德,半晌才低头查看日记本,不敢相信这番话的真实性。 那个一度成为他们噩梦的恐怖至极的邪神子嗣会爱上人类?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荒诞到了极点。 其他人也多少有些惊诧,不知道那个帝国有名的阴狠老伯爵居然爱上了一个年轻人。 看来是贪恋年轻的肉体啊,不过他都快死了,临死前享受享受,倒也情有可原。 而就在众人神色各异时,庄园里的雾气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郁了。 窸窸窣窣—— 不知何处传来的窸窣声音传遍了整座庄园,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刚才的路线上来了,来到了庄园里。 与此同时,城堡的一处走廊,将情人抱在怀中不肯放开的漆黑庞然大物似乎动作一滞。 祂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吞噬掉另一个自己,而不是与这个才认识不久的情人待在一起。 毕竟这个情人并不是自己的情人,是另一个诺曼的。 他或许还认为祂就是诺曼。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将这个美丽的情人吃下去。 那样的话,他就会成为祂的了,谁也无法夺走。 他血肉的味道一定如同他的嘴唇一样柔软,散发着玫瑰的清香。 也美得无可挑剔。 走廊上,酒疏若有所察地抬起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知道那里应该就是失踪的惩戒对象了。 而他身后,密密麻麻的触手正像狰狞的屠刀一样高高举起,朝着他扑来。 “乖。” 酒疏被触手蹭的有些痒,笑着摸了摸祂泛着粉色的身体,注意力稍微转移了。 见状,身上的触手们缠得更稠密了,仿佛在撒娇一样。 而酒疏身后,祂庞大漆黑的身体则贴着酒疏的身体,一动不动。 似乎有些不明白这些触手怎么不听话。 应该将情人捆起来吃掉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围在他身边。 “诺曼不开心吗?亲一下吗?”情人的嘴唇温热而甜蜜。 祂停止了思考,下意识凑得更近了一些,想要得到更多的亲吻。 【在哪里——】 【在哪里!!!】 【不要离开我——】 这突然传来的诡异刺耳的窸窣声让众人脸色煞白地捂住了耳朵,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有科考队的三人面露惊恐。 他们再次陷入困惑和惊惶。 “不对啊,这里不是过去吗?为什么现在已经有了邪神子嗣!” 克兰斯突然发现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一点。 是啊,他们刚才一路被恐惧压迫着从地底逃上了庄园,如果不是地底已经有了邪神子嗣,那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又是什么? “两个,两个!” 克兰斯突然懂了疯子队友之前口中的意思了。 原来是指有两个邪神子嗣,只不过一个是活着的,一个是未来已经死去的。 克兰斯这样想着,突然翻看起了手中的日记本,看到上面的记载着一行行文字。 【老伯爵爱上了安格斯,深爱到像变了个人。 安格斯呢?他究竟知不知道老伯爵的真面目? 我今天又看见他们亲密地手牵着手,老伯爵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笑容,那张重新年轻的脸孔,俊美得就像他二十岁的时候。 但比起那时候,他要更加开朗。 也更加恐怖。】 【庄园越来越可怕了,老伯爵,安格斯,越来越可怕了。】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克兰斯看着上面通篇出现了许多次的爱字,瞳孔有些颤抖。 他突然有了一个堪称荒谬的想法。 “如果,如果老伯爵真的爱着安格斯,那未来的老伯爵会不会就是因为失去了安格斯才变成邪神子嗣的?”Ъiqikunět “如果我们将安格斯送还给未来的邪神子嗣,那么邪神子嗣是不是会变成一个善良的神明?” 这童话般的想法简直比三岁小孩想的还要夸张。 但确实是克兰斯此时唯一的念头了。 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疯了,但这想法在现在的他看来真是该死的可靠! 他看得出来,现在的庄园处于一种过去与现在的叠加状态。 也就是说那个老伯爵深爱着的安格斯很可能还在世,就在这座庄园里,只不过未来会因为某种原因死去。 他们完全可以将安格斯救下来,送到未来,阻止世界末日! “那现在的老伯爵怎么办?” 身旁的杰克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虽然觉得这想法异想天开,但是不妨碍他讨论。 克兰斯声音沉着:“还活着的老伯爵不足为惧,再说了,留在过去安格斯可能会死掉,送到未来反而是救了他!” 正在说话的克兰斯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追随他们足迹而来的不可名状之物也听到了他的话。 膨胀臃肿的身形在雾气中变得更加庞大了,似乎在愤怒,也似乎在发出不屑而冷漠的轻哼。 窸窸窣窣—— 不过祂没有理睬面前这些人类,继续向前飘荡,寻找着自己的爱人。 刚才,诺曼在雾气升腾之时就突然到了另一个地方,只能感觉到不断波动的时空。 知道再不出去,时空就要停止波动了。 到那时祂就真的要被困在这里,永远也无法回到爱人身旁。 将要失去酒疏的痛苦让祂一度绝望,近乎疯狂地寻找着出口,直到那三个人出现打开了大门才得以逃出来。 脑海中也多出了许多破碎的记忆,想起了那些曾被遗忘的梦。 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在觊觎祂的爱人,觊觎祂拥有的幸福。 而或许是被这些记忆碎片中的疯狂影响了,诺曼现在混沌疯狂的思绪中唯有对爱人的爱意不曾更改。 那些人类口中的什么过去和未来,祂都不在意。 因为祂知道爱人对自己的爱不会改变,另一个自己根本不足为惧。 “诺曼,很乖。” 爱人轻柔的声音传来,诺曼瞬间变得激动起来,灰黑色的皮肤也开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祂游动着臃肿的身形,看到了走廊拐角处的爱人。 正在温柔抚摸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漆黑丑陋的自己,未来的自己。 湛蓝的眸子里是曾经仅对自己一人才有的笑意。 【!!!】 庞大的半透明身体停在原地,不断收缩膨胀的半固态物质此时也变得无比暗淡。 如果非要形容,很像一只看到主人抛弃了自己另寻新欢的大型犬类。 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爱人放在祂人头上的手掌。 窸窣—— 臃肿庞大的身体渗出越来越多的液体,散发着深海海水独有的海腥味,雾气越来越重,墙壁上的潮湿水痕几乎是哗啦啦地往下流。 好像有谁在控制不住地哭泣。 酒疏看着自己被淋湿的衣袖,眉梢微挑。 扭头看到了一个似乎是气得浑身颤抖的惩戒对象。 第 58 章 2.21《玫瑰庄园》(二合一) 酒疏身旁的黑色诺曼也看到了诺曼。 看到了另一个幸福的自己。 拥有着祂从未有过的幸福,幸福到甚至没有体会过死亡的滋味。 明明是同样的灵魂,却拥有着不同的命运。 明明都该被抛弃,却只有另一个自己被爱着,被美丽的情人全身心地爱着—— 窸窸窣窣—— 几乎是瞬间,漆黑臃肿的身体弥漫开来,无数张长满利齿的嘴巴在半固态的液体表面蠕动着。 黑色海浪般朝着诺曼铺天盖地的涌去。biqikμnět 从中发出的无机质声音在不断叫嚣着饥饿,其中或许还夹杂着连声音主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怨恨和嫉妒。 “饿。” “饿!” “好饿。” “吃掉!” 吃掉另一个自己。 这是祂此刻唯一的想法。 祂半固态的液体表面睁开无数只空洞骇人的眼珠,每一颗眼珠中都凝固着无机质的冷漠和杀意。 只要吃掉另一个自己,祂就能拥有一切自己不曾拥有过的事物了。 祂的想法就是如此简单。 从一开始,从那些穿越世界的感情碎片中看到了诺曼与情人幸福的点点滴滴后,祂吞噬的本能就在叫嚣着杀戮和鲜血。 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要吃掉这个不一样的自己,吃掉自己不曾拥有过的爱人。 甚至为此暂时放过了那个让祂厌恶的里德。 直到现在,祂依然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或许是被另一个自己的情绪碎片传染了,祂的想法变了一些。 祂没有选择吃掉就在自己就站在自己手边的情人,而是选择先吃掉这个让祂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同位体。 并没有其他原因。 并不是因为情人漂亮可爱的手指抚摸祂的感觉很舒服。 也不是因为那些温暖奇异感觉,更不是因为那些让祂的触手们全都变得很奇怪的吻。 只是不想要那么快地将这个陌生的爱人吞噬掉而已。 虽然祂一定会吃的很小心,不会让情人感到丝毫痛楚。 但一想到这张美丽的面孔上沾染上殷红的血迹,蓝色的眼珠也变得死寂,祂就会感觉很奇怪。 有些类似生前内脏破碎时的痛感在身体里游荡,让早已习惯痛苦的祂都有些难以忍受。 说起来,似乎是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祂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想了很久之后才猜测,或许是因为这个人类太过黏人了。 第一次见面就对祂拥抱亲吻,甚至在之后一直牵着自己的触手不愿放开。 实在是个娇弱可怜的人类。 咬下去的感觉一定会像布丁一样软嫩,不会像祂自己的身体那样苦涩,而是舌尖转瞬即逝的甜蜜。 像情人温热甜蜜的吻一样,稍不注意就会消失不见。 让人想要一直将他留在身边,直到再也控制不住吞噬的欲望,才会贪婪而满足地将其吞噬。 其实祂刚才已经有好几次都想要将这个娇小可爱的人类包裹在身体里再也不放开了。 要不是害怕弄疼了这娇弱粘人的人类,祂或许早就那样做了。 是的,都是因为这个人类太缠人了。 要不是一直牵着自己的触手,一副离不开祂的样子,祂早就忍不住将他吃掉了。 看着酒疏温柔牵着自己触手的手指,祂如此想道。 然后下一秒,情人的手指松开了。 还将原本缠绕在身上的每根触手都移开,带走了那些湿滑表面上残余的体温。 “!!!” 刹那间,蔓延在走廊上的液体眼珠们全都开始了频繁的晃动,极度的震惊中掺杂着自己都不知晓的委屈。 “诺曼,停下来吧,我不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 情人柔和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听着这道声音,黑色诺曼原本就庞大膨胀的身体顿时变得更加膨胀骇人了,拥挤在这个狭小的走廊里。 墙壁上无数只漆黑空洞的眼珠都颤抖地看着离开自己,走向另一个诺曼的酒疏。 祂疯狂的思绪似乎也变得更加混乱。 祂怎么可能听一个弱小人类的话! 祂憎恶着一切活物,一切人类,一切吵闹的东西。 祂不会听任何人的话,自从死亡之后,祂就注定了疯狂,注定了肆无忌惮! 尤其是这个人类还松开了握着自己的手,松开了那只柔软温暖的手! 祂绝对不会停下。 祂要吃掉那个夺走情人注意力的灰白色丑东西,将一切都掠夺回来,一切祂该拥有的东西! 吃掉所有让祂烦躁不安的存在! 啪嗒啪嗒—— 漆黑色的庞然大物原本张牙舞爪的触手们全都摔落到了地板上,发出落寞的声响。 就连那些狰狞张大的嘴巴也都缓缓合拢,只翕合着发出一些细碎的无机质声音。 原本显得冰冷的音调在此刻竟有些像一只被训斥了的大型犬,委屈巴巴地怯懦着,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哀鸣。 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宠溺着自己的主人走向另一个自己,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就好像回到了死亡之前的那段时光,祂孤身一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在意他。 也永远都不会有人爱祂。 “别哭了,好了,我一直在找你,没有不要你。” 黑色诺曼的对面,酒疏抱着一大团不断往外渗水的半透明物质,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一样。 有些无奈地轻声安慰着,不时还轻吻几下,任由那些湿滑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衣衫鬓角。 【我的——】 【呜呜——】 诺曼发出人类无法听见的窸窣声响,下意识地用无数根触手抱紧怀中的爱人,不愿松开分毫。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回家的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祂没有料到爱人会对另一个自己如此温柔。 难道祂不是爱人的最爱吗? 诺曼一向是对自己的丑陋感到自卑的,祂确实苍老丑陋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自己年轻美丽的爱人。 但是祂觉得另一个自己更加丑陋。 爱人怎么也不该离开自己,爱上另一个自己的。 诺曼不明白,祂也不想明白。 祂只敢躲在爱人怀里,贪恋着失而复得的温暖,甚至不敢问酒疏为什么要对那个黑色的自己如此温柔。 也不敢问酒疏是不是已经移情别恋。 就像之前那些愚蠢的人类所说的那样,爱上了另一个世界未来的自己。 仿佛只要不问,就能将这令人眷恋的温存保留的更长一些。 哪怕片刻也好。 毕竟祂本就是不配的。 “没有移情别恋。” “不要胡思乱想了,诺曼,我一直都爱着诺曼,也只有诺曼。” 酒疏看着浑身逐渐散发忧郁蓝色,与固有的灰白色交错在一起的惩戒对象,叹了口气。 情绪真的越来越好懂了。 两个都是。 看来这具身体对惩戒对象的思维影响很大,无论是哪一个都像孩子一样,情绪越来越简单明了。 “别哭了,诺曼,我爱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酒疏耐心地哄着怀中的诺曼,任由那些被水珠浸湿的触手缠绕上他的身体。 不安地在湿透了的衣衫上蠕动,隐隐能看到白色衬衣下雪白紧致的肌理,被摩擦得泛起暧昧的红色。 诺曼一直没能停止哭泣。 走廊上的墙壁上不断流淌下水流,将壁纸和画像都泡的裂开,连地毯上都多了一层散发着海腥味的海水。 已经没到了酒疏的脚踝处。 酒疏的身体也被触手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声音依然柔和。 不厌其烦地安抚着面前这个臃肿庞大的怪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爱语。 直到他身后传来了仿佛许多声音交叠在一起的无机质声音。 “乖。”Ъiqikunět “我乖。” “很乖。” 从天花板到四面的墙壁,无数张收敛了鲨鱼利齿的嘴巴在黑色半固态液体上张合着,发出机械一样冰冷的声音,却仿佛带着孩子般天真怯懦的希冀。 祂在说自己很乖。 所以,可不可以也摸摸祂,就像之前一样。 说着“诺曼很乖”,然后温柔地抚摸祂。 而不是冷漠地转身,不再看祂一眼。 “……” 听到声音的酒疏顿了下,抬头看向不远处漆黑的诺曼。 一个经历了原著中全部苦难,在地底哀嚎痛苦了八十年的惩戒对象。 比现在的诺曼更加缺爱。 但痛苦到极致后陷入疯狂的思想已经让祂麻木到无法去分辨自己的情绪,只剩下本能的吞噬欲望。 现在能主动说出这样祈求关爱的话语实属不易。 窸窸窣窣—— 无机质的声音还在走廊内不断重复,在外人听来是无比恐怖的,因为每一个语句的音调都一模一样。 就好像说话的是一个毫无感情和理智可言的机器,却有着与人类相似的声线,十足的诡异。 但走廊内的唯一一个人类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他听出了这些声音中的畏怯和失落。 于是伸出手,湛蓝的眼眸中潋滟着柔软的光,声音轻而柔:“是的,诺曼很乖,来抱抱。” 啪嗒啪嗒—— 地面上趴伏着的触手们仿佛受到了鼓舞,立刻小心翼翼地靠近,缓缓缠绕上了情人纤细的脚踝。 在没有得到拒绝的回馈后,它们变得愈发大胆,像是之前一样在这具美丽雪白的身体上缠绕,想要紧紧地将其困在怀抱里。 直到它们碰到了另外的触手。 窸窸窣窣——漆黑的触手和灰白色的触手相遇。 酒疏的身体纤长瘦削,比例完美,即使布满触手也显得分外修长,肤白似雪。 尤其是那些柔软修长的肢体对这些胡乱蠕动的触手并没有任何抗拒,原本是足够触手们互相缠绕,不触碰彼此的。 但贪婪的欲望让触手们谁都没有退让,互相挤占着地盘。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双方都狰狞地露出了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口器,口器之内遍布密密麻麻的利齿,一层套着一层,仿佛绞肉机。 只对彼此有腐蚀性的粘液在口器中拉丝,似乎随时要将对方嚼碎成渣滓。 【你这个丑陋恶心的白老鼠!快滚开!】 【该滚开的是你!乌漆嘛黑的丑东西!】 只有彼此能听见的窸窣怪声在走廊里回荡,杀意蔓延。 “诺曼,你们都是一个人,知道吗?所以不能自相残杀。” 就在即将吞噬掉对方时,酒疏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声音平和,却带着些令人不敢拒绝的威严。 【——】 【——】 触手们瞬间安分了下来。 只好互相交错着在酒疏身上攀爬蠕动,似乎暗潮涌动着,将酒疏雪白的肌肤蹭出了道道红痕。 不疼。 却泛着难耐的痒。 让酒疏眼角泛起了些许淡红色,呼吸错乱了一瞬,也让他眉宇间显露出无奈。 “缠得太紧了,别碰那里……” 被两个庞然大物包围,即使是酒疏也有点手忙脚乱起来。 他看了眼走廊上逐渐停止流淌的液体,终于出声让触手们停了下来。 “好了,别闹了,听我说。” 酒疏有些头疼,艰难地从一堆触手中将手探出来。 指尖刚要指向旁边的方向,瞬间就被不餍足的触手盘旋着覆盖,又给按了回去。 “……” 酒疏见状顿了下,终究没有说什么,纵容了惩戒对象争宠般的举止。 继续说道:“……诺曼,听我说,庄园里现在很乱,我需要去储藏室里找些材料来应对。”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你们会变好的。” 酒疏需要去制作一个法阵材料,布下法阵让两个诺曼合二为一。 虽然让他们两个直接吞噬彼此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但是他已经发现惩戒对象是有痛觉的了。 因此互相吞噬对酒疏来说成为了第一个被排除的方案。 想起之前两个诺曼都毫不犹豫切下自己身体组织的一部分,酒疏难得有点心疼,不想再让他们承受痛苦了。 制作一个法阵稍微麻烦些,但值得。 “同意的话就松开一些,我要去储藏室。” 窸窸窣窣—— 不用法阵也可以合二为一。 两个窸窣怪声同时如此回答道,而酒疏仿佛能听到祂们的声音一样,笑眯眯道:“不可以。” “再警告一次,不许自相残杀。” 走廊内,黑白两个庞然大物似乎变得有些黯淡。 祂们似乎不明白酒疏的用意,只觉得是酒疏偏爱着对方。 祂心爱的酒疏已经爱上了另一个自己,已经不再爱自己了,甚至会为了祂而训斥自己。 祂温柔的情人找回了自己真正的爱人,再也不会回头看祂一眼,再也不会温柔地爱祂了。 ——祂终究是个无人爱着的怪物。 “……别胡思乱想。” 酒疏看着两个颜色开始波动的惩戒对象,声音有些无力。 “对我来说,你们都是诺曼,只有成为一个之后我们才能更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别怕,你们的思维会融合在一起,你们谁都不会消失,因为本就是一个人啊。” 酒疏尽可能详细地说明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声音温柔。 按照他之前做的研究来看,神的子嗣的特性就是如此。 不断地融合,不断地成长,无论哪个分裂的个体都拥有一定的意识,但最后都会成为最完整的自己。 他甚至猜测,或许所有平行世界的诺曼都不是真正的神,都只能成为神的子嗣而已。 只有所有平行世界的诺曼融合到一起才是那个最完整的至高之神。 这就是祭祀典仪中所写的那句掌控时间与空间的真正含义。 “听懂了吗?” 【……】 【……】 正在酒疏身后忙着互相啃噬对方触手的两个庞然大物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听。” “懂。” “了。” 黑诺曼最先发出了声音,祂比诺曼多了许多发声器官,无机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此时显得格外乖巧。 酒疏弯起眸子,赞赏地亲了亲祂漆黑的表面。 诺曼看着这一幕,触手气得有些颤抖。 祂也想发出声音,可是祂对长出嘴巴这件事并不熟练,只能长出巨大的布满鲨鱼利齿的嘴巴,贴在酒疏身侧,猛然看去仿佛一个恐怖片中最经典的巨大怪物要把人的脑袋吞掉一样。 酒疏怔了一下,轻笑出声,也亲了亲祂湿润的灰白色表面,无视了旁边那些几乎有他手掌那么大的锋利锯齿。 “嗯,诺曼很乖,都很乖。” 灰白色表面泛起了片片粉红,酒疏笑得弯起了眸子,两个原本还在互相仇视的庞然大物在爱人的笑容中呆愣了好久。 直到酒疏从触手中走出来领着祂们去储藏室找材料都没有回神。 酒疏带着身旁两个在走廊墙壁里互相拥挤的大块头往储藏室走去,很快就到了地方,开始准备法阵材料。 “你们就待在这里陪着我,不许乱跑知道吗?很快的,今天或者明天,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 酒疏轻声安抚着身旁的庞然大物们,任由祂们的触手在自己身上又开始密集缠绕。 准备材料时的他格外专心致志,属于研究者的职业品德让他不再关注外界的一切,只在触手们碍事的时候稍微挪开。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两个在墙壁中游动的庞然大物变得更加庞大了,庞大到可以将身体占满整间储藏室,甚至还溢出许多。 尤其是黑诺曼,祂的身影几乎要占据半个庄园,只是刚才一直隐藏在墙壁中露出冰山一角。 甚至庄园中这些看着无比巨大的部分,其实也不过是祂的万分之一。 地底才是祂真正的身体。 诺曼没有黑诺曼那么巨大,但也足以笼罩大半个庄园,似乎就在这时空波动的短暂时间里就长大了上百倍。 祂们冰冷地注视着彼此。 没有惊动忙碌的爱人,触手仍然在争风吃醋,外面的本体则准备开始厮杀。 祂们刻意来到了储藏室远处的一处走廊,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布满了螺旋状的锯齿,粘液在口器中流淌。 杀意已经毫不掩饰,一触即发。 即使爱人再怎么劝说,祂们对彼此的排斥也已经刻进了灵魂。 祂们谁都不想成为对方的一部分。 那就只有互相吞噬,最后的胜利者拥有一切。 显然,黑诺曼思想中的疯狂似乎已经感染了另一个自己,这两个庞然大物都变得疯狂而嗜血起来。 尤其是黑诺曼,祂从没拥有过爱意,祂也不懂什么爱意。 祂只知道自己不想失去那个温柔的情人,那个会给自己拥抱和亲吻的情人。 祂想,自己或许不会吃掉他了。 或许是受到另一个自己的影响,现在的黑诺曼已经逐渐能理解感情,知道自己舍不得了。 舍不得那个唯一会给自己爱意,让自己摆脱长达百年孤寂的人类。 但祂要吃掉另一个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拥有情人,取代祂,成为那个无数平行宇宙中最幸福的自己。 祂不要再回到过去黑暗孤独的痛苦中。 不要疯狂了,也不要痛苦了。 祂只要酒疏。 诺曼感知到了黑诺曼的想法,目光也变得格外冰冷起来。 祂不会让这个突然闯入的家伙破坏自己的生活。 好不容易才变得年轻,拥有与爱人相匹配的皮囊,祂还未到达希冀着的美好未来,怎么能就此消失! 祂不甘心,祂不想离开酒疏! 不想离开祂深爱着的爱人。 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要一起度过,祂还有很多爱意没有对酒疏说。 祂只想要回到以前,与心爱的酒疏一起生活在庄园里,永永远远。 所以,另一个自己必须死。 两个不断膨胀的庞然大物同时如此想道。 “你们这些疯子!怎么真的开始讨论起来了!什么把安格斯送到未来的,你们是不是真的疯了?” “简直荒谬!” 就在即将开始厮杀时,祂们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动作顿了顿。 有十几个人朝着这条走廊走来了,边走还边争吵。 “难道未来的老伯爵真的会变成神?别开玩笑了,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一直在说疯话!” 里德神情不耐烦地朝着身旁的几人大吼大叫。 而科考队的三人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继续讨论着计划。 他们要去找安格斯,找到那个邪神子嗣的钟爱之人。 “过去的老伯爵失去了安格斯没关系吗?”杰克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过去的老伯爵又没死,怎么能与未来那个成神了的老伯爵相比!” “安格斯给未来的老伯爵最好!” 克兰斯有些神经质地回答道,他的精神在这座越来越可怕的庄园里变得愈发不正常了,现在一心只想要找到安格斯。 窸窸窣窣—— 浓重的雾气中,似乎有灰白色的庞大存在阴森森地注视着这些口无遮拦的人类。 之前已经放过他们一码了,没想到还在打些歪主意。 克兰斯身旁的疯子队友突然睁大了眼睛,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浑身僵硬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 “两、两、两个……”他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瞳孔中映出了其他人看不见的灰白色庞然大物。 【他们说的没什么错,为什么要杀人,你太残暴了。】 黑诺曼漆黑的身体飘荡在诺曼身旁,用触手挡住了诺曼想要拍死人类的触手。 【!】 诺曼阴狠地看着黑诺曼,忌惮于祂庞大的体型,没有再轻举妄动。 “可是,那失去了安格斯的老伯爵很可怜啊,还是活着的比死了的好吧,毕竟死了的老伯爵都变成邪神了,怎么可能还会爱人呢!” “只要保证现在的安格斯不死,老伯爵不变成邪神,未来的邪神不就消失了吗!” 窸窣—— 漆黑庞大的触手被灰白色触手挡了下来。Ъiqikunět 【他们说的确实没错,杀人会让酒疏不开心的,你果然是个不乖的。】 祂才是最乖的。 诺曼傲慢地看着面前的黑色诺曼,语气讽刺。 咯咯—— 疯子队友看着黑白交错的庞大虚影,几乎要被吓得窒息,干涩的喉咙只能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拼命想要闭上眼睛,不想在看下去,但已经无能为力了。 “你们可真是一群疯子,呵呵!可笑,那要照这么说,应该把安格斯杀死献祭才对,那样未来的邪神不就能收到祭品了?” “毕竟是神嘛,不都要碎尸的吗,你们不事先准备好分尸的锯子?” 里德语气讽刺极了,他已经快被这群疯子逼疯了,莫名其妙地说着什么老伯爵是神的鬼话。 简直疯癫至极! 嘶——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走廊内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一样,雾气都不再流动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骨子里传来的凉意,如坠冰窖。 呼吸都带上了白气,莫名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疯子队友更是目眦欲裂。 因为他看到面前的大片迷雾之中,遍布整座城堡墙壁和天花板的是一只只空洞漆黑的眼珠,液体一样流动着。 在里德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全都直勾勾地盯上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灰白色的巨影也长满了一只只冰冷的白色眼珠,同样阴恻恻的目光像是刺骨的冰刃,足以将人类脆弱的皮肤划破,露出其中血糊糊的内脏。 窸窸窣窣——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仿佛长满了眼珠子。 全都满含杀意地注视着他们这些渺小如蝼蚁的人类。 这压抑到了极致的一幕映在疯子队友的瞳孔中,他疯狂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队友担忧的束缚,最后只能口吐白沫,抽搐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似乎很想骂人。 “诺曼?” 远处,顺着惩戒对象的影子找来的酒疏看着那些颜色波动剧烈的触手,眉头皱了起来。 !!! 瞬间,冰冷的空气消失了。 众人都满脸恐惧地望着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倒在地上的疯子队友彻底支撑不住,在眼珠子们消失的那一刻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远处的走廊,酒疏摸了摸身上缠着的触手,抿紧了唇,声音有些冰凉:“快点出来,诺曼。” 酒疏话音刚落,走过走廊拐角,便看到了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两个惩戒对象。 灰白色的诺曼密密麻麻的触手上还有未藏好的口器,以及其中大块未咀嚼完的漆黑色半固态组织。 足有三米多宽的一大块,黑色的血液哗啦啦流淌在地板上,极其醒目。 “……诺曼。”酒疏声音平静。 “疼。” “乖。” “我乖。” 漆黑色的庞然大物发出无机质的声音,似乎落寞而委屈。 并未向酒疏告状,而是沉默地藏起了自己被啃掉一大块的本体,似乎不想让酒疏为了他们间的争斗而生气。 祂只想要酒疏开心。 【!!!】 诺曼看着触手上被黑诺曼突然塞过来的大块血肉组织,震惊至极。 第 59 章 2.22《玫瑰庄园》 这是诬陷! 瞬间,诺曼犹如电击一般扔掉触手上软趴趴的肉块。 愤怒让祂灰白色的身形在雾气中变得更加膨胀,却只能发出人类无法听见的细碎声音。 那是祂在怒气冲冲地斥责黑诺曼的无耻。 斥责祂完全丧失了曾经作为贵族,乃至人类时的礼义廉耻,根本就是一个丑陋卑劣的怪物。 【无耻之尤!】 而在诺曼的斥责声中,黑诺曼就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瑟缩着,甚至还害怕似的往旁边躲了躲。 似乎很害怕诺曼会继续伤害自己。 明明是一个占据了大半个城堡的漆黑巨物,此时却显出些幼犬般的怯弱。 爬满了走廊的触手们也全都缠绕在一起,趴在本体旁边。 可怜兮兮地缩成了一团。 【!!!】 看着装模作样的另一个自己,诺曼身体上长满了眼珠子,全都阴森森地看向了祂。 每一个瞳孔都气得微微颤抖。 触手上一张张血盆大口更是不由自主地裂开,露出其中细密锋利的锯齿,一副要开始大开杀戒的凶煞模样。 黑诺曼看着诺曼的举动,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与其对峙。 而是用身上长出的无数张口子翕合着,继续发出了低低的声音。 “乖。” “我乖。” 哀鸣一般,似乎虚弱到了极点,甚至没有力气张开布满利齿的嘴巴去与诺曼对峙。 诺曼被黑诺曼气得愈发愤怒,想要告诉这个无耻之徒,酒疏是不会被祂这种虚伪的把戏蛊惑的。 祂的爱人只会相信祂! 然而下一秒,酒疏的声音响起。 “诺曼,停下来。” 诺曼猛地停住将要撕咬黑诺曼的触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祂似乎终于发现爱人一直在身旁站着。 目睹了祂想要伤害黑诺曼的一幕。 窸窸窣窣—— 诺曼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解释,却忘了自己的声音爱人根本听不见。 只能眼睁睁看着酒疏略过自己,走向了旁边假模假样的黑诺曼。 曾经只温柔抚摸自己的手指也放到了那个漆黑丑陋的家伙身上。 “很疼吗?” 酒疏铂金色发丝垂落,只露出下半张脸,看不清具体表情。 只能看到他的指尖微微陷在黑诺曼光滑湿润的表皮,轻抚祂被撕裂开一个窟窿的伤口边缘。 动作很轻,近乎小心翼翼。 似乎很怕会弄疼了祂。 “疼、不。” “不疼。” 无机质的声音说的小心翼翼,像是不想让酒疏担心,但又忍不住伤口处的疼痛。 最后只能用漆黑的触手靠近,轻轻贴在爱人温暖的身体上,汲取那令祂迷恋的体温。 酒疏并未拒绝这些触手。 【!!!】 诺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每一个眼珠子都剧烈抖动着,水珠从浓重雾气中凝结,在走廊的墙壁上化为不断流淌的水流。 祂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而祂的爱人却还在安慰另一个自己。 只是因为那些伤口吗? 可是明明不是祂做的,都是那混蛋自己咬下来的! 灰白色的庞然大物似乎委屈地膨胀了起来,表面不断渗出散发海水腥味的液体,四周墙壁都被泡发了,浸湿了酒疏的鞋底。 【不是我!不是我!】 【是祂自己做的!】 窸窸窣窣——ъiqiku 诺曼不断如此解释着,但爱人根本听不见,仍然在安慰着那个罪魁祸首黑诺曼。 哗啦啦—— 城堡的天花板上也开始不断往下渗水。 在诺曼遍布整座庄园墙壁和天花板的庞大身体上,一颗颗白色的半固态眼珠子全都颤抖着,淌下成束成束的水流。 整座城堡都仿佛下起了一场暴雨,将地板和地毯泡在散发着海腥味的海水中,变得泥泞不堪。 而此时,在城堡的另一处角落里, 里德一行人在经历了刚才莫名的冰寒感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疑神疑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因此胆战心惊,仿佛能感觉到庄园中藏着一些无以名状的恐怖存在。 恐怖到超出人类最极限的认知。 晕厥过去的疯子队友此时也终于苏醒。 正好赶上里德大发雷霆,说要跟他们这些疯子分道扬镳。 “光靠我自己也能搜集罪证!你们这些疯子!这世上就算有神,也不可能是老伯爵那个老东西!” 里德往日打理得当的黑发凌乱不堪,眼珠瞪得极大,神经质地咬着牙,恨恨地诅咒这些只会在自己耳边说疯话的队友,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开。 众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并未跟上。 表情反而都有些麻木,似乎精气神都被刚才那一刻莫名的恐惧感给压垮了一样。 只有克兰斯还勉强打起了精神,让众人不用理会里德。 “他大概已经被邪神给感染了,那个邪神子嗣确实有这种能力,会让靠近祂的人类变得越来越疯狂,而这仅仅是祂无意间泄露出的气息导致的。” “呵呵,与神相比,人类就是如此脆弱。” “就连我自己都是,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理智的,还是说我早已经疯了,在大雾来到我所在的城市时就疯了……” “世界也早就淹没在邪神子嗣的迷雾里……” 克兰斯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眼珠也微微颤抖,似乎回忆起了过去。 好半天才在旁边队友的安抚下缓过劲儿来。 疯子队友站在克兰斯身旁,没有看这些人一眼。 他只是呆呆地抬着头,一会儿看着城堡的天花板,一会儿又低头看看脚下的地板。 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能看到他愈发恐惧的表情和喉咙里“咯咯”的怪声。 模样是十足的神经质。 “走吧,去找安格斯……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克兰斯麻木地看着手中的日记本,抬步迈向了前方。 日记本上所写的,老伯爵对安格斯的迷恋已经到了近乎疯魔的程度。 克兰斯是越看越觉得荒谬。 尤其是在经过了刚才那莫名的恐惧感压迫后,那个原本还觉得可靠的想法也逐渐动摇了起来。 他开始觉得或许是管家受到了邪神子嗣的影响,也变得疯癫了。 所以才会写下这些天方夜谭般的话语。 迷恋和深爱,这样的字眼真的会出现在邪神子嗣身上吗? 那个被关在地底八十年,只会发出痛苦哀嚎声的怪诞恐怖存在真的会在意蝼蚁一样的人类,将其视若珍宝,爱至疯魔吗? 克兰斯眼珠乱颤,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记忆中那道臃肿怪异的影子,布满了苔藓般湿滑的霉斑。 恐惧,战栗,毛骨悚然,这便是他当时的全部感受。 直至如今,依然如此。 克兰斯看着自己不自觉颤抖的双腿和手掌,脸色惨白。 但事到如今,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在死亡来临之前,他只能去寻求最后的希望。 众人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着。 但他们并不知道安格斯的具体位置,只能挨个走廊寻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摸索,漫无目的一般。 很快就消耗了众人仅剩的耐心。 甚至有人开始像里德一样怀疑克兰斯所说的神究竟存不存在了。 克兰斯没有理会他们的询问,只是向前走着。 直到鼻间嗅到了熟悉的海水腥味,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哗啦啦—— 似乎有暴雨倾盆的声音传来。 除去科考队的三人,其他人都难免有些好奇起来。 不知道城堡内怎么会有如此重的海腥味,还有那些响亮的水流声。 简直就像是山间河流湍急的声音。 他们走得近了一些,在迷雾略微散去之后才发现是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的水柱。 一束又一束,水库开闸一样不断往下流淌。 “这城堡年久失修了吗?漏水了?外面下暴雨了吗?” 光头男不解地往前走了走,克兰斯的阻拦声还未落下,他便已经踏入了一片泥泞的走廊。 墙壁和地板都被水泡发了,海水淹没至脚踝,踩下去的感觉湿软怪异。 光头男停住脚步,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头顶渗水的天花板。 在水流的激荡下,雾气逐渐退却。 人类的视线可以毫无阻挡地看到天花板和墙壁上那些水流的源头。 ——一只又一只灰白色的眼珠。 藤壶一样生长得密密麻麻,布满了城堡的天花板。 没有眼皮,只有空洞的瞳孔中颤动着,不断漏下海水。 “啊——!!!” 光头男发出一声破音的尖叫,在这难以言喻的恐怖中步入疯狂。 身体一软就倒在了地板上,视线正好对上了地板之下游动着的半固态物质。 似乎察觉到了被人类注视着,这些灰白色的半透明物质上瞬间睁开了无数双眼珠。 挨挨挤挤,空洞惊悚。 “!!!”与眼珠们对视了一瞬的光头男白眼一翻,彻底没了意识。 最后还是被同伴们小心拖着,离开了这片泥泞的区域。 而那些眼珠们似乎并不在意人类的存在,瞳孔连瞥都不瞥一眼,继续流着哗啦啦的水柱。 但是对众人来说,再也没人去怀疑神的存在与否了。 很快绕开了那片区域,他们像刚才一样走在城堡里。 但这次,众人的表情变得更加木然,行尸走肉一样。 每个人都不自觉地颤抖着。 “这些,怎么……” 一向爱好神秘学的杰克也眼神呆滞。 他甚至不敢回头,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城堡古老高耸的天花板,富丽堂皇的墙壁装饰,悠长的走廊,猩红色地毯。 还有——密密麻麻的眼珠。 “不要去思考,不要去回想。”克兰斯声线颤抖,也在尽力遗忘刚才的一切。 虽然不知道邪神子嗣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他们这些人类能做的只有远离。 趁还没被祂发现,离得越远越好。 闻言,杰克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颤抖着低下头,不敢再去思考了。 精通神秘学的他自然也清楚人类有时候在面对神的时候要小心谨慎,酒疏大师的文章里更是直接说明了,不该看的东西别看。 他脆弱的精神也在告诉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但是或许越不让想什么,就越是会想什么,杰克还是忍不住回忆起了刚才的那一切。筆趣庫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竟然觉得那些眼珠是在哭。 应该是他想多了,那样恐怖的存在怎么可能跟人类一样哭泣,只不过外表有些像而已。 就算哭也不可能哭成那个样子,比他上次失恋哭得还要肝肠寸断。 根本不可能。 杰克瑟瑟发抖地如此想道。 “……” 哗啦啦的水流已经淹没到了小腿肚。 原本正在观察黑诺曼伤口的酒疏终于被这些潮湿的水汽影响,注意到了身后的诺曼。 膨胀得像一大团气鼓鼓的水母,灰白色的身体涨得近乎透明,不断往外渗水。 就连触手都哭得发颤,胡乱飘动在墙壁和走廊内。 像一条被抛弃了的大型犬,只能胆怯地伸出触手想要向自己冷漠的主人解释一切。 酒疏垂眸,伸出手接住了诺曼伸过来的触手。 黑诺曼原本正附在酒疏手背上的漆黑触手,被这根湿哒哒的触手给不着痕迹地挤了下去。 【!】 黑诺曼愕然地看着酒疏的动作。 不明白祂温柔的情人怎么突然就原谅了另一个自己。 不应该是因为伤害了祂而训斥另一个自己,把祂气得跑掉,然后只剩下他们过两人世界吗? 人类的电视剧里是这样说的没错啊! 黑诺曼不理解。 祂只能尽力地,再次可怜兮兮地将伤口放到酒疏眼皮子底下,希望能让酒疏感受到自己的可怜。 惩罚另一个自己。 然后祂们过两人世界。 “……” 看着黑诺曼的伤口,酒疏沉默了片刻。 半固态的黑色物质呈现被大面积撕裂的惨状,伤口处漆黑血液几乎是喷涌而出,将地毯染成了黑色。 似乎是为了将伤口伪装得更像一些,伤口附近布满了细密的齿痕。 但是与诺曼触手上直径不大的口器相比,这伤口的齿痕大得离谱了。 更像是自己咬下来的。 刚才因为多少有些心疼才没有拆穿祂,结果真的以为自己伪装得很不错吗? 酒疏扶额。 与此同时,注意到黑诺曼动作的诺曼也不甘示弱,将自己湿哒哒的触手全都摆了上来,给酒疏看自己流了一地的眼泪。 既然暂时没法开口解释,那就给爱人看看自己无辜的样子。 这样揭穿真相之后,自己才能得到更多的偏爱。 “……” 总觉得这两只的智商全都点在了争风吃醋上。 看着颜色波动强烈的两只庞然大物,酒疏如此想道。 “好了,我已经知道事情原委了。”Ъiqikunět 说着站起身,酒疏扛着一身的触手走向储藏室的方向,表情平静:“没有下次了,不论是自相残杀,还是自己伤害自己,嫁祸给别人。” 【!!!】 【!!!】 诺曼和黑诺曼同时有些僵硬地停止了触手间的争斗。 全都安分地待在酒疏肩膀上,直到酒疏觉得肩膀有点酸了才不舍地退下来。 酒疏总算一身轻松了。 不过看着身上被水浸透,几乎半透明的上衣,他有些困扰地皱起了眉。 下一秒,漆黑的触手和灰白色触手同时递上了一件黑色外套衬衣。 “……”酒疏有点头疼。 最终,他套上了两件外套。 好在他足够瘦削,即使多套了一件也能扣上扣子。 高挑的身形穿什么衣服都是衣架子,倒也并不突兀。 就这样继续往前走,直到遇到了一个神情疯癫的人类——里德。 一直在忙着争宠的两个庞然大物这才重新注意到了里德的存在。 “该死的杰克!你给我等着!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里德嘴里念念有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等他找到了老伯爵的罪证,那群疯子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居然敢说他才是疯了,胡说八道! 他们满口神神鬼鬼的才是疯子! 什么这城堡里雾气重是因为邪神,说得好像城堡外面雾气不重一样,今天本来就是大雾天气。 这样想着,里德表情愈发狰狞,在看到前方有个人影时都没反应过来就差点撞上去。 “你是谁!” 里德警惕地握着腰间的枪,怀疑是某个女佣。 他不能被人发现行踪,如果是女佣那就立刻杀了她。 但等到雾气散去,里德猛地睁大了眼睛,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不是女佣,而是一个俊美异常的青年人。 铂金色半长发仿佛流动的黄金一样,用一根淡蓝色发带松松束在脑后,与那双湛蓝的眸子相映成辉,美得像一场甜美的梦。 青年看着他,目光淡淡的,似乎有某种审视的意味。 片刻后才弯起了眸子,习惯性露出浅浅的笑意。 “你好!我、不好意思,我刚才太激动了。” 里德被这笑意迷花了眼,仿佛连神智都变得清楚了一些,有些过去温文尔雅的样子了。 “……” 青年并不回话,只是继续向前走。 而里德则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后,脸庞泛起了微红,眼中的惊艳之色怎么也压不下去。 “能请问下你的名字吗?” 青年漂亮的眼珠琉璃一般剔透,瞥了他一眼。 里德顿时有些自惭形秽般噎了一下,连忙弥补道:“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认识一下。” “对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的名字是里德奥古斯都。是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 “……” 男主的精神状态有问题。 酒疏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了墙壁上和天花板上的两个惩戒对象。 还在滔滔不绝的男主并未注意到雾气中正有无数根触手虎视眈眈地围绕着他。 遍布四面墙壁密集的眼珠中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常人仅仅看一眼都会如坠冰窖。 而男主或许确实要比普通人强一些,即使在如此强大的压迫感下也跟没事人一样,顶多精神状态出了些问题。 “你知道那些人有多可笑吗?他们居然说老伯爵是邪神,要把那个叫安格斯的送给邪神当祭品!” “哈哈哈!我还提议要不要分尸了安格斯,毕竟是祭品嘛!” 里德的精神陷入极度的亢奋,似乎并未察觉外界的变化,愈发口无遮拦。 诺曼和黑诺曼都同时阴恻恻地盯上了里德。 要不是酒疏就在旁边站着,不好做出太过血腥的事情,祂们早就动手将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类给碾成肉酱了。 酒疏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看着里德的目光平淡到像在看一个死物,只是对他口中那几个科考队员颇感兴趣才没有立刻将这个男主甩掉。 “说起来老伯爵那个老家伙可是很贪图美色的!现在迷上了那个安格斯,曾经却垂涎我的恋人朱莉的美色,想要做不轨的事情,幸好朱莉拼死反抗才没让他得逞!” 嘶—— 【!!!】 酒疏听到了更感兴趣的内容。 而他身旁, 雾气中的两个庞然大物听着里德的信口胡言,同时变得浑身僵硬起来。 第 60 章 2.23《玫瑰庄园》(三合一) 一派胡言! 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平白无故被诬陷了一番,无论是黑诺曼还是诺曼,都同时愤怒地膨胀起来,同时也不安地看向了酒疏。 生怕他会真的相信里德的胡言乱语。 尤其是黑诺曼。 祂是最害怕被误解的那个。 怕得连隐藏在地底的本体都在微微颤抖。 曾经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傲慢得不将这世上任何人放在眼中,认为世人都是庸俗的臭皮囊,只在意美丽的外表。 而他虽然苍老丑陋,却有着比他们更加高贵的灵魂。 在返老还童之后,更是变得愈发志得意满,不屑于理会庄园和领地内流传的那些荒谬传言。 毕竟在他看来,那些不过是庸俗世人的狺狺狂吠,不足以让他重视。 他本可以发现领地内的端倪,毕竟帝国皇帝的手段不算高明,稍一思考都会觉得幼稚可笑。 但他的傲慢让他自大。 他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自己的容貌上,毫不关心领地内的事务和国际上的风雨,直到众叛亲离的那一刻才如梦初醒。 祂至今仍然记得帝国皇帝派遣士兵将他的庄园包围起来的样子。 在里德和朱莉的带领下,昔日自诩忠诚的管家和佣人全都面色冰冷地看向他,用诸多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批判得体无完肤。 而他只是一如既往挺直了脊背,藐视着这些愚昧之人。 骨子里的骄傲让他绝不肯承认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那些死去的少年少女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众口铄金。 审判下达的那一刻,无数手持农具的农民也在庄园外拍手叫好。 仿佛只记得他残暴的罪行,忘记了他曾阻止其他贵族圈地运动,阻止他们将农民们赶出领地的事情。 所有人都用仇视的目光看着他,每一双眼睛都冰冷异常。 也是直到那一刻,黑诺曼才意识到他并不是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他只是太过在乎了。 极度的傲慢之下,是他无法遮掩的自卑。 在被误解,百口莫辩的时候,没有人相信他。 他被排斥在人群之外,只剩下耳边不断回荡的厌恶和诅咒。 那一刻的孤寂和茫然,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难道一切又要重演了吗? 黑诺曼看着面前的酒疏,无数只漆黑空洞的眼珠颤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翕合的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酒疏饶有兴趣般地看着里德,看着那个曾害的自己惨死的人类。 祂不敢说话,也不敢稍有动作。 害怕下一秒迎来的便是情人冰冷的眼神,就像曾经那些审判自己的人类一样。 那种——仿佛在看什么污秽不堪的脏东西一样的眼神。 走廊内, 看着酒疏投来兴致盎然的眼神,里德似乎更加激动了,脸色都泛起了醉酒般的酡红。 继续慷慨激昂地说着有关老伯爵的坏话。 他似乎很喜欢说老伯爵的坏话,仿佛这样就可以纾解内心的愤怒和郁郁不得志。 在他口中的老伯爵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表都丑陋不堪,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不但好色而且残暴。 无论对朱莉还是对庄园里的其他女佣都毛手毛脚,曾经因为几个女佣拼死反抗而勃然大怒将其打得遍体鳞伤后扔出庄园。 “是吗?你亲眼所见?” 酒疏的声音平静,湛蓝的瞳孔中映出了里德越来越神经质的脸孔。 “虽然并非亲眼所见,但庄园里的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也曾见过几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佣被扔出庄园。” 里德噎了一下,接着强作镇定地回答道。 【假的!全都是假的!】 【那几个女佣是因为偷窃财物才被扔出去的!朱莉那个蠢货也是莫须有的!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我怎么可能看上那个蠢东西!全都是他们瞎编的!】 只不过当初他根本没把庄园里的佣人们当回事,也根本不在意他们私下里怎么说自己,才没有将这些谣言扼杀在摇篮里,没想到如今成为了自己跟爱人之间的绊脚石。 浓重雾气中,灰白色的庞然大物似乎被气得浑身颤抖,每一个眼珠子都死死盯着里德,拼命发出窸窣怪声。 祂知道爱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就不断用触手砸向身旁的漆黑巨物。 让祂别装死,有嘴巴赶紧用,快点说出真相。 还自己一个清白,决不能让酒疏误会! 诺曼相信,无论哪个世界的自己都不可能看上除了酒疏以外的其他人,更不可能是朱莉那个蠢东西! 祂不想看到酒疏误会自己的样子,那会让祂心痛得快要死掉。 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祂怎么能因为里德的几句污蔑就前功尽弃! 啪叽啪叽—— 黑诺曼漆黑色的本体被粗重的触手拍得砰砰响,果冻一样颤巍巍地抖了几下,连眼珠子带嘴巴,几乎都要被诺曼毫不留情的力道拍碎。 但祂跟没感觉一样,兀自待在原地,一声不吭地保持着怯懦的模样。 诺曼震惊地看着这个似乎还沉迷在争风吃醋中的另一个自己。 现在根本不是吃醋的时候,如果被误解了,爱人可是会毫不留情离开的。 诺曼无法理解另一个自己的愚笨,变得更加气愤,也颤抖得更厉害了。 浑身的眼珠子仿佛都要被抖下来一样,由于祂在雾气中变得越来越庞大的身体,整座城堡都随着祂的动作而微颤。 城堡中瑟瑟发抖的女佣管家们,包括还在走廊里迷路的克兰斯一行人全都被吓得趴伏下来,以为是地震了。 “……” 酒疏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里德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并未看出其中的意味深长,也跟着笑了起来。 脸上的痴迷之色让他脸色涨红,说出的话越来越夸张:“我知道,你肯定是这庄园里的候选者吧!你放心,等到老伯爵死了,我会给你一处容身之所的。” “……” 稍微有点厌倦了。 酒疏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前的诺曼,伸出手抚上了祂委屈颤抖的灰白色触手,不再逗弄这两只缺爱的庞然大物。 “好了,别伤心了,我当然相信你,不会相信其他人。” 酒疏的声音轻柔中带着令人迷醉的笑意。 触手颤了颤,立刻紧紧地缠住了爱人的手臂,一圈又一圈,力道紧凑却不沉重,显露出浓浓的不安和依恋。 “……你在,跟谁说话?” 里德看着面前突然对着雾气露出温柔笑容的酒疏,愣了愣,结结巴巴地问道。Ъiqikunět 他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太阳穴处的疼痛感愈发强烈,仿佛在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变化即将发生。 “当然,我只相信诺曼。” 酒疏没有理会身后聒噪的男主里德,继续笑着安抚不安的诺曼,直到里德再也忍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大声尖叫:“你到底在跟谁说话!” “快说啊!” 里德神经质地伸出手,想要将面前这个举止异常的美丽青年拽住。 下一秒却感觉自己被无数根绳索挡住了去路。 而就在近处,酒疏金色的发丝下,一根灰白色的触手探出,朝着里德的方向张开了布满螺旋状锯齿的嘴巴,腐蚀性粘液在牙齿上拉丝,阴森骇人。 “什么?这是什么!!!” 里德惊恐地看着那根触手,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个美丽的青年是魔鬼变化出来蛊惑世人的。 青年没有答话,似乎依然在与谁做着对话,样子温存而诡异。 里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这庄园仿佛一瞬间就变得怪异了起来,原本被隔绝在精神之外的无形恐惧终于渗入脑髓。 他睁大了眼睛,身体不自知地颤抖着,看到不远处的青年笑了一下,终于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我当然是在跟我的爱人说话。” 转过头,青年雪白的脸庞上依然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仿佛只是很平淡的回应着问题。 呼——不知何处来的风吹散了面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里德终于看到了酒疏的全身,纤细的腰肢上是缠绕着的灰白色触手,就连肩膀和手臂上都游动着触手。 里德恐惧到发不出声音,他以为自己遇见了魔鬼,而这个美丽的青年就是魔鬼的表象。 但下一秒,当他将视线顺着触手的方向上移,才看到了真相。 这个世界的真相。 窸窸窣窣—— 耳边传来了细碎的怪声,里德的眼角几乎要裂开,血丝渗出,将他的视野染成猩红。 而在这猩红色的视野中,是大片大片的眼珠,漆黑和灰白色交错着,无数只空洞的眼珠死死盯着他,覆盖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那些轻轻蠕动着的半固态液体在城堡内部蔓延,放眼望去,整座城堡都仿佛变成了某个庞然大物的身体内部,到处是祂呼吸般鼓动的身体组织。 而他就是误入其中,即将被这些液体消化啃噬的渺小蝼蚁。 “以及,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谣言,诺曼他什么都没做。” “你的谎言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青年的声音淡淡的,却含着不寒而栗的凉意。 里德呆滞地将视线移动到酒疏身上,看着这个与那不可名状的存在无比亲密的人类,大脑一片空白。 在即将彻底疯狂的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一切,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愚昧,也明白了真正的恐怖。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神存在,而且就是那个一直被他厌恶着的老伯爵。 而不远处那个令他心动的青年就是朱莉口中美丽至极的安格斯。 确实如她所说,美得如同虚幻。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爱上怪物一样的神,神又为什么会爱上人类? 里德不明白,他也没机会明白了。 在接触了太多人类不应该知晓的隐秘之后,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只能睁大了呆滞的眼睛,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后慌不择路地逃窜,最后撞破了走廊的落地窗,坠落在地面。 鲜血之中,从未体会过的痛苦让他绝望地呻吟着,看到走廊边缘走过的金发青年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只是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手臂上的触手。 笑着说了些什么。 神情温柔得无以复加,与对待他时的冷漠截然不同。 大概是神蛊惑了他吧。 里德最后的念头也消散在无尽疯狂之中,越来越恐怖的痛苦在他身体上蔓延,即使他拼命想要死去,摆脱这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也无济于事。 仿佛被施加了诅咒,他想要逃离,摔断了的骨头却无法移动分毫。 想要自杀,但哪怕浑身的皮肉都被自己咬破腐烂,死亡依然没有到来。 只有不断加重的痛苦在身体内流淌,每一寸骨髓都仿佛被蚂蚁啃噬。 而这惩罚显然来自邪神,不只是为了那些他还未来得及犯下的罪孽,更是因为曾经对爱人的言辞不逊。 里德骇人的哀嚎声几乎传遍了整座庄园。 “满意了吗?” 酒疏看向诺曼。 诺曼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触手缠得更紧了一些,似乎想趁机多博取一些疼爱。 酒疏纵容了祂的触手,抬眼看向了另一侧一直小心翼翼跟随的黑诺曼。 似乎从里德出现开始,黑诺曼就变得异常沉默,沉默得与之前截然相反。 只有触手还在他身边环绕,暴露着内心的不安和恐慌。 “诺曼。” 酒疏声音放柔了一些,伸出手触摸到了黑诺曼漆黑的触手。 怯生生的触手在被触碰到的那一刻后缩了一下。 但随即,像是害怕被情人讨厌一样,又立刻伸展了回来,缠住了酒疏的手腕。 不长不短地绕了一个圈,像是一条漆黑的手链。 祂并不敢像是诺曼一样放肆,只是这样的接触也已经心满意足。 但祂漆黑的眼珠子们却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一眨不眨地盯着酒疏看。 却都不敢与酒疏的眼睛对视,像是怕看到其中出现一些自己无法承受的情绪。 “在害怕被误会吗?” 酒疏戳破了黑诺曼心中最不安的所在。 他知道无论哪个惩戒对象都有着自己的自卑,即使掩饰的再好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现在就是了。 不好好安抚的话大概会偷偷躲起来哭吧。 虽然黑诺曼不像是个很爱哭的。 酒疏无奈地想道。 而黑诺曼面对酒疏温柔的抚摸,无数双漆黑的眼珠终于鼓起了勇气,与酒疏清澈的蓝眼睛相对。 在那双眼睛里没有冷漠,没有厌恶,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尽的柔软爱意。 温暖得令人不知所措。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是诺曼,也永远只有诺曼。” 酒疏温柔的肯定打破了黑诺曼最脆弱的心房。 一瞬间,黑诺曼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被无数双冷漠的眼睛刺穿胸膛的时光,只不过这次,有一只柔软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 再也没有放开。 窸窸窣窣—— 漆黑色的庞然大物颤了颤,触手们在雾气中不受控制地胡乱摆动。 酒疏弯起眸子,看出了黑诺曼的不知所措,朝着祂伸出了手。 “要来抱抱吗?” 酒疏轻声哄着,像在等待一条遍体鳞伤的流浪犬主动卸下防备靠近。 雾气中,黑诺曼抱住了酒疏。 无数根触手小心翼翼地环绕着酒疏的身体,上面遍布的每一个眼珠都看着怀中美丽的情人,液体一般蠕动着。 祂没有像诺曼一样渗出泪水,却仿佛有比泪水更加沉重的情愫在空气中弥漫。 不过下一秒。 啪嗒啪嗒—— 墙壁上的水流更多了。 酒疏顿了顿,无奈地腾出一条胳膊,伸向诺曼的方向。 “来抱抱吗?” 啪叽——湿哒哒的灰白色巨大身影挤进了怀抱里,成功浸湿了酒疏两件外套。 “好痒。” 酒疏被诺曼突然凑过来的触手们搔到了痒处,不禁笑出了声。 而这仿佛是鼓舞了诺曼一样,更多的触手都凑了过来,不断占据着他身上的位置。 只有黑诺曼比较稳重一些。 酒疏刚这么想着,下一刻,黑诺曼的触手不着痕迹地将诺曼的触手挤掉,换上了自己的。 “……” 看来要快点融合了,两只都变得越来越幼稚了。 酒疏有点头疼。 与此同时,正在庄园里行走的克兰斯一行人顺着里德的惨叫声也来到了附近。 他们提心吊胆地看着附近能见度极低的雾气,不知道里德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发出如此凄惨的叫声。 他们一路向前,走过一个房间时突然留意到其中的缝隙,似乎是有人偷窥留下的缝隙。 屋里有人。 克兰斯神色一凛,向众人做了个手势后就小心地靠近,打开房门后才发现原来是一个躲在房间角落瑟瑟发抖的中年人。 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模样苍白神经质,似乎也快被这座庄园逼疯了。 “等等,这好像是庄园里的管家,我之前看到过他的照片!”杰克来这里之前也是做过详细调查的。 至少庄园里的重要人物他都知道样貌,当然,除了那个号称美丽异常的安格斯。 他只看过他进入庄园之前的家族合影,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克兰斯闻言神情一顿,拿出了怀中的日记本,沉声询问管家,这里面的内容究竟是不是真的。 “真?大概是真的吧。”管家麻木地回答道。 经历了今天的一切混乱后,他已经对这个世界麻木了,无论是扭曲变形的房间,还是从远处传来的凄厉惨叫。 在这座越来越恐怖的庄园里都不算什么了。 安格斯爱上老伯爵,老伯爵变成怪物,在管家看来已经成了习惯,无所谓真真假假了。 克兰斯看着这个明显已经理智荡然无存,濒临崩溃的管家,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果然,这份日记是受到邪神影响才写下的,所谓的安格斯被邪神迷恋着,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那些渺茫的希望也散去了。 他们,乃至全人类的未来已经注定了。 毁灭是一切的终焉。 “……算了,我们走吧。” 再问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克兰斯表情木然地走出了房间,身后还在不断追问管家的其他人也面露绝望,但依然不肯放弃,不断质问着管家。 那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而管家只是疯癫了一样地自言自语,说着人们听不懂的话。 只有那个疯子队友似乎听懂了一样疯狂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都挤压在一起,让人看不出是想要哭泣还是想要笑。 “咯咯——”他抽搐着,看向房间外的走廊,似乎想要叫住走远了的克兰斯,却无法控制身体,只能在狂喜的情绪中昏厥了过去。 “无用……” “呵呵……终究走到了现在……” 克兰斯嘲笑着自己的痴心妄想,之前居然会有那样可笑的想法,什么把安格斯献给邪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哈哈哈——”他发出疯癫的狂笑声,却是悲哀至极。 为了自己,也为了未来的人类。 没人能阻止邪神,人类完蛋了,所有都完蛋了! 全都是人类自作孽,要不是逼死了老伯爵,邪神子嗣又怎么会诞生。 要不是不知餍足的探知欲靠近了这片人类禁区,邪神子嗣也不会被释放出来。 全都是他们自作自受,人类自作自受! 克兰斯跪倒在地,又哭又笑。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已经可以等死了,等邪神子嗣发现自己,然后赐予自己注定的死亡。 “外面有点吵。” 突然,一道困扰的男声出现在克兰斯耳边。 他呆了一下,觉得这声音异常好听,仿佛有着某种独特的魔力一样让他忍不住抬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扇房门阻拦了他的视线。 而紧接着,房门被打开了,雾气弥漫中似乎有人走了出来,高挑的身形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清全貌。 只能看到被发带束起来的金色半长发,垂落在耳侧,显出白皙的颈项,即使看不见容貌也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美到极致的气息。 “算了,反正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湛蓝色的眼眸似乎淡淡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克兰斯,转瞬即逝,毫不在意地从他身旁走过,隐入浓雾之中。 克兰斯怔愣地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神情呆呆的,良久才猛地睁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只能像是自己那个疯子队友一样发出干涩的“咯咯”声。 他看到了。筆趣庫 或者说,他被看到了。 被神看到了。 就在那个美丽至极的青年的身上,无数根缠绕在一起的触手交错着,而顺着那些触手,他看到了那庞大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影子。 黑色和白色拥挤在一起,庞大,恐怖,阴森至极。 但祂们放在青年身上的触手却都有着与那可怖身形完全不匹配的柔软和乖巧,无论青年怎么触碰都不生气,也不会发出刺耳的哀嚎。 竟有些像被驯养的宠物,乖巧得只会去祈求主人的宠爱。 对主人深爱到了骨子里,甚至为此拔去了自己尖利的爪牙,只为了赢得主人更多的宠爱。 克兰斯颤抖了一下,为自己这个不恰当的比喻感到毛骨悚然。 邪神怎么也不会变成一个宠物,祂只会爱上一个人类。 “……”克兰斯掐了一下自己,半晌才瘫倒在地上,只会发出痴呆一样的呻吟声,似哭似笑。 他终于明白了“两个”的含义。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老伯爵都爱上了安格斯。 或许就连这次的穿越时空都是邪神有意为之,只为了见到自己所爱之人。 那么,不需要他们多做什么了,因为祂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因为祂已经爱上了安格斯。 爱。 邪神居然真的会爱上人类。 不过安格斯确实是个美丽到了极致的人类,或许也正因如此才连邪神都忍不住垂怜于他吧。 本该庆幸于终于得救了的克兰斯突然低下头,不敢再想下去。 因为他知道,那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不该出现。 要是被邪神知道,他的下场只会比以前更加凄惨。 哪怕安格斯确实美得令他难以忘怀。 另一边的庄园内, 在大雾笼罩之中,无人注意到两个庞大的影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挥舞着无数可怖的触手张牙舞爪。 仿佛在汲取着雾气笼罩中所有人类的灵魂。 “好了,法阵已经画好了。” 酒疏看着庄园花圃内巨大的法阵图案,赞赏地摸了摸两只惩戒对象的触手。 帮了大忙了,要光靠他自己根本画不完如此庞大的法阵。 当然这也是因为祂们两个体型过大。 被抚摸着的诺曼似乎有些没精神,毕竟亲手给自己挖了坟墓的感觉并不好受。 如果融合之后,祂还会是祂吗? 诺曼和黑诺曼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触手们也都蔫了似的没精打采,即使酒疏再怎么安抚也无法振作起来。 除了依然在争风吃醋以外,祂们的情绪都变得消沉极了。 啪嗒—— 灰白色触手蔫嗒嗒地打掉了漆黑色触手,盘旋在酒疏的腰间,然后又被肩膀上的黑色触手给无精打采地打掉。 “……” 酒疏默默看着这一幕,沉吟了许久。 最终决定逐个击破。 毕竟法阵还是需要自愿的,如果不自愿,他怕会有意外发生。 “只有变成一个后,我们才能更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诺曼一定不想要再变得孤独了吧!”酒疏亲了亲黑诺曼。 黑诺曼漆黑的眼珠颤了颤,发出乖巧的无机质声音。 “现在。” “不孤独。” 即使不融合,祂现在也不孤独了,因为有酒疏陪在身边。 祂只需要找个时间做掉另一个自己,就可以拥有这一切了。 远比被动融合在一起要好。 因为祂无法确定不是主动吞噬的话,祂本体的意识还能剩下多少。 “变成一个之后就会更加完整——” “现在。” “完整。” 无机质的声音中似乎透着委屈。 祂觉得自己现在很完整,不完整的是旁边那个矮个子爱哭鬼。 让祂现在一口吞了祂,祂们就都完整了。 “……不许在心里打歪主意。” 酒疏无奈地拦住了黑诺曼触手上偷偷张开的血盆大口。 黑诺曼的本体比诺曼要大上不少,一口一个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但是那不是酒疏想要看到的。 “……”酒疏眼看黑诺曼不太好劝,便看向了旁边的诺曼。 一个已经哭得漏水的大白团子。 长满眼珠子的触手几乎全都变成了花洒,仿佛末日来临,这就是与爱人相聚的最后时刻了一样。 酒疏扶额,从来没发现惩戒对象这么爱哭。 已经哭了整整一天了,现在城堡里全都进了水,等到事态平息都得重新装修。 现在又开始浇花了。 酒疏看着身边已经被泡蔫了的玫瑰,眨了眨眼。 “好了,不哭了。” 酒疏上前抱住诺曼渗水的身体,感觉像抱着一大团水球,不时还会撒娇般晃一晃,让他连生气的机会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有些黯淡,其实强行命令也可以,但惩戒对象心中的不情愿还是会影响法阵效果的。 “我只是想要一个完整的爱人……” “似乎是件很难办到的事情啊。” 面露愁绪的爱人让两个庞然大物同时都僵硬了一下,各自的触手都有些纠结地缠在了一起。 没人想看到爱人愁容满面的样子,为了得到酒疏的笑容,祂们可以付出一切。 但是—— “我想要跟一个完整的爱人做着最亲密的事情,一起住在安静的庄园里,永远平静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酒疏说着惩戒对象内心深处最希冀的幸福愿景,抬眼看向了两个惩戒对象。 而他知道,祂们看出他的意图了。 窸窸窣窣—— 雾气中,似乎有两个庞然大物默默走入了法阵的范围内。 即使看出了爱人这番话的目的,祂们还是选择了走入法阵。 酒疏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许多,从法阵中探出的漆黑色触手上长出了细小的口子,发出无机质的声音。 “最。” “亲密。” “的事。” “是的,最亲密的事情,只跟诺曼才会做的事情。” 酒疏亲了一下最害怕寂寞的黑诺曼。 祂在地底待了八十年,岁月只让祂变得更加害怕寂寞,即使一直没说出口,但酒疏一直看得出来,祂害怕回到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没有酒疏的世界。 所以,哪怕是融合也好,只要能够变得不寂寞,无论什么事情祂都会去做。 祂还没有跟心爱的酒疏做过亲密的事情,除了亲吻以外更加亲密的事情对祂来说是一片空白。 祂渴望着亲近酒疏,却也害怕自己无法保留意识。 即使祂曾经无数次分裂过自己的意识,又无数次融合在一起。 但这次,祂却格外的恐惧。 恐惧着失去。 尤其是在得到了幸福之后的失去,仅仅只是想象都能让祂濒临疯狂,而祂已经不想再回到那无止境的疯狂之中了。 “不会的,无论哪个诺曼都不会消失,因为我爱着诺曼,每一个诺曼。” 听着酒疏的爱语,黑诺曼似乎终于满足了,祂贴在酒疏的脸颊处,仿佛一个亲吻,然后才缓缓挪回了法阵里。 酒疏看向手臂上灰白色的触手,缠绕的比黑诺曼更稠密,显露着内心的不安。 很没有安全感的诺曼并不会说话,祂只会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 窸窸窣窣—— 酒疏同样吻了一下诺曼的触手,仿佛能听见诺曼发出的窸窣声响一样轻声安慰:“好的,融合之后,无论什么要求都答应,包括那些最亲密的事情。” 窸窸窣窣—— 法阵里,听懂了诺曼话语的黑诺曼朝着诺曼投来难以置信的眼神。 像是不敢置信祂说出了何等不知羞耻的话语。 对从未有过亲密接触的黑诺曼来说,诺曼简直不知廉耻,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窸窸窣窣—— 诺曼毫不在意黑诺曼的态度,祂继续缠着酒疏说着曾经不敢说出口的话。 祂知道酒疏听不见,而听不见的酒疏只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 “别太过分。” 酒疏看着诺曼身上开始发红的颜色,知道祂只怕在说一些不太纯洁的东西,大概跟祂身上胡乱飞舞的触手有关。 【好。】 诺曼有些委屈地收回了触手,慢吞吞蠕动到了法阵里,跟另一个自己待在一起。 不过即使是在融合的最后时刻,祂们还是看彼此不顺眼。 【你这个轻浮的家伙!】黑诺曼轻嗤。 【哼!别给我假正经!】诺曼冷淡地回复。 同为邪神子嗣,祂们能同步到彼此过于激荡的情绪。 黑诺曼刚才听到那些床笫之欢时的情绪波动可不小。 【……哼你别哭就行。】 黑诺曼最后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漆黑色的表面似乎隐隐泛起了羞红,只是在另一个自己面前没有表现出来。 【哼!】 诺曼鄙夷地看了一眼这个假正经的家伙,也遮掩住了自己渗出水来的触手。 祂跟这个家伙不一样,祂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酒疏最喜欢祂直白的样子。 “……” 酒疏看着这两个在法阵里还打架,触手都撕得裂开却还以为自己看不见的惩戒对象,有些沉默。 “好了,站好别动,很快就好。” 说完,酒疏念出了自己笔记上的一串咒语。 他的法阵很简单,其实都是依赖于惩戒对象本身的力量而已,简单几句咒语就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比血腥的吞噬好多了。 不过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融合之后会有一定的适应期,毕竟是两个分裂的灵魂,融合在一起时大概会有一些碰撞。 但酒疏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碰撞。 浓雾散去后,酒疏看着眼前黑白相间的庞然大物,还有那些黑白分明,互相打架的触手们,表情有片刻的怔忪。筆趣庫 “能变成人吗?” “可。” “以。” 诺曼重新变成了人形,只不过或许是第一次变化,有些不熟练,他的脸庞像是没捏好的橡皮泥,不时会融化掉落,手掌也是触手的模样。 好半天才能勉强维持人形。 “我回来了!” 维持住人形的诺曼似乎有些激动。 他看向一旁站着酒疏,突然深深抱住了他。 比起以前的从容,现在的他更像是第一次拥抱酒疏的样子。 带着莽撞和冲动,还有难以掩饰的欣喜。 似乎是黑诺曼的部分多一些。 酒疏如此想着,询问着诺曼感觉如何。 “很好,我很好。” 诺曼温柔地回复酒疏,似乎变回了原本那个成熟稳重的老伯爵。 但下一秒,酒疏就看到诺曼身后不受控制的灰白色触手打在了他脸上。 啪—— 漆黑色触手也不甘示弱,把灰白色触手打掉在地。 而诺曼则呆了一下,抬起头露出自己被打得有些歪了的脸颊,似乎有些委屈。 漆黑的瞳仁里闪动着水花,似乎是哭泣的本能让他有些无法控制地抱住了酒疏,半晌没说话。 酒疏轻笑出声,温柔地抱紧诺曼。 彻底融合后的诺曼。 第 61 章 2.24《玫瑰庄园》(完) 大雾散去了,天空依然灰蒙蒙的。 远处的山脉连绵不绝,猛然看去,一切似乎与往日并无两样。 但在阳光的折射下,领地中有闲得无聊的农夫极目远眺,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片巍峨的山脉有片刻的扭曲,常年缭绕不散的青灰色雾气也变得更加阴森浓郁。 就好像在那人迹罕至的山脉地底隐藏着什么人类不该探知的秘密一样。 山脚下,这片领地的统治者所在的住所,那座原本处于时空叠加状态的庄园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有花圃中的玫瑰花颜色愈发深红,近乎糜烂的香气弥漫着,与不知何处来的潮湿水汽混杂在一起。 城堡内,长满霉斑的墙面依然在往外渗水,但水珠已经近乎于无。 只有地板上还残余着淹没至脚踝的海水,散发着浓郁的海腥味。 “这怎么办?老伯爵怪罪下来怎么办?” “呜呜……我也不知道啊!” 小心翼翼走出房门的女佣们还来不及去讨论庄园里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下一刻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城堡内部,全都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要是被老伯爵发现城堡里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准定气得要杀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雾气中待的时间太久,女佣们比起之前,精神状态似乎更加脆弱,一想到老伯爵那张阴沉可怕的脸就瑟瑟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而在女佣们全都神情惨淡的时候,一直躲在房间里的管家也终于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房间。 他神情麻木地看着城堡内的一切,精神状态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依然处在疯狂的边缘。 他的身后是杰克一行人。 他们全都神情错愕,环顾四周,不知道从雾气是什么时候开始散去的。 “发生了什么?” 杰克心惊肉跳地看着城堡内被水泡得起皮的墙壁和地板,目光一点点试探性地上移。 直到发现墙壁和天花板上没有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珠子之后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消失了,祂消失了!” 杰克不断喃喃着,神情激动到有几分神经质,不断在走廊里徘徊。 直到确认真的一个眼珠子都没有了才发出遏制不住的笑声,疯疯癫癫的。 那些原本跟他一起来搜寻老伯爵罪证的几个人也都差不多。 表情呆滞中掺杂着诡异的兴奋,像是几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而之前科考队的三个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似乎就在庄园恢复正常的那一刻,他们也跟着消失了,或者说是回到了八十年后的世界。 管家没有理睬这些陌生人。 他只是木讷地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确保自己跟平时工作状态时的打扮一模一样,然后就迈着僵硬的步伐前往老伯爵所在的房间。 不管老伯爵在不在,他作为庄园的管家都必须按时去询问需求。 他走在走廊上,耳边传来里德少爷的惨叫声。 他知道那声音是里德的,但他并不敢去看,不敢去窥伺那些不该他窥探的东西。 他只是安静而麻木地走到老伯爵房门前,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没有回复,然后他就可以离开去忙其他事情。 毕竟老伯爵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房间里待着了。 祂一直待在安格斯身边。 以一种恐怖至极的怪物姿态。 但这次,他听到了老伯爵熟悉的声音。 低沉如天鹅绒一般的声音里是老派贵族特有的倨傲,语气阴郁,仿佛带着对整个世界的憎恶。 “去把那些人关起来,包括里德。” “是!是!” 老伯爵指的那些人很明显是杰克等人。 管家闻言,原本还木讷的脸色瞬间煞白,知道老伯爵即使待在房间里也已经探明了庄园里的一切。 任何秘密在老伯爵眼中都无所遁形,或许还包括他之前的那些背叛。 管家恐惧地弯着腰鞠躬,不敢抬头。 只能听到门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怪声,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互相拍打的声音。 他不敢再听下去,颤栗着去吩咐士兵尽快将闯入庄园的匪徒们抓捕,还有那个一直在哀嚎惨叫的里德。 恐惧让管家变得清醒了一些,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该做一些将功补过的事情,愈发兢兢业业。 生怕会因为一个失误而引来老伯爵的惩罚。 “在生气吗?” 房间内,坐在床上的酒疏看着抱着自己不放手的惩戒对象,眼中似乎带着笑意。 “没有。” 诺曼着迷地抱紧怀中的爱人,目光温存。 他当然没有生气。 在彻底与黑诺曼融合之后,他已经看淡了过去的怨恨,对这些在记忆中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也没了那些过度的恨意。 只是一些陌生人罢了。 现在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哪一个自己。 对于黑诺曼经历的一切,无论是众叛亲离,还是在城堡中孤独惨死,亦或者是在地底哀嚎痛苦的几十年岁月,他都感觉是自己亲身经历的。 但原本让他陷入疯狂的恨意却已经淡到了微不足道的地步。 他感觉自己是未来的自己,却同时有着与酒疏相爱的记忆并感同身受。 那些曾经自怨自艾,渴望着变得年轻的记忆,还有与酒疏相处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同样无比真实,无比让他迷恋。 正如酒疏所说,现在的他似乎变得更加完整了,也更加患得患失。 因为在未来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酒疏。 在没有酒疏的世界里,他一直到死亡都无比孤独。 没有人爱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那份深入骨髓的孤寂让诺曼至今心有余悸。 从融合之后,他就一直不舍得放开酒疏,从花圃一直抱到了房间里,全都是因为恐惧着那个没有酒疏的未来。 甚至开始想,眼前的一切会不会是自己陷入极致疯狂后做的一场虚幻的美梦。 当梦境醒来的那一刻,他就会彻底失去深爱着的酒疏,会发现自己依然待在地底的黑暗里从未逃离。 一切都是自己疯癫到极致的幻想。 “当然不是梦,也不是你的幻想。” 酒疏亲了亲诺曼的额头,对这个总是时不时陷入思想死胡同的惩戒对象,他的耐心还是很足的。 其他平行世界没有他,只是因为他是个来自世界之外的灵魂而已,但他确实存在着。 酒疏的额头与诺曼相贴,湛蓝色的眼眸中映出了诺曼仓皇不定的漆黑眼珠。 即使已经融合了,惩戒对象依然有着难以掩饰的不安,而酒疏很善于应对这种不安。 他轻吻诺曼的嘴唇,暧昧亲昵。 温暖的温度将诺曼苍白的脸颊烧成嫣红色。 融合之后的诺曼变得更加害羞了,就像刚确定关系的那会儿一样,不过也可能是情绪变得更加直白了。 毕竟之前的诺曼还挺会装样子的,表面矜持,其实看他换个衣服都会全身发红。 “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度过,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证明我究竟是不是真的。” 酒疏的声音柔和得仿佛糖水一样,将诺曼的心房都甜的发软。 他愣愣地看着酒疏带着笑的眉眼,仿佛熏醉了一般,情不自禁地靠近酒疏,加深了这个吻。 耳根却红的发烫。 明明已经有过很多次亲密的举动,但每一次他都会感到无比激动。 融合之后的这次,更是激动得感觉心脏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具拟态出的身体里究竟有没有心脏。 他只知道自己可以与酒疏做更亲密的事情了。 就像之前约定的那样。 “之前的约定……也可以吗?” 房间里, 诺曼的声音没了对待外人时的冷漠,变得怯懦,似乎还没从之前大白团子的状态里调整回来。 因为诺曼过于炽热的吻,酒疏雪白的脸庞同样泛起一层薄红。 他的呼吸略微不稳,看着惩戒对象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轻笑出声。 “当然可以。” 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不会拒绝。 毕竟他并不讨厌惩戒对象那些代表着祂内心最真实情绪,只会在他身上缠绕的触手们。 酒疏的笑容美得让诺曼目眩神迷。 直到现在,诺曼心中的不安才终于彻底消散了。 他抱紧酒疏,迷恋地吻在酒疏雪白柔软的脸颊和耳廓。 迷恋于爱人真实的温度。 滚烫的呼吸将酒疏的耳尖染得泛红,让诺曼忍不住轻轻啄吻。 酒疏的呼吸有些乱了。 诺曼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年轻的爱人,再次确定这绝不可能是虚假的梦境。 过去那些晦暗的记忆已经消散了。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被所有人遗忘在地底,只能孤寂地吞噬自己的诺曼。 也不再是那个表面高傲,只能暗地里自怨自艾的老伯爵。 现在的他变得年轻,变得与爱人无比相配了。 他们可以一起过着曾经最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谁也不能拆散他们。 直到永远。 啪—— 突然,诺曼的脸颊被一根漆黑色触手拍开,然后自己贴在酒疏脸颊轻轻摩擦,似乎在撒娇一般。 酒疏被脸颊处软糯的触感从意乱情迷的状态中唤醒。 睁开眼,看着面前表情空白的惩戒对象,不禁弯起了蓝色的眸子。 “很可爱。” 触手很可爱。 不过可能是融合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惩戒对象的触手们对他很温柔,但对惩戒对象自己却不知为何很不听话。 就像猫不听使唤的尾巴一样。 “……” 诺曼打消了使用触手的念头。 至少最近这段时间,他不想再看到这些不听话的触手了。 可是,触手们并不听诺曼指挥,也不在乎他的想法。 啪—— 灰白色的触手重重打开了诺曼放在酒疏腰上的手臂,力道毫不留情,几乎要把拟态出的手臂打回原形。 “……”诺曼不吭声,将手臂重新放回酒疏腰间,整个人都覆在酒疏身上,哪怕触手打得再凶狠也没松开手。 任何人也不能拆开他和酒疏。 而触手们很有分寸,每次打的时候都精准地打在诺曼身上,半点没有碰到酒疏。 甚至就连拍打时的风不小心吹到酒疏的皮肤都会内疚自责地收回去。 唯独对本体很是无情。 酒疏看着诺曼一声不吭埋在自己颈窝的样子,知道他现在只怕是在忍着眼中的泪水。 融合的后遗症让惩戒对象还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他似乎自认是个比将酒疏更年长的爱人,固执地认为自己不能在年轻爱人面前露出不太可靠的一面。 哪怕已经忍得眼圈通红。 酒疏瞥了一眼诺曼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俊不禁地轻轻抚摸诺曼黑色的半长发,像是在安抚。 诺曼虽然依然埋在他颈窝,却忍不住蹭了蹭酒疏的掌心,无比眷恋爱人的温柔。 “好了,别难过,以后就好了。” 酒疏温声抬起诺曼的头颅,雪白的手指轻轻抚摸他苍白冰凉的脸颊。 属于邪神子嗣冰凉的温度让惩戒对象很适合在炎炎夏日中拥抱。 他拥抱住诺曼,手掌安抚性地在他肌肉线条分明的脊背抚过,挡住了那些不断攻击的触手,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 诺曼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又变得温柔下来,加深了这个吻。 触手们没有抗拒酒疏的靠近,只能在一旁虎视眈眈,而诺曼已经没空去理会这些触手了。 他沉浸在爱人的吻中无法自拔。 昏暗的房间里,逐渐响起了黏腻的水声。 墙壁处湿滑的痕迹也愈发重了。 不安分的触手们似乎也在这昏沉沉的气氛中变得晕眩,缓缓缠绕上了爱人的肢体。 酒疏雪白的手腕被摩擦得泛起红色。 直到夜色深沉,水声渐歇,酒疏才有些疲惫地蜷缩起手臂。 对这些乱来的触手们很无奈。 明明一开始还很不听话,可在途中却变得格外过分,过分到酒疏怀疑惩戒对象是有意的。 尤其是今天的惩戒对象格外冲动,比第一次时还要激动,显然是因为黑诺曼的原因。 虽然收敛着力气,但过度充沛的精力还是让酒疏有些无力承受。 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色,酒疏敛下泛着嫣红的眼角,不再看自己身上摩擦出的红痕,累的睡了过去。 诺曼餍足地抱着怀中的爱人,又心疼地亲了亲酒疏汗湿的鬓角,即使不需要睡眠,还是跟着酒疏一起闭上了眼睛。 之后的几天,诺曼的触手们似乎听话了许多。 听话到酒疏开始勒令诺曼不许随便放出触手的地步。 “再用触手就去睡地板。”酒疏语气温和地说道。 “!” 诺曼只好收起了那些小心思,触手们也都无精打采地收了回去。 最近城堡里开始重新装修了。 毕竟被海水泡了那么久,很多东西都已经损坏,再不修缮都快不能住人了。 趁着城堡装修的空隙,酒疏提议出去旅游,他很早就想要出去逛一逛了。 “去帝都吧。” 酒疏看着报纸上有关亨利一世的新闻,雪白无暇的脸庞上看不出太多情绪。https:ЪiqikuΠet “好!” 诺曼抱着怀中的爱人坐在办公桌旁,心思完全不在公文上,只一个劲儿地亲吻酒疏的侧脸。 趁着酒疏不注意,连触手都冒出来,缠在酒疏腰肢上迷恋地蠕动。 “对了,管家好像要辞职。” 酒疏看着手边的一页辞职信,若有所思。 他看向诺曼苍白的脸庞,诺曼有些心虚地收回了触手,面色依然维持着稳重肃穆的样子。 酒疏失笑。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把庄园里的佣人都换一遍。” 酒疏了解惩戒对象的过往,也很心疼他曾经遭受过的那些苦难。 所以对那些曾在平行世界中背叛过他的人,他尊重惩戒对象的意见。 “!”诺曼这时才终于听出了酒疏话中的意思,顿时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都可以。” 诺曼低声回答,他没想到酒疏会知道他对那些佣人们的反感。 他原本只想要在酒疏面前维持自己善良稳重的形象,早已看淡了那些恩怨,根本不在意那些人了。 可他的爱人却比他更关心。 因为在他眼中,祂很重要。 “那就全都换掉吧。” 酒疏摸了摸诺曼感动到泛红的眼圈,柔声说道。 作为主谋之一的里德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作为里德恋人的朱莉虽然心思没有里德那么深重,但也是助纣为虐。 所以现在她陪伴着已经陷入疯狂的里德。 酒疏知道,陪伴在一个终日嚎叫的疯子身旁,作为原著中的女主,一直受到众人偏爱的朱莉根本忍受不了多久。 这对在原著中踩着老伯爵尸骨度过幸福美满一生的神仙眷侣至此已经注定了悲剧。 接下来就是那个隐在幕后的主使者亨利一世了。 “去过帝都之后,就去环游世界吧,怎么样?”诺曼满脸迷恋地抱着酒疏,突然开口说道。 酒疏眉眼温和,轻声回答:“不想在庄园里度过一生了吗?” 酒疏知道惩戒对象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跟他永远生活在庄园中,幸福地度过一生。 但或许是那时候还没有黑诺曼的记忆,惩戒对象还没有对这个地方感到憎恶。 现在的惩戒对象似乎有了不同的想法。 “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好了,无论哪里都可以。” 诺曼早已没有了对庄园的执念,只要跟酒疏待在一起,无论哪里他都会感到无比幸福。 诺曼的脸颊泛起幸福的红晕,蹭了蹭爱人柔软的肌肤,爱不释手。 酒疏轻轻抱着诺曼在颈侧乱蹭的脑袋,笑声轻柔。 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酒疏和诺曼已经开始商量帝都之后的旅游路线,房间外突然传来了小心的敲门声。 是管家。 他是来递交辞职文件的。 作为一个管理偌大庄园的管家,他需要交接的事务很多,短短几天根本处理不完。 但他为了尽快逃离这座庄园,夜以继日地处理文件,总算在今天完成了所有交接。 他已经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恐惧已经让他整日整日地失眠,精神状态更是濒临阈值。 他知道自己再不离开就要彻底疯了。 可他也是真的害怕去面对那个阴森可怖的老伯爵。 好在最近老伯爵的心情变得很不错,庄园里的潮湿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许多,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老伯爵变年轻之前。 不过管家知道并不是。httpδ:Ъiqikunēt 他只是短暂的心情愉悦而已。 管家的直觉告诉他,现在就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如果再迟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走掉。 “进来吧。” 安格斯柔和的声音从门内响起,管家知道他身旁一定就坐着老伯爵。 自从那一日的大雾天气之后,老伯爵又回来了。 也变得比以前更黏安格斯。 每一天都与安格斯待在一起,寸步不离,像一对连体婴。 管家甚至怀疑如果真的有一种手术能让自己与安格斯彻底融在一起,那老伯爵便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我、我来,辞、辞职。” 管家嗫喏着低着头,仅在递上辞呈的时候快速看了一眼面前的主人和安格斯。 老伯爵依然脸色苍白,阴郁的眉眼让他显得无比森然。 即使年轻俊美的容颜也无法遮掩他身上随时透露出的可怕气息。 但是他的影子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 管家怔怔地低下头,瞥了一眼老伯爵的影子。 那道原本怪诞臃肿的影子似乎不见了,甚至连老伯爵原本人形的影子都不见了。 墙壁上只剩下完全融入墙壁的霉斑。 难道老伯爵不再是怪物了吗? 管家不知道答案。 他只听到安格斯漫不经心的声音说着:“你可以走了。” 安格斯允许了他的辞职。 管家颤抖的手接过被盖了章的辞呈,颤巍巍地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直到走出房门才敢抬起头,露出满脸的冷汗。 安格斯似乎也变了。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美丽,像一朵开到奢靡的玫瑰,依偎在老伯爵怀中的样子让人不敢直视。 与阴沉的老伯爵相比,安格斯的美丽就像是被怪物囚禁的美丽,带着毒刺让人不敢靠近。 只不过安格斯是心甘情愿被怪物困在怀中,也从不介意怪物的阴沉。 或许会就这样在庄园里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了。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突然想起了被囚禁的杰克等人。 他们在被卫兵关起来后不久就因为非法入侵私人领地而被送去了监狱,但听说进入监狱后没多久他们就都疯了。 疯到胡言乱语,说着什么“地下!地下!”的话。 城堡里也陆续有女佣变得疯疯癫癫的,甚至那些一直被关起来的候选者们也是。 最近那些候选者们被赠送了一笔赔偿金后赶出庄园,其中不少人的神态都变得神经质。 精神状态也都很不对劲。 也是因为他们,他最近才会这么迫切地要求辞职。 可是管家其实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突然疯掉。 在他看来,现在的庄园比之前好多了,虽然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但压迫感确实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地下……” 管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走廊的落地窗外。 这里是城堡的最高层,往下看能俯瞰整座庄园,连远处的山脉都能一览无余。 不过今天的天气灰蒙蒙的,工业污染造成的影响让他们这里很难看到太阳,只能看到庄园内大片的阴影。 大片的,蠕动着的阴影。 “……” 管家呆滞地走近落地窗,眼珠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看向庄园内那大片阴影。 怪诞,臃肿,可怖。 一如最初在老伯爵身边看到的那样。 “啊……啊……”管家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不成音的气音,瘫软在地上。 似乎终于明白了一切。 老伯爵的影子其实并没有消失。 祂只是变得更大了,大到墙壁上都不再能显露出影子。 大到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山脉。 “地下!地下有——” 管家在发出低低的嘶哑声音后便晕厥了过去,无法接受的真相让他彻底崩溃。 之后被家人接走,在家中虚弱静养了一年多才勉强恢复了精神。 清醒之后,他的家人告诉他最近帝国出了许多大事。 “大事?” 管家茫然地重复。 所谓的大事是指帝国的皇帝亨利一世疯了。 帝国也发生了大变革,变成了君主立宪制,之后会由皇后的子嗣继任皇位。 至于亨利一世疯了的具体原因,众所纷纭。 不过最可靠的还是亨利一世患有家族遗传病。 因为亨利一世不只是疯了,他还全身溃烂,可是请遍了全国的医生都束手无策。 据说宫殿里整天都回荡着亨利一世的惨叫声,想要去自杀都不行。 因为帝国还需要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帝作为君主立宪的一环,需要他活到寿终正寝。 哪怕是以一种痛苦至极的姿态。 “最可笑的是帝都那边很多人太迷信了,居然说是亨利一世惹怒了神明。” “说什么有一天大雾弥漫,很多人看到雾气中出现一道比天空还要高大的影子,空气中到处是海水的腥味。 而那道影子在雾气中就像是水母一样漂浮着,飞向看不见的远处。 那天之后,亨利一世就疯了,大病一场,从此卧床不起。” 管家的妻子乐不可支地说着传言,还拿起身旁写满了八卦新闻的报纸佐证。 却没注意到管家的脸色愈发惨白了。 她继续说着这一年多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提起了曾经美名远播的朱莉和里德。 “知道吗?里德好像彻底疯了,症状居然跟陛下差不多,也是全身溃烂。 朱莉小姐在他身边陪了小半年左右吧,受不了,偷偷也跑了。 后来嫁给了一个小贵族,过得还可以。 只不过那个小贵族总是有情妇,朱莉小姐气得有段时间经常来看你,找你倾诉哈哈哈!毕竟你当时精神不正常,跟你说什么都不要紧。” “要我说啊,朱莉小姐当初就不该跟里德在一起,当初她母族送她来不就是想等到老伯爵死了分一杯羹嘛,结果居然跟里德在一起了。 唉,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朱莉小姐并没有安格斯那么好看,老伯爵最开始也没看上她,从始至终都没跟她独处过哪怕一次,她爱上里德也是有原因的。 只是可怜了朱莉小姐了。” 妻子的声音带着些许惋惜。 管家已经不想听了。 他没有理会妻子,兀自低下头,颤抖地捂住了耳朵。 不想,也不敢再听下去。 不敢再去窥伺与神有关的事情。 无论是神还是怪物,朱莉还是里德,都无所谓了,管家崩溃地想道。 他只想离那些与老伯爵有关的事情越远越好。 然而事与愿违,妻子又开始谈起了庄园。 那座管家之前拼命都要逃出来的庄园现在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玫瑰庄园,只不过老伯爵依然不允许其他人进入。 据说为了他年轻的情人,老伯爵不但重新装修了庄园,还将庄园里里外外都种满了玫瑰。 而且奇怪的是,无论春夏秋冬,玫瑰都常开不败。 “领地里许多农民曾经想要去摘一两朵看为什么花朵一直不败,可你猜怎么着,那些农民没有一个摘到的。 回去就生了一场大病,还有人传言老伯爵是怪物,不允许人摘玫瑰,摘了就被诅咒,会变得神志不清……” “明明老伯爵和他的伴侣安格斯经常在外旅行,都不在家待着……” 妻子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管家恍惚地抬起头,看着笑容满面的妻子,猛然发现妻子手中正拿着一朵玫瑰花。 鲜艳得就如同之前无数次在庄园中看到的那样。 管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妻子早已死去。 那面前这个人是谁? “啊啊——!!!” 管家的尖叫声惊醒了家中的其他人。 他们连忙跑到管家的房间,看着精神再次不稳定,甚至开始自言自语,自我唾骂的父亲,不禁面露愁色。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来还以为父亲这两天精神状态好些了呢,结果现在又故态复萌。 这样想着,他们捡起了地上的玫瑰花,将它放回了床头。 这玫瑰花是他们特意从庄园外摘来的。 只是见精神失常的管家一天到晚盯着庄园的方向看,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什么地下,以为他很思念庄园生活而已。 没想到并没有什么用。 房间里,众人在将管家安顿好之后就离开了。 没人注意到管家的尖叫中有多少惊恐。 他的这场大病,只怕又要多躺个半年了。 而此时,帝国的某处, 酒疏正看着手中一大捧纸玫瑰,湛蓝的眼眸微弯,露出笑容。 “每天这么多花,会不会很累?” 酒疏依偎在惩戒对象怀中,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笑容美丽得令诺曼迷醉。 他小心地抱住怀中的爱人,满眼柔情:“当然不会。” 年长者特有的体贴让诺曼每天都会送酒疏纸玫瑰,这几年来没有一天错过。 “是因为有很多触手吗?” “嗯,算是吧。” “会觉得触手有点太多了吗?” “……不会啊。触手很能干,能做很多事情,每一根都很有用。” 诺曼隐隐察觉出了不妙,语气越发讨好。 “我会呢。” 酒疏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红痕。 不知道哪里来的怪癖,居然在触手上长了跟章鱼一样的吸盘,弄得他浑身都是。 虽然并不疼,但过度的刺激是常人不能忍受的,哪怕他体质比常人要强一些也很难忍受。 “……” 诺曼顿时安静下来,似乎很难为情。 他也觉得自己对年轻爱人确实有些索取无度了,但是他控制不住。 每次看到酒疏都忍不住抱在怀里,恨不得永远黏在一起,那会让他感觉到深深的满足感。 让人上瘾。 “对不起。” 诺曼乖乖向自己年轻的爱人认错。 他平时亲吻爱人都很小心,连吻痕都很少留下,生怕会弄疼了酒疏。 但是触手却总是不听他命令,总是会做出让爱人苦恼的事情。 想起昨晚的一切,诺曼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就连触手都开始再次不听使唤了。 不过他还是强行控制住了,知道自己不能再让酒疏生气了。 酒疏勉强接受了这个道歉。 然后,让他去睡地板。 “……好。” 诺曼乖巧地接受了惩罚,躺在地铺上眼巴巴地看着床上睡着的爱人。 酒疏很快入睡,他也就这样安分地待在地板上看着自己的爱人。 只有触手在小心翼翼趁着酒疏不注意,悄悄搭在了酒疏的手腕,亲密地绕了一个圈。 明明只相隔半米多远,但在诺曼看来却好像隔了几千米一样。 他很想靠近,但碍于已经答应了酒疏,他没有违背约定。 毕竟是个比酒疏更年长的爱人,他需要更加稳重体贴才行。 昨晚确实累到酒疏了,他太莽撞失礼,太不体贴了。 今天应该让酒疏好好休息。 诺曼这样想着,就这么一直睁眼看着酒疏直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酒疏被手腕处湿哒哒的感觉叫醒。 睁开眼,看到地铺上的惩戒对象一脸惊喜地看着他,随后又变得温柔沉稳起来。 坐起身来准备去给他准备洗漱用品。 只有触手上湿哒哒的感觉在说明惩戒对象昨晚绝对抑郁了许久。 抑郁到偷偷掉眼泪的地步。 “……” 酒疏扶额,忍不住轻笑出声,觉得惩戒对象越来越可爱了。 那就暂时原谅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吧。 起身,酒疏洗漱过后,就跟诺曼一起离开酒店。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帝国一个较为热门的旅游胜地。 据说这里遍布神明遗迹,有许多爱好神秘学的人前来朝圣。 刚好酒疏逛腻了其他地方,准备在这里完善一下自己的神秘学笔记,他准备等到笔记更完整一些就发布出去。 完善这个世界的神秘学体系在酒疏看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完全满足了他的研究欲。 同时也因为身边的惩戒对象就是一个不可名状的神,他的研究程度得以深入,实在受益匪浅。 “啊啊啊——救命!救命!!!” 昏暗的洞窟内,衣着褴褛的少女拼命逃窜。 而她身后是不紧不慢跟随着的一众邪教徒,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将少女逼向祭坛。 现在,少女已经到了。 “不!这里是哪?呜呜!救命!” 少女被捕兽夹夹住了小腿,鲜血淋漓,只能被邪教徒们狞笑着拖往不远处垒高的祭坛。 而此时,祭坛上的篝火燃起,火焰升腾而起形成一个骷髅头的形状。 无以名状的黑色雾气随之飘起,张开骷髅嘴巴,贪婪地等待着献祭。 “神!哈哈哈!神终于出来了!” “快!快把这个祭品献给神!” 邪教徒们看着出现的黑色骷髅头,兴奋地满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拿出放血的刀刃就要给少女放血。 “啊啊——”少女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刃,凄厉惨叫。 而就在众人忙着对付少女的时候,祭坛旁边突然多出了两道人影。 一道高大优雅,一道高挑纤细。 “唔。”酒疏看着祭坛上的法阵,面露思索。 边看还边在手上的笔记本上勾勾画画。 这个世界确实是有其他神的,但是出乎意料的,好像都没有惩戒对象强大。 无论是哪个平行世界,能成长到毁灭世界程度的神明似乎都只有惩戒对象一个。 而其他神明与其说是神明,不如说是与人类不同种类的强大能量体,与人类相比算是强大。 但与真正的神相比,与人类无异。 都是蝼蚁罢了。 就在酒疏忙着研究的时候,旁边那些邪教徒们似乎终于发现了酒疏两人的存在,面露震惊。 随即满脸凶色地高呼起了□□讳,要让神惩戒这两个胆敢闯入祭坛的人类。 而祭坛上黑色烟雾状的骷髅似乎也刚发现酒疏的存在,在信徒们的呼唤下,立刻膨胀起了两米多高的烟雾,凶神恶煞地扑向了酒疏。 酒疏抬眼,湛蓝眼眸淡淡的。 美丽到超乎常人的美貌让骷髅头也停顿了一下,突然不想杀他了。 留他当做自己的祭祀也行。 窸窸窣窣——思想还未停下,骷髅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它猛地瞪大了眼眶,终于发现酒疏身旁还站着一个人。 他似乎一直在收敛着气息,直到现在才将酒疏抱在怀里,抬头冷冷地看向了它。 “!!!” “神?”祭坛下的众人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缩成一小团的神明,茫然四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酒疏记完了所有的笔记,说道:“好了,走吧。” 诺曼温柔地搂住爱人,神情温文尔雅,言听计从地带着酒疏离开。 只是在酒疏看不到的身后,祂庞然大物般的影子露出狰狞可怖的面容,吓得祭坛上的众人神情呆滞。 怪诞,臃肿,恐怖至极。 噗呲—— 一触手拍碎了那团敢觊觎爱人的烟雾后,臃肿巨影的触手嫌弃地在火焰里蹭了蹭,蹭掉那些肮脏丑陋的烟雾后才不屑地轻嗤一声离开。 只留下原地呆呆傻傻的邪教徒们。 唯一幸免于难的少女见此也满脸痴呆。 不过好在她意志力坚韧一些,努力爬起来逃出了祭坛。 从此,外界开始流传一个无名神明的传说。 传说这个神明强大到可以轻易吞噬其他神明,而他身边的祭祀更是美丽到无法言喻。 “奇怪的传言。” 酒疏看着报纸上的八卦新闻,尤其是那大段大段揣测神与祭祀暧昧关系的文字,神情微妙。 这个世界的人是真的热衷于情爱,就连神秘学都必须要扯上点情情爱爱的东西。 诺曼倒是挺满意的。 他喜欢这种神与祭祀的搭配,就好像他们之间只有彼此,会相伴永远。 酒疏瞥了一眼满脸满足,只顾着啄吻自己脸颊的诺曼,摇了摇头,却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吧,既然那么想让他当做祭祀,那就当吧。 旅途还在继续。 酒疏和诺曼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都在外旅行,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留下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 大概是因为惩戒对象的力量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大了,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也越来越大。 即使祂根本无意为之,这个世界上也开始出现许多怪诞的事情,大多数都与神明有关。 不过比起《疯狂之血》原著中的结局,这样的结果似乎也不错。 酒疏坐在海边的一处小屋里,完成了自己的笔记。 他准备过段时间整理成册出版,也算是他完成的一项研究。 窸窸窣窣—— 小屋外传来了阴森怪声。 此时正是夜色降临,海浪拍打着悬崖峭壁的声音响彻耳边,却丝毫掩不住那怪异声音。 啪嗒啪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海里爬了上来。 咔哒——房门打开了。 潮湿的海腥味顺着咸湿的海风吹了进来,酒疏抬眼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诺曼,湛蓝色的眼眸微弯。 诺曼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只是在他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上,这灿烂的笑容显得有几分可怖。 就像是某种冷血软体动物披着人类的皮囊一样,有些湿滑的皮囊导致五官细微的移位,愈发诡异惊悚。 但他自己毫无所觉,小心地捧着手中的一大串漂亮至极的珍珠,递给了酒疏。 眼神亮晶晶的,似乎等待着爱人的亲吻。 酒疏弯起深邃的蓝眼睛,如愿亲吻了他湿润的嘴唇。 “谢谢,我很喜欢。” 这么多年了,惩戒对象每天都会送他一个礼物,确实很是体贴。 “我爱你,每一天都更爱你。” 诺曼抱紧酒疏,数十年如一日的爱意让他依然面露红晕,每次拥抱亲吻都会让他面红耳赤。筆趣庫 “我也爱你。”酒疏温声回应,柔和的声音让诺曼开心地抱得更紧。 他试探性地在酒疏耳边轻吻,直到酒疏默许。 前几天他又不小心太过火了,惹酒疏生气的后果就是两天不允许进房间。 今天他特意去深海找寻珍珠,把一个超大号的扇贝翻了个底朝天。 说起来那个扇贝似乎被海边的一群人成为海母神之类的,反正诺曼觉得这个东西一定会得到酒疏喜爱。 果然很奏效。 下次要去拿更多珍珠! 诺曼迷恋地亲吻着爱人的耳尖,直到上面泛起迷人的红晕才心满意足。 触手也开始慢慢缠绕上酒疏的腰肢,只是在灯光熄灭之前,酒疏似有几分咬牙切齿地在诺曼耳边说道:“下次不许再用本体。” 再有下次,就没那么简单原谅了。 “好。”诺曼又开始有点蔫嗒嗒的了。 不过紧接着他就没心思去失落了。 亲吻着爱人柔软的唇瓣,他搂紧了酒疏匀称的身体,不肯放松分毫。 和爱人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很幸福。 是他前半生从未想象过的幸福。 他希望这样的幸福能一直持续下去,永远永远。 八十年后的某一天,科考队的克兰斯苏醒在自己的房间。 他看着这熟悉的房间,突然疯了一样冲出门,看到天空依然雾蒙蒙的,却没有了记忆中的漫天大雾。 一时间喜极而泣。 他知道,这个世界得救了。 邪神子嗣不再毁灭世界,因为祂已经得到了最想要得到的宝物,那个名为安格斯的青年。 克兰斯跪倒在地,又哭又笑起来。 刚才还在那座处处弥漫着恐怖气息的庄园里,一眨眼就回到了八十年后,这让他脆弱的精神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能这样跪倒在街头,神情癫狂得好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突然看到街边走出了一队身穿白色高领长袍,头戴尖头帽子的人群,每个人手中似乎都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嘴里还不断念念有词。 八十年后的雾都人们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神经质了。 克兰斯下意识地避开这队人,却被他们塞了一本宣传册。 上面写着各种古老的文字,克兰斯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中一个熟悉的名字——酒疏。 之前那个杰克口中所谓的神秘学大师,他在此之前从未听闻过,一直以为只是杰克信口胡言而已。 没想到真的确有此人。 “你也认识酒疏大师吗?知道吗?他就是八十年前最有名气,乃至现在也是公认学识最渊博的神秘学大师!” “太好了,既然你知道这些,那就更好了,介意耽误你一些时间吗?我要为你介绍一下我们最仁慈的救主——无名之神!” “听说过八十年前的亨利一世之灾吗!那一次之后雾都彻底成了雾都,你一定知道吧!” “无名之神就是那次大雾的始作俑者,但是别担心,祂是为了全人类的命运才那样做的,不然那亨利一世迟早会毁掉全人类的未来,而现在,我们的美好生活都是因为无名之神!” “……”克兰斯茫然地听着这些胡言乱语。 在他的记忆里,亨利一世是一任非常有能力的君主,奠定了国家的军国主义制度,与这人口中所说的那个卑劣凄惨的小人根本不像是同一个。 “怎么样,加入我们吧!加入无名神教,一起去寻找神的遗迹!还有无名之神祭祀的画像赠送!” “看!祭祀大人是神派来拯救世人的,美丽到超乎人类想象!” 克兰斯被这人一连串的话术打得溃不成军,但那幅画像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尽管只是张模糊的侧脸,像是画师偷画出来的画像。 但那美到极致的气息他根本不会认错。 他连忙夺过那人手中的其他宣传册,在看清确实是安格斯之后,睁大了眼睛。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摆脱了这人的纠缠,匆忙来到了图书馆,调取最近八十年来的各种新闻。 尤其是与玫瑰庄园有关的新闻。 看着手中的报纸,克兰斯的手指微微颤抖。 一切都不一样了。 世界线变了,所有都变了。 亨利一世得了怪病,里德和朱莉也没有成为历史上有名的佳偶,老伯爵没有被判刑,一直活的好好的。 他那片曾被浓雾笼罩的领地也变得丰饶,只是领地上的农民陆续都被赶走了,由领主统一种植,这也让那片领地成为帝国迄今为止最先实施机械化的大农场,变得愈发富饶。 安格斯呢? 八十年了,安格斯应该已经死了才对,那老伯爵……祂有没有为此发疯毁灭世界? 克兰斯突然想到了这个,神情瞬间变得惊慌失措。 他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其他文件,最终在一份官方报纸上看到了一则讣告。 奥古斯都伯爵与其伴侣安格斯死于同年同月同日,共葬在玫瑰庄园。 葬在伴侣最为喜爱的玫瑰花田之下。 而那片区域也成为了禁区,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据说那里终日笼罩着迷雾,进入的人只会迷路然后恍恍惚惚地走出来,失去有关雾中的任何记忆。 大雾。 是老伯爵没错。 不,是邪神子嗣。 祂肯定没死,但安格斯多半是死了。 而祂竟然也没有发疯,甚至最终依然选择沉睡在那片曾经困住祂八十年之久的地方。 为什么? 难道仅仅因为那里是祂跟安格斯第一次相遇相爱的地方吗? 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祂爱安格斯的程度早已非人类能想象。 克兰斯呆愣地看着这些新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始搜寻有关无名之神的信息。 无名之神是从几十年前才开始传开的说法。 据说是一位强大到可以随意吞噬其他神明的神明,有证据表明的被毁灭的神不计其数,包括死神、海母神等等。 而无名之神最初出名也是因为灭掉了强大一时的死神,同时也是因为他身边陪伴着的一位异常美丽的祭祀。 虽然只有一张模糊的画像留存,但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美貌却也让世人永远记住了这个祭祀。 之前那人提及的酒疏曾写过一本包含许多神秘学知识的著作,在神秘学界的地位崇高,据说其中记载着许多召唤神明的法阵,甚至包括那位无名之神。 其中的很多法阵,有很多人尝试过,成功的寥寥无几,但是确实有成功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据说有人曾经召唤过那位无名之神。 由于这位神明厌恶一切血腥祭祀,所以召唤手段异常繁琐。 在召唤者付出了不可估量的代价之后,他终于召唤出了无名之神的一缕气息。 也由此引来了灭顶之灾。 仅仅是一缕气息而已,就足以让一整座城镇的人们陷入疯狂,最后还是官方介入才平息了事态。 最终,官方将书中有关无名之神的那一页封禁,不再允许普通人阅读。 而据那次灾难的幸存者所说,那抹气息里仿佛有着呼吸的声音,就好像陷入了沉睡一样。 普通人一听就会感觉到困倦,身体上也会因此开始产生某种可怖的变化。 对此,有一些神秘学的权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也不再召唤无名之神,并且还联手将召唤方式永远隐藏了下去。 只对外界留下了一句:祂睡了,而祂不喜欢被其他人唤醒。 所以,普通人绝不可以去尝试。 “……” 收起手中的报纸和文献,克兰斯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他想起了在庄园中看到安格斯的那一幕。 同时也明白了邪神子嗣没有发疯的原因。 一定是安格斯与祂做了什么约定。 而沉睡的邪神子嗣正等待着约定实现的那一刻。 大概是下一世之类的约定吧。 不喜欢被其他人唤醒,因为祂只允许自己被安格斯唤醒。 抬起头,克兰斯看着图书馆外的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遥远山脉之下那座笼罩着迷雾的庄园。 以及庄园之下沉睡的神明。 祝神明好梦。 也希望祂不要再醒来。 至少在安格斯归来之前,千万不要。 第 62 章 3.1《审判日》 夏日的午后,空气中已经弥漫着阳光的灼热气息。 蒸腾的空气在笔直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公路上微微扭曲。 不时有货车从地平线的尽头驶过,顺着这片平坦荒凉的郊区地带一路通往极远处的城市方向。 就连天空的飞鸟都变得无精打采,掠过了这片越来越死寂的区域。 位于公路不远处的屠宰场内,工人们还在卸着货车上的货物。 牲畜们的哀嚎声在屠宰场内回荡。 但由于牲畜数量较少,有许多工人都闲了下来,他们坐在工厂的地面上,互相谈笑。 讨论着最近更换的新厂长。 他们这间屠宰场由于附近区域的居民越来越少,已经濒临倒闭状态了。 原来的厂长早就不想干了,拼命想要将屠宰场卖出去。 可在这片已经没落的郊区地带,这座还采用着老式屠宰方式的屠宰场毫无吸引力,根本没有人想要买下。 工人们也看着越来越少的工资发愁。 不知道等到工厂倒闭之后能去干什么。 现在正处于经济危机时期,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到处都是失业者,无数人跳楼自杀。 他们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就只能待在家里喝西北风了,说不定连带一家老小都要饿死。 而就在厂长和工人们都对未来感到绝望的时候,有一位出手阔绰的大人物买下了这家入不敷出的屠宰场。 面对那称得上丰厚的收购价格,在这个经济萧条的时代背景下窘迫到连房子都快要被抵押的厂长喜不自胜,立刻就将屠宰场的所有权转让。 马不停蹄离开了这个工业凋零,人口流失,再也没有未来可言的偏僻州市。 只留下工厂内对未来无比茫然的工人们。 他们不知道新任厂长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新官上任三把火,将他们这些工人给裁掉。 不过好在新任厂长似乎暂时还没有裁员的打算,至少这几天没有。 他甚至都没怎么逛过屠宰场,整天待在楼上的办公室里不见人。 人们只能猜测他是在透过窗户观察着厂子里的员工,大概是在琢磨该裁掉哪一个。 “嘿,如果真是这样,那家伙应该是最后一个被裁掉的吧!” 一个嘴里叼着烟的工人突然面露嘲讽。 他旁边的几个工友也都了然地笑了起来,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屠宰间里。 那里正站着一个唯一在认真工作的高大男人。 仅看背影,哪怕是一身宽松的工装也能清晰显出他强壮的肌肉骨骼。 肩膀宽大,手臂结实,却不会像其他高个子一样比例失调,反而显得匀称。 如果站立不动,远远看去简直就像美术馆里的男性人体石膏像,处处显露着富有人体黄金比例美感的肌肉线条。 他正在不断割开倒吊着的死猪的腹部,尖锐的刀刃划开死猪惨白的皮肉,露出其中花花绿绿的内脏。biqikμnět 然后用戴着黑色胶质手套的大手将内脏掏出,在弥漫开来的血腥气中,扔到下方的回收口。 就这样不断重复。 这对常人来说繁重的工作对他来说似乎算不上什么。 即使已经忙碌了一个多小时,他的背影也看不出疲惫的痕迹。 甚至连身上隆起的肌肉都没有紧绷,只有那一身工装被鲜血染得殷红。 而他近两米的身高也让他在屠宰间中鹤立鸡群,无比显眼,将其他工人衬托得鸡仔一般瘦弱。 “也不一定啊,就他那怪胎样子,除了力气大了点之外根本没什么优点,新老板说不定看不上呢!哪能都像之前的杜厂长,只要便宜就谁都收进来。” 说着,工人放低声音,指了指男人脖子上缠着的绷带,那些惨白的绷带一直绑到了他的脸庞上,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和嘴巴。 就连他们这些在屠宰场工作已久的老员工都没人见识过男人绷带之下的脸,只能从轮廓中看出男人有一张还算俊朗的面容。 但那双漆黑阴森的眼睛足以毁掉他脸上的所有优点。 尤其是所有人都说,男人绷带下的脸早已被火烧的毁容,所以才会遮掩着不让人看。 “据说是戮怨的母亲在他小时候做的,他们一家都是狂热的厄神信仰者,认为他不纯洁,所以就把他用火焰净化了哈哈哈!” “结果现在也没净化成什么好东西!” 工人们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笑得东倒西歪。 不过他们害怕引起男人的注意,说话的声音很小声,笑的也很小声。 毕竟那个名叫戮怨的男人在常人眼中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不论是那可怕的高大体型,还是那双总是阴沉空洞的眼睛,都会让所有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在工人们低低的嘲笑声中,远处屠宰间里,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在那些全都顶着猪脑袋的工友们身上掠过,又缓缓收了回来,目光重新变得死寂,并未理睬他们的嘲笑。 他麻木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在这些与工友们长得一模一样的死猪身上划开一道道深深的口子。 直到工厂内休息的铃声响起,他才停下手中的刀,像往常一样坐到一旁休息。 他低下头,耳边工友们的嘲笑声逐渐变成了猪们死前嚎叫的声音,凄厉刺耳。 而他却好像没听见一样,脱下手上沾满一层厚厚血污的手套,露出了一双苍白的手掌。 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小时候的画面。 面目狰狞的母亲和炽热的火焰。 以及母亲狂热尖锐的祷告声。 ——一切磨难都是神的考验,总有一天神会原谅你的,原谅你所有的罪孽。 ——所以,要更加虔诚!更加虔诚!! ——要时刻以最纯洁的姿态去祈祷,一切爱憎都是恶魔的蛊惑。 他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声。 眼前的世界仿佛也开始扭曲变形,变成愈发猩红诡异的模样。筆趣庫 看着眼前遍地血肉的怪诞世界,戮怨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他的手指开始颤抖,想要掏出口袋里平复精神的药。 可还没等他拿出药盒里的药片,耳鸣声又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工友不耐烦的叫喊声。 “戮怨!喂!老板叫你!” 抬起头,戮怨漆黑无光的瞳孔与工友对视,吓得工友有一刹那的腿软。 随即便恼羞成怒。 “喂!你耳聋了吗!叫你没听见啊!老板叫你呢!再不过去小心把你给辞了,我看你还拿什么吃饭!” 对这个众所周知,穷到连房子都破破烂烂的戮怨,所有工友都很瞧不起他。 “……” 戮怨没有在意工人恶劣的态度。 他沉默着站起身,朝着楼上厂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而他身后,工友们正幸灾乐祸地讨论着新厂长叫他的理由。 “肯定是要把他给裁了!” “我就知道,那么有钱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跟前任厂长一样吝啬,绝对会辞了这家伙的!” 被辞掉。 戮怨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被辞掉的画面,对他来说这是件并不意外的事情。 目前这份屠宰场的工作已经是他做过最长的工作了。 之前已经有很多次被辞掉的经历,所以戮怨明白他人对自己的厌恶,也早已对此麻木。 但这次,或许是因为这份工作做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他有些茫然。 不知道在被迫辞掉这份做了快五年的工作之后,自己还能去做什么。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那就杀了厂长,然后继续待在这里。 戮怨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充满了对其他活人的恶意。 而随着他这恶意血腥的念头出现,他耳边的耳鸣声又再次加重了。 他的视野变得猩红一片,原本还正常的屠宰场内部逐渐蔓延上越来越多扭曲的血肉。 血肉们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怪物一般。 戮怨麻木地垂下眸子,继续向前走。 像是没看到脚下逐渐生长的血肉和扭曲的阶梯一样,直到走到厂长办公室前才停下了脚步。 “请进。” 门内传出了一道年轻男性的声音,清澈得与耳边刺耳的尖啸声完全不一样。 听到声音后,戮怨似乎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握上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而门内,酒疏正在查看系统面板上的原著内容。httpδ:Ъiqikunēt 这部名为《审判日》的原著小说是一部偏奇幻类型的小说。 讲述了一对患有精神病的男女结伴在末日后一片狼藉的城市中经历各种冒险,寻找一位名为厄神的神明拯救世界的故事。 而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就是这部小说中一个偏反面的角色,一个残暴而可怖,阻拦男女主前进脚步的角色。 【这里是到处散发着血腥味和消毒水味道的屠宰场。 砰——砰——! 有砍刀劈砍的声音传来,隐约伴随着骨头劈裂的声音。 是屠夫在屠宰台上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这个身形异常高大的屠夫肌肉虬结的手臂上绑满了绷带,紧绷的肌理下是紧握着的笨重砍刀。 重重下落,轻易便将屠宰台上动物变异扭曲的肢体劈碎。 丽琪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不敢出声,只能缩在墙角的阴影里窥伺这个占据了整座屠宰场的怪物。 浑身都缠满了绷带,甚至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脸部不断渗出鲜血的血窟窿,像是自己将眼珠给活生生扣了下来一样,毫不在意自己流血的眼眶,动作自如。 即使看不到绷带下的面容,依然能感觉到那股阴森的气息。 必须要快点离开这里!丽琪如此想着,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外挪。 可是她没注意到,在她挪动的间隙里,屠宰间内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而等到丽琪发现的时候,她便愈发小心地向外看了一眼,看到屠宰间内已经没有了屠夫的踪影。 他似乎走了,只留下屠宰台上血肉模糊的变异尸体。 丽琪松了口气,下一秒,她扭头,与一张被绷带完全包裹的脸庞对视。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她的视野中也只剩下了屠夫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高高举起的巨大砍刀。 沾满了血污。】 收起系统面板,酒疏抬起头,看向了走入房间的惩戒对象。 “你好。” 好久不见。 看着这个在原著中彻底陷入疯狂,最后结局凄惨的惩戒对象,酒疏弯起漂亮的黑色眼睛,露出笑容。 而在酒疏看不见的视野中,似乎有逐渐蔓延的狰狞血肉攀上了他的手臂。 戮怨的瞳孔微微一缩,苍白的手指下意识伸出,想要去阻拦那些狰狞的饱含着杀意的血肉。 但下一秒,他又停住了手。 “怎么了?”年轻的老板看着戮怨睁大了的眼睛,声音中带着些许不解。 “……”戮怨看着那些贴在酒疏脸颊上,似乎在亲昵蠕动的血肉。 手指微不可查地颤了颤,没有说话。 第 63 章 3.2《审判日》(二合一) 就在刚刚,在目光定格在酒疏脸上的那一刻,耳边血肉们疯狂的尖啸声和那些催促着他去杀戮、去品尝鲜血的恶意声音瞬间消失了。 就连他濒临崩溃的精神也在缓缓恢复,眼前不断扭曲的世界渐渐稳定。 而面对如此意外的情况,戮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大脑一片空白的他只能就这么站在房间里,被绷带包裹的脸上显露不出任何表情。 只能看到他直勾勾盯着酒疏看的漆黑眼珠,就好像酒疏身上有什么格外吸引他的东西。 让他根本挪不开眼睛。 在酒疏看不到的视野中,除了猩红色的血肉之外,似乎还有一双柔软的白色长耳轻轻颤动。 “……” “这次叫你来,是因为我发现你的工资已经被拖欠了两个月了。” 看着办公室内一声不吭,只顾着呆愣盯着自己看的惩戒对象,酒疏并未介意。 他神态自若地拿起放在手边的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匝钱币。 将它们递给了戮怨。 “……” 握着信封的细长手指上正有黏腻的血肉蠕动舔舐着,从血肉中渗出的殷红鲜血顺着雪白泛着青色血管的手腕滑落。 戮怨露出绷带的眼睛停顿了一瞬,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沉默着接过了信封。 他确实已经有几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了。 前任厂长认为他可以在屠宰场里包吃住,理所当然地停了他的工资。 只因为他饭量很大。 不过,信封的厚度不太对。 拿着信封的戮怨略微抬起眼睛,露出漆黑无光的瞳仁,正好对上不远处年轻老板带着笑的眼睛。 在阳光下折射着琥珀般的光泽,与他身上缠绕着的粘稠血肉格格不入。 戮怨动作一滞,几乎是有些慌张地收回了目光。 “多出的部分是奖金。” 年轻老板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客套温和,是上司和职员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也是这几年来,戮怨第一次接收到的不隐含任何恶意和嘲讽的善意微笑。 “希望你继续努力!” 年轻老板眼中露出了赞赏之色。 显然对戮怨的吃苦耐劳很是满意。 并期待着戮怨继续任劳任怨,为自己创造更多的劳动价值。 一点都不像其他工人口中所说的那样,有着大人物的傲慢架子。 戮怨看着这个皮肤雪白的年轻老板,绷带下的瞳孔中映出了他脸上漂亮到极致的笑容,不知为何愣了许久。 直到年轻老板面露尴尬,他才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他怔了下,似乎连自己都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对着一个同性看了那么久,只能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而低下头的戮怨也错过了酒疏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 只听到酒疏依然温和的声音:“是对未来的裁员计划感到不安吗?” 这个年岁尚轻的老板似乎将戮怨刚才极不礼貌的直视当成了不安,并将声音放得愈发轻柔。 仿佛是在安抚:“请放心,只有你是绝对不会被辞掉的。” “其他的人员名单请允许我暂时保密。” “……” 戮怨散乱的半长黑发遮住了被绷带包裹的上半张脸,也遮住了他不知为何开始发烫的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那句“只有你”的时候,他胸膛里的心脏跳的很快。 就好像发病时一样,不,比起发病时跳的还要快速。 快的就好像随时会跳出来一样。 “那么,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去休息吧,今天可以休息一下,放心,是带薪休假。” 比起上一任厂长的吝啬,新任厂长显得格外慷慨。 也许是为了安抚眼前这个资本家眼中最称职的五好员工,又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 他给戮怨放了一天的假期。httpδ:Ъiqikunēt 在这一天假期里,他可以保留薪资回家休息一天。 即使戮怨用久不言语的生涩声音表示他不需要休息,年轻老板还是坚持。 “因为你看上去不太舒服,去休息吧,身体比工作更重要!” 看着年轻老板脸上关切的神情,戮怨的目光从他身上那些缠绕得愈发紧密的血肉幻影上扫过。 犹豫了许久,还是同意了。 这些血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他大概需要去吃药了。 于是,戮怨学着以前其他工友们的样子,有些拘谨地向酒疏鞠了个躬表示感谢。 高大的体型即使是在这间宽敞的办公室里都显得极具压迫感,几乎要顶到天花板。 遮挡住了头顶的灯光,在酒疏的办公桌上打下了一层阴影。 姿态笨拙到近乎可爱。 似乎与原著中那个沉默寡言,冷血残暴,只会拖着巨大的砍刀在屠宰场内徘徊的屠夫相差甚远。 而在戮怨临走之前,他的目光隐约有些不舍地从酒疏茂密的黑色半长发上扫过。 顿了顿,又看了好一会儿酒疏肩头的方向。 房间内, 酒疏脸上笑容不变,好像没察觉到戮怨的目光一样,目送戮怨离开办公室。 透过玻璃窗看着戮怨远去的背影,酒疏良久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刚才惩戒对象似乎一直在看他的脸。 以及他的头上还有肩膀上,难道长出了什么东西吗? 酒疏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骨处,空无一物。 看来只有惩戒对象看得见,他眼中的世界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 就是不知道惩戒对象眼中的他是什么样子。 酒疏有点好奇,但片刻后,还是收敛了好奇心。 打开系统面板,继续查看这个世界的背景信息。 尤其是与戮怨有关的信息。 在这个偏向怪诞风格的世界,也许是因为男女主都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精神病患者的缘故,在他们的视角下,整个世界都光怪陆离,色调灰暗冰冷。 尤其是在末日之后,地球上的人类突然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遍布猩红色血肉的世界。 到处都是基于人类欲望而诞生的血肉怪物。 原著中很讽刺的是,只有男女主他们这种被排挤在社会边缘的精神病患者幸存了下来,反而是正常人类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女主们就这样走在昔日钢筋水泥的空荡都市里,遇到了许多同为精神病患者的怪物,似乎并不是所有精神病患者都能像男女主一样保持理智的。 大多数精神病患者都在血肉世界中变成了由自己欲望产生的怪物,套着人类的衣服,却有着变异的肢体和怪异的举止。 而在原著中,身为精神病人的男女主都坚信着那名为厄神的伟大存在,打算去往世界的尽头,去许愿让厄神拯救这个末日后猩红色的世界。 这一路上,他们遭遇了许多坎坷,不时便会被血肉怪物和精神病患者化成的怪物拦住去路。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就是怪物中的一员。 也是男女主们遇到的最为可怕的一个怪物。 因为他几乎没有弱点。 对这个身形高大到恐怖,浑身缠满绷带的怪物来说,无论是枪支还是冷兵器,都无法轻易将他击败。 至少对于体质虚弱的男女主而言,并不能。 在他的追杀下,男女主一度陷入绝境。 最后还是靠着女主拼死一搏才转危为安。 成功逃离屠宰场,只留下身后濒死的惩戒对象。 而他们在故事的最后也成功到达了传说中厄神所在的世界尽头,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ъiqiku 一个已经疯掉的神明。 “……” 看到这里,酒疏又将原著的内容向前翻,翻到了惩戒对象被打败的那一部分。 说起来,惩戒对象被打败的原因也是因为他自身精神上的缺陷。 他患有严重的精神障碍,在他眼中的世界与正常人完全不同,每个人类都有着动物的头颅,甚至他自己也是。 这让他越来越分不清人与动物牲畜的区别,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直至最后,屠宰场倒闭后,无处可去,也无人在意的戮怨彻底沦为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在末日到来后的世界里,他像是以前一样习惯性徘徊在屠宰场内。 并且抗拒着任何靠近屠宰场的存在。 无论是怪物还是正常人类,都在驱逐的范围之内。 直到他遇到了女主。 一个在他眼中唯一顶着人类头颅的活物。 他没有杀女主,而是将她关了起来,每天给女主送去食物,像是在饲养一只罕见的宠物。 【当—— 当啷—— 砍刀拖动在地面的声音沉重骇人,在昏暗的屠宰场内更是显得无比阴森。 丽琪虚弱地倚靠在墙壁上,恐惧地看着那道逐渐走出阴影的高大身影。 这个屠夫打扮的男人依然维持着生前的模样。 绑满了绷带的上半身肌肉线条分明,唯有动作中带着机械生锈般的滞涩,如同一具行走的尸体。 他被鲜血浸泡得猩红的手掌在丽琪不远处放下了几块变异动物的生肉。 他那张被绷带包裹得密不透风,只有眼眶位置在渗出殷红鲜血的脸庞看了丽琪片刻,然后就拖着身后沉重的砍刀,缓步离开了。 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难以干涸的血痕。 看着屠夫远走的可怖背影,丽琪努力振作起来,擦了擦满脸的泪水。 祈祷着男友李晟快点来救自己。 他们还要一起去找敬爱的厄神,绝不可以倒在这里! 她一定要把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拯救所有人!】 能看得出来,这里的惩戒对象还没有完全疯狂,至少是还有一丝理智的。 酒疏指尖轻轻摩擦唇瓣,面露思索。 他继续往后翻,翻到了惩戒对象在原著中的结局。 【她成功了! 她和男友成功了! 丽琪看着被沉重的绞肉机器压住,并被旋转的刀片剖开腹部的屠夫,神情有着难掩的喜悦。 虽然是她作为诱饵引诱欺骗屠夫来到这里的,但只要能够胜利就好了,无所谓手段的卑劣与否。 毕竟他们有着更伟大的目标要去完成。 “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旁边, 男友李晟关切地牵着丽琪的手,带着丽琪就往屠宰场出口的方向跑去。 而丽琪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的地面上,绞肉机启动的声音还在轰鸣。 屠夫用砍刀卡在机器里,获得片刻的喘息。 腹部却早已被剖开血淋淋的伤口。 一道深深的裂缝沿着被绷带紧缚着的腹部划开。 黑色的血液染红了绷带下线条隆起的腹部肌肉,露出紧实肌肉下黑红色的内脏。 仅仅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痛感。 而屠夫就好像感觉不到痛苦一样,只是抬起头颅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沉默得一如往常,仿佛即将死亡的人不是自己。 又或者,他早就已经在期待着死亡的到来。 看着屠夫被绷带覆盖的脸部轮廓,眼部的位置明明只有两个可怖的血窟窿,可丽琪却觉得屠夫在盯着自己看。 一直到黑暗淹没了他的身影,那视线也没有结束。 关于屠夫如此看着自己的原因,丽琪不清楚,也不想去探究了。 他们已经踏上了新的旅途。 沿着屠宰场外的公路,一直向前。】 “……” 原著中对戮怨的心理描写太少了,少到不足以去判断末日到来后戮怨的精神状态。 唯一能确认的就是,疯了的戮怨对于正常人的生活还是很渴望的。 所以他才会在遇到一个在自己眼中样貌正常的人类时没有杀掉,而是饲养了起来。 甚至最后还因此丧命。 就连最后看着女主的视线,其实也是遗憾和希冀多一些。 更像是在看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执念。 一个他可以变成正常人的执念。 或许还有一些对男女主的羡慕。 毕竟原著中的惩戒对象至死都孤独一人,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关心他。 无论是末日之前还是末日之后,他都像一个被遗忘的影子,生活在最阴暗的角落里。 尤其是在看过惩戒对象的个人信息后,酒疏能理解他的疯狂和孤寂。 一切都是源自他扭曲不幸的童年。 童年时期留下的阴影让他陷入疯狂,而这疯狂直至死亡也没有消散。 酒疏收起了系统面板,继续沉思了起来。 这个世界比较难办。 毕竟是精神上的问题,单靠他自己是无用的,还需要依靠药物治疗。 更不用说还有原著里那个疯了的厄神。 酒疏现在很怀疑厄神与惩戒对象之间的联系。 精神状态同时陷入疯狂,很可能是同一个灵魂。 惩戒对象灵魂分裂的事他已经见惯不惯了,但分裂出来的个体全都疯了,对酒疏来说还是第一次。 就算祢辛和祢心其实也只是人格分裂而已,疯的没有那么厉害。 并且能看出来,这个世界从头到尾压抑诡谲的氛围多半都是因为那个已经疯狂的厄神。 末日大概也是因此而来。 毕竟,一个疯掉的神即使是没有恶意的,祂散发出的气息也足以将世界变成另一副模样。 看来要从长计议了。 酒疏想起《审判日》的衍生作品中,惩戒对象那个永不安宁的结局,叹了口气。 屠宰场内,戮怨要回家休息了。 他在楼下收拾着自己的物品,只有一个简单的茶杯和毛巾,因此很快就收拾好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屠宰场的时候,一群早已关注着他的工人们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喂!厂长跟你说什么了?” “看这样子,应该是被辞了吧!哈哈哈!” 工人们得意地看着似乎垂头丧气的戮怨,面上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对这个总是上赶着干活,最后变相逼得他们也得一起干活的家伙,他们早就想把他赶走了。 戮怨沉默着避开了他们,垂下的眸子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像是默认了他们的说法一样。 这在工人们看来,就是戮怨已经被辞掉了。 这让他们极为兴奋。 恨不得当场开香槟庆祝,也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笑声,欢呼声在戮怨身后越来越刺耳。 直至最后变成一片凄厉的嚎叫声,像是一堆牲畜拥挤在一起嘶鸣。 等着人去将它们一一宰杀。 戮怨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没有回头看。 “你见了厂长了吧!快说下厂长什么样子?多少岁了?” 就在他即将离开屠宰场时,他身边又多了一头穿着工装的猪,用人类的声音询问着问题。 戮怨依然没有回答,像是在克制着某种撕裂割开的冲动,他加快了步伐,甩掉了这头牲畜。 但眼前却浮现出了新厂长的样子。 那张被血肉覆盖的美丽面孔,还有贴服在头顶的白色兔耳朵。 雪白毛茸茸的颜色被掩埋在乌黑的发丝间,不留神就会忽略。 但当新厂长露出笑容时,耳朵就会稍稍颤动,展露出无法被忽视的存在感。 还有新厂长身后的翅膀。 收拢在脊背处,鸟儿一样纯白色的翅膀,会随着厂长说话的动作而掉落细小的羽毛,消散在空气中。 像天使一样。 与其他人丑陋的牲畜头颅完全不同。 美得就像一个梦。 戮怨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自己看到的东西,只是在心中一遍遍回放当时的画面。 年轻老板脸上友善的笑容,还有那些黏在他雪白皮肤上的血肉。 刺目的红与白构成了近乎魔性的美丽。 让人迷醉。 陷入回忆的戮怨表情有些恍惚。 直到从屠宰场回到家中都还面色茫然,似乎还沉浸在与酒疏见面的场景中无法自拔。 不时还会低下头,沉默的脸庞上隐约露出些许懊恼的神态。 他觉得自己当时应该表现得更从容一些的,但是他好像搞砸了。 幸好,新厂长并不介意,他的脸上一直带着很好看的笑容。 好看到让人不舍得移开眼睛。 那些狰狞的血肉或许也是那么想的,变得比他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乖顺。 乖顺到戮怨都有些不适应了。 “……” 回忆还在继续,想起酒疏说出的那句“只有你绝不会被辞掉”的保证,戮怨的耳朵又开始有点烧红了。 他一向空洞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被绷带缠绕起来的脸庞上第一次显露出可以称得上是喜悦的情绪。 而这样与他沉默寡言的外表格格不入的情绪直到他抬起头,看到了房间里摆放着的厄神神像时才终于消退。 那是一尊被铁链捆缚在石柱上的神明,眉目半敛,似悲似喜,显露着神明的慈悲。 戮怨看了好半晌,才默默收回了目光,表情也重新变得漠然起来。 在戮怨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曾经告诉过他,要虔诚地信仰神明。 因为神是最伟大的存在。 ——祂会宽恕你的,只要你永远保持纯洁,永远虔诚! ——要远离一切爱憎,尤其是爱欲! ——那些可憎的感情全都是魔鬼的诱惑,你要永远保持住纯净的一面,知道吗? 母亲疯癫的话语在幼时的他耳边回荡。 而当时的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母亲。 直到母亲将自己推到燃烧着火焰的壁炉里,将他死死按压在里面。 ——你不该去触碰不洁之物,知道吗!那些肮脏的异教徒,你让他们摸了你的头是不是! ——别怕,只有火焰才能将你净化! 记忆中的痛苦和哭喊早已褪色。 直至现在,他几乎已经回忆不起当时的感觉了,也早已对痛苦麻木。 只记得从此之后,他再也无法长久记忆一个人的脸。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直至成年之后,他面前每个人的头颅都变成了牲畜的脑袋。 他的眼前也开始一次次出现布满血肉的猩红色世界。 无数道满怀恶意的声音像是来自他心底的黑暗面,在不断催促他去杀戮。 杀掉一切让他感到压抑的人类。 他知道这是神在考验自己。 就像母亲无数次在他耳边呢喃的那样,总有一天他会通过神的考验,得到神的原谅。 然后,他就可以过上与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了。 哪怕是在父母相继自焚死去之后,戮怨也无比坚信着这样的念头。 或许只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坚信,他就会因为过度的绝望而彻底疯掉。 可是即使如此坚信着,过去了好几年的时光,戮怨依然没有等到神的原谅。 他的世界里依然充斥着各种牲畜的头颅。 甚至连他自己也变成了无比丑陋的模样,只能用绷带紧紧缠绕,不能露出一丝缝隙。 戮怨承认,自己曾经有过动摇。 他不知道神明究竟存不存在。 如果存在,又为什么始终不肯原谅自己。 而现在,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遇到了新任的厂长,一个对他格外友善的人。 他眼中的新厂长不再有着动物的头颅,相反,他很美丽,美到如同神明的造物。 对戮怨来说,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让他迷恋,也让他自惭形秽。 而这是不是意味着,神已经原谅了他呢? 所以才让他的眼中再次出现了美丽。 想到这里,戮怨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漆黑的眼睛,颤抖的手指触碰自己脸上的绷带。 他似乎有些激动,走到房间里的镜子前,慢慢拆开脸上的绷带。 露出绷带下被灼烧过的皮肤。 以及镜子中那颗丑陋狰狞的头颅。 一瞬间,昏暗的房间里,就连空气都变得冰凉起来。 砰——!!! 镜子被砸碎了。 戮怨用不受控制颤抖的手掌遮挡着脸孔,不再去看镜子碎片中的自己。 只是拿起一旁的绷带,开始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的头颅上。 动作刻板而神经质,将绷带缠绕,收紧。 直至最后再也透不出一丝缝隙。 然后,他才睁开了麻木的眼睛。 戮怨站在被自己打碎的玻璃前,看着那些玻璃碎片中自己支离破碎的残影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才恍惚地走开。 再次来到了厄神的神像前,戮怨安静地做出祈祷的手势,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ъiqiku 只有那双交错在一起,微微颤抖的手掌和不断从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在证明他依然过度激荡的情绪。 一定是他还没有完成考验。 戮怨瞳孔颤抖着,不断思考着自己的罪孽。 他犯下了许多罪孽,许多许多。 爱憎恨都是不该有的情绪。 对那些嘲笑自己的人,孤立自己的人,他都产生过杀意。 那些憎恨的情绪是不该有的,他在忏悔,不断地忏悔。 但这些还不够,他需要忏悔更多次才行。 除此之外的爱欲,对了,他并没有爱欲…… 这样想着,戮怨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只见了一次面的新任厂长。 但他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低垂下了头颅,有些怔忪地看着房间陈旧开裂的地板,半晌都没有说话。 “没有……” 他没有爱欲。 就像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一样,他一直遵守着神的规则,摒弃一切爱憎。 戮怨声音颤抖,他想如此对神明阐述心声,但话还没说完,便自己停住了。 因为他想起了之前那些急促的心跳声,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还有刚才沉迷在回忆中的自己。 那些从未有过的,足以称得上是愉快的心情至今都还保存在记忆中。 那些感情,算是爱欲吗? 简陋的房间里,身形高大的男人低头祈祷,像以往一样。 但是这次,他绷带下的眼睛显得有些空洞,近乎死寂。 是的,他有。 他有那些罪孽不堪,本不该有的爱欲。 第 64 章 3.3《审判日》(二合一) 第二天的清晨。 屠宰场照常开工,货车上还在凄厉嘶鸣的肉猪家禽全都顺着栅栏规划好的方向进入屠宰场,忙碌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不过由于客源越来越少,收购来的肉猪数量并不多,工人们也都无精打采。 驱赶牲畜的动作都做的很是敷衍,反正无论怎么干活也不会有人扣工资,自然就能偷懒就偷懒。 工厂内到处都是打着哈欠的员工,只有一个人不同。 戮怨高大壮实的身影在屠宰间里格外醒目。 今天的他似乎跟往日没什么不同,虽然绷带下的眼睛显得愈发阴沉,似乎隐藏着许多混乱压抑的情绪,但表面看不出太多表情。 只能看到他依然拿着手中的尖刀,不断割开牲畜的皮肤,下手干净利落。 是一个十分熟练的好手。 即使无人监督也做的一丝不苟,毫不懈怠。 “做得很不错,辛苦了!” 突然,戮怨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语气亲和。 是新来的厂长。 他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身上穿戴着进入屠宰间必须穿戴的围裙和手套。 看着屠宰台面上那些被戮怨切割得整整齐齐的肉块,他赞赏地点了点头。 “!” 戮怨被这声音惊吓到了,他漆黑的瞳仁颤了颤,看向身侧的酒疏。 这个新任厂长有着一双温柔的眼眸,其中总是带着笑意,让人不自觉便会看得出神。 “继续工作吧,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新厂长似乎并未察觉到戮怨的走神。 他在鼓励了戮怨这个最佳员工之后就走向了其他地方。 好像真的只是单纯来视察屠宰场内的工作。 他身后还跟着屠宰场里的副厂长,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 从上一任厂长还在的时候,副厂长就一直在工人们面前耀武扬威的,总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 但此时跟在新厂长身后的他却换了一副嘴脸,安分得跟只鹌鹑一样。 点头哈腰的,脸上谄媚的笑容让其他工人都面露恶寒之色。 不过也是这人的表现让工人们明白,那个走在副厂长前面的年轻男人肯定就是新一任的厂长。 那个出手阔绰,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据说买下这家屠宰场时都花了不下七位数,可前任厂长的心理底线只有六位数而已,那天签合同的时候高兴得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很痛快地将整座屠宰场,连带厂子里的所有设备都给了新厂长。 而新厂长的身份也在众人眼中成了一个谜,直到现在才终于揭开。 如此年轻,面容又如此姣好,甚至比电影院里的电影明星们更加夺人眼球,多半是个富二代。Ъiqikunět 生来就有花不完的钱,随便从指缝里漏下一些都够他们几辈子享用不尽。 是必须要讨好的对象! 工人们想到这里,都变得愈发精神了起来。 刚才戮怨那个傻大个被新厂长表扬的场面他们也都看在眼中。 看得出来,新厂长很欣赏戮怨,确切的说是很欣赏戮怨勤奋工作的样子。 这让其他工人们多少有点胆战心惊。 毕竟他们刚才大多都在偷懒,也不知道被厂长看见了没有。 在为此担惊受怕的同时,也不禁在心中愈发怨恨起来。 不是说戮怨那家伙被辞了吗,怎么还在! 居然还被新厂长表扬了! 众人心里很清楚,在新厂长刚到来的这几天是最需要努力工作给新厂长留下一个好印象,从而博取好感,不被裁掉的。 但是也怪新厂长这几天一直都没下来,他们难免松懈了,以为新厂长并不在意这家屠宰场,不打算裁员了。 谁能料到他会今天早上突然来突击检查,根本毫无防备。 尤其是戮怨那个怪胎刚才表现得那么起劲儿,只怕要入了新厂长的眼了。 跟他一对比,他们这些人难免就显得格外不积极。 而事实也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 新厂长在离开戮怨之后,走过了整座屠宰场的每一个工作间,再也没有露出一个笑容。 看上去很是冷漠。 气得副厂长在新厂长身后挤眉弄眼,催促工人们赶紧积极表现。 可懒散惯了的工人们即使再努力也比不上戮怨的熟练,只能眼睁睁看着新厂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我很失望。”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工人们工作都挺积极的?” 酒疏瞥了一眼身后擦拭冷汗的副厂长,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说完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吓得副厂长只能快步追在后面,生怕会连带自己也被裁掉。 屠宰场内的工人们见此,也都愁眉苦脸起来,干活更加没劲儿,连去埋怨戮怨的功夫没了。 只知道他们这些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万一真的被裁掉可就无处可去了。 而远处的屠宰间内,戮怨也抬起头,看着酒疏离开的方向,目光有些出神。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刚才厂长带着笑意的眸子,美得动人心魄。 就连刚才因为工人们的懒散而略带薄怒的表情也同样有着独特的美感,让人想一直就这么看下去。 想到这里,戮怨突然回神,有些慌张地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去看那间亮着灯的办公室。 不可以。 一切爱憎,所有与爱欲有关的情愫都是污秽的,是神的考验而已。 “……” 是的,只是考验,所以必须要忏悔,要远离。 戮怨不断重复着,良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表情也变得愈发麻木了。 他不该产生爱欲之类的情感。 因为那是对神明的亵渎,是他在背叛神的教诲。 戮怨漆黑的瞳孔缓缓放大,他看着手下的死猪,有些恍惚地继续切割起来。 他知道,他都知道,神是不允许任何污秽情绪出现,而他只是误入歧途,或许过几天就好了。 更何况,对那个出身优良的新厂长来说,他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那些所谓的情愫或许在那人看来就如同阴沟老鼠一般令人作呕。 一旦被戳破真面目,就会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无比厌恶的表情。 刺啦—— 用力过度的刀刃刺穿了肉猪被倒吊在挂钩上的身体。 身形高大的屠夫看着自己握着刀刃的手,动作迟钝了片刻,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使出那么大的力气。 他缓缓将刀从肉块中抽离,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只是这次割开肉猪腹部的动作还是很用力,用力到仿佛是在宣泄着什么近乎焦躁的情绪。 “这还不都是怪戮怨!要不是他在厂长面前表现得那么积极,咱们怎么会被批!” 而就在此时,戮怨身后突然响起了工友们的声音。 他们正烦躁不安地看着戮怨认真工作的背影,恨不得戮怨原地猝死,省的给他们找麻烦。 “要我说,就该去跟厂长讲讲这怪胎的恶心事,让他知道这选人不能只看外表,有时候内在更重要!” 一个吊三角眼的工人意有所指地说着,听得周围人跃跃欲试。 这确实是个办法。 只要将戮怨的印象搞坏,厂长就不会在意他们刚才的偷懒行为了。 毕竟比起工作效率,领导有时候更在意工人的人品。 尤其是对戮怨那个怪胎来说,就连前任杜厂长也只是看在戮怨肯干活又便宜的份上才捏着鼻子接收了过来。 “可是要讲哪一件?” 工人们抓耳挠腮,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去抹黑戮怨。 虽然之前戮怨在他们口中堪称无恶不赦,但是要真说起来,还真的想不起来有哪一件事是一说出去就会被唾弃的。 “还有哪件事,当然是他爸妈全是杀人狂,杀了人就自焚死了,剩下个儿子还是杀人犯坯子的事情!” 吊三角眼在屠宰场待的时间长,了解的事情也多些。 他张嘴就来,开始详细为工友们讲述戮怨一家曾经在当地臭不可闻的名声。 戮怨的父母曾是当地有名的狂热宗教分子,热衷于收揽教徒,后来甚至开始教唆教徒们自焚。 这事情当初闹得很大。 因为死了五六个人,包括戮怨的父母在内,这在这片偏僻的州市算是很大的新闻了。 “然后他们死了一了百了,剩下个戮怨,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凶神恶煞的,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怕以后也是跟他父母一样的疯子!” 吊三角眼语气阴森森的,吓得众人一惊,对戮怨的恐惧和抗拒程度也更深了。 有许多人根本不知道戮怨还有这段往事,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愈发厌恶起来。 “这么说来完全可以跟厂长说一说的,不然放着这么个杀人犯后代在这里,咱们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众人越说越义愤填膺,纷纷挥舞着拳头就要向着楼上厂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想要将之前走了狗屎运被厂长表扬的戮怨给狠狠揭发,最好立刻就滚蛋走人。 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屠宰间里, 身形高大到近乎可怖的男人早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直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将工人们所有的怨恨都听在耳中。 那些比对待杀父仇人还要仇恨的言语足以揭开埋藏在心底血淋淋的伤疤。 他沉默的脸庞被绷带包裹着,上半张脸藏在屠宰间灯光下的阴影里,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 明明不发一言,却似乎有饱含着怨毒的杀意在弥漫。 滋滋—— 戮怨耳边响起了刺耳的耳鸣,太阳穴剧烈跳动着,疼痛感一直蔓延到大脑深处。 但他似乎已经习惯这些痛楚,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动作。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颅,将隐约泛着血色的瞳孔对准了身后的那些肉猪们。 那些穿着工装的肉猪们。 每一只都有着肿胀的体型和头颅,不断张合着流出涎水的猪嘴,发出刺耳的声音,丑陋肮脏至极。 “……” 屠宰场内不断蔓延的血肉们将戮怨眼前的世界彻底染成了猩红色,处处都是蠕动着,发出尖锐笑声的血肉。 它们在戮怨耳边不停说着话,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声。 ——杀了! ——杀了它们呀!那些只知道胡言乱语的死猪,就该躺在屠宰间里! 神明说要远离一切爱憎,无论是憎恶还是爱欲,都要远离。 ——你不怕吗!他们就要去找酒疏了,他们会告诉酒疏一切,然后你就会被辞掉,被抛弃嗬嗬嗬 ——你会被酒疏忘掉。 ——毕竟你只是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员工而已,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无处可去的你会一直被遗忘,直到所有人都不会在意你的存在。 当啷—— 在耳边的嘈杂声音中,体型高大的屠夫似乎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沉默了许久。 瞳孔颤抖着,直至最后彻底被血色染红才缓缓握住了手边的砍刀。 不算大,但足以砍断肉猪的每一根肋骨,劈开每一寸骨髓,直至露出鲜血淋漓的内脏。 而这本就应该是肉猪们的宿命。 哪怕它们自诩为人类。 “等会儿再多说一点其他的,哎呀,瞎编一点就是了,厂长一看这家伙惹了众怒,肯定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了,就算适当虚构一点内容也不要紧——” 吊三角眼站在台阶上,对着厂房里的工人们大放厥词。 丝毫未注意到自己身后,那个从屠宰间里逐渐走出来的高大男人。 以及他握在手中的砍刀。 沾满了殷红色鲜血。 窸窸窣窣—— 血肉还在弥漫,它们缓缓缠绕上了吊三角眼的四肢。 原本柔软的肉质突然变得格外锋利,犹如一把把尖刀,即将刺穿吊三角眼的头颅。 就在此时,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是新任厂长酒疏。 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站在楼梯上,诧异地看着楼下聚在一起的众人。 “既然都聚齐了那也好,免得我再去叫人,那么就开始吧,我已经整理好了裁员名单,一会儿副厂长会把名单念一遍,被念到名字的人可以去领一份补偿金。” “然后就收拾东西离开吧。” 酒疏的声音淡淡的,轻描淡写的表情仿佛手中这份名单并非决定着众多员工的生计,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而已。 嘶—— 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哑口无言,都没想到新老板会突然裁员,事先连个通知都没有,让人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厂、厂长,这也、也太突然了吧!” 副厂长也满脸冷汗,不知道眼前这个富二代厂长究竟想干什么。 似乎完全架空了自己的权力,就连裁员的事情都没有跟自己商量一下。ъiqiku “……念吧。”年轻老板漂亮的瞳孔瞥了副厂长一眼,凛人的气势足以让人忽略那张美到极致的容颜。 副厂长吓得一哆嗦,不敢多说话,只好恭敬地接过了名单,开始念名字。 这一念才发现,整个工厂几乎被裁掉了一大半的人,只有寥寥数人没有被裁。 全都是一些平时不喜欢说话的闷葫芦,也没有向他上供过好处,是他曾经最想要辞掉的一批。 新厂长明明才刚到没几天,却已经将整座屠宰场都了解得无比透彻了。 吊三角眼也在名单之中。 他瞪大了眼睛,发出了尖锐不服的声音:“厂长,戮怨怎么没被辞掉,您是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世,他过去可是杀人犯的孩——” “我知道。” 酒疏平静打断了吊三角眼的话,目光从人群后方的惩戒对象身上扫过。 戮怨没有察觉到酒疏的目光。 他只是低垂着头,放在身侧的手臂正在肉眼不可查地颤抖,似乎在忍耐着过于强烈的情绪。 那些本该远离他的爱憎交错在一起,耳边不断回荡的血肉们的怨恨和不甘更是将他的整个大脑都变得混乱起来。 ——杀了它们呜呜,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你失败了,你要被抛弃了。 戮怨的瞳孔缓缓扩大,他甚至不敢抬头,害怕看到那张在自己眼中唯一美丽的头颅上露出任何负面的表情。 那会让他彻底崩溃。 他只是在恍惚地想着,或许,他该早点杀掉那些肉猪的。 “那些并不是我考量的条件,我并不在意,因为我只是需要一个称职的员工而已,戮怨很称职。” “为了奖励他,我决定之后都会给予他双倍工资,作为他努力工作的回报。” 酒疏说着,露出了一抹笑意。 仿佛真的只是在为自己得到了一个称职的员工而感到开心。 楼下,原本还沉浸在杀意和怨恨中的戮怨在听到酒疏的声音后就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站在楼梯上的酒疏。 在众多牲畜头颅之中,唯有这个年轻的新厂长有着一张美丽至极的人类面孔,美得如同他最不真实的幻想。 看着酒疏带着笑意的脸庞,戮怨的目光是茫然而错愕的。 他从没料到新来的厂长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过去,并且亲口说毫不在意他的身世,那些父母曾犯下的罪孽。 完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他当做一个迟早要成为杀人犯的疯子。 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排斥他,开除他,反而还说他是个称职的员工。 他,很称职。 眼前浮现出曾经的一幕幕画面。 父母死去之后,他独自生存,努力去工作,但每一次被发现身份后都会被老板驱赶,像在驱赶什么无比肮脏污秽的存在一样。 从没有人会用赞赏的语气对他说,他很好,很称职。 “……” 戮怨手中握着的砍刀缓缓放松,不断跳动着的太阳穴也变得安静下来,眼前猩红色的世界逐渐褪去,他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了。 但他的表情依然木木的,好像有些不敢去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早已习惯了一次次被排挤,被厌恶,这次的例外反而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起来。 以至于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戮怨身旁,原本还喧闹的众人在听到酒疏的一番话后,顿时哑口无言。 他们也清楚戮怨确实很努力,但是他是个怪胎啊! 新老板居然没有半点介意吗? 酒疏确实毫不介意。 他甚至还走下楼,走到戮怨身旁,像个宽容慷慨的老板一样,拍了拍戮怨强壮结实的很适合当屠夫的手臂。 戮怨身体微微一僵,在黑发的遮掩下,耳尖泛起了薄薄的红色。 “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戮怨先生的努力,希望留下来的各位以后向戮怨学习。” 听到这番话,戮怨漆黑的瞳仁看向了身侧的酒疏,放在身侧的手指有些紧张地蜷缩了起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凶恶杀意。 反而显得有些腼腆拘谨。 酒疏正在微笑着朝着周围的工人夸赞戮怨的努力勤奋。 客套模板化的言辞间都是对员工不努力工作,反而背后打人小报告这种行为的批判。 以一副标准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姿态,轻笑着反问满脸不服的吊三角眼和其他被辞掉的员工:“到点就下班,上班就打瞌睡,还喜欢私下里议论别人,难道以为这里是做慈善的地方吗?” 并表示,如果现在不走,那么等到他强制驱逐的时候,补偿金就没有了。 酒疏身后,早已安排好的保安们为了防止骚乱,正将这里团团围住。 “……” 工厂内一片寂静,看着酒疏这个面色和善,说话却冷冰冰的新任厂长,再次认识到了有钱人的傲慢。 真不愧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有钱人,说话强词夺理却让人根本找不到反击的话头。 众人虽然很想去反驳些什么。 可他们拿酒疏毫无办法。 在这个金钱最重要的世道里,有钱人才是站在最顶端的支配者,他们这些穷得快喝西北风的工人根本没法跟他斗。 吊三角眼也悻悻然地闭了嘴,不敢再吭声了,完全没了刚才的神气。 在这个经济萧条的时候,其实好多工厂是直接裁员的,连补偿金都没有。 新厂长还能慷慨地按照法律规定给出补偿金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就这样,工厂里被裁掉的员工全都领了补偿金沉默走人。 临走前都看着那个身材高大的戮怨,表情复杂。 他们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新老板居然这么看好这个怪胎,好到跟看上了他一样。 竟然要求所有人向这个干起活来不知道休息的怪物学习,简直比上一任那个杜厂长还要变态。 看来也是个周扒皮,为了压榨那么一点工作效率可以无视一切。 这工作不做了也好。 工人们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但面上还是难掩失落,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去生活。 酒疏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走远了的众人,敛去了眸中的冷意。 原著中惩戒对象就是在几个月后的屠宰场倒闭中被裁掉的。 那时的他曾经遭受了工友们的嘲讽,一度犯病,最后连补偿金都没有拿到就被赶走了。 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归处的他只能待在自己那座破旧的老房子里,过着无人关心的生活。 虽然勉强温饱,但精神上的折磨是最让他无法忍受的。 虽然惩戒对象表面上看上去很沉默寡言,但其实,他很害怕孤独。 尤其是身边连一个同类都没有,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独感。 精神本就濒临崩溃的惩戒对象就这么被孤独感逼疯了,彻底陷入了自己悲惨的结局之中。 现在刚好是改变的第一步,获得社会地位上的认可。 接下来就是解决那些可以把人逼疯的孤独感了。 “要喝杯茶吗?” 酒疏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惩戒对象,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与面对其他人时完全不同的温和笑容。 看着酒疏的笑容,还有头顶那双愉悦般颤了颤的白色毛绒兔耳,戮怨愣了好一会儿才有几分赧然地道:“……好。” 然后,他端起面前酒疏为他倒上的红茶,直到一饮而尽,才有些茫然地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坐到这里。 似乎是刚才辞退了那些人之后,他在面前笑容美丽的年轻老板的邀请下去往他的办公室。 进门后,年轻老板还锁上了房门。 不知道要跟他谈些什么。 但他不该坐在这里的。 与酒疏靠的越近,他的心跳就会越快。 这样是违背神的旨意的,是罪孽,是不该有的恶念。 他之前对神发过誓,要忏悔一切罪孽。 刚才已经差点犯下了憎恨的恶念,现在绝对不能再去触及那些爱欲念头了。 绝对不能。 酒疏重新给他倒了一杯红茶。 “要加糖吗?” 酒疏喜欢在红茶里加糖。 说着,他细白的手指已经拿起了糖罐里的糖块。 “……好。”戮怨下意识顺从地接过了糖块。 然后,沉默地看着糖块在红茶里缓缓溶解,消散。 但心意已决的他并没有喝下这杯茶。 他抬起头,想要对酒疏说自己该走了,他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了,那些不该有的爱憎欲念又开始在他脑海中盘旋。 所以他需要远离酒疏,远离那些代表着罪孽的爱欲,直至那些不该有的欲念彻底消失。 但面对酒疏美丽到让他着迷的眼睛,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直到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抬起头时,他眼前的世界又变成了猩红色的血肉世界。 到处都是蠕动着的血肉,恶心狰狞。 唯有眼前美丽的青年丝毫未变。 而那些丑陋湿滑的血肉就像是发现了猎物一样缓缓缠绕着酒疏,直至完全包裹。 甚至伸出触手一样的血肉贴近,如同一个亲吻。 砰—— “你怎么了?” 酒疏有些好奇地看着突然打翻了桌子上红茶,手忙脚乱的惩戒对象。https:ЪiqikuΠet 戮怨低着头没说话,藏在头发里的耳根已经红透。 似乎是不敢去面对那些代表着自己幻想的血肉。 “……” 嘴唇里面,伸进去了。 第 65 章 3.4《审判日》(二合一) 戮怨好半天都没敢抬头看酒疏。 而他面前笑容爽朗的年轻老板看着戮怨这副模样,目光柔和了一些,索性不再客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其实今天叫你过来是想问一下你过几天有没有时间。” “我需要去h市出趟差,刚好需要一个保镖,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请你暂时充当保镖吗?” “毕竟h市最近很乱。” 应该说是整个世界最近都很乱。 这一年来,经济的萧条给国家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许多人都失去了工作,变得穷困潦倒,由此滋生出了许多违法犯罪事件,犯罪率也飙升。 酒疏这次要去的h市就是受到波及最严重的城市之一,最近发生了好几起当众杀人抢劫的恶性犯罪事件。 还有许多当街□□烧的聚众行为,治安水平极其低下,目前已经被其他城市列为旅游危险地带。 而酒疏最近因为一些生意交易的缘故,必须要去那里一趟。 由于要携带大量货款,所以人身安全的问题成为了首要难题。 “事情就是这样,那笔生意还挺重要的,本来还在发愁该怎么过去呢,在看到了戮怨你之后立刻就觉得,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对象。” “……” 刚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的戮怨抬起头看着面前年轻温柔的新任老板。 他其实不太懂生意上的事情,所以只能带着些许茫然,直勾勾看着新老板。 对戮怨来说,这个美丽至极的年轻老板身上有种让人不由自主亲近的魔力,尤其是他说话间,脸上露出的温和开朗的笑容。 仿佛充满了信赖。 这种信赖是戮怨人生中从未有过的。 就好像在新老板眼中,只有他才是最可靠的员工。 只有他。 无可替代。 而从小到大,他从来都不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 无论是父母还是外人,在他们眼中的戮怨,一直都是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残次品。 看着那双狭长美丽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的样子,戮怨不禁有些着迷。 在他猩红色的视野中,那些愈发粘稠的猩红色血肉也迷恋似的,贴的更紧了。https:ЪiqikuΠet 紧到让人脸红心跳。 “那么,你同意了吗?” 酒疏的声音听在戮怨耳中,羽毛一样轻,却带着令戮怨心跳不断加速的莫名气息,让人有种无论是什么要求都答应的冲动。 但这是神所不允许的。 明明才见了三次面,可他的心脏已经是过去跳动速度的几倍了。 那些不被神允许的爱欲果然如同教典中所说的那样,是魔鬼的蛊惑,会引人堕入地狱,永远也得不到神明的原谅。 而对戮怨来说,只有得到神明原谅后的自己才能变成一个普通人。 所以他只能拒绝。 “好。” 戮怨听到自己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了酒疏。 给出了一个与心中所想完全不同的答案。 “……” 他茫然地收紧手指,拘谨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此时完全紧缩在了一起。 “太好了,那这几天你可以先收拾一些换洗的衣物,我们可能要在那里呆上几天。” 年轻老板露出了爽快的笑容,甚至还提前给了做保镖的定金。 “拿着吧,别客气,这是你应得的,等到出差回来,还有更多奖金。” 戮怨犹豫着接过装着钱的信封,嘴唇张了张,彻底说不出任何一句拒绝的话。 或许只是因为奖金比较多而已。 最近需要去修缮老化的房屋,所以要用到很多钱,所以他才会同意的。 戮怨自欺欺人地想着,用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心中对于违背了神明旨意的负罪感却终于减少,他也恍惚地离开了办公室。 而酒疏坐在重新安静下来的办公室,想起刚才惩戒对象傻乎乎的样子,眉眼轻敛。 总算没有像原著中一样总是沉默寡言,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了。 对于精神濒临疯狂的惩戒对象来说,情绪保持的越是平静,就意味着精神上的压抑和束缚越重。 所以能看到戮怨露出恍惚的表情,对酒疏来说是件很好的事情。 那代表着他目前所做的一系列举措都没有白费。 过几天去h市散散心,远离这块原著中惩戒对象至死也没有离开过的土地,应该能让他的精神状态得到进一步的缓解。 酒疏这样想着,又点开了系统面板,眉眼淡淡地看着原著中的内容。 原著中的惩戒对象始终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没人了解绷带下的他,他似乎也抗拒着被其他人了解,只能从原著的细枝末节中看出惩戒对象内心的压抑和束缚。 比如这个片段,是末日之后,男主李晟前往屠宰场救女主时的场景。 【李晟拿着枪,他本想要去找到自己的女友丽琪,但现在他已经自身难保了。 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在屠宰场内,皮鞋轻轻在沾满泥泞血污的地板上挪动,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了。 身后那一直如跗骨之俎的拖动声却一直没停,甚至在李晟呼吸大了一些后猛地加重了。 当啷—— 砰——!!! 宽大的刀面隔着一扇生锈的柜门瞬间刺入。 明明是充满顿感的笨重砍刀,在此时却显得无比锋利,轻易就将柜门斩碎,只剩下门把手处的铁片阻隔。 李晟脸色难看地在原地打了个滚,逃离了那把足有半人高的砍刀覆盖范围。 惊魂未定地回头看时,眼中只映出了一道高大沉默的屠夫背影。 屠夫有着类人型的躯体,高大健硕到不像人类的上半身全部包裹着绷带。 腰间系着的皮裙上沾满了厚厚一层血垢,散发着不知名生物鲜血凝固后的味道。 而它手中笨重宽大的砍刀掀起带着血液腥臭味的风,举重若轻,挥舞重刀的动作丝毫不觉吃力。 在李晟逃开之后,屠夫也抬起头,看向了他。 鲜血不断从眼部绷带凹陷的血窟窿处淌下,明明没有眼睛,却能让人感觉到死寂冰冷的寒意。 那是死亡的味道。 果然像之前那一家满脸恐惧的精神病患们口中所说,屠宰场内有着一个无比可怕的怪物。 那就是屠夫。 李晟之前还有些不信,觉得是那些人夸大其词,哪有人变成的怪物会如此强大。 在他看来,屠夫绝不可能比血肉变异的怪物还强大。 只是肉体凡胎而已。 现在却发现自己才是大错特错。 屠夫确实是个无比可怕的存在,无论是力气还是体型都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范围。 根本伤害不了它。 尤其是它现在早已没了人类时期的意识,只是依靠着疯狂的本能在猎杀一切活物。 无论是人类,还是血肉怪物都照杀不误。 刺啦—— 李晟看着屠夫活生生撕开了一个拦在它面前的血肉怪物,鲜血混着黑色内脏漫天洒落,将屠夫本就沾满污渍的绷带染得更加深红。 不过好在,趁着屠夫手撕血肉怪物的片刻,李晟顺利逃出了屠宰场。 他虚脱地倒在屠宰场门口,看到门内仅差几步之隔的屠夫停下了脚步。 它没了刚才撕碎血肉怪物时的凶悍,就这么站在光影的交界处,看着倒在地上的李晟。 那张没有五官,只流淌着鲜血的脸部似乎在盯着李晟看。 明明有着人类的外貌,却到处充斥着非人的违和感。 让人毛骨悚然。 片刻后,它像是已经对李晟失去了兴趣,拖动着身后沉重的砍刀,用动作依然滞涩的肢体返回了屠宰场内部。 没有再理会逃出屠宰场的李晟。 李晟得救了,但他知道,他们还会再见的。】 在原著中的屠夫有着极强烈的人外感,虽然是类人形态,但其实已经看不出多少人类的情感了。 但从他面对女主时的特殊反应可以看出他还维持着些微的意识。 只不过压抑的精神将所有情绪都糅杂到疯狂之中,沦为一个怪物。 尤其是从后续的衍生作品中可以看出,屠夫并非离不开屠宰场,它只是不想离开。 所以只要男主离开屠宰场他就会停止追杀,看上去像是被某种规则束缚,其实是被他自己束缚。 他抗拒着改变,也不想去接受改变,将自己锁在了屠宰场里。 而现在,刚好还来得及去纠正这种压抑的精神状态。 虽然即使不改变,他也毫不介意戮怨的封闭自我,但对惩戒对象来说,那种状态下的他必定很痛苦。 收起系统面板,酒疏面露思索。 关于惩戒对象疯狂的原因有很多,在酒疏看来,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于社会的压抑。 原著中并没有对末日之前的世界过多描写。 只有真正身处这世界才能明白,或许在末日来临之前,这个世界就已经处在疯狂的边缘了。 世界各地都有各种抗议游行,经济危机的阴影下是一个没落压抑的时代缩影。 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屠宰场所处的偏僻小城,所有人都笼罩在压抑的氛围中,整个社会的气氛都格外阴郁。 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惩戒对象的悲剧就完全是一个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本就精神状态不好,再加上人群的嘲讽排挤和时代赋予的沉重压迫感,惩戒对象作为社会底层被压迫的卑微者,彻底疯狂是件完全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不过对于金字塔顶端,拥有数不尽金钱的资本家来说,这个时代依然纸醉金迷。 餐桌上随便漏下来的一点残渣都能轻易改变如惩戒对象一样底层人的命运。 大众对于这些奢侈无度的有钱人们或是仇视嫉妒,或是迷恋追捧,但都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憧憬。 如果有机会可以接近有钱人,那么无数人都会前赴后继。 而作为一个在众人眼中当之无愧的富豪资本家,或许在无数人眼中,酒疏就是那个即将屈尊降贵改变戮怨命运的慷慨之人。 这样想着,酒疏敛下眉宇间的思索,抬眼看向了楼下的惩戒对象。 楼下,戮怨正准备重新开始自己的工作。 而刚从老板办公室出来的他显然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尽管因为刚才的裁员,他们都被吓破了胆子,但依然不着痕迹地偷偷窥探着戮怨。 目光中又是羡慕,又是困惑。 怎么也不能理解,像新厂长这样出手阔绰的有钱老板为什么会对戮怨这个旁人眼中的怪胎如此青睐有加。 简直让人不敢置信,这两天已经好几次单独把戮怨叫上去谈话了。 而每次下来,戮怨的口袋都会鼓鼓的,显然得到了不少奖赏。 让人愈发羡慕嫉妒。 戮怨无视了那些目光,依然沉默地换上胶质防止血液喷溅的围裙,开始自己繁重的工作。 只给众人留下了一个高大漠然的背影。 不过在众人看来,这是戮怨在炫耀。 明明已经得到了老板的欢心,却还要表现得如此积极,像是故意衬托出他们的懒惰一样,就是为了让他们感到自惭形秽。 真是小人得志! 不过想起刚才老板对那些被辞掉员工的冷漠,众人一时噤若寒蝉,不再去看戮怨,专心工作起来。 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被裁掉的员工。 在这个经济不发达的小城市,再找一份工资如此丰厚的工作可是很不容易的。 别看刚才那些走掉的人走的很干脆,心里一定连肠子都悔青了。 更不用说眼下新来的老板明显很有钱,努力工作的话,工资一定会比现在更高。 说不定他们也会成为下一个被老板看重的员工。 毕竟就连戮怨那个长得如此吓人的怪胎都可以,没道理他们这些正常人不可以。 这样想着,工人们变得愈发安静下来。 就连对待戮怨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私下里偷偷嘲笑。 戮怨毕竟是新老板眼前的红人,没人想要得罪他,甚至一反常态,开始讨好了。 不少人都抱着一个很自然的想法,那就是如果讨好了老板跟前的红人,那么他们也就有机会去接近老板了。 哪怕这个红人是他们曾经无比鄙夷厌弃的对象。 面对金钱,这个世界的人格外真实。 看着眼前面露僵硬笑容,给自己递上毛巾的牲畜肉猪,脸部缠满绷带的男人只是用阴沉冰冷的目光看了它一眼。 忽视了那条毛巾。 然后,继续在自己面前倒吊着的肉猪腹部划开一道深深的裂口。 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肌肉线条分明的苍白小臂上染上了牲畜的鲜血,滴落在地板。biqikμnět 工友被戮怨莫名阴森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 觉得戮怨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物,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木讷阴森。 只好悻悻然走开。 办公室内的酒疏托着腮,看着楼下的一切,桃花眼微弯。 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效果。 有钱能使鬼推磨,同样也能改变惩戒对象在原著中绝望的处境。 接下来就是去h市散心了。 酒疏开始翻看起h市的风景名胜,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而此时,楼下的戮怨仿佛察觉到了目光的消失,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只能看到酒疏办公室内影影绰绰的光。 无法窥见那张面容。 想起几天后的约定,戮怨收回了目光,手下的动作也罕见地变得有些迟滞起来。 跟酒疏一起去出差。 直到走出办公室,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答应了什么事情。 一件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离开这里,去往另一座城市。 即使现代科技的发展让城市间的距离缩短,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来回,但对戮怨来说,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小城市,也从没有想要离开。 他已经习惯了待在这里,离开早已习惯的地方会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和恐惧。 他知道这是精神上的问题,但他根本无法改变。 药物只能治疗他激烈的情绪,却无法改变他的恐惧。 无论这个地方留给他的记忆有多么晦暗,他也早已离不开这里了。 像一棵扎根已久的树木,离开赖以生存的土壤便会死去,他同样抗拒着离开这里。 就像之前因为可能被辞掉而精神异常一样,他想要一直待在一成不变的环境中,任何意外的改变都会让他感到焦躁。 但他已经答应了新厂长。 酒疏温柔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戮怨握着刀的手顿了顿。 片刻后,继续保持沉默工作起来。 没有再去想拒绝的话语。 因为他不想看到那张美丽的脸上出现失望的表情。 是的,只是因为这样而已,并没有其他原因。 与神不允许的爱欲无关,他只是不想看到那张唯一能看到的人类面孔上露出失落的表情而已。 戮怨如此想着,心情很快平静下来。 而在之后的几天里,他都像是往常一样工作,表现得好像并未将几天后要跟随酒疏一起出差的事情放在心上。 只是在临出发前的夜晚,他失眠了。 而他不知道自己失眠的原因是什么,只是看着被自己翻得一团糟的房间出神。 因为要去跟酒疏一起出去,所以他努力找出了自己最干净体面的几件衣服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这种感觉,是紧张吗? 摸了摸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戮怨裹着绷带的脸愈发沉默。 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这种陌生的情绪,他只能睁着眼睛,直到天色亮了起来。 然后起床洗漱,他照常准时来到了屠宰场工作。 而此时,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早。 屠宰场里只有寥寥几个刚到的员工,在趁着休息的间隙小声议论着什么。 最近,工人们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早,甚至超过了戮怨。 即使载满牲畜的货车还没来,只能在屠宰场里干站着也要来。 要知道之前戮怨才是屠宰场里最先到达的人,他也早已习惯了在那个时间点到达,早一点迟一点都会让他感到躁动不安。 而工人们这样表现的原因有一大半都是因为酒疏这几天的视察。 酒疏最近每天都会在屠宰场里转悠,视察工人们的工作效率情况。 也因此,作为酒疏每天必看的屠宰间,戮怨成为了每天都会被酒疏额外夸赞的优秀员工。 短短几天的功夫,工资已经从双倍涨到了五倍。 速度快的像坐了火箭。 快得屠宰场内的其他员工目瞪口呆,心中也愈发焦急。 害怕被戮怨比下去,成为下一个被裁掉的对象。 但即使他们再努力,新厂长那张漂亮到极致的面孔上也总是淡淡的。 虽然习惯性带着笑,但能看出并没有在面对戮怨时那么真诚爽朗。 新厂长对戮怨的偏爱这下子彻底没法掩盖了。 一时间,戮怨成为了屠宰场里唯一不能得罪的员工,就连副厂长见了,都要谄媚地给他露出笑脸。 “这也太奇怪了吧!老板怎么会……” 远处,没发现戮怨已经到了的工人们正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但哪怕知道戮怨还没来,他们也不敢提戮怨的名字,生怕会被戮怨听见,然后去老板面前告状。 那他们可就惨了。 “是啊,这也好的太过分了吧……” “这好的都不正常了!” “要不是戮、那家伙长得不怎么样,我都要以为老板看上他了!” 工人们压低的议论声在戮怨听来一清二楚。 但他并未做出什么反应,依旧安静地换上工装,做着工作前的准备。 新厂长确实对他很好。 好到让他无从应对,手足无措。 就连心脏里都像塞满了棉花,软踏踏的让人不适。 戮怨面无表情地想着,阴郁漠然的脸上显露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跳动着的心脏。 但紧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戮怨绷带下漆黑的眼珠缓缓暗淡下来。 重新变得麻木到近乎空洞。 这些爱欲是不该有的,无论对他,还是对酒疏来说,都是不该有的。 不只是因为神明的禁令,更是因为那个总是带着笑容的年轻老板。 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他丑陋的爱欲一旦被知晓只会得到最不堪的回应。 连最近那些令人迷恋的温柔都会彻底消失。 “没准就是呢!” 有一道声音传入了心情突然低落起来的戮怨耳中,让他动作一顿。 “我听说啊,那些大城市来的有钱人很多都有怪癖!以前不还有个迷恋神父的有钱老头嘛!” “没准啊,老板真的看上了戮、那家伙呢!” “可,老板长得那么好看……” “可是什么可是,你看看老板最近的那些亲昵动作,动不动就拍肩膀手臂,一见他就面带笑容,还时不时叫他单独上去谈话。” “他工资涨得那么快却总是没什么表情,没准就是因为去办公室的时候被要求做那种事……” 工人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毕竟那家伙身材还是很不错的嘛!” 即使再讨厌戮怨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戮怨确实有一具令人羡慕的结实身体。 强壮高大的体格让他即使站着不动也像一尊古希腊雕塑,不只有让人胆寒的阴森压迫感,更有着堪称完美的视觉冲击。 宽肩窄腰,身材也高大结实,是最能体现男性身体线条美感的黄金比例。 尽管脸部被惨白的绷带包裹,但他绷带下的脸部轮廓也同样流畅俊朗,长及脖颈的黑色发丝影影绰绰盖着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 在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看来,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 “你——你这么说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其他人都露出了动摇的表情。 毕竟是有钱人。 富婆花点钱玩一个穷小子,一段时间之后再抛弃的事情,对时刻追捧着富人,连新闻里都到处是富豪们私生活的大众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只不过这次的有钱人癖好很奇怪,看上了个浑身气息阴郁可怖的家伙罢了。 这就能完美解释老板对戮怨的偏爱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大概只是戮怨工作比较努力罢了。” 当然,工人们中大多数还是露出了不信的神色。 毕竟那些拍肩膀之类的举动以前的杜厂长也对他们做过。 只是资本家伪善的表象罢了,用看似亲昵的方式让人为他更加努力的卖命,其实根本就是在压榨。 戮怨那个傻大个最近被糊弄得愈发不要命地工作,这就是证据。 没有多少人相信美貌的新任厂长会对戮怨那个恐怖阴沉的家伙产生那种念头。 不然为什么不早点把他给包养了去享福,反而继续留在屠宰场里干活。 “你们不懂,有钱人的情趣就是这样,哎!你们别走啊!我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不信你们等着瞧,老板他一定会做出更加明显的举动的,牵个手,勾肩搭背什么的,哎哎——” 刚刚还听着八卦的工人们对这个荒谬的八卦消息满脸嫌弃,没有理会满脸促狭的领头工人,很快散开了。 屠宰场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而还没换好工装的戮怨则继续坐在休息间角落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能看到他黑发下的耳尖渐渐泛起了显眼的红色,原本要套上工装的手掌不知何时放在了膝盖上。 似乎纠结着什么,手指下意识缠绕在一起。 漆黑的眼珠中也怔忪着,似乎想象到了一些从不曾幻想过的画面。 一些比血肉们做的更加难以启齿的画面。 “我们走吧,戮怨。” 戮怨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他猛地抬起头,将刚才一直纠结勾在一起的手指松开。 绷带包裹的脸部明明看不出表情,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肉眼可见的心虚。 “……” 酒疏漂亮的瞳孔从戮怨红透了的耳根扫过。 面色如常地继续说道:“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需要先开车去n市,这里太偏僻了,没有直达的飞机,刚好我的私家飞机在修理。” “对了,忘了问,你会开车吗?” 年轻老板略带困扰地询问着,他的司机最近也生病了。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这里那么偏僻了,很多东西都不方便,就连司机都找不到。 如果有游客来到这里,首先就会被这上世纪一样不便捷的生活方式给打败。 “我,会。” 戮怨出声,声音带着不太熟稔的生涩。 他很久没有说过太长的句子了,很不习惯。 面对这个漂亮的年轻老板,他似乎已经做了很多件以前不习惯的事情了。Ъiqikunět 连戮怨自己都有些不解,明明以前他最讨厌被打破习惯。 偏执,刻板,神经质才是他的日常。 但现在,似乎所有习惯都会因为酒疏而变化。 而他竟然丝毫不觉得难以适应。 “太好了。” 酒疏弯起狭长的桃花眼,露出得救了的笑容。 虽然,他早已知道惩戒对象会开车。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或许没有太过聪明的头脑,但是在需要动手操作的东西上,他从来都无可挑剔。 而这也曾是他唯一可以获得他人认可,得到工作的凭仗。 直到在原著中被辞掉,才彻底失去了在社会中唯一的存在价值。 至少在惩戒对象看来,那是他唯一的存在价值。 一旦失去,就会被抛弃被遗忘,而在原著中他也确实如此,被遗忘在了社会的角落里,彻底疯狂。 酒疏现在只是想要给予他更多的肯定。 让他明白,他的价值绝不止是当一个屠宰场的屠夫而已。 “太感谢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戮怨。” 年轻老板脸上的笑容带着庆幸和惊喜,深色的瞳孔中满满的只映出了他一人的脸孔。 就好像他只有自己可以依靠,所以全身心地信赖着自己,依赖着自己。 “……不用、谢。” 戮怨低下头,避开了酒疏的目光,只露出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的耳尖。 作为一个称职的员工,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 “那么我们走吧。” 说着,酒疏看到了身侧的行李箱。 明显是惩戒对象的,也就顺手拿起了行李箱的拉杆,但同时,戮怨也准备拉动行李箱。 片刻间,细白的手指与戮怨苍白粗糙的大手相触。 光滑柔软,是与戮怨粗糙满是伤痕的手掌截然不同的触感。 “!!!” 还没等酒疏反应过来,戮怨便首先错愕般瑟缩了下,绷带下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 他想起了刚才那个工人的话。 牵个手、勾肩搭背什么的,都是有钱人要包养情人的举止。 而他曾向神发过誓,远离一切爱憎,尤其是爱欲。 母亲也曾要求要保持纯洁。 只有永远纯洁才能得到仁慈的神的原谅。 “……” 酒疏看着自己手掌下覆盖着的苍白大手,似乎在略微颤抖,但始终没有从他手下挪开。 也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眨了眨眼,酒疏抬头看了惩戒对象一眼,收回了手。 他觉得惩戒对象大概是应激反应。 毕竟长久不与人接触,太过亲昵就过犹不及了。 “不好意思,我本想要帮你的,不过确实你的力气大一些,还是你来吧。” 酒疏话音未落,就看到戮怨刚才还延伸至脖子处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甚至比之前更加苍白。 就好像他做了什么无比伤人的举动,让惩戒对象的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样。 “……” 第 66 章 3.5《审判日》(二合一) 看着酒疏收回的手,戮怨心脏莫名收紧,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片刻后,他就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 他知道,这本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不想要这个新任老板离自己太近。 那会触犯神明的禁令。 “好了,我们走吧。” 肤色雪白的老板表情平静,只短暂停顿了一下,并未因刚才的插曲而表现出诧异之类的情绪。 可能在他眼中,戮怨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同性员工而已。 偶尔有肢体接触也无关紧要,根本不放在心上。 戮怨这样想着,沉默了下来。 他的耳尖恢复了往日的苍白,将心中那些可笑的幻想压下去,伸出手,顺手帮酒疏也拎起行李箱。 在老板带着笑意的道谢中,他生涩地点了点头,示意不用谢。 他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贫民早已吃惯了苦头,而老板这样漂亮年轻的有钱人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中,肯定不习惯干重活。 也不适合去做重活,会受伤。 目光从年轻老板被行李勒红了的手心扫过,戮怨顿了顿,没说话。 他只是继续往前走,同时还接过了老板手中比较轻的公文包,用比往常更加小心的力度拎着行李箱,似乎很怕会损坏分毫。 “就放到后备箱好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如果没问题的话,傍晚就能到达n市,到时候先去酒店休息,赶明天一早的飞机。” “嗯。” 戮怨顺从地点了点头。 面对这个年轻的老板,他原本面对他人时的孤僻阴沉仿佛都消散了,只剩下了下意识的温顺。 屠宰场内注意到这一幕的工人们露出愕然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新厂长面前的戮怨虽然气质依然有着抹不去的阴郁骇人,但却不会用冰冷吓人的目光盯着新厂长看。 反而亦步亦趋地跟在新厂长身后,高大的身形完全将新厂长的背影覆盖,透不出一丝身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有一瞬间竟然觉得戮怨此时表现得比绵羊还温顺。 工人们看着戮怨的身影远去,良久才回过神来,为自己刚才的比喻感到可笑。 戮怨那个可怕的家伙怎么可能用绵羊来形容。 分明是包藏祸心才对。 虽然在新厂长这个黑心资本家的忽悠下,这个傻大个似乎已经被迷惑得团团转。https:ЪiqikuΠet 被新厂长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他们知道,戮怨那种阴森森的家伙并不会永远被糊弄。 毕竟他看着就像是个杀人犯的预备役。 只怕某天被压榨得狠了,就会彻底爆发。 说不定会一下做出个大新闻。 就像这次走运的被新厂长选中陪同出差,戮怨如果在路上被新厂长气到,情急之下,杀了新厂长抛尸野外之类的都很有可能。 最近新闻上有很多类似的新闻。 全都是老板出去出差,本来很信任的下属见财起意,谋杀了老板之后逃之夭夭。 而当前联邦混乱的政府状态也让这一桩桩凶案的侦办过程非常缓慢,等到反应过来,杀人凶手早已跑到了国外伸手不能及的地方。 可见与某个员工单独出差,是很容易暴露员工本性的。 说不定经过这次出差过程,新厂长就会彻底认清戮怨的秉性,不再对他青睐。 那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想到这里,众人原本还有些艳羡的目光又恢复了平静,手下的工作也重新变得懒散起来。 反正没人盯着看了,他们也没了那个精力去继续伪装。 只等着老板出差归来继续表现。 而此时,走远了的戮怨并不知道身后众人的想法,也并不在意。 他看着面前整体呈流线型,造型时髦,空间宽敞的名牌豪车,比他开过的最好的车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戮怨并没有车。 他能学会开车也是因为以前父母健在时找他当过一次司机,而他仅仅看了几眼操作手册就明白了如何开车。 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天赋,第一次开车的他熟练程度就足以与多年的资深司机相媲美。 “暂时就这辆车吧,其他车都没运过来,只有这辆勉强能用。” 年轻老板的语气中带着富人特有的漫不经心。 仿佛这辆足以买下整座屠宰场的豪车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 更不用说屠宰场内的员工。 “嗯。” 可能是因为紧张,戮怨手心略微出汗,他敛下眸中不自知的黯淡,将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里。 沉重到酒疏只能拖着走的行李箱在他手中轻的羽毛一般,轻松就放了进去。 “辛苦了。” 年轻老板声音赞叹。 戮怨低着头,接受了老板的夸赞。 他年轻的老板显然出身良好,教养高雅。 言行举止间的礼貌优雅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即使是对他这个一无是处,贫穷丑陋的家伙也依然礼貌有加。 明明不需要道谢的。 他不在意这些。 戮怨看着年轻老板走向车门的高挑背影,漆黑的瞳仁中似乎有些怔忪。 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也走到车门处。 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 好在车辆的操作方式大同小异,戮怨仅仅简单看了几眼就熟悉了豪车的操作面板。 不用酒疏提醒就已经缓缓启动了车子。 他开车的速度平稳熟练,没有任何颠簸,很快就驶上了公路。 酒疏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这其实让戮怨有些讶然。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有司机的富人大多都是坐在后车座上的。 毕竟,司机与主人本就不该被放在同一水平线上。 但酒疏这个年轻的富豪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退去的树木和逐渐多起来的黄沙。 这片区域的荒漠化现象越来越严重了。 因为当年城镇化的时候过度砍伐,现在资源枯竭后就变成了一片没落的州市,孤寂得就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一样。 地广人稀的地形也让这片州市变得更加荒凉,有时候连续十几千米都遇不到一个加油站。 但由于这里靠近附近的城市,所以偶尔还是有人自驾游的,不过经常有游客离奇失踪的新闻出现,至今没有找到尸骨。 虽然警方认定是被野生动物袭击,但网上也流传着这段公路上有杀人魔出没的传闻。 这段传闻让酒疏觉得有些熟悉,确定自己在原著或者其衍生作品中见过。 他不禁打开系统面板,再次细细查看。 轻敛下的眉眼愈发沉静动人,似乎倚靠在座椅上小憩一样。 此时已经临近正午时分, 戮怨驾驶着直行的车辆,面前只有一望无际的笔直公路。 升腾的日光将公路上的空气扭曲,温度上升。 他看着面前逐渐陌生的道路,本以为第一次离开家乡,自己会感到紧张不安,但让他意外的是,并没有。 相反,他此刻的心情比他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或许是因为身旁正坐着自己年轻的老板吧。 很奇怪,只要待在老板身侧,他的心情就会舒缓许多,就好像吃了最强力的精神药物一样。 却没有药物反胃呕吐的后遗症。 戮怨沉默地想着,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副驾驶位。 看到那名为酒疏的年轻老板正闭目养神,汗湿的黑发微卷在白皙耳侧,显出雪白的肌肤。 还有那双贴在头顶毛茸茸的长耳,因为心情愉快而微微颤动着。 汗珠顺着细白的脖颈滑落,白的如同剔透的白玉。 “该开空调了。” 酒疏突然开口,戮怨猛地收紧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掌,发现年轻老板并未发现自己的窥视后才放松下来。 绷带紧缚着的脸孔依然没有太多情绪,只能看到绷带下绷紧的下颌,线条分明。 滴滴—— 空调被打开后,凉爽的空气瞬间充盈在车厢里,散去了刚才难捱的燥热。 也消去了年轻老板鬓角的汗珠。 “如果累了的话,可以停靠路边休息,飞机是明天的,其实并不急。” 戮怨听着年轻老板的声音,听出了其中的温和关切,这让他心底有些晦暗。 因为刚才不礼貌的窥伺和之前那些不堪的幻想。 被神所禁止的爱欲果然无比丑恶,会让他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做出曾经从未想过的龌龊事情。 明明老板根本没有那些龌龊心思。 只有他而已。 “好。” 戮怨默默应声,但并未停下。 对他来说,开车并不累。 即使是在屠宰场内每天不间断屠宰成百上千只肉猪牲畜也只会让他略微疲惫而已。 现在这点工作根本不到让他感到疲惫的程度。 酒疏的目光从戮怨被凌乱黑发遮掩的上半张脸扫过,敛去了眼中的思索。 确认过了,这段公路上的那段传闻就是原著中出现过的。 原著中,男女主曾在前往屠宰场的路上遇到了一家疯狂的杀人魔疯子。 不同于末日前从未杀戮过,甚至在末日后也大多只杀了入侵领地的怪物的惩戒对象。 这是一家从骨子里就没有人类社会道德感的食人魔。 在末日前就在这条路上拦截路过的车辆,将那些车主全都杀害并做成肉干,供他们食用。 但在末日后,他们一家都被血肉怪物们追杀的很惨,最后还是被男女主救了下来。 他们虽然喜爱吃人肉,但还算有情有义,对待救命恩人还是很好的。 不但一路指明了方向,送了不少物资,还给男女主标明了路上可能有的怪物。 尤其是屠宰场内的怪物屠夫。 特意标明最好不要进入屠宰场,不要去靠近那个丧失人性的可怖疯子。 一个比他们这些食人魔还要可怕的高大男人。 但很可惜,女主为了得到神的指引,还是进入了屠宰场。 想要寻找神明可能留下的痕迹。 最后只找到了屠夫放在房间里的神明神像,还差点把性命搭进去。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逃了出来,之后养伤过程中食人魔一家也帮了不少忙。 而由于这食人魔一家的反差感,在原著读者群体中人气不小。 都对这家重情重义的食人魔颇有好感。 这导致这食人魔一家在后续的衍生游戏系列中还被特意设计了一番。 当然,还包括惩戒对象。 作为一个在原著中有着沉重压迫感的怪物,给读者们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在改编成游戏后同样有着愈发恐怖的外貌气质。 但是,或许是因为过于出色的游戏设计,屠夫高大完美的身材居然让不少玩家改观。 不但没了曾经的厌恶鄙夷,不少人甚至每天玩游戏只是为了重温屠夫被白色绷带绑出轮廓的上半身。 尤其是那些肌肉发达的轮廓和流畅的肌理线条。 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带着人体独有的肌肉美感,据说有着让人脸红心跳的魅力。 是即使不露脸也能让人迷恋到疯狂截屏的程度。 再加上屠夫沉默寡言的性格,在斩杀玩家时面无表情,只偶尔才会发出倦怠般的低沉声音,充满了成年男性的磁性,同样也成为了玩家们迷恋的理由。 这一切都这个原著中残暴的反面角色人气一度高到超过男女主,并因此诞生了一些与屠夫有关的衍生作品。 一些砍砍杀杀的小游戏,操控着彻底疯狂的屠夫在末日后的世界乱砍乱杀。 也代表着制作组想要表达的,屠夫末日之后永无安息的结局。 就像末日里那些诞生于人类欲望的怪物一样,末日之下,任何既定的命运都已无转圜余地。 “……” 酒疏瞥了一眼惩戒对象发达的肌肉,确实很健硕。 但在末日后的变异过程中,似乎会变得更加高大可怖,更加不像人类。 与他希冀着的正常人生活渐行渐远。 酒疏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再次将目光看向了窗外。 按照原著描写,应该快到食人魔一家的狩猎范围了。 他们这一家子最喜欢在路上撒玻璃碎片,将车辆的轮胎刺穿后再假装好人,蛊惑进屋之后暴露狰狞的真面目。 而在游戏中,他们一家子的战斗力即使是被制作组加强了,似乎也抵不过屠夫的一次重击。 只有逃跑速度很快。 “哈哈哈!好慢啊!” “略略略——!!!” 突然,戮怨驾驶位的车窗旁驶来了两辆飞速行驶的摩托机车。 机车是经过改造的,画满了花花绿绿的涂鸦和脏话。 显然是摩托车上两对年轻男女的杰作。 他们大概就是最近社会环境下催生出的无业青年。 染着各色头发,烫卷,涂着深色眼影,妆容哥特风。 满嘴脏话,浑身气息颓靡,自青春期时就因为压抑的社会而丧失对未来的希望,成为了单纯追求感官刺激的飞车党。 “不用理会他们。” 对这些叛逆期的青少年,越是理会就越是麻烦。 戮怨放在反向盘上的苍白小臂原本微微绷紧,此时又放松下来。 他似乎对年轻老板的命令很听从。 但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绷带下的漆黑眼珠看向了正准备在车窗上喷涂鸦的爆炸头少年。 眼珠透着无机质的冰冷。 缠着绷带的脸就像怪物一般有着食物链上层捕猎者的压迫感,让所有直视着目光的人都会感到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 他不想让任何人伤害酒疏的利益。 哪怕是一辆他并不在意的车辆。 “!” 爆炸头少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戮怨满是绷带的脸,跟见了鬼一样突然不敢喷漆了。 但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 看着身后女友鄙夷的目光,他涨红了脸,连忙握紧了机车把手,加足了油门,想要一雪前耻。 但戮怨的车技远比这些人要强,他轻易就将他们死死压制在车后,同时还不会被划伤车身。 车技堪称一流。 “很不错嘛。” 年轻老板的声音带着笑意,意外而又赞赏。 戮怨怔了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自作主张的事情,不禁有些紧张地收紧手指,害怕老板会因此而厌弃自己。 但年轻老板好像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只是托着腮看着车外一成不变的漫漫草地。 地皮稀疏,只剩下流动的黄沙。 耳边只剩下了黄沙飞舞的沙沙声,还有轮胎轧过路面的声音,安逸静谧。筆趣庫 “一会儿小心地面,听说这条路上有人撒玻璃片抢劫。” 酒疏懒洋洋地枕在靠椅上,轻声提醒。 而戮怨看着酒疏放松下来后愈发白皙的脖颈,还有身后收拢起来的羽翼,在那纯白色惹人怜爱的羽毛上顿了顿,片刻后目光连忙挪开。 半晌才终于记得闷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果然,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戮怨看到了公路上大面积的玻璃碎片。 天生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让他漆黑木然的目光从路边几栋木屋扫过,察觉到里面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们看。 但他并未说什么,只是绕开那片区域继续向前。 在开出去不久后,后视镜里,那条路上就冒起了火光。 似乎有车辆倒在了那里。 大概是那些一直不肯放弃的飞车党。 戮怨收回目光,看向对身后一切一无所知的年轻老板,重新恢复了沉默。 他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告知酒疏,因为他知道自己善良温柔的年轻老板一定会因此陷入纠结。 而实际上,那些陌生人并不关他们的事。 所以,戮怨继续认真开车,尽量保持车速平稳,不让酒疏感到一丝一毫的颠簸。 绷带下的脸孔漠然得就如同任何一个正在开车的正常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似乎丝毫没有同类受伤的共情感。 对他来说,那些人确实不是同类,只是一些不断发出噪音的肉畜。 又开出了一段距离。 黄沙漫天的环境总算有了改变。 路边有郁郁葱葱的树木拥挤在一起,不远处也出现了一个加油站。 地图上显示,那是这条公路上唯一的一个加油站。 戮怨看向身侧的酒疏,想要告诉他,他们该去加油了,获取他的同意。 但酒疏似乎已经睡着了。 一直看着窗外不变的景色着实催眠。 看着老板熟睡的容颜,戮怨漆黑的眼珠颤了颤,似乎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然后,眼神罕见地柔和了许多。 他开车的速度愈发缓慢,缓缓驶入了加油站。 看到自动加油机器上了锁,上面写着机器故障,去找工作人员的字样。 戮怨看着这座伫立在荒僻地带,有些破败的加油站内部,莫名有种异样的直觉,不算危险,却只觉得反胃。 但现在油箱里的油量确实不足以支撑到天黑了。 戮怨顿了顿,还是下了车。 只不过下车前将空调调整为合适的温度,并将车窗门都紧闭。 确保除了酒疏自己外,没有任何人能从外面打开车门才罢休。 这辆车是防弹玻璃,车身也是特意加厚过的,是专供有钱人防止被袭击的,所以戮怨暂时还算放心。 不过他还是决定快去快回,不想将酒疏单独留在这里太久。 这样想着,戮怨走到了加油站内部的房间。 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男女被捂住嘴巴惨叫的声音。 “呜呜——!!!” “求求你们……呜呜,放过我吧!” “我爸妈一定给钱呜呜——” 戮怨听出了是那两对飞车党。 他表情漠然地从旁边走过,查看附近的其他机器,也都坏了。 看来只有进去找了。 咚咚—— 戮怨学着自己酒疏温文尔雅的样子,有些生硬地礼貌性敲了敲门。 门内的动静瞬间停下了。 “谁啊?” 是中年男人粗嗓门的声音。 “加油。机器,坏了。” 戮怨声音木讷。 而门内的人似乎也是迟疑了良久才将信将疑地来开门,开门后就看到戮怨高大到可怖的身材和那张缠满绷带的脸孔。 漆黑近乎麻木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 “钱。” 戮怨递出了现金。 而门内的光头男则看着戮怨这副沉默寡言的木然样子,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容。 “哦!我记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绕开了玻璃的车主吗!哈哈哈!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老爸,我就说吧,今天咱们运气爆棚呢!” “看这块头,能刮出不少肉来,够咱们全家办一次烧烤派对了哈哈哈!” 说着光头男让开一些缝隙,让屋内的人能看到门外站着的戮怨,而同样的,戮怨也能看到屋内的一切。 几个嘴角流涎的男人手中拿着割肉刀,正在从被他们捆在墙角的飞车党身上割肉。 一片又一片,鲜血淋漓,飞车党们也痛得脸色惨白,再也没了之前的神气。 他们看着门外的戮怨,露出绝望的求救眼神。 戮怨漆黑的眼珠轻敛了下来,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那些飞车党。 他只看出了这些人的不怀好意。 看来加油的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这让原本想速去速回的戮怨有些焦躁,放在身侧的手指也神经质地颤了颤。 但是神明教导人们要摒弃爱憎。 无论是爱欲,还是憎恨的情绪,都不能放纵。 他最近已经违背了很多次了。 已经不能再违背了。 而就在戮怨沉默下来的时候,房间内又走出了一个表情怪异的丑陋男性。 他看着戮怨笑了起来。 “我看看!嚯我记起来了,当时他副座上还坐着一个呢,看那眼神儿,这俩关系好像不一般嘿嘿!” “俩男的?呕——别恶心我了老弟!” “我怎么会骗你,我拿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那副座上的小白脸细皮嫩肉的,还真水灵,比电影明星还好看!喂你说,艹他的感觉如何?”https:ЪiqikuΠet “是不是很爽啊——” 突然—— 咯咯—— 丑男被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掌死死掐住了脖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只能感觉到自己腾空的脚尖。 前所未有的失重感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昔日被自己吃掉的那些人类的恐惧感。 尤其是在对上了苍白手掌的主人那双似乎毫无情绪波动,又好像盈满了可怖情绪的眼睛时,恐惧感到达了顶点。 咯咯——颈部骨骼被压迫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嘶—— 加油站内短暂的寂静后,是房间内其他人愤怒的咒骂声。 “你他吗!快放开老三!” “你——” 砰——!!! 身材高大的男人看不清面容,凌乱的黑发遮掩住了上半张脸,显得愈发阴沉。 他将想要上来救老三的光头男踩在脚下。 巨大到不可思议的力气让光头男脸色煞白地吐出了几大口鲜血。 完全没料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块头居然真的有如此大的力气。 能单手举起一个壮汉,还能轻松将他踩在脚下。 这下,房间里的一家人明白他们遇上了硬茬,面色变得阴狠下来。 从身上掏出了枪,对准了戮怨。 戮怨微微侧过脸,缠绕着绷带,不似人类的面孔与他们对视。 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过后, 车内的酒疏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看着空无一人的驾驶位,他坐直身体,看向了车外的加油站。 此时,昏暗的加油站房间内,堆满了吃剩下人类骨头的地板上, 正有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响起。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撞击着地面一样。 不时发出骨骼碎裂,鲜血飞溅的声音,惊悚至极。 角落里,被食人魔一家割掉了一块肚皮肉的飞车党们泪眼婆娑,却不敢发出声音。 连大气都不敢喘,拼命挣扎着身上渐渐松开的绳子。 只想要快点离开这片可怕的地方。 他们发誓,回去以后绝对不飙车了,他们再也不飙车了! 原本以为那一家子食人魔已经够可怕了,却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木讷阴沉的怪胎比他们还要可怕! 即使有枪也无法阻挡这怪物,反而是他们自己被自己打中,死伤惨重。 砰—— 砰—— 叮铃铃——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不间断的声音。 加油站昏暗的光影中,那只神经质般,拽着人类头颅,尤其是那张嘴巴的位置不停往地板上磕的苍白手掌停下了动作。 在飞车党们惊恐的目光中,这个体型高大到怪异,面孔恐怖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略显破旧的手机。 用让飞车党们感到无比惊悚,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的力度接通了电话。 “你在加油站里吗?” 手机另一端,传来年轻男性困惑关切的声音。 柔和的语调与房间内到处飞溅的血迹极不相配,也与站在阴影中满身血迹的男人格格不入,如同身处两个世界。 “是。” “在加油。” “很快,回去。” 高大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却莫名能听出某种温顺的味道,角落里的几个飞车党露出世界观碎裂一般的表情。 一定是他们听错了。 “呜呜——”而就在戮怨回答时。 他脚下被磕掉了满嘴牙齿的丑男意识朦胧间发出了细碎的抽噎。 他已经痛得意识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一直被掐着脖子,只能无力的蹬着脚尖,明明是个体重超标的成年男性,却始终挣脱不下来。 直到快要窒息才被放下来,迎接更加痛苦的折磨。 而原本想开枪救他的家人也全都倒在了地上。 或是被打得浑身骨折,或是被拿来挡枪,被自己人射成了筛子。 太可怕了……那个男人…… 不是人类……是怪物!绝对是怪物! 咔擦—— 踩碎了丑男脸颊上的最后一块颧骨,将那些恼人的牲畜噪音压下去,高大男人绷带下的表情毫无情绪波动,近乎木讷。 他垂下眸子看着这个出言侮辱酒疏的陌生男人。 他们之前互不相识,没有积怨。 但他依然忍不住憎恶的情绪。 虽然这只是被迫的反击,是他们先开枪的。 他们也并没有死,只是受了点小伤。 更不用说与他们所做的一切相比,这些伤势根本微不足道。 但他依然算是违背了神明的旨意。 看着房间内全身大面积骨折的一家人,戮怨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表情愈发麻木起来。 他不该这么做的,违背了神的旨意,他已经罪孽深重了…… 松开了脚下的力度,男人绷带下的面容竟有些茫然的意味。 就好像刚才那血腥可憎的一切都只是他无意为之,并因此而感到茫然无措。 甚至有些紧张地蜷缩起了手指。 他只知道,要赶紧回去了,不能再耽误下去。 酒疏还在等着。 “那边好像有声音?” 年轻老板突然发出了困惑的询问。 显然,他听到了丑男刚才的呻吟声,还有其他人的呻吟声。 闻言,戮怨顿了顿,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瞳孔颤了颤,在脚下被打到休克的丑男衣服上擦干净。 然后才有些迟疑地答道:“是电视声。” “……好吧,我在车边等你。” 酒疏沉默了一下后,似乎并未发觉异常,与戮怨约定好了见面地点。 戮怨直到酒疏挂了电话后才将手机收起来。 没有理会角落里恐惧到快要晕厥过去的飞车党,他并没忘记自己的目的,认真在屋子里翻找着油桶。 砰—— 将光头男软成一摊烂肉的手腕压在油桶下,戮怨沉默着看了一下油量后才放下现金离开。 而就在他快要走到车边,目光已经能看到酒疏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发现,自己手臂上的血迹没擦干净,油桶底部也在不断往下滴血,就好像他刚杀了人出来一样。 一切都像极了曾经那些诋毁他的人口中所说的模样。 !!! “出什么事了吗?” 倚靠在车门边的年轻老板抬起头,看着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 戮怨将苍白染血的手臂背在身后,也将油桶搁在地上。 漆黑的瞳仁里沉淀着不知名的情绪,让他的手臂神经质地颤抖起来:“机器坏了,拿油桶。” 而他身后,濡湿的鞋底是殷红血迹。 浓稠的鲜血正在从油桶下漫出来。 “没事。” 戮怨挡住面前酒疏的视野,漆黑的瞳孔正在不断扩大,却依然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了绷带下略显生疏的笑容。 向自己年轻的老板表示,一切都好,什么都没发生。 自己的身后没有鲜血,也没有尸体。 第 67 章 3.6《审判日》(二合一) “……没事就好,一觉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还以为你遇上抢劫的了。” 看着戮怨空洞的眼睛,黑发黑眼的年轻老板目光从他衣角处殷红色的痕迹扫过。 然后,用跟平时没什么差别的表情伸了个懒腰,似乎并未注意到戮怨的异样,转身就要回到车厢里。 “那我们加完油就走吧,外面好热。” 说着,他拭去额角的汗水。 仅仅出来站了一会儿而已就已经热出了一身汗。 看着酒疏重新坐回车里,戮怨背在身后的手臂终于微微放松下来,紧绷的肌肉却还带着些微颤抖。 而戮怨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染着血迹颤抖的手臂,沉默下来。 缠着绷带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能看到愈发空洞的眼珠。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戮怨才抬起了头。 他要快点了。 他重新拿起身后的油桶,避开车内年轻老板的视野范围,将这带血的油桶放到了车后,然后拿出后备箱里的软布擦拭。 血迹顺着油桶铁皮下滑,又被软布擦去最后一丝痕迹。 直至不再渗血,软布已经被鲜血浸透。 戮怨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鲜血染脏了一部分。 “……” 看着衣服上的血迹,他握着衣角的手指有一瞬间的收紧。 他不知道刚才酒疏看到了没有。 大概是没有的。 因为如果看到了这些,这个一直生活在温室中的年轻老板一定会跟其他人一样露出厌恶恐惧的神情。 这样想着,戮怨垂下眼眸,麻木的眼神中却看不出庆幸的意味,反而愈发死寂。 他只是不由得在想,未来有一天,被发现了刚才的事情之后,这个唯一对自己友善的老板会怎么对待自己。https:ЪiqikuΠet 虽然在戮怨眼中,刚才他只不过是将几头出言不逊的丑陋肉畜教训了一番。 撕裂它们的嘴巴,掰折它们的四肢,听着他们发出刺耳的肉猪嘶鸣声。 直至最后安静下来,只会发出虚弱的呻吟声。 但戮怨同样明白,在其他正常人类眼中,它们是同类,有着人类的一切特征。 不会有人能理解他眼中的世界。 那个充满了血色,目之所及全是一头头行走的牲畜的世界。 他已经越来越没办法将它们当成是人类了,只想要将它们一一剖开,切割,然后放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只是对于神明的信仰让他还勉强维持着理智,不至于放纵杀戮与憎恶的污秽欲念。 但戮怨并不知道这样的克制还能持续多久。 或许总有一天,他会彻底疯掉,疯到所有理智都消失的地步。 他也想让自己变得正常一些,可是对他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脑海中又开始回荡着切割开肉猪腹部,露出猩红内里的画面。 而这次,画面里还夹杂着那个漂亮青年脸上露出憎恶神情的样子。 戮怨敛下空洞的眼眸,将这些画面全都压制下去,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继续机械地擦拭着血迹。 片刻后,为了防止被发现身上的血渍,他拿出行李箱里备用的衣服换上。 直至确定全身上下都不再有血迹,他才拎着油桶走到车身左后侧的加油口,倒了大半桶。 然后才将剩下的放回后备箱。 “要走了吗?” 车内,黑发的年轻人看着车外准备进入的戮怨,温声道:“其实多休息一会儿也没事,你开了那么久的车,一定很累了吧。” “……不累。” 戮怨看着车内的年轻老板。 目光在他漂亮到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面孔上顿了顿,原本开始抽痛的太阳穴变得缓和了一些,总算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他似乎重新变回了之前的平静。 不过在进入车厢前,他还是忍不住再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确保没有任何差错后才坐进了车里,缓缓启动了汽车。 而此时,身后的加油站里,四个狼狈不堪的飞车党也刚从房间里逃出来。 他们本以为那个高大的怪物男人应该已经走了。 却没想到刚好与他撞上了面。 看着坐在车内正准备发动汽车的绷带男,他们吓得脸色煞白。 透过透明车窗,他们能看到绷带男身侧还坐着一个年轻男性,只不过被绷带男高大的身形挡着,他们看不分明。 只能看到绷带男换了一身白色衬衫,比之前暗灰色的长袖更能显出上半身的肌肉,高大健硕。 衬衫下隆起的肌肉线条让人完全能想象到这肌肉下藏着的恐怖爆发力,怪不得能把一个壮汉轻松拽起来。 想起刚才的一幕幕,几人不约而同地双腿发软,一下子瘫软在地,怎么也起不来了。 眼睁睁看着绷带男驾驶的车子朝他们的方向驾驶了过来。 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几人吓得连滚带爬往旁边躲藏。 而这辆车似乎并没有要碾压他们的意思,只是从他们身旁掠过,缓缓驶出了加油站。 但几人却依然脸色苍白,冷汗浸湿了全身。 只因为刚才与车辆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们看到那坐在驾驶座上的绷带男朝他们看了一眼。 那张被绷带包裹起来的面孔透露着莫名的阴森感,看不出丝毫情绪。 漆黑眼珠与他们对视的一瞬间,就让他们大脑空白,险些晕厥过去。 目送着车辆远去,几人捂着刚止血,现在又被吓得崩裂的伤口,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挣扎着努力朝着与车辆相反的方向爬去。 他们再也不想遇见那个怪物了,那个绷带男简直就是怪物! 尤其是绷带男的眼神,透不出一丝光,却能让他们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让他们有种自己是即将被宰杀的牲畜的错觉。 心理上的压迫感彻底将他们给逼的精神失常,只知道边哭边往外爬。 而此时,戮怨已经开着车回到了公路上。 此时距离n市还有将近一半的路程,太阳也已经到达了头顶正上方,炙烤着这条笔直的柏油马路。 车内的空调勉强维持着凉爽的温度。 酒疏有些怕热,他又将温度调得低了一些,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了身侧的惩戒对象。 “会冷吗?” 毕竟车厢里不只有他一个人,一味调低的话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戮怨看出了年轻老板的想法。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冷。 屠宰场里的冷冻库有着更加冰寒的温度,而他从未觉得冷。 事实上,他也很少会觉得热,体质比起常人来说简直如同超人。 戮怨只担心老板会感到不适。 毕竟比起他这种皮糙肉厚的底层人来说,老板不太能受罪。 他也不想看到老板露出难受的表情,只是想一下都会让他的心脏绷紧。 “确实很正常的温度。” 年轻老板突然伸手碰了一下戮怨露出衬衫的手臂。 指尖在惩戒对象苍白的皮肤上抚过,适中的温度在这个炎炎夏日显得冰凉凉的,很舒服。 确实不怕冷。 似乎每个世界身体素质都很好。 “!” 戮怨的身体突然有些僵硬。 他掩在黑发下的耳朵微微泛红。 酒疏手指抚过手臂时,他整条手臂瞬间就蔓延起了一种酥麻的感觉。 耳边也再次响起了之前那些八卦的工人们所说的“更加明显的举动”。 被强行压制下去的爱欲又开始在胸腔里跳动了。 戮怨瞳孔微微扩大,他知道自己现在该拒绝老板这种骚扰一样的举止。 他是虔诚的厄神信仰者,他应遵循着神的一切律令,摒弃所有爱憎恨,更不用说之前已经一次次犯了禁令。 他已经不能继续下去了。 绝不可以去像是普通人一样接触情爱之类的事物,那会让他的罪孽彻底无法被宽恕。 也彻底无法变成一个正常人。 但是,另一方面,身为一个刚被看重的职员,他似乎并不该用太过直白的动作去拒绝自己的新任老板。 想到这里,戮怨苍白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任由老板的手指在自己手臂上抚过。 还未等他空白的大脑想出什么合适的不会伤害到老板的反应,老板细长的手指又收了回去。 没事人一样重新倚靠在了副座上,玩起了手机。 看着身侧老板若无其事的样子,戮怨僵硬的身体又慢慢恢复了原状。 他应该庆幸的。 老板对自己的友善没有掺杂任何其他因素,只是出于对他工作努力的欣赏,这对戮怨来说是件好事。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将心中那些肮脏的爱欲给压下去,直至彻底泯灭。 无论对他还是对老板,都是一件好事。 这样想着,戮怨的情绪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敛下的漆黑瞳仁里,似乎有着自己都不知晓的失落。 车辆还在行驶。 接下来的行程中,一路都平安无事。 公路上安静得只有黄沙飞舞的声音,车厢内也只有戮怨和酒疏两人的呼吸声。 酒疏在认真玩着手机,手指快速地点击着键盘,戮怨只能看到酒疏雪白漂亮的侧脸。 年轻老板的皮肤是娇生惯养的细嫩,与他的苍白不同,有一种透着光泽的美感,发丝间若隐若现的白色毛绒长耳更是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再加上耳边传来的年轻老板规律的呼吸声,戮怨的情绪逐渐平稳,眼中也多了抹不自知的眷恋。 在这条无人公路上,只有他和老板两个人待在密闭车厢里的感觉实在微妙。 让戮怨的心脏有种暖暖的感觉。 与之前那些只会让心脏狂跳的爱欲相比,这种感觉让戮怨感到很陌生,却又无比迷恋。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公路,他甚至有种希望这条道路永远没有尽头的妄想。 那样时间就会永远停滞在这静谧安详的时刻了。 没有压抑不住的疯狂,也没有违背了神明的罪恶感,有的只是让心脏发软的暖意。 然而妄想终究只是妄想,一切旅途都会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微暗下来,路边的景色依然是荒漠化的黄沙,却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道路尽头建筑物鳞次栉比的繁华都市。 看着城市中那些微小的人形影子,戮怨绷带下的眼睛里变得晦涩,似乎有些出神。 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而到时候,就不会再有这样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光了。 “……” 也不会再有那样温暖的感觉了。 戮怨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下意识握紧。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该叫做什么,只能感觉到令他压抑的不适。 他知道,大概又是那些惹人厌的罪孽爱欲在作祟。 他应当忽视掉这种感觉。Ъiqikunět “快到了啊,一会儿先去订好的酒店休息吧。” 年轻老板也发现快要到达目的地了,他收起手机,看了看距离,对着戮怨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这一路上辛苦你了,一会儿到了酒店就去好好搓一顿,我请客。” “嗯。” 戮怨看着酒疏脸上漂亮的笑容,愣了愣,然后才收敛起又开始跳动的心脏,闷声回应。 他看了眼车速,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改变车速。 他知道,他年轻的老板或许已经饿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抗饿的,他只是自幼时起就饿习惯了,而老板不是。 他不能因为那些莫名的情绪就刻意开得很慢。 就这样,在天色暗下来之后,戮怨也终于将车开入了城市。 n市是一座比屠宰场所在的f市更加繁华的都市,一进入就能看到路边次第亮起来的灯光,来来往往的人群。 嘈杂的声音即使有着车窗的阻隔都依稀可闻。 老板似乎有些好奇地看着窗外的一切,戮怨也跟着老板的目光看了过去。 看到那一张张狰狞笑着的猪头和其他动物的头颅 无一例外都是屠宰场中常见的牲畜,就连行走的姿势都越来越像了。 或许以后会越来越像,直至最后彻底变成牲畜。 “等会儿要出去逛逛吗?” 老板注意到戮怨的目光后,主动邀请道。 似乎是觉得员工想出去玩所以才这么说的,显露出一个称职上司的体贴。 “我可以报销一切费用。” 老板笑容亲切,显然是所有员工都想要得到的那种好老板。 戮怨绑着绷带的脸在路边霓虹灯的映衬下愈发惨白,他看着身侧的酒疏,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不是很想去逛。 尤其是走在遍布牲畜的街道上,会让他有种即将开始工作的错觉,有种克制不住的杀戮欲望。 “那好吧,我刚好也有点累了,这里是酒店地址,就快到了。” 酒疏没有在意戮怨的拒绝,他弯起漂亮的桃花眼,指了指酒店的方向。 是这座城市里最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占据了一栋高层大厦。 耸立高塔的酒店灯牌在灯火通明的夜色中显得格外亮眼。 而在到达了酒店之后,酒店的侍应生很快就为两人安排好了一切。 只不过酒疏还需要去做更加详细的登记,他让戮怨在此处稍等片刻,他们一会儿一起去酒店房间。 戮怨顺从地点了点头,高大的身形和阴森的绷带在此时竟显得有几分乖巧。 酒疏见状便放心离开。 只留下戮怨站在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厅角落里,靠近电梯的位置,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绷带下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无论从自己身前走过的客人们有多么像一头待宰的肉畜,他都没有动作。 他只是敛下眼睛,将手心蜷缩起来,无视耳边渐渐响起的耳鸣声,等待着年轻老板回来。 但片刻后,他突然听到附近有奇怪的水声传来。 当他转头看去时,只看到了两只靠在一起,嘴唇互相交错,甚至还伸出了肥厚舌头的肉畜。 一只是皮肉耷拉的肉猪,一只则是皮肉相对紧实的绵羊。 都很适合从中间切开,一定能流出许多油腻的脂肪。 然后切割分层,分出肥瘦相间的肉块。 “好了宝贝儿,等我去做个登记,一会儿我们就去开房!” 公肉猪从流着涎水的猪嘴里发出中年男人嘶哑的声音。 而他身前皮毛微卷的绵羊则点了点头,发出年轻男人矫揉造作的声音。 “要快点哦!人家等不及了~” 是两头同性肉畜。 戮怨无机质的目光从绵羊身上扫过,让他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顺着目光望过来时才发现是一个身形高大,脸上缠着绷带的绷带男。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气质阴沉,一副典型乡下人的打扮。 绵羊看了下戮怨身上简陋的穿着,面露不屑。 在肉猪走掉之后,他似乎瞬间换了个人,不复刚才的柔弱。 “喂,傻大个,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嗬嗬是羡慕吧,我可是看到了,你身边不是也跟着个金主吗?只不过没看清脸,不过好歹比我这年轻呢~” 戮怨保持着沉默,他没有理会肉畜的搭讪,将目光挪开。 他刚才只是好奇为什么两头同性肉畜会凑在一起罢了。 跟他性向正常的老板,还有坚守着教义的他不一样,这两头肉畜似乎对彼此都有着肮脏的爱欲。 如此肮脏污秽。 一如教义中所说的那样,污浊不堪入目。 “你!你这什么样子!难道是在瞧不起人吗!” 绵羊男看着这个不理会自己的乡巴佬,一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要不是看他同样傍上了个金主,他才不屑于理会这种打扮老土的乡下人。 结果这人居然还敢无视自己,尽管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绵羊男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在瞧不起自己。 “哼!你以为你多高贵,还不是要伺候着金主才能进到这里的,凭你自己,几辈子都进不来!” “你给我等着,连你这种人都看得上,说明你那金主眼光真是差到不行了,我稍稍勾引就能——” 话还没说完,绵羊男突然就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看到绷带男猛地看过来的阴森眼神。 有种毛骨悚然的凉意渗到了骨子里。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大庭广众之下!”绵羊男被这眼神吓得不轻。 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真的有人的眼神能这么吓人,看着他的眼睛里空无一物,简直就跟在看着待宰的牲畜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绵羊男虚张声势地往后退了一步,面上虽然还带着嚣张,额头却已经泛起了冷汗。 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是惹到了一个在逃的杀人犯了。 最近n市治安很不好,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凶杀案件,犯人至今还没找到,据说死的人已经能停满停尸间了。 如果说是眼前这个绷带男的话,他完全相信这个传言的真实性。 “惹了我,我男人不会放过你的!就连你的金主也会受连累啊——” 话还没说完,绵羊男就被一只苍白的大手揪住了衣领,竟是被腾空拎了起来。 他吓得脸色惨白,双手拼命想要把绷带男的手掌移开,脖子已经被衣领勒出了红痕,呼吸都不畅起来。 虽然这里是酒店大厅,但是角落里没多少人,再加上杀人犯的思维无法去考量,绵羊男觉得这人很有可能会当场杀了自己。 这下他终于知道怕了,嘴皮子发白,颤抖着给绷带男道歉,只求他别杀了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要勾引你金主的呜呜——我错了,不敢了不敢了!” 绵羊男连连道歉,但是绷带男似乎不为所动,依然用缠满绷带的脸孔对着他,看不清五官的面容有种怪物般的非人感。 绵羊男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涨红的脸几乎要无法呼吸。 良久,绷带男才用空洞木讷的眼神说出了话:“……不是,金主。” 他和老板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没有那样污浊的爱欲。 也从不会像是他们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着肮脏的事情。 他们只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而已。 “啊对,不是金主、不是呜呜,你们是真爱,你爱着他,他爱着你——”绵羊男话还没说完,握在他脖颈处的手又猛地收紧,绷带男的目光变得更加阴森了。 对上那骇人的目光,绵羊男彻底崩溃了。 他真不知道这个乡巴佬想干什么,果然不愧是杀人狂啊,思维完全无法理解,说好话也没好脸色看。 绵羊男被勒紧的衣领勒得无法呼吸,他涕泗横流,不知如何是好,而在他祈求的目光中,面前可怕的杀人狂绷带男终于再次出声,咬字依然生硬:“不是,爱。” 没有爱欲。 没有神明不允许的爱欲。 无论是他,还是那漂亮年轻的老板,都不该去沾染那些污秽之物。 “呜呜放过我吧呜呜我知道了,不爱,你不爱他!” 啪嗒—— 身后,恰好回来的年轻老板停下了脚步。 似乎已经听到了那句“不爱”。ъiqiku 背对着酒疏的戮怨身形一滞,突然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第 68 章 3.7《审判日》(二合一) 松开手,戮怨放下了手中拎着的肉畜。 却迟迟不敢转头去看酒疏,苍白的手臂也微微颤抖起来,似乎在压抑着某种精神上的紧绷情绪。 而绵羊男被松开后就倒在了地上,憋得涨红的脸总算好了些。 但当他抬起头,目光触及戮怨那张绷带脸孔,尤其是那双瞳孔紧缩的眼睛时,脸色又变得毫无血色。 浑身颤抖得好像随时会抽过去一样。 太可怕了,绝对是杀人犯吧,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睛! 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他不敢出声,只能看到绷带男身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高挑身影。 似乎是之前那个金主。 然后,有一道很好听的男声响了起来,而随着这道声音响起,绷带男的情绪也发生了变化。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绵羊男觉得肯定是自己的错觉,但他竟有种绷带男在紧张的感觉。 在绵羊男惊恐的目光中,身形高大的绷带男缓缓转过身,看不清表情的脸上只露出漆黑的瞳孔。 “没什么。” 他说完,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措辞,让自己接下来的叙述显得更加顺畅合理。httpδ:Ъiqikunēt “他,辱骂,我反击。” 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出的解释,言简意赅。 而绵羊男并不敢反驳,他只看到了绷带男背在身后的手掌缓缓收紧,不知道是在紧张,还是在威胁他。 总之,很可怕。 绵羊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只希望快点结束这件可怕的事情,便默认了绷带男的说法,再也没了往日的撒泼不饶人。 “现在,没事了。” “我们,走吧。” 说着,戮怨的手指更加紧张地绷紧了,似乎是在害怕酒疏的进一步追问。 感觉到戮怨情绪再次压抑下来的绵羊男也吓得不轻。 生怕着绷带男控制不住情绪要当场杀人。 他还没活够呢! 好在,绷带男面前的金主相信了他这番说辞。 纯良温和的声音里透露着对绷带男浓浓的信任和关切:“那就好。” 绷带男在金主的声音中放松了下来,肌肉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而金主在向绷带男反复确认事情已经解决,不需要去叫酒店管理层来介入事端之后,便准备离开这里。 事情就要告一段落了。 见状,绵羊男终于彻底瘫软在地。 然后,看着两人相伴离去的背影,虚脱般松了口气。 有种虎口逃生的庆幸。 能从连环杀人犯手里逃出来真的太不容易了,还以为刚才会被杀掉呢! 这样想着,绵羊男又将目光放到了绷带男身侧的金主身上。 不知道是怎样一个金主才敢去包养绷带男这种杀人犯。 尤其是刚才听声音来看,大概只是个性格温和的年轻男性而已。 也不知道是怎么有勇气去靠近这个可怕的绷带男的。 就连亲耳听到了刚才那番“不爱”的话之后,都没有跟绷带男翻脸。 属实奇怪。 绵羊男满心不解,只看到那是一个黑发青年的背影。 原本算得上高挑的身高站在绷带男身侧显得有几分娇小。 但能看出比例匀称的颀长身形,只看背影就知道一定是个颜值不低的俊美青年。 与高大到可怖,气质也阴沉不讨喜的绷带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两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同一画面中的人物。 而就在绵羊男如此出神想着的时候,绷带男身侧的金主似乎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 就好像早已看穿了一切。 绵羊男愣愣地看着那金主年轻美丽的容颜,一时竟有些呆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电梯里。 只留下他怅然若失的瘫坐在原地。 怎么也想不明白,绷带男那种人是怎么钓上这么一个优质金主的。 明明连他也只能钓上一个中年老男人而已。 绵羊男越想越是憋屈。 不过很快就自我开解,知道他们两个必定不会长久。 他可没见过哪个有钱人真的会爱上自己包养的情人。 更不用说是绷带男那种明显毁了容,只有身材比较能打的家伙。 估计只是在床上比较卖力气罢了,很快就会被抛弃的。 尽管那个有钱人年轻美丽,看上去性格也温柔,但是富人的秉性都是一样的。 就从刚才那人听到绷带男不爱他之后都没什么反应的态度来看,绵羊男并不觉得绷带男会是那个例外。 只有金主也不爱绷带男,才会对那番话无动于衷,毕竟本就是权色交易而已。 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被玩腻了的绷带男被金主抛弃了。 只不过以绷带男易怒的性格来看,大概率会恼羞成怒杀了那金主吧。 绵羊男如此想着,竟有些叹息起来。 要不是实在害怕绷带男,他都想现在冲过去劝说那个金主赶紧跑了。 像绷带男这种打眼一看就不好惹的情人,最好是不要招惹为妙,不然被情杀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个金主还是太年轻,追求刺激,都没想过到时候能不能好聚好散,多半要鱼死网破。 也只有他这种温婉的性子才比较合适当情人啊。 如果是他,能跟那金主睡一段时间一辈子都会心满意足的。 想起酒疏那张美到极致的脸孔,绵羊男陷入了幻想,连原先想好的报警都忘却脑后了。 而此时,酒疏与戮怨正在电梯里等待到达房间所在的楼层。 戮怨看着身侧神色如常的年轻老板,心中依然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酒疏究竟听到了多少,有没有听到那些“金主”之类的污秽言辞。 又或者,有没有听到那句“不爱”。 仅仅从酒疏平静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没有听到的。 大概只是听到了无法拼凑成句子的只言片语。 戮怨这样想着,收回了目光,黑漆漆的瞳仁里空无一物。 似乎在庆幸,又似乎在失落着什么。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心头乱成一团的思绪。 只能就这样安静站在酒疏身侧,不发一言。 或许等到睡一觉之后,今晚的一切就都会成为过眼云烟了。 谁都不会在意的,他也无需去在意。 戮怨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敢去思考另一种可能性。 一种老板听到了一切,却毫不在意的可能性。 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不知原因的,用力到骨节泛白。 “说起来——在外人看来,我是不是很像你的金主?” 突然,安静的电梯里响起了年轻老板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是在调侃着什么。 戮怨猛地抬眼,瞳孔有些颤抖。 他不知道酒疏话中的意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句话。 他只知道刚才那一切全都被听见了。 那句“不爱”也被听见了。 是第二种可能。 张了张嘴唇,戮怨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苍白地闭上了嘴唇,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那些不被神明允许的肮脏爱欲。 或许也不需要解释。 那句“不爱”,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毕竟那头肉畜说的也没错,他们之间本就没有那些污秽的爱欲纠葛。 在老板看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下属而已,那些肮脏的念头本就不该有。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戮怨的手指却不自知地发颤,死死陷入了掌心。 殷红的血迹顺着拳头的缝隙流淌了出来。 在极响的耳鸣声中,他眼前的世界扭曲变形,猩红色的血肉蔓延。 似乎每一次都在变得比以前更加猩红。 每一次都在变得更加真实。 象征着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也许下一次,这些血肉就永远不会消退了,他的世界中也永远只会出现这些血肉。 这本就是他的宿命,是他违背了神明禁令的惩罚。 戮怨绷带下的面孔愈发麻木起来。 而就在他放任眼前的血肉蔓延之时,他身侧的年轻老板却突然靠近了戮怨。 在猩红色的电梯里,只有老板是干净的。 血肉还没来得及缠绕上他。 戮怨看到那透出黑色发丝的毛绒长耳动了动,微微扬起,愈发惹人怜爱。 连原本收拢着的纯白翅膀都轻轻展开,贴近了他的身体。 带来羽毛扫过的难耐痒意。 他年轻美丽的老板就在他身侧轻声说话,语调中似乎有某种暗示性的意味:“你觉得像不像呢?” 温软的指尖在戮怨苍白结实的手臂上划过。 比起之前车厢里那次的轻描淡写,这次似乎更加暧昧,也更加漫长。 顺着线条流畅的肌肉走向,从小臂一直到手腕,指尖轻轻摩擦。 一副标准的,办公室潜规则的暗示姿态。 即使酒疏有一张美丽的面孔,这种行为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性骚扰。 只不过在外人看来,与戮怨高大的块头相比,酒疏也许才是比较吃亏的一方。 “!!!” 一瞬间,戮怨的身体僵硬得好像石头。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起来,连眼前的血肉们都凝固住了。 似乎也因为过度震惊而停止了蔓延。 叮—— 电梯门打开了,酒疏也收回了手,神色如常。 好像刚才做出那一番暧昧举动的人不是自己。 他表现得就像个正常关心员工的老板一样,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 对精神状态总算脱离危险的惩戒对象说道:“我们到了,走吧。” 戮怨怔怔地看着面前笑得兔耳微颤的老板,身后的翅膀也重新像是平常一样收拢着,根本没有特别的情绪表现。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误会了。 但就在戮怨开始自我怀疑时,酒疏的语气又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去你的房间吗?” 像是某种隐晦的邀请。 “……” 戮怨良久都没有出声,只有绷带下的瞳孔不断扩大。 直到电梯门快要关闭,他才有些同手同脚地走出了电梯。 “……嗯。” 他应该拒绝的。 舌头却不听使唤地闷闷嗯了一声。 然后,酒疏带着戮怨先去了他的房间安排行李和房卡之类的东西。 “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不用起的太早,今天累了一天了,明天的飞机是中午十二点钟的,不用急。” “……” 戮怨站在房间里,看着将房卡递给自己的酒疏,动作有些僵硬。 他不敢靠近,也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团浆糊,无法思考。 就像电视中那些被潜规则的职员一样,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酒疏走近。 离自己越来越近。 或许只是因为这是自己的老板,他只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而已。 毕竟他一直克制着那些爱欲,这并非他自愿的。 并不是像那些丑陋肉畜一样的肮脏欲望。 想到这里,戮怨下意识回想起了之前那两头靠在一起激吻的肉畜。 明明是很恶心的一幕,但如果将对象换成是眼前这个神情温和的年轻人,似乎就变了。 戮怨怔愣地想着,心跳声越来越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而黑发黑眼的老板看着戮怨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 他将房卡放到戮怨手中,并未如戮怨所想象的那样做出更多暗示性的举止,而是很自然地收回了手。 自然的就好像之前那些暧昧的举止根本不存在。 “好了,你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我收拾好了就来找你去餐厅吃饭,为了奖励你,今晚的晚餐会很丰盛。” 说完,酒疏冲戮怨眨了眨眼,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还呆呆站在原地的惩戒对象。 对于这个暂时还“不爱”他的惩戒对象,逗一逗还是很好玩的。 “……” 是误会吗? 戮怨怔了怔,垂下头颅,看着手中的房卡,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只是眼睛重新变得黯淡起来,怅然若失般,陷入长久的沉默。 直到门外响起了酒疏催促去吃饭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他将房卡收好,带着几分残存的恍惚,打开了门。 “走吧,一定很饿了吧。” 酒疏换掉了之前满身汗气的衣服,换上一身休闲服装,温柔的暖色上衣将他的脸衬得愈发雪白美丽。 “好。” 戮怨目光顿了顿,似乎有些着迷,亦步亦趋地跟在酒疏身后去往位于顶层的餐厅。 一路上,容貌格外出众的酒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几乎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他脸上,久久都舍不得移开。 甚至忽视了一直站在酒疏身侧,气息阴沉可怖的高大绷带男人。 不过一旦注意到这个绷带男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就都会下意识不约而同地收回。 本能地避开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高大男人。 所有人都不理解那个美丽的年轻人为什么让这个丑陋可怕的男人跟在身旁,但也没人敢去问。 就这么目送两人一路前往餐厅。 很快到达了餐厅,戮怨看着装修豪华,人来人往的餐厅,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他跟在酒疏身旁,坐到了预定好的位置上。 然后,看着表情从容地与服务生对话点菜的年轻老板,他有些出神。 一路上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他都感受到了。 他知道,在其他人看来,他这种底层人与他出身优良的老板走在一起是极不相称的。 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在,他都一无是处。 他只是个屠宰场里整日忙碌的屠夫而已,而他的老板却是一个只会在高级酒会上出现,与其他富豪们觥筹交错的有钱人。 他们本就天壤之别。 “你是——酒疏先生对吗!” “天哪!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突然传来的女人声音打断了戮怨的出神。 他抬起眼,看到一个穿着精致晚礼服,烫着卷发的母山羊一脸惊喜地看着他年轻的老板。 “之前在股票交易所那里是我为您办理的服务,您还记得吗?” “是吗?不记得了。” 年轻老板笑呵呵地回应。 女人噎了一下,但随即又继续谄媚地笑着,拉着身旁的男友一起介绍给酒疏认识。 这可是她职业生涯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客户,分分钟赚几个亿都不放在眼中。 与这样的富人多说一些话,混个脸熟总是没毛病的。 这个世界对于有钱人的追捧总是过分狂热的,她被突然拉过来的男友也同样满脸谄媚。 而酒疏面对这样自来熟的女人,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但每次回答都会将女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显然,他只是趁着上菜的间隙里,无聊打发些时间罢了。 但在戮怨看来,这是他年轻老板第一次与一个异性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脸上的笑意似乎比面对他的时候还要温柔。httpδ:Ъiqikunēt 就好像是对这个打扮时髦的异性颇有好感一样。 “……” 绷带下的眼睛微微睁大,戮怨低下头,不敢让对面的老板看到自己眼中那些不堪的恶意。 不该有恶意的。 神说要摒弃一切爱憎,为什么他总是违背—— 戮怨看着自己放在桌子下的手掌,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又被他克制地收拢回去,将那些猩红色的恶念压了下去。 老板身为一个正常的男性,有着随意恋爱的自由,他没有任何资格去干涉。 他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员工而已。 是的,他根本没有资格,也不应该去产生恶意。 “……” 手指收紧,刚刚才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撕裂,渗出殷红的血液。 “在想什么?该吃饭了。” 酒疏温声提醒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惩戒对象,目光在他绷紧的肩部肌肉上扫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叹息。 虽然还没看清心意,却已经开始吃醋了。 酒疏有些无奈。 戮怨听到酒疏的声音后就抬起了头,发现那头山羊已经离开。 但即使如此,他的情绪还是没有改善,眼神依然带着未散去的麻木。 直到老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在他手背上擦过。 “这道菜很不错,刚才问你要点哪个也不出声,所以自作主张点了这几道,尝尝吧。” 戮怨苍白冰凉的手背瑟缩了下,抬眼看了下面色正常的酒疏。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自己误会了,他的大脑有些混乱。 只能用有些迟缓的动作尝了尝这几道菜。 虽然他平常基本不挑食,只要是食物就能吃,但这几道菜确实很好吃。 尤其是在老板笑意盈盈的目光注视下,舌尖蔓延的甜味让他原本压抑着苦涩恶意的心脏都变得放松下来。 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他控制不住,只能任由它越来越快。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他的放纵,放纵这片刻的爱欲,才会让心脏跳的愈发快速。 而这难得愉快的晚餐时间在今晚过的格外快。 即使戮怨胃口不小,放慢了速度进食,也很快被填饱了肚子,到了离开餐厅回房间的时候了。 尽管还有些恋恋不舍,但戮怨还是起身跟着酒疏一起离开餐厅。 而就在他和酒疏将要走出餐厅的时候,之前的山羊女人又追了上来,笑容献媚地递上之前忘记给的名片。 酒疏笑眯眯拒绝,只留下女人错愕的脸。 而原本还心情良好的戮怨则一直看着女人的头颅没说话,原本被压下去的猩红恶意又开始在心头充斥了。 在他眼中,山羊女那颗丑陋的山羊头颅上满是因年龄增长而留下的皱纹,枯黄烫卷的毛发也不再柔顺,是即使放进屠宰场也会被丢弃的残次品。 如果用尖刀剜掉头盖骨,露出那些轻浮的脑花,一定能看到这张山羊脸上露出令人满意的恐惧表情。 那样的话,就再也不会有能力去勾引他的老板,露出如此污秽堕落的欲念了。 被酒疏拒绝的女人突然打了个寒战,她顺着目光看到一直站在酒疏身侧的戮怨,瞬间就吓白了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很可怕。 明明有着一副不错的身材,她原本还想着勾搭一下的。 毕竟是富豪老板跟前的人,长的丑陋,看样子是个保镖,准定没见过世面,一勾搭就到手。 到时候随便忽悠一番就能捞到好处。 可没想到这表情如此阴森,让山羊女一下子就打消了念头。 她下意识避开了与戮怨对视的视线。 而戮怨在看到酒疏没有理睬她,而是径直离开后,就收回了那莫名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也跟着酒疏离开了。 酒疏似乎发现了戮怨的情绪变化,他瞥了眼身旁这个大块头,放慢了脚步,权当陪他散步。 看着一直走在身侧的年轻老板,戮怨的情绪似乎有片刻的缓和。 只是一路上,他还是忍不住看着酒疏头顶的白色耳朵。 那双正因为心情愉悦而微微颤动的毛绒长耳掩在浓密发丝间,忽隐忽现。 就像是在因为那个异性而感到开心。 “……” 戮怨放在身侧的手掌再次紧紧蜷缩起来。 他就这样低着头跟在酒疏身后,不知在想什么。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天的行程,需要充足的精力。” “好。” 两人的房间紧挨着,戮怨在目送酒疏进入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就望着房门发呆。筆趣庫 似乎随着爱欲的膨胀,他心中的恶意也越来越多了。 而他不知道该如何压制下去。 甚至现在就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让他想要去找到那个丑陋的让酒疏产生好感的山羊女人。 用刀子划开它丑陋狰狞的面孔,割掉巧言令色的舌头,在剖开胸腹,扔掉其中丑陋泥泞的内脏。 只有那样,才能平息他心头难以压抑的愤怒和怨毒。 可是,这些情绪本就不该有。 神明所不允许的一切情绪,在他胸膛里一天天越来越多。 这让他很害怕,害怕到了某天,当情绪积压到了极致,他会不会就再也得不到神明的原谅。 再也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因为他的罪孽已到了无法被宽恕的地步。 “……” 他不该这样的。 那些恶意,那些爱憎,全都不该有。 戮怨用颤抖的手掌遮挡住脸孔,似乎想要将眼中无法被掩盖的猩红恶意压下去,但良久都没有奏效。 最后只能放弃。 他用木然沉重的步伐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刚想要打开房门,就听到了一些不该有的动静。 是女人痛苦呻吟的声音。 咔哒——打开房门。 “救救——唔!” 房间内,一个熟悉的山羊头颅被一根麻绳狠狠勒住了脖子。 而她身后站着的,正是之前站在她身旁,有着狰狞肉猪脸孔的男友。 “是你?还以为这里是那富豪的房间呢,真是,这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她多拖延点时间都做不到,害得我找错了房间!” 戮怨看着肉猪手中勒着的山羊女,缓缓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怔忪。 肉猪举着枪对准了戮怨,威胁他不准出声, 他似乎就是最近被全城通缉的连环杀人犯。 从那流着涎水的猪嘴可以看出,他已经因为多日来的东躲西藏而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面对枪口,戮怨没有任何恐惧,绷带下的脸也看不出表情。 肉猪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露出了笑容。 “你也很讨厌这个女人?哈哈!那太好了,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戮怨听到肉猪发出了猪一样的笑声,像是肉猪临死前的嘶鸣声。 “看得出来,你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吧,我了解你的心情,跟在你那个有钱人老板身边的感觉很不好受吧! 像咱们这样出身低微的家伙,确实很难出头,每次看着那些有钱人吃香喝辣,咱们这种人就只能在旁边站着看的感觉简直恶心吐了! 我当初就是直接干掉了那个肥猪一样的老板才拿到了第一桶金,啊,我现在还记得当时那种兴奋的感觉!” 肉猪看出了眼前这个高大男人的身份,绝对是个穷人。 跟刚才那个有钱人酒疏相比,是个平时就生活困窘的人,受尽了周围人的白眼,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有钱人享受生活,绝对是个内心压抑着疯狂欲望的家伙。 一切都跟他以前很像。 只要稍加挑拨就能为他所用。 “我明白你,我们都是疯狂而又卑微的人。” 听到肉猪的这句话,站在原地一直没说话的戮怨微微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空洞无神,似乎想起了晚餐时发生的一切。 与老板相比,他确实是个无比卑微的人。 但是……他并不想陷入疯狂的。 他只是还没有被神明原谅而已。 他只是还没有变得正常而已。 他会变得正常的。 “你那个叫酒疏的老板是个比我老板更加有钱的家伙,我们可以合作,到时候平分钱款如何?” “然后,把所有的不满和疯狂都发泄到那个狗老板身上嗬嗬嗬!” 肉猪的笑声嘶哑而恶心,下一刻,他就被狠狠击倒在地,甚至都没看清那人的动作。 桀桀桀桀—— 肉猪凄厉的嘶鸣声让戮怨眉头微皱。 他轻易将这个口无遮拦的肉猪下巴掰折。 然后,看着脚下惊恐蠕动着的肉猪,用略显生硬的声音说着:“没有疯狂。” 他还没有陷入疯狂。 是的,他只是暂时违背了神的旨意而已,还没有疯狂,没有到无法被宽恕的地步。 睁大了遍布猩红色的眼睛,戮怨一遍遍在心中重复着,耳边的耳鸣声却愈发刺耳了。 眼中的世界也再次扭曲。 这次,或许是过于激荡的情绪让他的精神状态更加危险,在血肉弥漫的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绷带下正在涌出鲜血。 象征着他罪孽的鲜血。 啪嗒啪嗒—— 浓稠的鲜血不断涌出,戮怨颤抖地捂住自己丑陋的面容,漆黑的眼珠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到了床头镜子里的自己。 丑陋狰狞得如同一头牲畜,连绷带都快要遮掩不住了。 他正在变得越来越疯狂,血肉们也越来越多了,耳边窸窸窣窣的恶意声音不断回荡。 就好像在告诉他,彻底疯狂的那一天就要到来了,而这都是对他违背神明的惩戒。 戮怨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等到情绪终于勉强平稳下来时,他看着染满自己鲜血的手掌,还有一片狼藉的房间,瞳孔紧缩。 房间变得一团糟,会被发现的。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处理掉垃圾就好了。 耳边的血肉们如此建议着。 戮怨恍惚了一下,随后便将目光看向了房间里这两头肉畜。 房间内,侥幸逃过一劫的山羊女恐惧地蜷缩在墙角,涕泗横流地看着这个身材高大的绷带男朝自己看了过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透不出一丝光,缠满绷带的面孔明明看不出表情,此时看着自己的样子却又像极了一个满含恶意的笑容。 就好像他已经期待杀掉她很久了。 死定了。 山羊女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门外突然传来了有人敲门的声音,阻止了绷带男靠近她的脚步。 绷带男可怖的眼睛一下子就看了过去,却只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戮怨?开门。” 在山羊女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绷带男露出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慌张的表情。 酒疏就站在门外。 意识到这一点的戮怨呼吸停滞,连心脏都有片刻的停顿,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掌,甚至无法发出声音去回应。 只能听到酒疏再次催促他开门的声音。 他却浑身僵硬到动弹不得,只能听到门外的人在沉默了片刻后,用备用门卡打开了门。 咔哒——房门打开的声音之后,是年轻老板平稳的呼吸声。 他看到了房间内的一切。 山羊女露出得救了的表情,喜极而泣。 但下一秒,却听到那个年轻美丽的老板发出了略带困扰的声音:“房间一团糟呢。” “下次要记得打扫干净啊。” 温和的声线依然动听,却让人一刹那如坠冰窖。 第 69 章 3.8《审判日》(二合一) 在山羊女惊恐到近乎呆滞的目光中,神情平静的年轻老板关上了身后刚刚被打开的房门。 也将她最后的逃生希望关在了门外。 然后,他向着房间正中央站着的高大男人走去。 靠近了那个疯狂而恐怖的男人。 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恐惧。 平静得就好像眼前这个浑身沾染着血迹,外表可怖的绷带男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想到这里,山羊女恐惧地蜷缩起来,不敢再看了。 今晚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无论是外表恐怖,举止疯狂的绷带男,还是那个表面温和,言辞中却隐藏着更为毛骨悚然意味的年轻富豪,都让山羊女近乎崩溃。 “你好像很难受。” 房间里,年轻老板轻声道。 而戮怨看着走到身前的老板,原本还满脸慌乱的他此时似乎也有着难以掩饰的惊愕之色。 只能不知所措地缓缓睁大了眼睛。 被血色染得猩红的眼珠中只映出了酒疏一人的身影。 在戮怨眼中,整个房间都被血肉覆盖了。 它们在不断蔓延,不断发出尖锐的笑声,想要将他彻底拖入疯狂的深渊之中。 而在这个充斥着绝望和血肉们怪笑声的世界里,只有酒疏是唯一美丽的存在。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浓密黑发中白色的毛绒长耳也微微扬了起来,就像在博取他的注意力一样。 身后轻轻展开的白色羽翼仿佛在发光一样,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天使。 一个神明派来原谅他一切罪孽的天使。 让人想要靠近,想要拥有,想要更加亲密地拥入怀中。 “好了,别哭了。” 精神状态逐渐缓和的戮怨听到自己年轻的老板如此说着。 他茫然地看着他,想说自己并没有哭。 却在低下头的瞬间发现自己的绷带下正在像幻觉中一样,不断渗出鲜血。 而那些猩红的颜色也落在了他身前的酒疏身上。 将他纯白色的身影染上了罪恶的血红。 “对不、起。” 戮怨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为酒疏擦去那些肮脏的痕迹。 那些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肮脏血液。 酒疏应该是干净的,永远都该是,不该染上跟他一样的丑陋颜色。 但下一秒,他伸出的手却被另一只柔软的手掌握住了。 接触的一瞬间,温软的触感让他烫到似的瑟缩了一下,却被酒疏握住,指尖轻轻摩擦。 白玉一般的手指染上了血液。 “没关系,我不在意。” 戮怨听到酒疏如此说着,声音轻柔一如往常。 明明已经发现了他疯狂而不堪的真面目,他一向温柔的老板却没有像他曾经幻想的那样露出厌恶的神色。 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口出恶言,怒斥他是个该死的怪物,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相反,他弯起了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美得令人窒息。 戮怨恍惚地注视着酒疏的眼睛。 在那温和的眼神中,竟有种自己是酒疏深爱着的情人的错觉。 他知道这个错觉大错特错,却依然良久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迷恋于这片刻的温存。 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甚至因此产生了想要时间就此停止的妄想。 酒疏似乎看出了戮怨的想法,他伸出另一只手,细长的手指触碰到了戮怨绑满绷带的脸孔。 尤其是那双戮怨发病时被自己抓伤的眼睛。 惨白的绷带被染得血红,伤口处也血肉模糊,眼珠附近几乎全都被外翻的血肉覆盖。 明显的手指抠挖痕迹,力度凶狠的就像要将眼睛挖出来一样。 而在原著中,确实是被活生生挖了出来,只留下两个空洞的血窟窿。 并且从此再也没有停止过流血。 就好像永远都在流淌血泪,悲戚着自己可悲毫无意义的一生。 酒疏看着这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顿了顿后,顺着眼眶下滑,指尖在戮怨的脸颊处轻抚。 “不用紧张,戮怨,我会帮你处理房间的,今晚的事无关紧要。” 酒疏的语气温和,像是以一个普通上司的口吻安抚自己办错了事后慌张的下属。 动作却带着上司不该有的亲昵,指腹有意无意地在戮怨脸颊上摩擦。 如果酒疏脸上的表情并非是平静,那么这种行为将毫无疑问是职场性骚扰。 戮怨怔怔地看着酒疏,感受着酒疏在自己脸颊处抚过的手指,尤其是那些暧昧的摩擦。 耳尖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谢谢。” 沉默了半晌,戮怨才如此低声回答着。 显然,酒疏的方法很奏效。 只顾着感受酒疏手指的戮怨终于不再面露恍惚。 他耳边轰鸣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了,遍布血肉的世界也停止了蔓延。 只是它们开始向着酒疏的方向缠绕而来。 血红蠕动着的血肉像是流动的鲜红花朵,将酒疏雪白的肢体显得愈发美丽,在血肉的缠绕下白的发光。 似乎也代表着他此时心底难以控制的情愫。 “不用客气。” 年轻老板轻笑回答,毛绒长耳笑得轻颤。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见义勇为救了一个无辜人质罢了,你说对吗,女士?” 酒疏将目光投向了一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山羊女。 她闻言立刻抖如筛糠,连连应是。 “是是、我是被我男友绑到这里的呜呜,是戮怨先生救了我……” 看着年轻老板淡淡的眼神,山羊女吓得语无伦次,脸色煞白。 虽然那个叫做戮怨的绷带男在救了她之后很明显有杀人灭口的打算,但是确实是还没来得及实施犯罪,就是说出去也没有证据。 更不用说眼前这个年轻富豪有着无比豪华的律师团。 如果真的要去告绷带男,那很可能会被反扣一个污蔑个人名誉的罪名。 身为一个见惯了富豪阴私的股票交易所工作人员,山羊女比谁都了解这些金字塔顶端的富豪们拥有的诸多手段。 想要整死一个普通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筆趣庫 一想到之前酒疏说要“清理干净”时投来的漫不经心的目光,她就不由得浑身战栗。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这个拥有着年轻美丽面孔的富豪私下里的真面目会是如此的令人恐惧。 虽然没有绷带男那种直白惊悚的杀意恐怖,但那种蔓延到心底的丝丝凉意,也足以让她感到窒息。 “或许你该道谢。” 酒疏的声音平和地提醒道。 像个单纯为下属出头的好上司一样。 闻言,山羊女颤抖的声音停下了几秒钟,似乎有些呆滞。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居然让自己去对杀人犯一样恐怖的绷带男道谢。 但在得到了酒疏瞥过来的视线后,她也只能忍辱负重,紧张地向戮怨道谢。 而在山羊女的视野中,面对她的道谢声,这个高大可怖的男人只是安静地站在酒疏身侧,满身血污,脸部血糊糊的绷带下不断渗出血液。 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沉默看着年轻老板温和的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才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尤其是她那颗很适合剜开头盖骨,再用尖刀搅碎每一片脑花的山羊头颅。 也只有如此,她才再也不能去接近酒疏,用那些肮脏的欲望染脏他。 戮怨大脑中残余的疯狂似乎依然没有退去。 在酒疏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山羊女的眼神中仍有着阴郁可怖的光。 “……” 山羊女差点被戮怨的眼神吓哭。 她以为是戮怨不满意自己的道谢,只能像复读机一样连连道谢,生怕自己会惹来这两人不满彻底被灭口。 又或者是像她的杀人犯男友一样被打个半死,只能躺在地上呻吟。 无论哪种,她都不想要。 “我们走吧,这间房间太乱了,今晚暂且去我房间休息吧。” 酒疏收回了目光,向惩戒对象提出了一个建议。 毕竟他们明天还要去赶飞机,今晚不休息好的话,明天会起不来的。 戮怨听到这个建议后,身体似乎瞬间就僵硬了一下。 但还是勉强维持着沉默的表象,默默点了点头。 就只是单纯地跟上司一起住在一个房间而已,他本来也不该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这么想着,原本就沉默寡言的他还是不由得低下了头。 不敢让酒疏看到自己颤抖的瞳孔,害怕会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那些本不该有的污浊情愫。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临走前,酒疏还不忘提醒山羊女已经报过警了。 只是由于最近警力紧张,警察要在明天早上才会到,为了保持案发现场的状态,今天晚上需要她在这里待上一晚了。 “希望女士好好休息。” 年轻老板声音随和,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只是在满地鲜血的房间内,这温和的声音只会显得愈发可怖。 咔哒—— 房门被关上了。 山羊女也终于能暂时放松下来了。 她愣愣地看着地上被打成一滩烂泥的男友,脸上还是有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今晚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刺激了,刺激到她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快要疯掉了。 虽然她是早有预谋要跟男友一起捞一笔钱,去坑酒疏一把。 但也没想过男友居然会是杀人通缉犯,眼见瞒不住身份了居然就直接下杀手。 结果差点被勒死不说,还遇上了一个比杀人犯更可怕的绷带男,一个恐怖的疯子。 抬起头,山羊女看着紧闭的房门,想起了刚才两人相伴离开的背影。 尽管从外表看去很不可思议,很不相称,但拉皮条经验丰富的山羊女能看出,这两人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或许并不是她之前所想的雇主与保安的关系,而是金主与情人的关系。 山羊女其实根本无法理解酒疏这种人为什么会看上绷带男那个可怕的疯子。 虽然从酒疏在见到凶案现场后的第一反应是要打扫干净来看,他也绝不是个正常人。 但绷带男可是个会随时发疯的疯子,力气大到可以轻易将杀人无数的连环杀人犯制服,浑身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山羊女知道,一定是酒疏这个年少轻狂的年轻富豪没有意识到绷带男的恐怖而已。 仅仅想要图新鲜感就去包养一个只有身材能看的绷带男,自以为能够掌控全局。 山羊女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酒疏这种有钱人独有的傲慢。 大概是以为绷带男会像其他只图钱的情人一样可以随时摆平吧。 但绷带男可不是那些花瓶。 他是个极其危险的怪物。 山羊女能看出绷带男看着酒疏的眼神是着迷的。 他似乎也被这个年轻有钱的老板给迷住了。 这也正常,毕竟一个年轻貌美又有钱的富豪愿意包养他,没人会不心动。 但是身为一个典型的底层人,难免有着偏激易怒的本性。 或许等到这个年轻富豪玩腻了绷带男,想要抛弃他的时候,就会发现绷带男的恐怖之处了。 山羊女之前可见过不少富豪玩弄情人,最后被情杀的事情。 尤其是绷带男这种本就性格卑劣,一无所有的底层人,情绪易怒,很容易就会因为被抛弃而心生恨意。 就像将她男友打得只能哀嚎一样,山羊女觉得到时候绷带男估计会下手更狠。 把想要抛弃他的老板藏起来,囚禁性侵然后分尸之类的事情,新闻上可没少见。 不过在山羊女看来,反正这俩都不是好人,简直就是两个再般配不过的疯子!就算自相残杀也不过是为民除害,最好两败俱伤! 山羊女这样想着,似乎获取了些许心理上的安慰,神经失常般笑了起来。 最后只能待在这间狼藉不堪,满是血迹的房间里,等待着明早警察到来。 而此时, 酒疏的房间里,在他人眼中无比阴沉易怒的戮怨已经跟随酒疏进入了房间。 他看着坐在床边准备洗漱休息的年轻老板,停下了脚步,变得愈发沉默起来。 隐隐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最近,他的幻想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老是会幻想老板对自己感兴趣,会对自己做出一些骚扰性的举动。 想起之前酒疏安抚自己时,握住自己的手掌,还有手指在自己脸上划过的感觉,戮怨有些出神。 他知道自己或许是到了彻底疯狂的边缘了。 那些不被神明允许的爱欲已经膨胀到了他无法控制,会产生许多龌龊幻想的地步。 而对这个不介意他疯狂残暴的举止,会温和待他的年轻老板来说,他这种幻想太过可耻了。 是绝不该有的。Ъiqikunět 产生这样的幻想,根本就是对酒疏的一种侮辱。 想到这里,戮怨动作顿了顿,放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强行将这些幻想压了下去。 他心中清楚,自己之前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都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对于爱憎恨的放纵。 那些被神明禁止的情感会让他变得越来越疯狂。 因此,他不能再继续违背神明的禁令了。 是时候将这些污秽的爱欲彻底掩埋了。 包括去幻想自己的上司对自己怀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 这样想着,戮怨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床边,安静整理着衣物的年轻老板。 从进入房间开始,老板就没有说今晚他在哪里休息。 他猜测大概是在旁边的客房里休息。 这样想着,戮怨看向旁边的几间房间。 这间豪华套房里有好几间客房,足够他们二人分房间休息了。 但如果是按照电视里那些老套的潜规则剧情来说的话,一般如果上司想要潜规则下属,就会故意找借口逼迫人同床共枕。 哪怕旁边有几间客房也会装看不见。 猛地收紧手指,戮怨停止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可笑妄想,将那些不堪的爱欲打散。 “对了戮怨,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吧,这张床足够我们两个人睡了。” 说着,年轻老板弯起漂亮的桃花眼,指了指刚才收拾好的枕头被褥。 “!” 戮怨似乎有些茫然,他张了张嘴唇,手指颤了颤,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想要去旁边的客房吗?” 年轻老板似乎看出了戮怨的心思,温声询问道。 戮怨看着老板坦荡自然的表情,原本逐渐不受控制的心跳又缓缓恢复了原状。 他知道刚才大概又是自己误会了,老板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选择而已。 只是客套一下。 最终还是会让自己去住客房,不可能允许他与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毕竟即使是性取向正常的同性,同床共枕的行为也有些过度亲密了。 “……嗯。” 说不清心头的思绪,戮怨垂下漆黑麻木的眼眸,点了点头。 老板随口的客套,他不能当做是真的。 那不仅是对神明禁令的亵渎,更是对老板的冒犯。 只是如果真的是潜规则的话,大概无论他怎么说,老板都会坚持要同床共枕吧。 戮怨觉得自己的幻想真是可悲至极。 原来爱欲真的会让人变得如此愚蠢,哪怕已经无数次重复着这是幻想,却还是会一次次幻想下去。 怪不得神明会严令禁止那些污浊的情感,确实不该存在。 “可是,我想让你今晚睡在这里。” “睡在我身旁。” 酒疏的声音依然温和,尾音却微微勾起,仿佛某种暗示。 如果不是酒疏脸上的表情依然温和淡然,简直就像一个色迷心窍,迫不及待潜规则下属的上司。 “……” 原本还在自我唾弃的戮怨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瞳仁有些颤抖。 心跳声再次在耳侧响起,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在做一个可耻的美梦。 不过接下来,他就知道这并非一个梦。 “今晚你受了许多惊吓,还是待在一起比较安全。” “免得再出岔子。” 年轻老板的语气带着关切,恰到好处的客套温和就像一个单纯关心下属心理健康的称职上司。 他又误会了吗? 戮怨绷带下的薄唇有些干涩地抿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晚总是会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幻想,就好像还没从那疯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样。 同床共枕的提议大概只是老板看出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了而已,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卑劣。 尽管他一直没有告诉老板自己的病情,但是在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之后,戮怨知道酒疏一定已经看出了端倪。 而他的老板显然是个温和心软的人,非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远离他,排斥他,反而为了照顾他的心情而选择与他睡在一起。 “……” 想到这里,戮怨看着坐在床边的老板,目光在他美丽的脸庞上扫过。https:ЪiqikuΠet 因为这从未有过的温暖关切而心脏发软,同时也因为自己的龌龊幻想而感到愧疚。 “好。” 戮怨顺从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到年轻老板弯起精致动人的眉眼,似乎很开心戮怨没有继续抗拒下去。 性情单纯的老板根本不知道他这个下属心中的龌龊幻想。 戮怨垂下眼眸,神情变得愈发木然起来。 他很快就去卫生间完成了洗漱。 换下身上染满鲜血的衣服时,他看着镜子中自己鲜血淋漓的面孔,并未多做处理,只是简单清洗了一番。 然后在镜子照不到的地方,用替换的绷带一圈圈重新缠绕。 动作熟稔,而又饱含着近乎麻木的厌恶。 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皮肤。 也看不到那丑陋的牲畜头颅时才能停下动作。 而就在戮怨缠绷带时,门外传来了酒疏的敲门声。 他提醒道:“绷带不要缠得太紧,我还要给你上药。” “我,不用。”戮怨顿了顿,才声音沉闷地回答。 戮怨除了发病的时候,很少吃药。 他身体的愈合能力很好,也早已习惯了痛苦,所以他并不需要去包扎伤口。 “我只是通知你。” 酒疏的声音温和。 “不然我就亲自解开绷带。” “……” 老板是个比较独裁的人。 戮怨有些无奈地想着,眼神却不由得柔软下来。 他知道这是酒疏在关心他的伤口,并没有恶意。 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绷带,戮怨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绷带缠得松了一些。 只是还维持着遮掩脸庞的状态。 对戮怨来说,他并不想让酒疏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 但是面对酒疏的关心,他又忍不住想要去满足他的每一个要求。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门外,酒疏正在等待惩戒对象出来。 他坐在床边,翻看着系统面板上关于惩戒对象的详细信息,敛下的眉眼间看不出情绪。 在原著中曾简短地介绍过惩戒对象生前的事情。 在末日到来的前一天,因为彻底陷入疯狂而一把火烧了自己的房子,就像刚才陷入疯狂中一样,挖去了自己的眼睛。 然后学着曾经父母的样子,走入那号称可以洗涤罪孽的火焰之中。 同时从细节可以看出,他其实知道这并不能真正洗涤罪孽,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一场死亡。 酒疏能看出,他在希冀着自己的死亡,希冀着从此摆脱伴随他一生的疯狂和痛苦。 然而,他并未得偿所愿。 在末日到来后他复活了,像是那些变异的怪物一样,用残存的生前的欲望不断徘徊在屠宰场里。 像是在维持着之前的习惯,又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直至最后被女主用绞肉机割开身体,彻底无法动弹为止。 正如女主所说,他确实是早就等待着死亡了。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毫无意义,他也只是个被隔绝在人类世界外的疯子而已。 无人在意,无人关注。 在极度的孤独感之下,他早已没有了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然而,一心期待着死亡的他却始终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 在原著的衍生作品中,惩戒对象比起原著中那个阴森可怖的屠夫变得更像是一个无法被打败的欲望象征。 他不再会死亡,只是徘徊在末日世界中,杀掉那些在末日中肆意妄为的怪物,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似乎再也没有了人类的意识,也再不会想要成为一个正常人类。 酒疏点开游戏中惩戒对象的待机视频。 上半身缠满绷带的高大身体站在血肉弥漫的城市里,到处是猩红色的血肉。 而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缠满绷带的手指握着巨大的砍刀,蒙着绷带的脸部透不出一丝缝隙,只有眼部的位置在不断渗出鲜血。 就像在流淌着血泪。 他低垂着头颅,似乎是在拒绝看向身边血腥泥泞的世界,只有在怪物靠近的时候才会行动,挪动着沉重高大的身体毫无人性地将其砍杀。 动作机械刻板得就像一台杀人兵器。 与现在这个还会害羞的惩戒对象相比,如同一具傀儡。 只是不知道这具傀儡会不会感到绝望。 为自己永无止境的痛苦而绝望。 “……” 酒疏看了半晌后,关闭了视频。 抬眼,他看向刚从卫生间走出来,举止拘谨,似乎很不适应绷带变松的戮怨,眉眼微弯。 “好了,来这里,我来给你处理伤口。” 目光从戮怨露在绷带外的眼眶扫过,酒疏眼角的笑意更深。 坐在床边伸展双手的模样就像是在期待一个拥抱。 而对此,戮怨只能低下头,不敢看向酒疏。 他沉默着乖巧地坐到了酒疏身旁,距离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如果是潜规则,现在大概要靠的更近才对吧。 戮怨的大脑又不争气地开始了幻想。 他眉头微皱,想要强行压下这些不堪的念头,下一秒却被一根手指挡在了眉心。 “别动,会碰到伤口。” 年轻老板身体前倾,认真地看着戮怨眼睛附近的伤口。 确实愈合速度很快,原本几乎能看见骨头,现在却已经多了一层薄薄的血肉。 “会有些疼,别怕。” 轻柔的吐息让戮怨的耳尖彻底红透。 他垂下眼眸,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老板。 但老板却越靠越近,直至最后几乎要亲上的地步。 就像他幻想中的那样。 “!!” 戮怨的身体变得极其僵硬。 然而,老板只是轻轻吹了下伤口。 轻声笑道:“吹一吹就不疼了。” “……嗯。” 戮怨闷声回应,随后变得愈发沉默。 他的幻想症状越来越严重了,或许是该吃药了。 为了避免产生抗药性,他最近都很少吃药。 这或许也是他幻想越来越严重的原因。 戮怨如此想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身前的年轻老板。 他正在上药,用棉签一点点涂抹上外伤药水。 动作很轻,他几乎感受不到痛。 明明没关系的,直接撒上药水也可以,他并不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疼痛。 “我在意。” 酒疏认真回答。 而戮怨只能紧张似的蜷缩起手指,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面对着从未有过的温暖关切,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尤其是在心中藏着那些不堪的爱欲之时。 “好了。” 年轻老板轻声说着,收起了手中的棉签,也重新直起身,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戮怨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是垂下眼眸,敛去了眼中那些不堪的妄想。 “谢谢。” 他该认清现实了,不要再去妄想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明明不爱看电视的,却又偏偏会去幻想那些潜规则的内容,确实可笑至极。 “只是谢谢吗?不补偿些其他的?” 戮怨感觉到熟悉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臂划过,停下,一如之前的暧昧。 “!!!” 第 70 章 3.9《审判日》(二合一) 戮怨的瞳孔在不自知地颤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回应酒疏。 下一秒,又听到年轻老板带着笑意的声音:“比如,更加努力的工作。” “……好。” 戮怨的声音有些艰涩。 果然又是误会。 戮怨缠满绷带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也幸好看不出表情。 只能看到他放在膝盖上微微收紧的手指,心情似乎极其复杂。 “不过——” 年轻老板看着戮怨陷入沉默的脸,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刚才的事情你又准备怎么感谢我呢?” 戮怨呼吸一窒。 他抬眼看着靠近的老板。 知道他指的是刚才摆平那两头肉畜的事情。 但他不确定这番话的意思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当然,我指的是除了工作之外的感谢方式。” 似乎看透了戮怨的想法,酒疏弯了弯桃花眼,轻声补充。 而在戮怨此时的视野中,年轻老板的嘴唇像玫瑰花瓣一样,透着艳丽的红,轻轻张合。 隐约可以看见说话间露出的舌尖,唇红齿白。 是极适合接吻的嘴唇。 怔怔地看着酒疏,戮怨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他瞳仁紧缩,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害怕只是自己误会了。 不,应该就是误会而已。 戮怨在心中喃喃着。 今晚心情的大起大落已经让他愈发确信,这一切都是自己荒谬的幻想。 他的精神状况很差劲,出现幻觉也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现在的幻觉更加真实罢了。 绝对是误会了。 老板是个性向正常,性格温和的人,不可能如他幻想中那样去做职场性骚扰的事情。 戮怨在心中如此重复着。 瞳孔却不断扩大,又收缩。 似乎在努力压制心中澎湃的混乱情绪。 而就在他快要将自己说服成功时,耳边又传来了年轻老板温和的声音:“比如这种方式——”ъiqiku 说话间,原本放在他手臂上的手逐渐上挪。 以一种令人心头发痒的力度轻轻抚过。 其中充斥着的浓浓暗示意味甚至不需要用语言来描述。 从肌肉紧实的苍白小臂,到整条手臂上每一寸肌理线条。 最后停在靠近戮怨胸膛处的位置。 贴在他心脏的正上方。 心脏跳动速度猛地加剧,快到让戮怨根本没办法忽视胸前的手掌。 也让他突然深刻地意识到,原来之前的一切误会都是真的。 那些看似暧昧的举止,亲昵摩擦的动作,每一次,都是老板故意所为。 咕咚—— 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 意识到这一点的戮怨突然感觉耳根烧红。 过度的震惊和其他情绪交错在一起,让他高大的身体就这样僵硬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漆黑的瞳仁则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老板。 这个虽然依然笑容温和,却带着莫名色气的年轻老板。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年轻老板缓慢拉长的声音里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意味。 而听着酒疏的声音,戮怨干涩的喉咙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当然明白酒疏的意思。 他应该拒绝的。 这种明显的潜规则,是神所不允许的爱欲。 是污秽的欲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戮怨就是发不出声音。 只能沉默看着怀中的老板,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让年轻老板的举止愈发像是一个强迫职员接受潜规则的无良上司。 手指在下属身上轻浮地抚摸着。 而下属为了工作只能忍气吞声。 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 就像之前屠宰场里那些员工们所说的那样,老板之前对他所有的关切似乎都是别有用心的。 并非因为以前所想的,单纯对于员工的赞赏。 只是因为——看上了他的身体。 “我很喜欢你的身体。” 年轻老板不再掩饰的直白声音仿佛裹满了蜜糖。 明明应该因为被老板潜规则而感到愤怒的。 任何一个员工在被老板觊觎身体时都不会感到开心。 但戮怨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酒疏的话后,心中却滋生着不知名的可耻的窃喜。 “所以戮怨,你应该也同意用身体感谢的吧。” 白皙的手臂搂住了自己的脖子,戮怨只感觉到了老板温热惑人的吐息,漫不经心般的声音,还有发丝间颤抖的白色长耳。 全部都美得让他迷恋。 但是,作为厄神的虔诚信仰者,他不该同意的。 哪怕心中汹涌的爱欲再多也不该同意。 “可以吗?戮怨。” 年轻老板眉眼弯弯。 “……好。” 戮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一定是那些罪孽的爱欲在作祟。 又或者只是不想失去工作而已。 所以,他并没有违背神的旨意。 他只是被迫的而已。 “那就抱抱我吧。” 年轻老板看着神情恍惚,精神又开始不稳定的戮怨,轻声道。 戮怨缠绕着绷带的脸庞显得有些阴沉,好似完全不乐意被潜规则一样。 但在老板的要求下,动作却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似乎生怕会弄疼了怀中漂亮的黑发青年,以及那对毛茸茸的白色翅膀。 于是,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浅浅拥抱的酒疏被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微怔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并未抗拒,而是用柔软的脸颊在他怀中蹭了蹭,表示了赞扬:“做得很好,我很喜欢。” 感受着怀中的柔软,戮怨抱着年轻老板的手臂竟然紧张到有些颤抖。 但他尽可能没有表现出来。 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他是被迫的,所以不算触犯了禁令。 就在戮怨如此想着的时候,他的嘴唇上突然多了一抹温软,转瞬即逝。 是年轻老板的一个晚安吻。 “好了,今晚先休息,明天到了h市后,再正式感谢吧。” 酒疏冲戮怨眨了眨眼,意味深长。 为了保证惩戒对象的精神状态,确实需要更亲近一些的关系了。 而对于目前还在纠结中的惩戒对象来说,包养关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 正式的感谢。 听到这句话的戮怨绷带下的眼睛莫名有些闪烁。 即使有着绷带的遮掩也无法掩饰其中的慌乱,以及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羞赧。 显然,他意识到了所谓的正式感谢意味着什么,并因此而产生了许多混乱不该有的情绪。 他努力将这些情绪给压了下去,小心地将怀中的酒疏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然后才动作僵硬地睡在了酒疏身侧。 身为一个被老板强制潜规则的员工,他的表现甚至称得上是乖巧主动。 只有姿势显得格外紧张。 在外人眼中阴森可怖的神态举止在此时完全不见了踪影。 酒疏看了一眼身体僵直,睡姿如同尸体一般的戮怨,有几分忍俊不禁。 于是,拉开戮怨笔直放在身侧的手臂,酒疏枕在戮怨的臂弯,像刚才一样倚靠在戮怨怀中,闭上了眼。 躺在床上的戮怨愣了好半晌,直到酒疏呼吸逐渐平稳,环抱着酒疏的手臂才勉强不再僵硬。 而是愈发小心地将酒疏圈起来,将这个身材颀长的年轻老板完全拢在了自己怀中。 虽然老板在外人眼中算得上是高挑,却能被他完全抱进怀中,就好像他们是彼此丢失的另一部分一样。 这让戮怨有种异常满足的感觉。 他摸了摸自己刚才被亲吻的嘴唇,突然发现自己嘴角的弧度是上挑的,就好像在笑一样。 而他已经不记得上次露出笑容是什么时候了。 因为就连笑容都是爱欲的一部分,是不被允许的。 “……” 收起嘴角不自觉上扬的笑容,戮怨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变得愈发沉默。 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怀中的老板。 而是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被迫的,不是自愿的,所以并不算放纵自己的爱欲。 这样催眠一样的话语对戮怨来说很成功,他很快就平复了情绪。 但他抱着酒疏的手臂却有意无意的,缓缓收紧。 直到将这个年轻老板的腰肢完全困在了怀中。 就这样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直到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落在地板上,戮怨才从沉睡中醒来。 很意外的,他从来没睡过如此沉的一觉,居然没有按照往日的生物钟醒来。 或许是因为怀中抱着的年轻老板,戮怨昨晚的梦境一直很平静,没有像以往一样充斥着光怪陆离的血肉和怪物。 只有怀中温暖的体温和耳边令人欢喜的呼吸声。 直到现在,也好似梦一般。 与年轻老板一起相拥醒来,这样的场景只在他爱欲最为肆虐的时期幻想过,现在却已经成真。 “……” 看着怀中还在沉睡的酒疏,戮怨的目光在自己圈着年轻老板腰肢的手臂上扫过,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将手臂移开。 现在移开会吵醒老板的,所以他不能。 并不是他爱欲作祟,只是身为一个员工要对老板献媚而已。 然后,他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年轻老板熟睡的面孔,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缠绕着绷带的面容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迷恋般在怀中人腰肢上轻轻摩擦的动作。 与他宽厚的苍白手掌比起来,酒疏这个年轻老板的腰肢实在纤细过头。 但当抚摸上去时,触感却柔韧有力,即使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锻炼过的痕迹。 虽然没有像他一样发达的腹肌,但并不瘦弱,依然能摸出手感很好的肌理线条,削瘦的体型有着少年般的美感。 “唔。” 睡梦中的酒疏因为腰间的痒意而微微皱眉。 戮怨这才如梦初醒般停下了动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身体有些僵硬。 掩耳盗铃般将目光移开,不敢再看酒疏的脸,只是将酒疏抱得更紧了一些。 这是为了安抚,免得将酒疏吵醒了。 “……” 很快,闹钟响起,年轻老板睡醒了。 他睡眼惺忪,头顶的长耳朵也蔫嗒嗒地垂在耳侧,但在看到戮怨后,嘴角却显露出温柔到不可思议的笑容。 温柔得就好像自己眼前的高大男人并非一个被随意包养的情人,而是他最为深爱的爱人一样。 “早上好。” 年轻老板的声音温润,在戮怨脸颊烙下了一个吻。 尽管隔着绷带,戮怨依然能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 “早上好。” 戮怨生硬地说着,还学着老板的样子靠近他的脸颊,在年轻老板温和的目光中,在他脸颊轻碰了一下。 他只是因为礼貌才这样做的。 戮怨的耳尖泛起红色。 看着戮怨,年轻老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弯起了眉眼。 随后起身洗漱,戮怨也跟在他身旁,一起洗漱。 两人并肩站在镜子里的样子像极了一对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 “等会儿警察会来做笔录,不用担心,只需要简单说几句就好了。” 戮怨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年轻老板笑了下,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戮怨的脸颊,好像在夸赞他的乖巧。 戮怨愣了下,没有抗拒,反而低下头更方便酒疏动作。 然后,他的脸颊上多了个吻。 “很乖,是奖励。” 年轻老板带着笑的声音让戮怨变得有些沉默,只能蜷缩起手指,一声不吭地继续洗漱。 他只是在尽一个情人应有的义务而已。 所以并不是爱欲,心脏也是自己想要跳的。 很快,酒疏就洗漱完毕了,他走出卫生间换上了一身新的休闲装,戮怨也换好了衣服, 两人收拾整齐后,门外也送来了早餐。 与早餐一起来的还有之前约好的律师和警察。 其实对于有钱人来说,有了律师之后就不需要本人在场了,一切都可以代办。 但是或许是因为这次破获的案子比较大,所以警察需要简单做个笔录。 而在律师的帮助下,戮怨顺利变成了本次案件中一个见义勇为的好心人。 虽然下手有些重,将杀人犯打得面目全非,但是终究是善意的,所以并不作处罚。 而在笔录完成后,嫌犯和受害者也被警方带走了。 “呜呜——怪物!怪物!” 门外,通过门缝可以看到是隔壁房间里被抬出了一头被打的无法动弹,只能用口齿不清的言语不停说着“怪物”的肉猪。 他身后同样被警察带走的还有一头神经质的山羊女。 正疑神疑鬼地看着四周,显然已经被吓的精神失常。 突然,她的目光透过门缝与戮怨对视,仅仅一秒钟就吓得她脸色煞白,不敢再东张西望。 “在看什么?” 年轻老板好奇询问道。Ъiqikunět “没、什么。” 戮怨收回了阴沉的目光,似乎想起了过去一些不友好的回忆,重新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年轻老板看着戮怨,伸出手在他脸颊处抚摸了一下,安抚道:“该走了。” “好。”戮怨漆黑的瞳仁不自知地柔和了下来。 他不是怪物。 他们才是。 他现在被人喜欢着。 哪怕只是因为这具身体。 在走出酒店的路上,酒疏似乎看出了戮怨此时阴郁的心情,伸出手,与戮怨十指相扣。 戮怨走在旁边,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年轻老板握着的手,良久都没有移开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如此亲密地双手交握。 亲密得就好像他以后再也不会是孤单一人。 再也不会被抛弃。 酒店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预定好的汽车,戮怨与酒疏一起坐在了后车座上。 随着车辆启动,车厢内也变得安静下来。 酒疏开始玩起了手机。 而坐在酒疏身旁的戮怨则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目光有些怔忪。 一般来说,被潜规则的话,上司是会在各种场合想方设法调戏人的吧。 酒疏好像并没有这么做。 看着身旁专心敲打手机键盘的年轻老板,戮怨漆黑的瞳仁中映出了他雪白美丽的侧脸。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令他心跳加速。 如果说这是爱欲的话,那他年轻的老板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表现。 至少他的目光从未长久地放在他身上。 这让戮怨不禁有些出神地想,酒疏是真的喜欢这具身体吗? 如果是,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现呢? 还是说是因为这里是公开场合,所以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表现出那种亲昵的举止? “……” 毕竟他也只有这具身体比较吸引人而已,在外人面前保持距离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他本来就是被强迫接受这段关系的,只是为了保住工作而已,他们之间也仅仅是还未完成的肉体关系,并没有更深一步的关系。 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而已。 所以这都是正常的,他也无须在意。 车厢里, 酒疏停下与公司下属发短信的手指,看向了身旁的惩戒对象。 高大的身体坐在车厢里显得极具压迫感,低垂着头颅,虽然没有表情,但是浑身的气息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消沉起来。 像一条突然发现主人并不爱自己的大型犬。 “……” 酒疏忍着嘴角的笑意,伸出手,在前方司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握住了惩戒对象的手指。 虽然只能握到几根手指,但依然暧昧地摩擦了几下,就像一个在公共场合也迫不及待的变态上司一样。 脸部绑着绷带的男人在察觉到酒疏的动作后僵了一下,并没有移开手,只是沉默地接受着年轻老板的亲昵举止。 安分得像个默默忍受上司欺凌的懦弱下属。 只有在黑发中若隐若现的泛红耳尖显露着他真实的情绪。 然后,酒疏就维持着这样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握着惩戒对象手指的状态,直到下车。 机场就在前方, 戮怨是第一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他看着机场外行色匆匆的人群,每一个都顶着狰狞的牲畜头颅,每一个都丑陋得不堪入目。 戮怨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侧这个年轻的老板。 只有他是这机场中唯一有色彩的人。 无论是毛茸茸的白色长耳,还是身后收拢起来的羽翼,都美得与其他牲畜格格不入。 但那从未回头的背影又显得无比冷漠,好像没有人值得他回头看一眼。 至少他并不值得。 酒疏突然回头看了戮怨一眼,表情温和地朝他伸出了手。 “走吧,该登机了。” “……” 身形高大的男人怔怔地看着酒疏,好一会儿才闷声嗯了一声。 握住了酒疏伸出来的手掌。 力道不大,却足以牢牢握住这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不肯放开分毫。 哪怕坐上了飞机,也没有松开。 头等舱的单间里,酒疏看着虽然不吭声,但一直握着自己手不放的惩戒对象,并没有说什么。 相反还露出了笑意,在戮怨的脸颊处轻吻了一下。 “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到了。” 戮怨最近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多休息至少能起到缓和的效果。 可戮怨并没有睡意,比起睡觉,其实他更想多看酒疏几眼。 “不然,晚上的正式感谢会被耽误的。” “……” 戮怨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不是因为期待,只是因为被老板要求而已。 酒疏则坐在一旁,看着惩戒对象闭上眼后安静的模样,目光柔和了一些。 然后,他看了看飞机到达的时间,又打开了系统面板。 他最近一直在研究惩戒对象在原著中的最终结局。 在原著的衍生游戏中,其实暗示过惩戒对象的结局是无尽的轮回,成为怪物更是他的宿命。 在游戏中表现为无法被结束的生命和不断重复的杀戮,永恒的孤寂伴随他左右。 但惩戒对象是个很怕孤独的人。 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或许还不如死亡。 由于出身宗教家庭的缘故,戮怨的童年基本都在阴暗的房间里度过。 每天都在父母的催促下完成对厄神的祷告和虔诚信仰,日复一日地被洗脑,直至最后连自己都相信自己是虔诚信仰着厄神的。 戮怨并不总是沉默寡言的,小时候的他也曾有过调皮的时候。 而他小时候每次犯错误都会被关进黑漆漆的阁楼里,狭窄到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蜷缩在里面,看着周遭的黑暗。 小戮怨每次都会哭得很惨,然后待上整整一天,之后在父母的鞭打下停止哭泣。 每一次惩戒过后,他都会变得更乖,更加沉默。 直至最后变成一个面无表情的孩子,一个父母眼中完美的厄神信徒。 也因此,在戮怨一次偶然外出后,母亲在得知小戮怨可能被其他人摸过头之后才会如此愤怒。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杰作被毁掉了。 而修复作品的方法就是将残次品重新用火焰洗涤。 在被火焰净化过之后,惩戒对象成为了他人口中的怪物,每个人都会嘲笑地看着他,讽刺他的丑陋。 而他只是低着头走过人群,像个真正的厄神信徒一样,不悲不喜。 但酒疏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毫无感情的,他只是将自己的情绪压抑起来,不愿暴露而已。 因为这些经历,惩戒对象变得沉默寡言,不爱与人接触。 同时极其害怕孤单一人身处在黑暗中的感觉。 大概就是那间阁楼带来的阴影,让他直到成年,乃至死亡都无法摆脱。 明明抗拒着与人类的接触,却同时无比害怕着孤独,害怕被父母抛弃在黑暗中的感觉。 希望着有人能陪伴在他身旁,永远不会离开他。 非常矛盾,也非常可悲的一生。 收起系统面板,酒疏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指。 虽然在睡梦中,但依然记得放松力度,就好像在害怕弄伤了他一样。 酒疏回握着手指,与惩戒对象十指相扣,也闭上了眼睛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被空姐叫醒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h市。 一座据说比n市还要乱的城市。 但是却有着格外繁华的旅游景点和商业区。 同时也有着一座号称最古老的厄神教堂。 酒疏觉得这大概有助于帮助他更加了解这个神明。 在原著中关于这位神明的描述大多是似是而非的,并不详细。 而关于教义中描述的神明,他也做了许多研究,已经有了些初步的结论。筆趣庫 当然另一部分原因是这里有一座精神病院,里面关着原著中的男女主。 有空了,他会去看一看他们。 “先去酒店,然后晚上去逛街如何?” 酒疏提议道,戮怨点了点头,听从着酒疏的任何要求。 只是关于晚上的正式感谢,他还是有些犹豫。 因为他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很怕会弄伤了酒疏。 一想到酒疏会露出脆弱的受伤表情,戮怨就会心神不宁。 但是,身为被包养的情人,他大概是不能违背命令的。 所以他只能在今晚尽可能小心地触碰他年轻的老板了。 一定要很小心才行。 不是出于神不允许的爱欲,而是因为对老板最基本的关心。 “耳朵好红,在想什么?” 年轻老板调侃的声音让戮怨从思绪中惊醒,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就好像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一样。 “……没、想什么。” 戮怨与酒疏对视了片刻后才如此回答道。 酒疏眉眼弯了弯,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只是看着他,伸出了手,缓缓扣住了他的手指。 以一种戮怨最想要得到的亲密姿势与他一起走在去往酒店的路上。 而戮怨就这样看着自己与年轻老板紧握在一起的手掌,看了一路。 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让他感觉心脏涨涨的,就连心中对违背了厄神旨意的负罪感都渐渐被压过去,不见了踪影。 只是戮怨没有发现,当他绷带下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时。 h市内,最古老的厄神教堂中,被捆缚在石柱上的神明似乎也同时间流下了一行血泪。 第 71 章 3.10《审判日》(二合一) 夜晚的h市,灯火通明。 街道上也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戮怨抬起头,观察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距离家乡这么远的地方。 与屠宰场所在的没落州市很不同。 高耸的大厦如同一片水泥丛林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都笼罩其中,在夜色中闪烁着霓虹灯光。 而在大厦顶端的巨大灯牌下,被霓虹覆盖的城市路面上则是蚂蚁一样拥挤的人类。 或者说,一头头挨挨挤挤的牲畜。 正不断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像是肉猪进入屠宰间前发出的声音一样,血腥味,消毒水味道混杂在一起。 令人心头升起烦躁的情绪。 尤其是当他站在城市的中心,仰视这片巨大灰色的城市,油然而生的茫然就好像只有他是唯一清醒的存在,也是唯一孤寂的存在。 戮怨曾经以为自己最害怕的是狭窄空间中的黑暗和孤独。 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在这片交错的巨型建筑物笼罩下,空旷空间中的孤独更令人刻骨铭心。 茫然无措。 收回目光,戮怨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变得愈发安静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苍白粗糙的手指有着与年轻老板完全不同的厚茧。 尽管修复能力很强,但依然会残余着屠宰牲畜时不经意留下的细小伤口。 大多都是他十五岁时,第一次进入屠宰场工作留下的痕迹。 那时候的自己,苍白麻木,孑然一身。 哪怕被所有人排斥,被暗地里嘲笑,他也麻木地当做没听见。 只是用自己仅有的能力努力工作,竭尽全力地想要获得在社会角落中的一小块位置。 让自己不至于隔离在整个社会之外,不至于永远被困在孤寂中无法自拔。 同时无比虔诚地乞求着神的宽恕。 祈求神能够宽恕他的罪孽,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普通人,眼中不再是一张张丑陋的牲畜头颅。 他想要变成一个正常人,不再有痛苦,不再有幻觉,不再是怪物。 然而什么都没有改变。 现在的他与那时的自己没什么不同。 依然无比孤独。 “猜猜我是谁?” 一双温暖的手掌突然遮住了戮怨低垂下的眼睛。 他本该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的。 但或许是太过沉迷于回忆,他在眼前变成黑暗的瞬间才反应过来。 身后刻意压低的声音让他停下了下意识想要抬起的手。 感受着覆盖在眼睛上的手掌,戮怨苍白的耳尖突然有些泛红。 “酒疏。” 戮怨低沉磁性的声音唯有在念出酒疏的名字时无比流畅。 就好像已经在心头练习了无数遍一样。 “答对了。” 带着笑的声音让人耳根发痒。 眼前的手掌松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身后搂住了戮怨的脖子。 戮怨鼻间嗅到了他身上玫瑰一样淡雅的香气。 让人迷恋。 然后是一个温软的吻烙在了脸颊处。 隔着略显粗糙的绷带布料,戮怨能感觉到年轻老板唇瓣的温度,仿佛一簇火苗将他的耳尖烧得通红。 心脏也仿佛被火炉炙烤一般,散发着滚烫的温度。 彻底忘却了刚才压抑的孤寂情绪。 是刚才有事走开的酒疏回来了。 “抱歉,等很久了吧。” 酒疏在戮怨耳边道歉,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举止无比亲密。 不过比起h市路边其他更加热情,几乎要吻得拉丝的小情侣们,他们间的举止并不算特别引人注意。 面对身后贴着的温暖身体,戮怨似乎有些僵硬,心脏跳的也越来越快了。 虽然他在心中不断默念自己这是被逼迫的,但耳尖还是不由得红了个彻底。 “没事。” 戮怨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他并没有等太久。 只是他的精神状态不算好,独处时喜欢胡思乱想罢了。 与酒疏无关。 “看我买来了什么?” 酒疏的手指间突然多了一枝玫瑰花。 玫瑰花的香气与酒疏身上的味道很像。 “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回来晚了一些。” 年轻老板脸上的笑容温润醉人,身后纯白的翅膀也很开心地微微展开,美得就像一个幻想。 身形高大的男人着迷似的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如梦初醒般拿起酒疏送给自己的花。 沉默良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缠绕着绷带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只有手指紧张似的蜷缩起来,力度尽可能放的很轻。 害怕弄坏这个对他来说无比珍贵的礼物,并竭力维持着玫瑰花的完整。 “谢谢,我很、喜欢!” 戮怨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的舌头不听话。 在与酒疏相遇之前,他毕竟有太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 因此纵使心中的情绪有多么强烈,说出口的却也只有这单薄的字句。 “那就好。” 年轻老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不善言辞,只是在他脸颊处蹭了蹭,提议早些回酒店。 他们刚才订好酒店后就在h市简单逛了一下,而年轻老板显然看得出戮怨并不喜欢逛街。 其实他出来逛街也只是想要买些东西罢了。 现在该买的东西也买了,是时候回去了。 回去,正式地感谢。 在听到酒疏的话后,戮怨的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之前约定好的事情。 作为被潜规则的员工,他是时候用身体去偿还老板对他的帮助了。 “……” 他只是被迫的而已。 所以没关系,即使发生肉体上的关系也不算违背了神明。 戮怨如此想着,简单说服了自己之后才回答道:“好。”筆趣庫 说完,戮怨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的回答太过敷衍。 与老板特意赠送的鲜花相比,他作为一个被潜规则的员工似乎有些太不称职了。 于是,脸上缠满绷带的男人看着酒疏倚在自己颈窝处的脸庞,顿了顿,在他脸颊轻吻了一下。 表示自己的感谢。 酒疏笑了起来,看出了惩戒对象的意思,于是道:“如果非要感谢的话,背着我回酒店如何?” 说着酒疏在戮怨背上贴的更近了。 得寸进尺的样子就像一个在调戏员工的无良老板。 只为了多去触碰员工那具让他喜爱的身体。 “……嗯。” 身形高大的男人良久才短暂地嗯了一声。 像是被逼迫的一样,耳尖却还有着未散去的红色。 但这个看似被强迫的高大男人背起身后老板的手臂却非常小心,犹如在触碰一件易碎品。 手掌抚上身后的身体,仅仅稍微用力便将身后的酒疏背了起来。 动作间没有丝毫摇晃,显出极大的力气。 酒疏伏在惩戒对象宽阔的脊背上,瞬间失重的感觉让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随即笑出了声。 “很好,力气很大嘛。” “一会儿到了房间也会这么大力气吗?” 年轻老板似乎意有所指。 温热的吐息让戮怨瞬间就僵直了身体。 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 黑发遮盖下的红色耳根泄露着他此时赧然的心情。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似乎也意识到是老板在逗弄自己,便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心中却在想,他不会用那么大力气的,那会弄疼酒疏的。 弄疼老板的话,他身为员工的职责就无法体现了。 所以,并不是爱欲,只是出于一个员工的职责而已。 “不过其实力气大一点也没关系,因为我很喜欢你的身体。” 年轻老板在耳边轻声说着,压低的声线里满是令人面红耳赤的意味。 砰—— 话音刚落,戮怨突然不小心撞到了路旁的电线杆。 不过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护好身后的老板,所以酒疏没有受到影响。 只有他额头的绷带微微泛起红色。 流血了。 显然他刚才撞上去的力度很大,电线杆似乎都晃了晃。 身后的老板似乎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吹了吹。 “吹一吹就不疼了。” 老板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而很神奇的是,似乎真的是这样。 被老板吹过的地方并不疼,反而泛起了难耐的痒意。 “……” 戮怨缓缓收紧了放在酒疏腿弯处的手臂,将年轻老板的身体贴的更紧了一些。 亲密的仿佛不分彼此。 他只是为了感谢老板的帮忙,所以才抱得紧一些的,为了防止老板从身上掉下去。 酒疏蹭了蹭惩戒对象的脸颊,敛去了眉眼中的笑意。 精神状态总算好了一些。 不过为了防止刺激太过,他还是不再逗弄他,安静了下来。 而戮怨背着身后的酒疏,在感觉到酒疏不再说话之后,绷带下的眼睛似乎暗淡了一下。 同时有些出神地想道,虽然是被潜规则了,但是一般被潜规则的话,老板不应该会趁着亲近的机会吃豆腐之类的吗? 难道是因为性别的关系所以会有所不同吗? 但是,如果是喜欢这具身体的话,为什么不会趁着被背起来的时候触碰他的身体呢? “……” 或许是因为不够喜欢吧。 这样想着,体型高大的男人背着身后的青年,低垂下头颅,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起来。 片刻后却突然感觉原本安分搂住他脖子,交错在胸前的手掌动了动。 似有似无地抚摸过他的脖子和肩膀,在那些线条流畅的肌肉处划过,像是觉得手感很不错似的来回抚摸。 “真想快点到酒店啊。” 酒疏手指摩擦了一下惩戒对象的脸颊,看着这个把情绪全都写在眼睛里的惩戒对象,声音轻柔暧昧。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调戏似的语气让戮怨迈步的速度有些僵硬。 他没说话,低下头的动作却暴露了藏在黑发间的耳朵。 接下来的一路上,酒疏时不时都会抚摸他的脸颊和胸膛。 带着笑意的声音让戮怨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了。 身后温软的身体贴在背后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永远都不会分离一样。 戮怨绷带下的嘴唇似乎微微上扬了起来,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弧度,再也没有了自己孤单一人的感觉。 他不是孤独的。 至少在此刻,他有着属于自己的情人。 情人喜爱着自己的身体,喜爱着他。 而对情人来说,他有着无法被取代的价值。 这是戮怨第一次成为一个无法被取代的人。 不是作为一个屠宰场的员工,而是作为年轻老板的情人。 戮怨绷带下的漆黑眼眸变得柔和了许多,就这样背着身后的老板一路走回了酒店。 他们距离酒店并不远,所以很快就到了。 当放下酒疏的那一刻,戮怨心中甚至有些不舍。 但紧接着,他就没空去不舍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酒店房间就要到了,而那约定好的正式的答谢也要开始了。 他的身体会让酒疏满意吗? 戮怨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不是因为爱欲,只是害怕被老板批评而已。 戮怨如此想着,身体有些紧绷,外表看上去更加吓人了。 看得陆续走进电梯的几人有些一个激灵。 好在电梯很快就到了,他们只看到戮怨与身旁容颜美丽的青年远去的背影,被那双十指紧扣的手吸引了注意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毕竟一个满脸绷带的可怕男人和一个年轻美丽,出身良好的青年,怎么都不是合理的搭配。 但没人理会他们的想法。 酒疏与戮怨很快就进入了酒店房间。 “先去洗个澡吧。” 酒疏弯起眼眸,指了指旁边的浴室:“要一起吗?” 戮怨的瞳孔颤了颤,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一副可耻的画面。筆趣庫 他出于对神明的信仰,动作僵硬地拒绝了。 而酒疏似乎早知道答案一样嘴角噙着笑,却仿佛遗憾似的叹了口气,拿起换洗的衣物走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内很快响起的水声,戮怨放在身侧的手紧张地蜷缩起来,脸上即使缠绕着绷带也掩不住那肉眼可见的慌乱。 他在之前并没有过经验,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他从没有幻想过与其他人发生关系的事情。 但是在屠宰场里待久了,面对那些对于床事总是口无遮拦的工友们,戮怨还是耳濡目染了一些相关知识的。 可毕竟没有实践过,他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还有刚才的拒绝……会不会让老板很伤心? 戮怨想起了刚才酒疏的叹气声,还有那张雪白脸庞上的哀愁之色。 无关爱欲,仅仅是出于对老板的尊重,他不该随便拒绝老板的要求的。 不该因为心中的些许难为情就让老板露出伤心的表情。 站在房间里的戮怨沉默着低下头,似乎有些懊悔。 啪嗒—— 赤脚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带着轻快,是酒疏出来了。 还带着水汽的身体走到戮怨身侧,手指从他紧绷的身体上微微划过,温声道:“该你了。” 说完,身材高挑的年轻老板仅仅套着一身松垮垮的浴衣就半卧在了床上。 敛下眸子认真看着之前逛街时买来的杂志和报纸,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随着浴袍下滑露出的雪白肌肤。 顺着浴袍下的阴影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以及更深处的肌理轮廓。 “!”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戮怨的耳尖突然红透,目光也变得躲闪起来。 直到年轻老板朝他投来不解的目光,他才保持着沉默寡言的模样,近乎同手同脚地走进了浴室。 进入浴室后的他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薄唇不禁紧张地抿起,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 然后,他开始按照老板要求的那样,认真清洗身体。 直到清洗完成,又换上干净的绷带,将丑陋的头颅重新包裹了起来。 老板只喜欢他的身体,所以这颗头颅要藏的更加严实才行。 戮怨苍白粗糙的手指将绷带缠绕得比以前更紧了一些。 然后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垂下眼眸,走出了浴室。黑发黑眼的年轻老板依然卧在床上看杂志,似乎看到精彩处,表情认真地看着书页。 甚至都没有发现戮怨已经出来了。 “……” 戮怨看着满脸认真的老板,被他头顶微微颤抖的长耳吸引了注意力。 酒疏的耳朵是会随着情绪波动而发生变化的。 翅膀也是,现在安静地贴服在他线条优美纤细的脊背处,显出劲瘦的腰肢。 看着这一幕的戮怨不知在想什么,耳尖变得更红了一些,片刻后才努力保持着沉默,靠近了床边的酒疏。 酒疏抬眼,看着惩戒对象轻笑。 “已经准备好了吗?” 语调轻浮得像个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潜规则下属的败类上司。 “……嗯。” 戮怨同样穿着浴袍,只是比起酒疏的随意,他将浴袍穿得整整齐齐。 只是酒店里的均码浴袍显然不太适合他,裹得再严实也只能显出他浴袍下肌肉流畅的线条。 比起日常或是穿着工装,或是一身简单衬衫长裤的他,现在被衣料显出宽肩窄腰的他确实很有吸引力。 跟原著衍生游戏中的那个他几乎一模一样。 怪不得能成为备受游戏玩家们喜爱的角色。 每一寸肌肉都匀称恰当,肌肉隆起的弧度是最能体现男性身体线条的恰到好处。 不过分夸张,也不会显得瘦弱,是摸上去会爱不释手的那种肌肉。 酒疏将杂志放到一边,眉眼微弯,朝惩戒对象伸出了手:“那就开始正式的感谢吧。” 戮怨苍白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年轻老板的手掌,力度小心,却有着难以忽视的灼热爱意。 他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去进行下去,就连接吻都显得生涩笨拙。 但老板似乎并不介意,反而贴在他耳侧轻声鼓励道:“很舒服。” 轻柔略带喘息的声音令人止不住的心跳加速,尤其是雪白脊背后那双缓缓展开的翅膀,美得无法言喻。 “……” 戮怨的喉结不自知地滚动了几下,抱紧了怀中的老板。 作为一个员工,他应该让老板更加满意才行,即使不熟练,也要努力变得熟练起来。 房间里的灯光很快就暗了下去,只有月色透过紧闭的纱窗窥见了屋内些许凌乱的呼吸声和黏腻的水声。 直到天色微亮,房间里的动静才渐渐平息。 酒疏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他趴伏在床上,汗湿的雪白脊背上还残留着些许红痕,在白色床单上显得愈发暧昧惑人。 显露着之前的混乱和酒疏对惩戒对象的放纵。 贴在脊背上的羽翼收拢着,随着他还未平复的喘息声而起伏。 身旁,身形高大的男人有些愧疚地看着这些痕迹。 全都是他生疏导致的。 这让他坐立难安,甚至想要去找些药膏来涂抹伤口。 直到被酒疏搂住脖子贴到怀里才勉强安静下来。 “没关系,这具身体让我很满意。” 满意到有些过分了,暂时不想再来第二回了,虽然收敛着力气,但终究有些承受不住。 尤其是熟练程度由开始的生疏到熟稔,进步速度太快了,学习能力确实很强。 年轻老板的评价或许在外人看来很是过分,话里话外都只看中下属的身体,没有丝毫情意可言。 但对戮怨来说却是令他耳根通红。 “嗯。” 他看着酒疏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雪白脸颊处,眉眼轻敛,却依然带着疲惫的美感。 明明是因为他的生疏和不知节制才会如此疲倦,却依然静静贴在他怀中,无比亲昵。 就好像他年轻的老板正在依赖着他,所以不介意他的一切作为。 “……” 从心脏处涌出的幸福感让戮怨只能这么呆呆地看着怀中的老板,很久都没有挪开视线。 直到老板彻底入睡,他才小心地亲了亲老板的额头。 放在老板腰肢上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让老板很满意。 戮怨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一向沉默寡言的面容也显得柔和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才闭上了眼睛,与酒疏一起进入了梦乡。 而他的睡梦中再也没有了自成年后就无法摆脱的血肉噩梦,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喘息,手掌下的温润触感还有老板带着笑的眉眼。 由此而来的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仿佛将他变了个人似的,以往的负面情绪全都消失不见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睡梦中的戮怨似乎察觉到了谁的注视。 疯狂而又阴暗,充斥着厌憎,饱含着对这些同步而来的幸福感的憎恨。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在了梦境中,被他遗忘。 厄神教堂里,神像脸颊上的血泪又多出了一行。 教堂大厅内,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神经质男人看着神像的异状,愈发确信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些记忆画面。 那些未来的记忆画面! 一切变化都是昨晚开始的,似乎就是傍晚时分的事情,他在精神病院里突然感觉了莫名的恐惧感,紧接着就晕了过去,做了一个梦。筆趣庫 在梦里,他和另一个叫做丽琪的女孩同行,一起去寻找厄神,想要神明来拯救末日。 然而,直到真正找到了神明,他们才发现厄神早已疯了。 祂早已变成了世界尽头一大片只会发出污秽低语声的怪异存在。 大部分的言语都听不懂,听得懂的言语都颠三倒四。 比他们这些精神病人最疯的时候还要疯。 当一个人类疯了的时候尚且有医生来医治,而当一位神明疯了的时候,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不过厄神似乎还有仅存的理智,祂也想要不再疯狂,于是祂给出了治疗祂的方法。 但是在那个时候,末日已经太久了,他们根本无法做到。 而现在,末日还未到来,正是去治愈厄神的时候! 那就是——杀掉屠夫! 男主李晟跪在神像面前,仔细倾听着厄神的言语,他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厄神给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厄神一定有祂的理由。 或许是因为被厄神眷顾了的原因,李晟突然发现自己能听懂厄神的声音了。 比起记忆中彻底疯狂的厄神,现在的厄神似乎还有些许理智,说话尽管依然不太通顺,但基本能听懂意思。 窸窸窣窣—— 神像脸庞上还在不断渗出鲜血。 李晟虔诚地记下了每一句话。 【杀杀杀——】 【杀掉——幸福的】 【杀掉所有——】 【——人类。】 杀掉屠夫和他身边的人类,还是杀掉所有人类? 李晟莫名有些战栗地停下了笔,他抬头看着神像。 那被捆缚在石柱上的神没有了往日悲天悯人的神态,在鲜血的覆盖下,反而显出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应该是杀掉屠夫和他身边的人吧。 李晟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握着笔的手开始不受控地颤抖起来,连连磕了几个头,向神明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后才屁滚尿流地离开了教堂。 第 72 章 3.11《审判日》(二合一) 酒店房间里,在经过了疲惫的一夜后,年轻老板睡得很沉。 戮怨醒的要早一些,他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低头去看怀中熟睡的年轻老板。 目光在他雪白的脸庞上凝视了许久,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被自己搂在怀中的老板身体显得很纤细,露在被单外的肩头还残余着昨晚留下的痕迹。 虽然依然很愧疚自己的生疏,但戮怨的目光却忍不住一遍遍地停留在那些痕迹上。 苍白粗糙的手指也下意识地在老板肩头摩擦,迷恋于细腻柔软的触感。 与他硬邦邦的身体不同,老板的身体显得很柔软。 无论是手臂还是腰肢,都软的不像话。 似乎想起了昨晚的某个画面,戮怨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敢再继续了。 他当时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要让老板更加满意才不小心将老板的腰折的那么厉害。 “……” 想起当时一向温和从容的老板脸上露出的失神之色,戮怨呼吸变了一些,在努力将脑海中的画面压下去后才总算恢复了平静。 他只是个被潜规则的普通下属而已,一切都是为了让老板更加满意,所以才会去做那些事情的。 不涉及爱欲,仅仅只是被逼迫的而已。 为了缓解心中的负罪感,戮怨在心中如此重复着,渐渐说服了自己,然后又抬眼,继续盯着怀中的老板看。 被绷带包裹着的脸看不出表情,漆黑瞳仁里却仿佛有着某些从未有过的亮光。 直到正午时分,年轻老板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才移开视线,恢复了沉默的样子。https:ЪiqikuΠet 就好像直勾勾看了老板一个多小时的人并非自己一样。 “醒来很久了吗?” 年轻老板眨了眨眼,看着自己完全贴在戮怨怀中的身体,声音还带着未散去的沙哑。 即使昨晚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嗓子还是显露出了昨晚的放纵。 想到这里,戮怨眼前突然浮现出昨晚酒疏轻咬着嘴唇,压抑喘息的模样,抱着酒疏的手臂下意识地微微收紧,沉默半晌才答道:“没有。” 他没有醒来很久,不过一个多小时而已。 而年轻老板似乎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弯起了眉眼,盯着戮怨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他身体逐渐僵硬后,才起身准备去洗漱。 今天的惩戒对象精神状态变的格外好,就好像已经痊愈了一样。 只是想起上个世界最后出现的意外情况,酒疏知道这个世界只怕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 末日到来的时间就在三个月后,不过想起原著衍生游戏的剧情,酒疏不确定这个时间会不会发生变化。 比起原著中简单明了的末日探险打怪,游戏的剧情显得更加晦涩。 游戏中的剧情其实算是发生在原著剧情线结束之后的。 那时候的男女主已经见过了厄神,发现了厄神已经陷入疯狂,同时希望破灭。 但是在游戏中,厄神给出了一个可以拯救祂,从而拯救世界的线索。 厄神似乎也不想要就此陷入疯狂,所以祂将男女主们送到了一个遍布血肉的城市。 同时将男女主们曾经见到过的血肉怪物们全都复活放到了那座城市里,要求男女主们从一个个关卡中寻找线索,找到治疗祂的方法。 而作为男女主最害怕的怪物屠夫,它也复活了,并且拥有了不死之身。 不但会无情杀死各种靠近的怪物,连玩家它也杀。 冷漠残酷到每个处决画面都要打满马赛克的程度,一刀下去肠子内脏流了一地,无愧于它屠夫的名号。 同时血条厚的离谱,怎么也杀不死。 最后就连手握存档能力的游戏玩家们也只能退避三舍,一次次死在它的刀下。 当然也有许多游戏玩家主动找上屠夫,只为了体验被屠夫用不同方式处决杀死的感觉。 无论是直接砍死还是被像牲畜一样吊在倒钩上,玩家们乐此不疲。 据说看着游戏中高大苍白,肌肉结实有力的屠夫冷漠地高举起屠刀的样子,会给玩家们别样的刺激感。 言归正传,当玩家们完成了游戏中给出的一系列困难关卡,最后终于找齐了线索,走到最后一关时,操控着男女主的游戏玩家们却发现要拯救厄神,还需要办到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杀死屠夫。 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好在游戏总有通关方法,游戏玩家可以通过将屠夫引诱出这座城市来达成目的。 最后完成了所有任务之后,玩家们只会看到自己操控的角色推开被血肉包裹着的门,重新回到了世界尽头——厄神所在的地方。 瞳孔中映出了厄神的模样。 至此游戏结束。 游戏官方似乎留下了一个悬念,只在后来发售了有关屠夫的小游戏。 似乎在证明被引出城市的屠夫从未死去,一直在末日里继续砍砍杀杀,重复着自己的宿命。 而曾有游戏玩家们猜测,厄神也许最终并没有恢复正常。 因为从游戏最后的画面中,瞳孔里映出的还是大片扭曲的血肉,耳边也回荡着细碎的呓语声。 尤其是屠夫也并未死去,他们的任务或许并不算完成。 当然,也有阴谋论者认为,一切都是厄神的阴谋。 他们根本不可能治愈厄神,已经疯了的祂说不定并不想要变正常,祂只是在利用玩家,帮祂除去自己不想要的东西。 比如屠夫。 但没有玩家知道厄神为什么要对屠夫怀抱着恶意,就像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游戏中的怪物里只有屠夫是无法被杀死的一样。 他们只是对厄神本身抱有怀疑。 甚至觉得末日就是厄神带来的。 毕竟祂在原著中描述的模样就是大片扭曲的血肉。 在游戏中还可以随意复活血肉怪物,甚至能将玩家们放置于一座浓缩着原著中所有怪物的血肉都市里。 要说跟那些遍布世界的血肉没关系,玩家是不相信的。 酒疏其实也这么觉得。 末日当然跟厄神脱不开干系。 也跟屠夫戮怨脱不开干系。 毕竟他们本身就是一个灵魂。 甚至有很大可能连精神状态都是互通的,因此才会同时陷入彻底的疯狂。 屠夫疯狂后自杀,厄神疯狂后则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肉世界。 虽然不知道他们彼此间究竟是谁影响谁,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两个决不能同时陷入疯狂。 卫生间内,正在洗漱的酒疏敛下眉宇间的思索,吐出了口中的漱口水。 抬眼,看着镜子中跟自己一起进来的惩戒对象,虽然脸上蒙着绷带,但是能看出浑身的气息变得轻松了许多,犹如卸下了重担。 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那么末日到来的时间很可能会推迟。 甚至改变原著中厄神疯狂的结局。 “一会儿出去逛一逛吧!”酒疏提议道。 尤其是厄神教堂,是时候去看看了。 蒙着绷带的高大男人低头看着身侧的年轻老板,点了点头。 他会同意老板的任何要求。 哪怕他并不喜欢外出。 但只要能看到老板开心的脸,他就满足了。 不是什么爱欲,仅仅是对于老板的尊敬和身为一个员工的职责而已。 看着年轻老板抬起脸看着自己的模样,戮怨如此想着,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移开视线。 由于他比常人都要高的庞大体型,年轻老板每次只能抬起脸看着自己,戮怨以为自己早已习惯。 但这次,老板的嘴唇似乎变得格外红润光泽。 就像在诱人亲吻一样。 事实应该也确实如此,毕竟他才刚被老板包养,老板想要获得一个亲吻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身为员工,他应该满足老板的任何要求。 想到这,戮怨便顿了顿,低下头,按照老板的想法亲了下去。 之前还生疏的吻技现在已经变得熟练了许多,直到年轻老板气喘吁吁,他才停下动作。 他看着老板,在等待着老板的夸奖。 不过这次年轻老板这次似乎怔了一下,片刻后才轻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声音温柔:“嗯,很乖。” 虽然刚才并不是想要亲吻,只是想要得到戮怨更加明确的意见,看看他想去哪里罢了。 h市 郊外的精神病院里, 众多安保人员正在院内巡逻,一遍遍找寻着昨晚逃脱的病人李晟,可却毫无线索。 最后只能承认,那个精神病人真的逃脱了层层防护,逃出了精神病院。 只能一边向外通报逃脱了一名病人,一边加强了精神病院的守备,确保不再逃出任何一名病人。 而此时,就在精神病院的某个狭窄房间里,一个被拘束带困在床上的长发女孩似乎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她汗流浃背地睁开了眼睛,满脸的惊恐和悲哀之色。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已经注定变成末日了! 想起自己在记忆中看到的那些画面,她面色悲哀,同时也有着无法遮掩的恐惧。 她再也不想要回到那个可怕的末日世界了。 没有一个正常人,全都是疯子和怪物,就连记忆中那个男友也在寻找方法拯救厄神时死去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正常人,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丽琪害怕极了那种感觉。 却忍不住一遍遍回忆着记忆中的那些画面,这让她的精神状态愈发不稳定。 直到片刻后,她突然看到面前多了一个人。 神神叨叨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正是她记忆中的男友李晟。 “嘘,我知道你一定已经恢复记忆了,我是来告诉你一声,那都是厄神的恩赐,祂让我们获得了前世的记忆,现在我们可以在末日到来之前拯救厄神,拯救这个世界了!” “暂时没办法放你出来,这里守卫太严密了,等过段时间再放你出来,现在我先去找到屠夫,然后先试试看能不能干掉他。” “如果能直接杀死屠夫,还有他身边的人类,末日就不会到来了,我们就得救了!” 李晟神经质地说完了一大串话,然后不等丽琪回答就小心地看了看门外的警备人员,偷偷溜走了。 只留下说不出话的丽琪目眦欲裂,她的嘴巴之前被医生用布条蒙着嘴巴防止自杀,现在根本发不出成音的句子。 等等!别去!别去杀屠夫! 丽琪说不出话来,只能像疯子一样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记忆中的男友溜出了精神病院,声称要去杀掉屠夫。 她知道这是因为男友没有得到全部的记忆,没有得到最后的真相。 前世,在发现真相之前,男友就在找寻拯救厄神的方法时死了,只有她发现了一切的真相。 整个世界进入末日都是因为厄神。 因为厄神疯了,并且对世界上的一切都饱含着憎恶之情,包括祂虔诚的信徒们。 祂想要灭绝所有人类,所有星球上的生物。 厄神才是这世上最大的疯子。 或许也正因如此,他们这些疯子才能成为那个末日世界中的幸存者。 因为他们都是疯子。 想起记忆中满心虔诚的自己在发现真相时的绝望与崩溃,丽琪现在仍然感同身受。 脸上更是扑簌簌落下几行眼泪,抽噎起来。 虽然曾经无比虔诚地信仰着厄神,但是厄神的疯狂依然让她胆寒。 本来将其视为至高无上的神灵,是她在天上的父,后来却发现那高高在上的神只是大片扭曲的血肉和混乱的呓语。 只是一个疯癫到极致的恐怖存在。 这完全颠覆了她的信仰。 尤其是陷入疯狂后的祂曾告诉她和男友拯救祂的方法,他们满怀希望地去了。 付出了所有努力走到最后却发现一切都是骗局,都是厄神的骗局。 其实祂早已习惯了疯狂,也不想要变回正常。biqikμnět 在祂看来现在的自己很正常,祂甚至是排斥着正常的。 在祂看来,只有疯狂才是正常的。 祂想要一切都变得疯狂起来,所以血肉遍布世界,只有疯子们被留下了下来。 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徒劳。 厄神只是为了将屠夫赶出城市,赶出祂的精神感知范围罢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丽琪隐约能猜出屠夫必定与厄神有着某种联系。 而厄神憎恶着它的存在,想要将它彻底抹除。 所以在记忆的最后,满怀期待的她只看到了更加疯狂的厄神,疯狂到让人看一眼都会晕厥。 世界也彻底没有了希望。 因为厄神已经达成了祂的目的,她这个人类也没有了利用价值,被重新扔回了那个可怕的血肉世界。 记忆中,那时,疯狂的神发出愈发可怖的呓语声,与层层叠叠的人类笑声重合在一起,就好像在庆祝着自己的成功。 而祂面前,是变得更加猩红的世界。 “好可怕……好可怕……” 房间内,丽琪用被布条蒙住后含混不清的声音喃喃自语起来。 不能杀掉屠夫,不能听从厄神的任何指令。 因为祂早已疯了,祂只想要变得更加疯狂,变得更加恐怖。 哪怕祂已经恐怖至极。 回忆着记忆中那些恐怖的画面,还有那个疯狂至极的可怖神明。 她的脸色愈发惨白。 神态又回到了往日精神不正常的状态,甚至比起往日更加恶化。 显然,就像变得有些神经质的男友李晟一样,丽琪在获得了前世的记忆后,也同样继承了那份在末日中不断积累增加的疯狂。 加剧了她的精神负担。 现在满脑子都只有对于神明无尽的恐惧。 而这一切,成功再次逃出精神病院的李晟都一无所知。 他只是拿着自己特意返回精神病院后,从房间里取回来的神像,神情狂热地做着祷告。 他在向神明祈求指引,让他能够找到屠夫。 他之前只从神明口中得知屠夫来到了这座城市,却不知道屠夫究竟在哪里,这尊神像应该能给自己一些指引。 窸窸窣窣—— 耳边传来了嘈杂不清的声音,李晟毕恭毕敬地记下每一个字句。 因为只是一尊小型神像,所以神的力量附着的不多。 并不是神真的在他耳侧说话,只是类似指路的功能罢了。 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很快,在神像的指引下,他朝着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区域走去。 他要去杀掉屠夫和他身边的人类。 虽然不知道屠夫身边怎么会有其他人,但是或许是偶然路过站在屠夫身边的人类吧,到时候全都杀掉就是了。 这样想着,李晟走的愈发快了。 他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来到了城市的繁华地带,正站在角落里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想要找到神像指引的屠夫。 他没见过屠夫生前的模样,但屠夫的高大可怖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就出现在附近,一定能够被一眼看见。 更何况曾经那一家食人魔告诉过他,屠夫生前脸上也一直绑着绷带,从没人见过他绷带下的样子。 身材高大,绑着绷带,这些特征都是无比显眼的。 果然,李晟迅速就在街道上的一个商店门口发现了屠夫的踪迹。 身形高大的屠夫几乎与末日后的身高差不多,差不多有两米,站在人群中极其显眼。 身材也依然庞大健壮,浑身犹如大理石雕琢而成,充满了冰冷坚硬的气息。 蒙着绷带的脸却让人瞬间想到了末日后那个阴森可怕的屠夫。 李晟看着不远处的屠夫,咽了下口水握紧了口袋里的枪。 面对这个尚且是人类的屠夫,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可这终究是神明的旨意,不得不做。 李晟掏出了枪,刚要对准屠夫,下一刻就发现屠夫身边还有一个人。 不是路过屠夫身边的陌生人,而是一个与屠夫手牵着手的高挑青年。 “!!!” 李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可是知道屠夫有多恐怖的。 记忆里,每一次与屠夫的碰面都会弥漫着血腥味。 明明有着与人类相似的身体,但屠夫几乎从不说话,一见面就是举刀砍人。 被绷带缠绕渗血的眼部只会传来冰冷的注视。 仿佛在看着一块死肉般毫无生气。 李晟从未想到,末日前的屠夫竟然会有一个如此亲密的情人。 是的,情人。 李晟看着他们,只能想到这样的词汇。 街道边,身形高大的屠夫低头看着身侧黑发黑眼的青年。 虽然看不到表情,却莫名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上透露出的愉悦气息。 与末日中气息冰冷骇人的他判若两人。 在李晟获取的记忆里,屠夫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跟普通人相爱的人。 怎么看都像是会随时杀了伴侣,然后烹煮吃掉,一个典型的冷血杀人魔。 而他身旁的情人虽然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样貌。 也能依稀判断出是个容貌美丽的人,与屠夫极其不相配。 这样想着,李晟突然又看到屠夫身旁的情人撒娇似的朝着屠夫伸出了手,而屠夫竟然也乖巧地低下头,接受了情人的抚摸。 好像一条被情人饲养的,无比忠心的大狗。 李晟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屠夫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温顺的一天。 与记忆中的冷血屠夫完全不同。 窸窸窣窣—— 【杀——】 【杀——】 杀掉所有人。 直到手中的神像传来神明疯疯癫癫的呓语声,李晟才连忙振作精神。 远在教堂中的厄神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而就在李晟将枪对准他们时,却发现两人早已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了市中心外围的区域。 李晟暗恨自己的犹豫不决,只能也打了一辆车跟在后面。 可谁知车外景色越来越眼熟,这才发现是通往厄神教堂的路。 屠夫和他的情人居然要去厄神教堂! 简直是找死! 李晟震惊地看着这辆车在教堂门前停下。 手中的神像震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了,显然是神已经察觉到了屠夫的到来。 【所有——杀——杀——】 李晟耳边,厄神愈发颠三倒四地说着。 祂陷入疯狂的理智已经让祂无法组织起完整的句子,却依然能显露出其中隐含着的凶残杀意。 祂想要杀掉所有影响自己的东西。 所有活物,所有信徒,所有人类! 首先就是要杀掉那个最近一直在给自己同步幸福情绪的另一个自己。 那些污浊的,肮脏的,污秽至极的情绪,甜腻到祂想要呕吐! 【幸福——杀】 【杀——】 厄神不断呓语着。 远在世界外的本体更是愤怒癫狂般膨胀撞击着世界壁垒,似乎很想要直接闯入这个世界,杀掉自己想要杀的一切。 祂不需要污秽的感情,祂只想要一直疯狂下去。 所以祂要解决掉所有会影响祂继续疯狂的因素! 祂能感知到另一个自己是因为一个人类才产生幸福情绪的。 对祂来说,会因为蝼蚁一样的人类而感到幸福,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无比耻辱恶心的事情。 祂难以忍受这样的羞辱。 祂是至高无上的神! 是厌恶一切肮脏情感,摒弃污浊的神,祂怎么能产生那些温暖腻歪的情绪,怎么能与一个人类如此亲密。筆趣庫 真让祂恶心! 无论是另一个自己,还是那个人类都必须去死!只有他们死掉,祂才能获得片刻的平静! 厄神疯癫地如此想着。 与此同时,教堂内的神像上也渗出了更多的鲜血,几乎要将整具纯白雕像染成猩红色。 啪嗒—— 随着神像上的鲜血滴落在地上,整座教堂内部都响起了人类无法听见的窸窣声,也变得愈发阴森起来。 祂似乎决定要亲自动手处理掉屠夫了。 咯哒咯哒——教堂上空的吊灯螺丝变得松动,没人注意到这摇摇欲坠的吊灯正对着神像前祷告的位置。 只等人一站在这里,吊灯就会立刻砸下。 同时,教堂内的圣水也汩汩涌出,慢慢将地面浸湿,毫不在意教堂内还在祈祷的信众们。 滋滋—— 教堂内老旧的电线在此时彻底老化断裂,在离地面不远的地方晃荡着,似乎随时会浸泡入地面的水洼里。 撕拉—— 就连教堂钢琴旁边还没来得及替换的琴丝都被一阵风吹动,刚好悬挂在了门前不远处。 与墙壁上装饰性的丝带钩在一起,横跨在空中,在阳光下几乎隐形,却带着锋利无比的冷光。 似乎只要有人快步走来,就会被这根丝线扯掉头颅。 教堂外,李晟咽了下口水,虽然隐约意识到神明想要亲自解决掉屠夫,但他握紧手中的枪,还是决定跟进去。 无论能不能杀掉屠夫,他至少要在神明面前体现出自己的价值,那样才不辜负神明给予自己前世记忆的心意。 “这里就是教堂了,据说是最古老的厄神教堂。” 下了车,年轻老板站在教堂外看了看,为戮怨介绍着。 说完,他看了看头顶刺眼的阳光,发觉已经是正午时分了,便决定一会儿逛完教堂一起去吃午餐。 “一会儿你想吃什么?” 酒疏牵着戮怨的手掌,体贴地询问道。 而戮怨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与老板紧握在一起的手,悄悄收紧了手指,默默回答:“都可以。” 而年轻老板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觉得很像是敷衍,继续追问着。 言语间亲密得如同一对正常情侣一般,而非一对见不得光的潜规则情人。 戮怨感受着自己心脏处传来的温暖感觉,正要回答,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了头,正对上了教堂正中间那尊高大的神像。 被捆缚在石柱上的神明原本眉眼慈悲,此时却染满了血色。 一群教士惊惶的围绕着神像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他走入教堂的那一刻,白色大理石雕刻出的神像半敛着的眸子似乎突然睁开了,漆黑瞳孔中满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似乎想要亲眼看着自己厌恶的存在死在面前。 以此来宽慰自己这段时间被恶心到的心情。 滋滋—— 电流声在加剧。 头顶的吊灯也即将掉落。 “怎么了?” 戮怨身后,年轻的老板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惩戒对象,轻声询问着。 说着抬起头,看向了教堂内部。 正好与那双半敛的眼珠对上了视线。 教堂内似乎一瞬间就变得安静下来。 滋滋—— 即将掉入蔓延整座教堂的水洼中的电线突然停下了摇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吊灯的螺丝也顽强地坚持住了吊灯的重量。 只有那根钢琴琴丝还未来得及被放开。 “去死吧屠夫!” 电光火石间,李晟快步冲进教堂,举枪就要射击屠夫,可却轻易被屠夫身旁柔弱美丽的情人绊倒在地。 “!”李晟一脸茫然,身体重重摔落在地。 由于此时的教堂内到处是积水,溅起的水花足有半米多高。 酒疏眉头微皱,避开了水花。 可或许是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短短的一两秒钟,他没能察觉到脚下湿滑的地毯,在积水中险些滑倒。 待稳住身体后,只感觉脸颊有刺痛的感觉传来。 “?” 酒疏抬头,看到脸颊旁边有一根即将从丝带上掉落的琴丝。 原本悬挂着的高度是绝对碰不到他的,但就是正在掉落的片刻间,割伤了他的脸颊。 “……”酒疏若有所思地拿起这根纤细的柔韧琴丝。 摸了摸脸颊处,鲜红的颜色渗出,染红了指尖。 【!!!】 一瞬间,教堂内变得极度死寂。 第 73 章 3.12《审判日》(二合一) 教堂内,神像原本阴森盯着戮怨看的眼珠猛地停住了。 转而开始盯着人类脸上缓缓渗出的血色。 刺眼至极的血色。 在人类低下头似乎吃痛地抚摸脸颊时,祂原本还回荡在教堂内的窸窣声也消失了。 就好像情绪极度激动之下连声音都发不出了一样。 世界外,原本还在猛烈撞击世界壁垒的本体更是完全停滞了动作,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 原本正在看着神像的戮怨第一时间扶住了快要倒下的年轻老板,目光在触及老板脸上的伤口时瞳孔紧缩。 受伤了。 都怪他刚才没注意到危险。 “我没事。” 说着,酒疏面色不变地擦去脸上的血痕。 这点伤口算不上什么,他在意的是那根割伤了自己的琴丝。 “很疼。” 身形高大可怖的男人低头看着身前的老板,突然低声说着。 像是替酒疏做着回答。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年轻老板脸上的伤口,又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下了手指。 那道红线一般狭长的伤口在老板雪白光滑的脸颊上显得很刺眼。 戮怨受过很多次比这道伤口更重的伤,但从没有哪次会让他感觉如此难受。 难受到心脏都揪在了一起。 酒疏被戮怨苍白的大手捧住了脸颊。 下一刻,就感觉脸颊处有若有若无的风吹过。 “吹吹就,不疼了。” 戮怨的声音低沉,带着他特有的阴郁味道,此时却显得格外认真。 并非爱欲,仅仅因为他身为一个被老板包养的员工,应该要时刻关心老板的身体健康,确保老板不受到一丝伤害的。 毕竟刚才全是因为他的失误,才导致了这一切。 酒疏抬眼,看着戮怨弯起了眉眼:“嗯,谢谢,已经不疼了。” 看着戮怨与酒疏亲密的模样,身后,原本盯着酒疏脸颊的神像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戮怨身上。 视线也重新变得阴沉森然起来。 而且不知为何,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阴沉。 简直就是耻辱! 身为祂的一部分意识,纵然只拥有一具丑陋的人类躯体,也不该沉溺于肮脏的爱欲之中,如此亲密地靠近一个人类。 还有那轻浮的举止动作,恶心! 另一个自己真是令祂作呕! 是的,就是因为这个。 绝不是因为看到那个人类居然会对另一个自己露出笑容。 祂只是太过厌恶另一个自己身上充斥着的那些肮脏的,不洁的污浊爱欲而已。 并没有其他原因。 与此同时,躺在地板上,刚缓过劲儿来的李晟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屠夫低头凑近情人脸颊的一幕。 神情顿时有些惊恐起来。 他也是进了教堂后才发现屠夫这个情人特别美丽。 与高大阴森的屠夫比起来,简直就是美女与野兽的差距。 尤其是屠夫蒙着绷带的脸靠近时,显得格外阴森,简直就像是在威胁自己的情人一样。 哪怕他下一秒拧断情人的脖子,李晟都不会觉得意外。 但最后,屠夫却只是吹了口气,举止轻的不可思议。 而那个外表美丽的情人也没有露出丝毫恐惧的神色,反而很满意似的露出笑意。 亲昵得就像一对正常情侣一样。 然而,怎么可能正常! 那可是屠夫啊! 那个总是冷漠地举起屠刀,砍碎一切挡在他面前的活物的屠夫。 李晟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刚才,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被这个情人给绊倒的。biqikμnět 这两个人绝对都有问题! “你——你们!去死吧!” 李晟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多想。 他握紧手中的枪,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神明给自己的任务。 把屠夫连带他身边的情人一起做掉! 但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原本正捧着情人脸颊的屠夫低头看着他。 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光。 砰—— 他被一脚踩了回去。 巨大的力气让他痛得哀嚎一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背上被屠夫踩着,连手中的枪都被踢到了一边。 他知道自己此时根本斗不过屠夫。 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教堂中的神像。 位于教堂彩窗后的神像被捆缚在石柱上,白色的大理石表面已经被之前不断滴落的血泪变成一片厚厚的血污。 只有那双半敛着的眸子看向了教堂门口处的位置,死死地盯着。 似乎在看着一旁屠夫与情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又似乎在注视着他。 见此,李晟不禁兴奋起来,脸上露出近乎神经质的狂喜:“我主,他们已经来了!快啊!快杀掉他们!” 李晟是知道神对屠夫的杀意的,一定会立刻将这些冒犯了神明的家伙给杀掉。 “……” 一旁的酒疏原本正低头摸着手中锋利的琴丝,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言便抬起头,看向了教堂内的神像。 那个男主李晟口中即将杀掉自己的神明。 酒疏之前调查过男女主的相关资料,确认这就是原著中的男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像原著中一样,等到末日降临才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 反而是现在就出现在了外界,还口口声声说要杀掉他和惩戒对象。 难道真的与厄神有关吗? 毕竟能被男主称为“我主”的存在,也只有厄神了。 【!!!】 目光相对之时,神像上原本正不断渗出的鲜血戛然而止。 似乎瞬间就变回了原本无知无觉的石像,好像李晟口中不断呼唤的神明不是自己一样。 而酒疏依然静静地看着神像。 漂亮的桃花眼中映出了神像此时狰狞恐怖的容颜。 单从外表看,神像现在的样子很奇怪。 纯洁的白色大理石身躯被血色覆盖,只剩下一双阴森森望着远处的眼睛。 被笼罩在教堂彩窗打下的圣洁光芒之中,却丝毫不显得神圣,反而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充斥着疯狂与血腥的意味。 看来,与惩戒对象逐渐好转的精神状态不同,厄神的疯狂程度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极端。 也许已经连他都不记得了。 酒疏垂眸,看着手中的琴丝,不再注视神像。 像是已经对这个想要杀掉自己的神明失去了兴趣。 这本该让神像感到开心的。 毕竟祂厌恶着人类的亲近,从不喜欢靠近人类污浊的情感。 爱欲、憎恨,一切污秽至极的事物。 甚至厌恶着人类的注视。 祂恨不得人类全都死光。 更是无比憎恶着屠夫一直传递来的幸福情绪,而那些情绪全都是因为这个蝼蚁一般的青年。 他的注视只会让祂感到不适。 但是—— 教堂里,沾满血污的神像不知为何,陷入沉默。 似乎对自己此时杂乱无章的想法感到不解,分不清自己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将布置好的死亡陷阱全都解除,还不小心伤到了那个人类的脸颊。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盯着那道伤口看了许久,心中更是有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感在蔓延。 至今都没有完全消退。 还会因为人类移开视线而感到难过失落。 【……】 神像陷入了混乱的思考。 为什么? 肯定是因为祂太讨厌人类了,所以连人类受伤都很讨厌看到,也不喜欢看到人类不看自己。 拆陷阱也是为了先杀掉另一个自己,不想先杀掉人类。 对,没错就是这样。 疯疯癫癫的神像如此确信着,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出这些理由毫无逻辑可言。筆趣庫 对了,伤口流血了。 人类流血会很痛吧。 那个人类会不会很难过。 当时他确实看起来很难过。 祂不喜欢那个人类,所以也不喜欢看到那个人类露出难过的表情。 祂想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不过不能是对着另一个自己笑。 就在神像的思绪逐渐混乱不堪,满脑子都是酒疏受伤时的样子时,李晟嘶哑的声音突然传来。 声嘶力竭地向众人揭示神的旨意。 “你们是被神明憎恶着的不洁!” “我主不会放过你们的!等着瞧!你们很快就要在主的审判下走向末日了!哈哈哈!” “厄神的光辉之下,你们终将走向灭亡!” 说着,李晟还不忘阴森森地盯着屠夫和他的情人看,意思是他指的就是他们两个。 神明已经将他们两个记在黑名单里,随时要杀掉了。 因为神明憎恶着他们! 屠夫身旁的情人专注地看着他,似乎对这番话当了真。 砰——!!! 墙壁边原本装饰用的画框突然失去了支撑,重重砸下。 将李晟高昂着的脑袋砸的头破血流,晕死过去。 终于再也没办法说出令神明感到莫名烦躁的话语了。 而且,刚才那个人类受伤也是因为他行事莽撞。 虽然是祂让他杀了屠夫和人类的,但是祂可没让他如此横冲直撞,害的那人受伤。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废物! 难道不知道祂不喜欢看到人类受伤吗? 居然敢对自己如此阳奉阴违,区区一个人类,活该被砸! 疯癫的神像如此想着,丝毫不在意这个刚才还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的信徒。 只是瞥着那个黑发人类的身影,似乎在害怕他真的将李晟的话当真。 虽然那确实是真的。 教堂内,踩着李晟脊背的戮怨看着被一副画框砸中的李晟,缠绕着绷带的脸庞看不出情绪。 半晌,确认他已经没有能力伤害到老板之后,他才松开了脚。 他不知道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突然冲出来试图枪击自己,还间接导致老板受伤,但是他决不允许老板再次受到伤害。 这样想着,戮怨突然又看向了教堂内的神像。 之前就是因为过度专注地看着神像,才没有发现身后来人,导致他的老板受了伤。 这座教堂里的神像与戮怨记忆中神圣伟岸的神明差别很大。 满身血色,不像是个至高之神,反而像是一个充满了怨恨的怪物。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神像半敛着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充满了不知缘由的恶意。 就连整座教堂都充斥着吊诡的氛围,无形的压迫感让他的神经紧绷。 竟让戮怨有种厄神真的想要杀掉自己,审判自己罪行的错觉。 可那个满口胡言的陌生人疯疯癫癫的,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他虔诚地信仰着厄神,遵守着厄神的一切命令,厄神不可能会对他抱有恶意。 戮怨知道,大概是自己又犯病了。 总是会感觉到别人想要伤害自己,现在甚至觉得神也想要伤害自己了。 “教堂里有点乱啊,今天或许来的不是时候,我们改天再来教堂吧。” 酒疏的声音打断了戮怨的出神。 他看出戮怨的情绪不太对。 他知道应该是因为距离厄神太近了,两者的精神状态有一定的同步。 导致原本精神状态很好的戮怨也变得不太好起来。 看来厄神暂时不能接近了,还是要先恢复戮怨的精神才行。 “嗯。” 戮怨闻言,沉默收回注视着神像的目光,顺从地朝着酒疏点了点头。 对于身侧年轻的老板他一向是言听计从的。 更何况,现在的教堂确实乱成了一锅粥。 神像的变化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周边围了一圈的神职人员们根本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神像怎么一会儿流泪一会儿不流泪。 但是面对这神迹一样的血泪,他们还是愈发虔诚地祈祷起来,乞求着神明的宽恕。 信徒们也纷纷跪地乞求着神明显灵。 戮怨身为一个虔诚的信徒,本该也像他们一样跪在神像前虔诚祷告的。 可他却在年轻老板的要求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只给神像留下了一个亲密依偎在一起的背影。 看着对区区一个人类言听计从,温顺如宠物的另一个自己,神像的目光变得愈发冰冷起来。 显然对这个满脑子肮脏爱欲的另一个自己满是厌恶。 尤其是在看到另一个自己低下头,亲了下酒疏脸颊,随后相拥着离开教堂之后,神像浑身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阴冷气息。 没人能看出神像在想什么,只能看到神像周身都气得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一股极度压抑的感觉更是让围绕在神像旁边的信徒们感觉头疼欲裂,只能慌忙逃出了教堂。 而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李晟终于从昏厥中醒来时,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教堂,以及一尊浑身散发阴冷气息的神像。 总觉得比之前还要阴森是怎么回事。 李晟捂着自己直流血的额头,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努力走到了神像附近。 依然满脸狂热地对神明诉说着自己对神明的虔诚。 “这次只是失误,下次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说完,李晟看到面前的神像再次流出血泪,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呓语声。 李晟仔细听着神明的指引,觉得这次神明的声音平稳了一些,比之前的颠三倒四好多了。 然而,在听懂神的话语后,他又觉得或许还不如之前。 【不许——】 【伤到人类——】 “可是,可是屠夫和他情人都是人类啊……” 李晟满脸为难,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会错了意思。筆趣庫 【不许伤害——】 【不然你——】 【死——】 祂不想看到那个人类受伤。 “那、那是不杀屠夫和他身边的情人了吗?” 【杀——】 【杀掉——】 “那就是要伤害他们?” 【不许伤害——】 “……” 李晟呆呆地看着神像。 第一次意识到厄神确实疯了,疯的很厉害。 说话毫无逻辑性可言,典型的疯话。 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在认真贯彻执行一个疯子的指引,而他自己也是一个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疯子。 李晟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微妙。 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真的能拯救世界吗? 而就在李晟与神像如此两两对视,气氛陷入死寂的时候,教堂外突然响起了警笛声。 警察是来逮捕李晟的。 因为非法持枪,杀人未遂。 【废——】 【物——】 一脸茫然的李晟在被警察拖走之前,只听到了神最后给予的这两个字。 语气冰冷异常。 很快,教堂内只剩下神像独自站立的身影。 现在只有祂亲自去杀掉另一个自己了。 但是祂现在力量仍被禁锢着,暂时出不了教堂。 厄神有些烦躁起来。 祂的力量太过庞大,现在被世界壁垒阻隔着,根本进都进不来,要不然也不会需要借助区区人类信徒的力量来实现自己杀人的计划。 只能等到本体的力量渗透进来,祂才能离开教堂。 不过或许还有其他办法,那就是跟之前对待李晟一样,通过神像交流。 厄神知道另一个自己是虔诚的厄神信徒,身上肯定有神像。 或许到时候可以与他对话,让他自杀! 厄神觉得自己想了个聪明的计策。 于是祂开始聆听周边的祈祷声音,着重搜索有关另一个自己的信息,却良久都没有找到。 直到夜色降临,祂才终于听到了些许祈祷的声音。 此时的酒店内, 坐在桌边的戮怨正看着镜子中自己缠绕着绷带的脸庞。 苍白的手指触摸着自己的脸庞,良久还是放下了手。 神还未原谅他的罪孽。 但他最近已经努力遵守神的命令了,神似乎从未眷顾过他。 戮怨想起自己白天去教堂看到的一切,流血的神像和那双半敛着的眼眸,就好像对自己充满了恶意。 应该是错觉。 他每次犯病都会产生很多奇怪的幻觉,只不过这次变成了有关厄神的幻觉罢了。 他是个虔诚的厄神信徒,遵守着神的一切命令,对神言听计从。 如果厄神真的能知道自己,那么肯定会原谅他全部的罪孽的。 想到这里,戮怨又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做过祈祷了。 他拿出了今天从教堂附近买来的纪念品,一尊小型神像。 闭上眼,戮怨开始做着例行祷告。 祈祷神明能够原谅他的罪孽,让他变成正常人一样的模样。 那样的话,他就能更毫无顾忌地陪伴在老板身边了。 不是出于爱欲,他只是出于职员的职责,想要给老板最好的体验而已。 一头丑陋狰狞的牲畜与他年轻漂亮的老板是极不相配的。 即使是只喜欢身体,但如果老板知道他有着这样丑陋的头颅,一定也只会觉得恶心吧。 戮怨沉默着进行祈祷,就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 他从未得到过神明的回应,但依然每次都会做的很认真。 仿佛在期待着奇迹发生。 而今天,似乎真的有奇迹发生了。 【戮——怨——】 戮怨高大的身体顿了一下,他睁开眼,不知道自己耳边传来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紧接着,就听到那声音在继续。 【自杀——】 【自杀——】 虚幻缥缈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意和怨恨。 但对于信徒而言,透过神像传来的声音总是充满了蛊惑力。 让人想要听从神的每一个指令。 也让人一瞬间就意识到这绝不可能是幻觉,确实是神明在回应他。 看着手中的神像,戮怨瞳孔缓缓扩散,眼神也变得愈发空洞起来。 精神本就不稳定的他在这声音的刺激下再次变得精神失常。 耳边响起了耳鸣声,眼前的世界也开始了扭曲,遍布血肉。 作为一个虔诚的厄神信徒,他应该遵循神的一切命令的。 哪怕是要他去死。 这样想着,戮怨伸出略微颤抖的手,遮挡住了自己缠绕着绷带的面孔。 他感觉正有无数粘稠的血液从绷带的缝隙里掉落出来。 那是他丑陋的头颅在腐烂发臭。 滴答——是血液滴落在桌面的声音,也是他指尖深深挖开眼眶皮肉的声音。 “戮怨,在看什么?” 突然,一双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贴在戮怨颈窝的脸颊如瓷器一般细腻动人。 瞬间就打破了戮怨耳边那些不断回荡的蛊惑性的声音。 戮怨怔了怔,似乎想要回应自己年轻的老板,可他遮掩着脸庞的手掌却不敢松开,害怕那些粘稠腐烂的血液会渗出来。 自己丑陋的面容也无法遮掩了。 “松手,别再用力了。” 年轻老板的声音里带上了安抚的意味,指尖轻抚过戮怨的脸颊。 戮怨耳边还依稀有着蛊惑他自杀的声音,但感受着老板抚摸自己脸颊的指尖,他崩溃的神智又逐渐平稳起来。 只不过依然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只能在心中一遍遍神经质地重复。 他暂时还不能死,不是违背了神的指引,他只是还没有完成自己作为员工的职责而已。 感知到戮怨的想法后,耳边蛊惑性的声音突然变得烦躁起来。 甚至开始说着【给我——】 【我来——你自杀——】 祂会替他完成工作的,照顾那个人类,所以现在自杀就好了。 唯有死亡才是卑劣恶心的他最好的归宿。 代替自己完成被包养的工作—— 咔擦—— 原本还在努力抵抗蛊惑的戮怨突然捏碎了手中的神像。 “怎么了?” “……没什么。”戮怨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睛,不敢让老板看到自己眼中残余的疯狂。 他只是又出现了幻觉。 一个假装成厄神的幻觉。 第 74 章 3.13《审判日》(二合一) 在神像碎掉的那一刻,耳边蛊惑性的声音也消失了。 遥远的教堂内,似乎有谁气急败坏地发出了阴冷的窸窣声。 酒店房间里,戮怨则在声音消失后缓缓松开了覆盖在脸庞上的手掌。 露出被鲜血浸泡湿透的绷带。 还有血肉模糊的眼部。 大股大股的鲜血正慢慢流淌。 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沉默地低着头,不敢看身后的年轻老板。 他脸上的伤口看上去比上次要严重得多,眼睛周围的皮肤全都翻卷着,仅差一点就会将眼球全部挖出来的程度。 “别动,我去拿药。” 酒疏看着戮怨的伤口,叹了口气,起身去拿药箱。 戮怨保持着沉默,只有在他离开后才敢抬起头,目光看着酒疏的背影。 被血液染红的脸庞看不出情绪,只能看到微微收紧的手指。 心情似乎很是复杂。 良久才重新低下头,恢复了平静漠然的样子。 刚才的应该只是幻觉而已。 不是真的神明。 毕竟,厄神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他耳边呢喃,还想要抢走他的老板呢? 厄神是最厌恶人类感情的神明了。 在所有教义中都强调要将那些污浊的情感剥离,字里行间全是对人类七情六欲的排斥。 可是……如果真的是神呢? “……” 脸上缠满绷带的男人没有说话,黑漆漆的眸子看向身旁桌子上的神像碎片。 顿了顿,伸出手,将碎片收好,扔到了垃圾桶的最深处。 身为一个虔诚的信徒,明明该虔诚地对待每一尊厄神神像的,但此时戮怨的动作却显得极其冷漠。 好像自己扔进垃圾桶的不是神像的碎片,而是一堆垃圾。 不会的,不是厄神。 戮怨在心中如此说着。 他身为一个虔诚的信徒,是能分清真假的,刚才的只不过是幻觉罢了。 很快,酒疏拿着药箱回来了。 伸出手刚想要帮戮怨取下湿漉漉的绷带,戮怨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而老板在顿了下后,也没有强求,收回了手。 最后是戮怨自己去卫生间换了绷带后才回来继续让老板上药。 肤色雪白的老板没有怪他多事,只是用手指轻柔地摸了下他的脸颊,然后就开始给他上药。 看着老板白皙的手指在自己眼前晃动,戮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老板专注的眉眼上。 老板对待他这个刚确定关系的情人总是很温柔。 仅仅几天而已,戮怨却已经有了过去半生从未体验过的温暖感觉。 才发现比起孤寂,情人的抚摸和拥抱确实无比令人迷恋。 “好了,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老板上好了药,戮怨甚至全程都没有感觉到疼痛,一切就结束了。 戮怨垂下眼,似乎有些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如果伤口明天没有好转的话,就去医院看看。” “还有,虽然你可能不太愿意,但是我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你最近的精神状况不太好。” “好。” 戮怨没有反对,温顺地同意了年轻老板的建议。 他能看出老板眼中的疼惜。 而且,他现在的病情确实有加重的迹象,已经能听到厄神的声音了。 他有些怕,怕下一次他的幻觉会进一步加重,直至最后伤害到眼前的老板。 身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员工,那样的话就太不称职了。 其实今天的他已经很失职了。 或许该找方法弥补,不然老板一定会对他感到失望的。 这样想着,戮怨伸出手,秉持着一个潜规则情人应有的职责,抱住了刚起身准备离开的年轻老板。 他要更加努力才能回报老板对自己的关切。 “!” 年轻老板似乎怔了一下,片刻后才有些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拥抱。 唇齿相接。 “……” 等到天色微亮,酒疏才疲倦地躺在床上,眼角泛起红色。 酒疏瞥了一眼身后的惩戒对象,想说些什么,但已经累得没了力气,便很快睡了过去。 戮怨则静静看着怀中的年轻老板,许久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只想要看到老板开心的样子。 现在的老板应该是开心的吧。 这样想着,戮怨温存地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头,也跟着睡去了。 直到正午时分才醒来。 而此时,酒疏还未睡醒,睡颜依然沉静美丽。 醒来后,戮怨盯着年轻老板的睡颜看了许久,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不过看看时间,已经到了要吃午餐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戮怨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 本身愈合能力很强,再加上敷药,现在外翻的血肉已经快要愈合了。 都是老板的功劳。 戮怨如此想着,觉得自己应该更加努力地报答。 但现在老板已经休息了,用身体作为报答也已经用过一次,现在应该选择其他的了。 或许可以亲手做一份午餐。 这是戮怨从电视剧上学来的。 他有些期待老板在看到午餐时露出的表情。 真的会像电视剧中一样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是温柔的亲吻吗? “……” 房间内,脸部被惨白绷带包裹的男人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年轻老板的额头。 即使没有亲吻也没关系,他想看到老板开心的样子。 戮怨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身,没有惊扰到床上沉睡的酒疏,就这样离开了酒店房间。 他记忆街道的能力很好,之前一路走回酒店时记得附近有一个菜市场,里面应该有新鲜宰杀的肉类。 他想要给老板做一道自己最拿手的炖肉。 而此时,远在教堂的神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终于停下了一晚不停歇的诅咒谩骂似的窸窣怪声。 可恶的戮怨! 祂感觉到了。 昨晚一整晚都是那些令人作呕的幸福情绪,虽然憎恶着人类的情感,但厄神并非对那些情感一无所知。 祂知道,一定是另一个自己在做一些令人不齿的行径! 恶心至极! 教堂内,厄神洁白的大理石神像上又渗出了阴森的血迹。 只要一想 biqikμnět到昨天那个表情温和的人类青年一整晚都与另一个自己缠绵在一起的样子,厄神就感觉浑身不对劲。 祂的本体更是早已因为怒火而变得狂躁不已,不断冲击着世界壁垒。 恨不得下一刻就冲进世界之内,做掉那个恬不知耻的分裂意识。 窸窸窣窣—— 好在一晚上的暴躁并非毫无用处,祂现在已经可以远程操控一些物品了,祂一定要将另一个自己悄无声息地做掉。 那样的话,谁都不会知道他的真正死因,他只会被人们遗忘,再也无法做出那些无耻行径。 那个叫做酒疏的人类应该也只会稍微伤心片刻就遗忘他。 这就是厄神为戮怨想好的最完美的结局。 戮怨对厄神的想法一无所知,他只是安静走在街道上,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菜市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肉类都很不新鲜,像是很久都没有卖出去了一样。 肉铺的老板们也都没精打采的,看着客人路过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毫无揽客欲望。 路过的客人们也没有一个停留,全都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戮怨沉默着跟了过去,来到了一间略显偏僻的肉铺。 不算宽敞的店面里到处弥漫着血腥味,挤满了络绎不绝的客人。 他们顶着一颗颗狰狞的牲畜头颅,嘴巴大张着,流出涎水,双眼放光。 全都挥舞着钞票想要多买一些肉。 “我要十斤!” “二十斤!快点!” 肉铺内,有着硕大肥猪头颅的肉铺老板笑得涎水乱飞,一刀刀从案板上摆放着的大块五花肉上不断割下破碎不成型的肉片。 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屠夫,戮怨绷带下的眼睛看了片刻后,看出了这是一头肉猪的肉。 而且是刚刚宰杀的,很新鲜。 酒疏喜欢吃猪肉吗? 戮怨想了想,还是决定买一点。 之后再去买些其他的肉类,还有骨头,炖汤很好喝。 于是,戮怨站到了队伍的末尾,高大强壮的体型显然给周边的客人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但或许是买肉的吸引力太大,他们仅仅是看了几眼就继续朝前方挤去。 想要快点买到肉。 这家肉铺的肉似乎真的很好吃。 虽然在戮怨看来与平常的肉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新鲜了一些罢了。 但既然那么多人买,一定有可取之处,他需要给老板也买一些。 窸窸窣窣—— 就在此时,戮怨耳边似乎听到了怪异的细碎声音。 他沉默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知道自己又犯病了,但是这声音还好,并不严重,还没有到血肉蔓延世界的程度。 所以他并未做出其他反应,只是平静等待幻觉消失。 吱呀吱呀—— 而此时戮怨头顶,正有一扇老式风扇呼哧呼哧地旋转着。 固定吊杆的螺丝缓缓旋开,风扇扇叶的速度突然变得越来越快。 加快的风速为肉铺内的众人消解了夏日酷暑的炎热。 没人发现即将到来的危险。 直到风扇上的螺丝彻底旋开最后一层,飞速旋转的扇叶长了眼睛一样,直挺挺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砰——!!! 血花四溅。 “啊啊——” “妈呀——呜呜!” 客人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都鲜血淋漓,捂着受伤的胳膊脑袋哀嚎。 好在这台风扇实在太老了,连扇叶都顿了,没能伤到人们的致命处,都是些皮外伤。 一旁,身形高大的戮怨只是静静看着风扇掉落。 脸部缠绕的绷带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只能看到那双没有丝毫感情变化的眼睛,木讷漠然。 他的反应速度并非常人可以比拟,只是往后退了一些就避开了风扇的伤害范围。 避开了这场意外。 【……啧】 人类无法听闻的声波频率中,似乎有阴鸷不屑的轻嗤声响起。 而戮怨毫无所觉。 他平静地听着牲畜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绷带下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这些人。 觉得他们被割开的皮肉比肉铺老板台面上的还要新鲜。 被戮怨注视的客人们抖了抖。 顺着目光来源看去,与这个高大可怖的绷带男人对上目光的那一刻便是一个激灵,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 不过酒疏肯定不会喜欢这些肉的。 滋滋—— 就在戮怨面无表情地思索那年轻美丽的老板究竟会喜欢什么的时候,他身后,空调发出了滋滋的怪声,有冷凝水缓缓流出,浸湿了附近老旧漏电的插座。 电流的声音顺着液体流淌,最后到了戮怨脚下。 滋滋—— 戮怨听到了声音,他瞥了一眼,避开了水流。 “啊啊啊——!” 附近一位满脸亢奋等待买肉的客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抽搐着倒下。 随着肉铺内灯光明暗不定地闪烁,跳闸了。 他也勉强捡回了一条命,虚弱地爬起来,喘着粗气。 但依然身残志坚地继续排队。筆趣庫 戮怨排在他后面,继续沉默寡言地站在那里,对这头虚弱哼哼的牲畜视若无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仿佛受到了无声的嘲讽,教堂内的神像眉目阴沉,发出难掩愤怒的窸窣声。 而此时,肉铺内的混乱似乎让肉铺老板很不满。 他擦了擦脸上的臭汗,肥头大耳的猪嘴上满是控制不住流下的涎水。 抖动着满脸横肉:“喂!买不了肉的都给老子出去吧!受伤就受伤,别想老子赔你们钱!” “买!能买!” “是啊,我们能买……” 此话一出,刚才还捂着伤口呻吟的客人们住了嘴,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还能买肉。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台面上的肉,已经所剩无几的时候,更是拼命向前拥挤着。 都不想成为买不到肉的那个人。 肉铺老板也发现案板上的肉不多了,连忙扯着嗓子要他同样肥头大耳的肉猪老婆赶紧上肉。 “客人都等着呢!快点!” “好好好!我啊,真是个劳碌命!” 一旁偷懒给自己扇风解暑的肉猪老板娘不情不愿地扭着身子离开。 她掀开后厨的帘子进入,隐约能看到冷冻库和屠宰间。 屠宰间吊钩上挂着大块切开的肉排,白森森的肋骨上是层次分明的肌理。 地板上满是泥泞的血迹。 就连角落里都绑着一只被堵住嘴巴,不停流泪的绵羊。 羊肉,酒疏会喜欢吗? “呜呜……” 被绑在后厨里的女孩小云看着那个高大可怖的绷带男朝自己投来的目光,吓得连眼泪都停住了。 她从没想过,有人的眼神会比肉铺老板更加可怕。 肉铺老板的眼中尚且带着对于肉食的贪婪欲望,这个陌生男人的目光里却空无一物。 死寂到近乎木讷,却只会让人感到莫名的战栗。 比单纯的杀意更让人惊悚。 然后,看着被老板娘掀开的帘子逐渐合上,绷带男依然没有其他表现之后,小云露出绝望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彻底没救了,这间肉铺和肉铺里的客人们都很不正常,见死不救,没有丝毫同理心。 吃人肉的感觉就那么好吗! 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疯子,已经吃肉吃疯了! “呜呜——”小云抽噎着,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沦落为这步田地的。 她只是路过这条商业街,想要来看看菜市场的菜价而已,却没想到会被一闷棍打晕,连着同伴一起成为了肉铺里的肉人。 而她的同伴更是已经先她一步成了肉铺老板的刀下亡魂。 想起同伴被切开气管放血时的样子,小云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吊钩上挂着的大块肉排。 那是她爱慕着的学长。 肉铺老板娘此时正挥舞着砍刀,利落地从肉排上割肉,准备继续售卖。 肉铺外,生意还在继续。 肉铺老板娘很快就出来了,带来了大块新鲜的肉排。 戮怨看了一眼老板娘,莫名觉得体型肥瘦相宜的老板娘的肉比这块肉排更加好。 肥肉脂肪瘦肉相叠,切开时会是很好看的五花横截面。 “……” 戮怨收拾目光,绷带下的脸孔面无表情。 他最近的病情还在加重,对于人类与牲畜的分辨能力越来越弱了。 好在他还记得,人类是会直立行走的。 牲畜是横卧着的。 就像他身边这些躺在地上排队的虚弱食客一样。 教堂内, 看着戮怨这副安静排队的样子,大理石雕琢的神像变得愈发阴森起来。 窸窸窣窣——怪异的声音从教堂一直传递到了肉铺内。 祂不信邪,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不敬神明的家伙。 肉铺内,队伍已经到了末尾。 买到了肉的食客们欢天喜地离开。 终于轮到戮怨了。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有点紧迫了,还好一会儿买了肉就可以直接回去。 酒店房间里有厨房,他还来得及给酒疏做饭。 希望这猪肉不会让人失望。 显然,作为多年的屠夫,戮怨依然觉得台面上摆放的肉没有肉铺老板夫妇身上的肉紧实爽口。biqikμnět “好了好了,今天就卖到这里了,肉没了!” 案板后的肉铺老板态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然后他拿油腻的抹布擦了擦手,这才抬眼看向台面前一直没走开的食客。 刚想怒斥,下一刻就被男人高大的身影吓了一跳。 近乎两米的身高,高大壮实,站在破旧的肉铺里如同一堵墙打下大片骇人的阴影。 浑身肌肉虬结,却不会像过度健身一样膨胀,反而紧实有力,肌肉线条分明,比例极好,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尤其是那张缠满绷带的面孔,隐约可见俊朗的面部轮廓,透出绷带的眼珠黑的瘆人。 竟让肉铺老板有种遇到同类的感觉。 啪嗒—— 绷带男人伸出手臂把现金扔下,夏天的短袖能清晰显出他整条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苍白的皮肤下是随着动作拉伸的极具美感的肌肉。 一看就是个很不好惹的人。 肉铺老板动作一僵,脸上的嚣张表情总算收敛了一些。 刚想说今天还可以破例多给一些肉,下一秒就听到耳边传来了窸窣怪声。 他挂着脖子上的厄神神像似乎在对自己说话。 【杀了——】 【把他——】 【宰了——】 肉铺老板的瞳孔微微扩散,显出些许不受控的恍惚,随即又变成了内心深处被引出来的隐藏的欲望。 这个肌肉男的肉,肯定很不错。 一定比之前那个白斩鸡小子的肉要有嚼头。 “……后厨里还有,你要的话就跟我过来。” 似乎忘却了绷带男人体型带来的压迫感,肉铺老板像往常一样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满是不怀好意。 “当家的,你真的?” 一旁,老板娘看着绷带男人惊疑不定,她可不想惹麻烦。 这人不像是能轻易得手的。 然而肉铺老板根本没理会老板娘,只是恶狠狠地将她推开,掀开帘子就示意戮怨可以进去买肉。 “嘿嘿,那里都是最新鲜的肉……”肥头大耳的肉铺老板边说边流出涎水。 戮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头越看越肥美的肉猪,顿了顿,跟着走了进去。 老板娘见此也只能握紧手中的砍骨刀,跟了进去。 而此时,没人注意到肉铺的推拉门被一根倒下的树枝挡住了门阀,再也无法从内部推开。 同时,肉铺内的煤气罐开关缓缓旋开,刺鼻的煤气味道弥漫开来。 教堂内, 神像悲天悯人地站立在大面彩窗之后,在彩色光晕的折射下似乎露出了笑意,眉目舒展,神圣无比。 引来越来越多的信徒们跪拜祈祷。 而神像岿然不动,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虔诚的信徒们。 窸窸窣窣—— 厄神发出了阴沉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愉悦。 做掉另一个自己的感觉比祂想象中更加愉快。 祂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那个人类了。 虽然很讨厌人类,但是祂会尽量让他温柔无痛苦地死去的,一点都不会伤害到他。 没有其他原因,只是讨厌看到人类受伤而已。 第 75 章 3.14《审判日》(二合一) 肉铺内,被绑在地上的小云突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她惊恐地抬头,看到是肉铺老板进来之后,更是吓得浑身战栗不已。 上次就是这样,肉铺老板突然进来,然后轻易割开了学长的气管,放血剖开,直至最后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 现在也要轮到她了吗? 小云眼泪扑簌簌流了满脸,恐惧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看到肉铺老板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 脸上缠满了绷带,肩膀平而宽,充满了线条富有力量感的肌肉。 正是之前透过帘子看着她的绷带男。 这是怎么回事? 小云惊疑不定地看着绷带男跟在肉铺老板身后,走进了肉铺后厨。 他们现在所处的后厨屠宰间内,满是还未处理好的人体残尸。 学长死白的手臂还未剔干净肉,就摆放在案板上。 一旁的盘子里甚至还放着两颗人眼珠,是肉铺老板娘准备用来补身体的。 一般常人初次来到这里,必定会被吓得不轻。 双腿发软都是最基本的,被吓晕过去也不无可能。biqikμnět 她当初就是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而这个陌生的绷带男面对这血腥可怖的一切,表情却是超乎寻常的平淡。 就好像习以为常。 难怪刚才会在与她对视时还保持着冷静。 果然是个吃人肉的疯子! 小云开始怀疑这绷带男跟肉铺老板是一伙的。 不禁用恐惧和怨恨的眼神盯着他们看。 但下一秒,她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她看到绷带男身后,身材矮小肥胖的老板娘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砍骨刀,狠狠地朝着绷带男的背后砍去。 显然,绷带男和他们不是同伴。 相反,绷带男是被他们看中的食物,就像她一样。 小云瞪大了眼睛,嘴巴被胶带粘着,只能发出破碎的尖叫声。 而身材高大到可怖的绷带男似乎依然没有察觉。 他只是用绷带下的漆黑眼珠瞥了小云一眼。 空洞无神的眼珠无论何时都会令人毛骨悚然。 他身后,老板娘兴奋到诡异的面孔也已经近在咫尺,手中的砍刀展露着锋芒。 下一秒—— 咔擦—— 一只苍白的大手轻而易举掰折了老板娘粗胖的手腕,手中的砍骨刀也掉落在地。 小云呆滞地看到绷带男面无表情地将老板娘拎起来,乱蹬的脚尖离地半米多。 一向在她面前趾高气昂,只会露出狰狞垂涎笑容的老板娘一下子便脸色煞白,发出尖锐的哀嚎声。 像一头挣扎的肥猪。 这个身形强壮高大的绷带男单手拎着这具重达两百多斤的身体,伸直的手臂肌肉仅微微绷紧,丝毫不见费力。 他面对这个突然攻击自己的老板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是习惯性地将老板娘拖拽着,来到了一旁的吊钩附近。 这间肉铺虽然外表看上去很偏僻狭窄,但屠宰间和冷藏库都格外宽敞。 吊钩也足够结实,足以吊起一具成年人的身体。 “啊啊啊——!!!” 老板娘痛得尖叫。 后脖颈的皮肉被吊钩刺穿,体会了一把曾经被她吊在上面的肉人的感觉。 手法比起肉铺老板夫妇还要熟练。 小云还记得当时他们夫妇把学长吊起来的样子。 费劲儿极了,双手托着,脸都涨的通红。 丝毫没有绷带男这样轻松熟稔。 尤其是绷带男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冷漠空洞。 每一个动作都一板一眼,精准的如同一台机器。 比起喜欢狞笑的肉铺老板,这种冰冷的动作举止其实更让小云胆寒。 这个绷带男从头到脚给人的感觉都是一种毫无人性可言的冰冷可怖。 真的是活人吗? 想起刚才与其对视时的惊悚感觉,小云颤抖着屏住呼吸,不敢引起绷带男的丝毫注意。 恶人自有恶人磨。 杀人不眨眼的肉铺老板夫妇遇到这个恐怖的绷带男大概也是他们作恶多端的报应了。 一旁站着的肉铺老板原本正等待着自家婆娘偷袭成功,可没想到会被如此轻易地反杀。 脸上瞬间冷汗直冒。 不禁有了几分退意。 但下一秒,他的耳边又传来了厄神阴冷的声音。 【杀——】 【杀掉——】 厄神在生气。 因为他的懦弱抗拒,居然敢违抗厄神的命令。 ——必须要杀了那个该死的家伙! 他听到厄神如此咬牙切齿地说着。 “……厄神、厄神在上!” 感受到这股愤怒的肉铺老板浑身颤抖起来,眼中瞬间多了抹血色。 身为一个虔诚的厄神信徒,直面厄神呢喃低语的可怕影响是他区区一个凡人无法抵抗的。 于是,本来还怀着退缩心思的肉铺老板变得充满了仇恨。 仿佛被厄神灌输了对于这世间一切活物的憎恶,看着戮怨的目光变得阴狠怨毒起来。 “去死吧!” 肉铺老板大声嘶吼着,握着手中的砍刀就朝着戮怨砍去。 肾上腺素作用下,他满头青筋暴突,表情狰狞骇人。 砰—— 小云看到肉铺老板被绷带男踩在脚下,肥硕丑陋的身躯像被钉子固定了一样,任由肉铺老板如何挣扎也无法逃开。 而做出这一切行为的绷带男依然漠然地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黑色的半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 小云只能判断出绷带男在盯着肉铺老板看,十分专注。 他在看什么? 小云不清楚。 片刻后才听到绷带男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听见,厄神?” 绷带男的声音跟小云想象中的差不多,冰冷,无机质。 但小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怎么突然开始谈论起厄神了。 “你这个该死的背信者,厄神冕下不会放过你的!等着瞧哈哈哈!” “厄神!厄神会惩罚你!直至你被罪孽压垮!” 绷带男盯着他,继续重复:“你听见,厄神?” 这次,肉铺老板似乎终于明白了绷带男的意思。 便大声叫嚣起来:“是的!我听到了神的教诲!祂就在我耳边,就在我身旁!吾等至高的父就在我身旁!” “而你,是注定被神厌弃的怪物!”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小云看到绷带男原本收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神还说,你最好现在就自杀哈哈哈!” “那才是你这种怪物应有的归宿!” “神——” 咔擦——话还没说完,肉铺老板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满嘴的牙齿都快被踩碎,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连同被他挂在脖子间的神像也一起被踩碎了。 【……】 遥远的教堂内,神像的眉眼似乎又变得阴森起来。 祂等着看戮怨的死状。 “……” 此时的肉铺内,绷带男依然看着自己脚下的神像碎片,沉默良久。 这不是厄神。 不是他祈祷已久的厄神。 对于戮怨来说,信仰厄神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信仰厄神,还是在信仰厄神代表的某种希望。 某种自己可以变成正常人类的希望。 但现在,他可以确定的是从神像中传出来的厄神声音并不是自己希冀着的。 所以祂不是厄神。 哪怕祂确实可以被其他人听见,并非自己的幻觉。 戮怨面无表情地想起了昨晚听到的厄神声音。 那些教唆自己自杀,还要抢走酒疏的声音。 是的,是假厄神的声音。 戮怨如此想着。 但猛然扭转的信仰观念还是让他太阳穴抽痛起来,耳边的耳鸣刺痛轰鸣。 精神状态再度不稳定。https:ЪiqikuΠet 他皱起眉,绷带下的薄唇紧紧抿了起来。 瞳孔也不断紧缩,仿佛在努力控制着自己混乱的精神。 昨天加上今天的刺激,他脆弱的精神已经到了不受控制的边缘了。 “……” 但在外人看来,戮怨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至少在小云看来是这样的。 她只看到绷带男站在原地好半天了。 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起来有点可怕。 又过了一会儿,小云才终于看到绷带男动了。 他随手拎起肉铺老板颤抖的身体。 苍白结实的手臂稍稍抬起来,便将被拎起来的肉猪与另一头肉猪挂在了一起。 现在,屠宰间里多了两具哀嚎着的新鲜肉畜。 而绷带男则走到一边,习惯性地磨起了刀。 他还没有买来合适的肉。 它们的肉肥瘦相间,很合适给酒疏炖肉汤喝。 刺啦刺啦—— 带着细小破口的刀刃在磨刀石上摩擦的声音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绷带男认真磨刀的背影更是让人恐惧到了极点。 不光是被吊起来的肉铺老板夫妇目眦欲裂,不敢置信。 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被当成肉人即将被宰杀。 就连小云也忍不住流着泪,不敢继续往下看了。 太可怕了,这个绷带男比肉铺老板夫妇可怕了何止一倍。 那张被绷带包裹着的脸看不清任何表情,却让人可以脑补上各种可怖阴森的表情。 越想越害怕。 等到肉铺老板夫妇被宰杀后,大概就轮到她了。 “……呜呜。” 小云一时没控制住哭出了声。 下一刻,绷带男的磨刀声音停下了。 “!!!” 小云惊恐地贴在墙角,看到绷带男朝自己看了过来。 该不会是要宰了自己割肉吧! 她实在怕极了。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绷带男好像并不是在看她。 而是在看一份被当做垫桌布的杂志。 甚至为此停下了手中磨刀动作,拿起杂志看了起来。 随着绷带男翻页的动作,小云隐约看到那上面写着的是财富杂志。 似乎是记载各种富豪事迹的杂志。 只不过很多文章都有夸大成分,什么白手起家,什么少年天才,为了卖书而制造各种噱头。 其实已经被市场淘汰了,却没想到这肉铺里还有一份。 一个冷酷可怕的强壮男人和一本陈旧破损的杂志书,这样的搭配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但是绷带男似乎没有觉察出不对,他继续认真看着杂志。 看着上面一张漂亮精致的彩色照片久久没有移开眼睛。 那是一个黑发黑眼,笑容温和的青年。 名为酒疏。 他往下看,看到文章上介绍着这个青年,孤儿院出身,少年天才。 并不是许多人猜想的富二代出身。 仅仅几个月就炒股得来了大量原始资本,投资了新兴高科技产业,赚得盆满钵满。 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一度成为首都上流社会炙手可热的存在。 无数大人物邀请他参加各种宴会,只为了能向他请教一些生意上的诀窍。 而他游刃有余,风度翩翩的姿态也成为了被许多人称赞的优点。 在这个富豪备受追捧的时代成为了不少人的偶像,受到万众瞩目。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与破旧的屠宰场,丑陋的屠夫毫不相干。 “……” 戮怨看着杂志,顿住了片刻,手指也下意识绷紧,良久才继续往下看。 文章继续说着八卦,提到酒疏这个年轻富豪对于女色似乎很冷淡。 一度让人怀疑喜欢男性。 不过有知情人士透露,有人给这位富豪送过男的,但是也被拒绝了。 这位横空出世的年轻富豪,出乎意料地洁身自好。 曾在一次采访中说:“我只希望有一个可以终生相伴的爱人。” “找情人吗?” “我不会的,如果真的要找,也是以相伴终生为前提的情人吧。” 照片上的黑发青年眉眼微弯,笑容带着温和的距离感。 与面对戮怨时的亲昵完全不同。 是对情人独有的温柔。 以相伴终生为前提的情人。 “……” 戮怨瞳孔微微扩大。 眼中原本因为崩溃的精神状态而变得猩红,现在恢复了原本的漆黑。 看着照片,好半天才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张带笑的脸孔。 然后,他将杂志拿起,放下一些现金作为购买杂志的费用后,将杂志收了起来。 恢复了神智的他没有再磨刀。 他知道酒疏不会喜欢这些肮脏牲畜的肉的,他需要去找一些正常的肉。 本来以为那头绵羊勉强算是合适的肉的,可是近看之后却发现也是人类。 所以也不合适。 真不该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酒疏一定已经等急了。 这样想着,戮怨起身就准备离开这里,丝毫没有理睬角落里还被捆着的受害者。 小云则心惊肉跳地看着他,不敢吱声。 她刚才好像在绷带男脸上看到了可以称得上温柔的表情。 太可怕了。 他究竟在杂志上看到了什么? 小云不得而知,也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内容才能让这个可怖的男人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简直不可思议。 【……啧】 感觉到戮怨恢复神智后,厄神阴涔涔地发出窸窣怪声。 但祂并未着急,只是看着戮怨慢慢走向出口的身影。 反正原本也没想那么简单就做掉另一个自己,现在正是时候。 没人注意到,肉铺角落里漏电的电线闪出了电火花。 弥漫整间肉铺的煤气彻底被引爆。 轰隆—— 看着那道被淹没在火焰中的身影,厄神的神像似乎露出了笑容。 然后,没有再看他一眼。 厄神将目光转向了还在酒店中待着的那个人类。 那个叫做酒疏的人类。 是祂第二个要除去的对象。 而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他的处理方式要比戮怨简单的多。 只是祂并不想看到那人受伤的样子,所以杀死人类的过程还是要格外小心。 当厄神将目光放到酒店房间内的时候,祂看到那个黑发雪肤的人类依然躺在床上休息。 疲惫的眉眼显露着昨晚的放纵。 露在被单外的雪白手臂和细白脖颈上也依稀有着亲吻留下的痕迹。 哼,都是那个轻浮的自己犯下的罪孽。 厄神阴恻恻地想着。 随后就这么观察起这个人类。 无论是精致的眉眼,还是红润的唇瓣都很美。 乌黑的发丝显出他线条优美的脸部线条,闭着眼睛的样子也无比吸引人。 胳臂也白皙柔软,让人能想象到触摸时的温润感觉。 等等,祂是来安排合适的死法的。 观察了一个多小时的厄神终于想起了自己最初的任务。 【……】 祂觉得刚才看了一个多小时的自己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就在祂绞尽脑汁用混乱空洞的大脑去思考时,床上的酒疏也终于醒来了。 他睁开眼,看着身旁空荡的床铺,片刻后才坐起身。 被单顺着上半身的轮廓滑落。 露出光洁雪白的上半身。 瘦削,但能看出锻炼的痕迹,薄薄一层肌肉线条,有着少年与青年之间青涩的美感。 【……】 厄神略微收敛了视线。httpδ:Ъiqikunēt 觉得人类这样随意展露身体的行为真是太轻浮了。 祂可不是另一个自己那样轻浮的家伙,不会因为这样勾引一样的行径就想要亲近人类的。 不过厄神也突然想起了昨晚为了让另一个自己自杀而许下的诺言。 虽然自己很讨厌人类,当时的诺言也不过是哄骗戮怨自杀的权宜之计,但是祂毕竟也是答应了的。 身为一位至高的神明,祂似乎并不该食言。 毕竟另一个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人类只怕要无依无靠了。 要是非要跟着祂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祂可以网开一面,不计较人类对自己的勾引,也不再找杀死他的方法。 厄神看着床上开始穿衣服的黑发青年,如此想着。 并打算过几天力量强大了再亲自降临跟这个人类说明情况。 到时候可以让他成为自己最为宠爱的信徒,也算是达成了那个承诺。 同时也不算是沾染了人类那些低级污浊的情感。 叮咚—— 就在厄神远在世界外,凌乱嘈杂的血肉大脑中想出这样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解决方案时,酒店房间的门铃响了。 酒疏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绷带被火焰熏得乌黑的惩戒对象戮怨。 看上去很像刚从火场里逃出来。 “……” 戮怨小心翼翼地递出了自己新买的午餐。 他当然也买了肉,但是害怕他年轻的老板饿极了,所以就从酒店餐厅里打包了一些饭菜。 肉可以留到晚上再炖,他不想饿到酒疏。 “谢谢。” 酒疏轻笑,接过午餐,同时毫不嫌弃戮怨身上烟熏火燎的痕迹,反而疼惜似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充满了情人间的温存。 感受着老板的拥抱,戮怨绷带下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些。 嘴角也不自知地勾了起来。 在看到了那份杂志之后,他原本对这段感情满是绝望的心中似乎多了些许渴望。 些许与年轻老板相伴终生的渴望。 “这份杂志吗,我记得是上一年的事情了。” 酒疏看着惩戒对象手中视若珍宝的杂志,突然笑了起来。 “是啊,上面那段话是真的,只想要以相伴一生为前提的情人。” “!!!” 戮怨看着面前的年轻老板,眼睛大睁着,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似乎意识到了老板话中的意思,他有些不敢置信。 而年轻老板只是笑着看着他,哪怕他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拥抱住老板。 老板也没有拒绝。 【……】 看着死里逃生的戮怨,厄神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 刚才还满脑子计划饲养人类信徒的祂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比之前还要阴沉。 祂死死盯着戮怨抱着酒疏的手臂,直到他们越靠越近,唇齿相贴。 亲密如任何一对刚确定关系的情侣。 彻底粉碎了祂刚才的妄想。 啪嗒啪嗒—— 遥远的教堂内,神像上不断渗出血泪。 眉目也变得极其阴森。 祂一定要戮怨死掉! 这个该死的,怎么都死不掉的怪物! 窸窸窣窣—— 随着厄神的咒骂声响起,教堂内变得愈发森然可怖起来。 仿佛是象征着神明已然疯狂的精神状态。 这引来了教堂内祈祷的信众们的惶恐,纷纷跪拜祈求神明勿怒。 而神像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些俯身跪拜的信徒们,半敛着的眉眼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慈眉善目。 神像前,圣水台上汩汩流淌的圣水也变成了血液一样的红色。 这本该很渗人,但不知缘由的,附近的信众们只感觉着血色的圣水带着奇特的魅力,让人想要饮下。 仿佛那样就可以获得神明的眷顾了。 尤其是随着涌出的血圣水越来越多,众人的理智也摇摇欲坠。 终于在某个临界点,他们一拥而上,用手掌捧着圣水喝下,露出迷醉的表情。 “是神的恩赐啊!” “一定是神明在奖励我们最近的虔诚祭祀!” 众人喝着口中甘甜的血圣水,热泪盈眶地看着彩窗之下,悲天悯人的白色大理石神像。 所有人都沉浸在神明赏赐了他们圣水的喜悦中。 没人注意到,凡是喝下圣水的人眼中都闪过了若有若无的血色。 如同神像被血泪染红的眼珠。 窸窸窣窣—— 嗬嗬嗬—— 祂不相信这次还杀不死另一个自己! 虽然祂的本体暂时进不来,但以这种方式,祂可以暂时多出无数具身体,足够了。 想到这里,神像的眉眼阴沉,似乎已经看到了戮怨惨死的模样。 而渐渐地,饮下圣水的信徒们也露出了与祂如出一辙的阴沉表情。 简直就像是被祂附体了一样。 但信徒们自己似乎并未发觉出这样的变化。 他们只觉得自己受到了神明的恩赐,激动之余,心中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冲动,想要将神明赐下的圣水分散出去。 让更多的人饮下圣水,见识到神明的恩典。 更多的,更多的人。 第 76 章 3.15《审判日》(二合一) 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 最近的国家经济状况变得越来越差了,与之相对应的是越来越压抑的社会氛围以及越来越浮躁的人心。 凶杀案件的增长率也越来越高。 破案率却寥寥。 “目前警方已经就肉铺连环杀人案展开更加详细的调查……” 前几天刚刚破获了一起连环杀人案,在一间偏僻的肉铺里发现了多具人类尸骨,同时解救出了一名受害者,成功抓捕了两名主犯。 “另外最近有部分宗教分子在街头进行过激传教行为,请市民出行时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在夜间出行。” 新闻节目里的主持人面容严肃。 脸部缠绕着绷带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播报的新闻,目光从那两个重度烧伤,被抬上担架的主犯身上扫过,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天,他在陷入火海时感觉到了一股恶意。 一股前所未有强大的恶意。 要不是那股恶意过于强烈,或许他还无法提前发现肉铺内的动静,从火海中逃出来。 他不知为何,瞬间就将那些恶意与曾出现在自己耳边的声音联系起来。 是来自厄神吗? 那个假厄神。 那个想要杀掉自己,夺取爱人的假厄神。 “……” “快要到预约好的时间了,我们走吧。” 就在戮怨陷入莫名的沉思之中时,身后,一身简单打扮的年轻老板看了看时间,已经准备好出门了。 他最近预约了一名口碑很好的心理医生,打算带惩戒对象去看看。 虽然知道惩戒对象现在精神上的问题跟他的另一部分灵魂厄神有关,但是开一些药物至少能够缓解身体上的痛苦。 聊胜于无。https:ЪiqikuΠet “好。” 戮怨起身,顺从地关掉电视,跟在年轻老板身后走出了酒店房间。 而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关掉电视前,新闻节目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报道着,h市水库被许多厄神信徒强行闯入,并美其名曰要赐予众人神明的赏赐,在水库中撒入了许多颜色怪异猩红的圣水。 “不过请民众们放心,该水库早在前年便已被弃用,不会影响到居民们的日常用水……” 电视上,打扮光鲜亮丽的女主持人说完,露出温和的笑容。 弯起的眼睛里隐隐有血色闪过。 走出酒店,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定好的出租车。 酒疏与戮怨一起坐在后座上,上车后就倚靠在戮怨肩头闭目养神。 而戮怨则是看着老板安静美丽的脸庞出神。 他最近已经很少想到厄神了。 曾经他还为了不违背神的旨意而百般纠结,在心中一遍遍重复自己并没有动心,只是出于想要满足老板要求的员工职责罢了。 可是当真的从杂志上看到了老板的那番话,意识到了老板真的有可能与自己共度余生之后,他才发现那些宗教上的束缚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脆弱到他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就将昔日的那些纠结与负罪感忘却,只想要拥抱住酒疏,永远也不放开。 对戮怨来说,酒疏是他唯一的救赎。 他也是直到那一刻才发现,之前的一切纠结都不过是出于心中极端的卑微感而已。 他害怕着被发现自己的心思,也害怕着被老板抛弃。 只敢用一些可笑的借口掩饰心中那些不堪的幻想。 掩饰自己那些卑微的觊觎。 他从未想过这个与他相比云泥之别的年轻老板会真的喜欢上自己。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患得患失。 不知道眼前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等到梦醒之后,他又会回到曾经破旧孤寂的房子里,日复一日重复着曾经的日常,直到越来越多的幻觉将自己逼疯,彻底分不清人类与牲畜的区别为止。 毕竟,他现在就已经会偶尔将人类与牲畜搞混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他身侧的年轻老板,白绒的兔耳和身后的洁白羽翼,以及那张美丽带笑的脸庞。 他永远不会认错。 “又在胡思乱想吗?” 一只手突然抚上了戮怨的脸颊,细嫩的指尖在他略显粗糙的绷带上摩擦,声音中带着笑意。 然后是一具柔软的身体靠进了怀里,温热的吐息也在耳侧洒落。 “有时候真想看看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也有着一颗动物头颅吗?” “……” 戮怨低下头,握住了老板在自己脸庞上抚摸的手掌,没有说话。 却在心里轻声回答,是天使。 是来拯救他的天使。 他的精神状况早在这两天的朝夕相处中就已经全都告诉了酒疏。 他没有隐瞒。 他知道成为恋人之后是不该有秘密的,所以他将自己看到的人类都是牲畜头颅的事情如实告知。 当时的他很紧张。 他害怕会被酒疏当做怪物。 但是他又不想对酒疏继续隐瞒下去。 自己的精神疾病已经到了一种非常严重的程度,严重到连他自己都无法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自己会发疯。 如果不告诉自己的恋人,他害怕有一天毫无防备的恋人会被自己伤害。 而酒疏在听完了这些话后,并没有如戮怨预想中最好的情况那样,虽然依然喜欢着这具身体,却不再亲切,不会再有任何超出情人关系外的亲密举止。 反而像往常一样,轻吻他的嘴唇,然后将他的头颅抱在怀中,轻声询问:一定很痛苦吧。 声音也愈发柔和:没关系,我会陪你把病治好的,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要一起度过。 “……酒疏。” “嗯?”年轻老板抬眼,看着突然叫自己名字的戮怨,而戮怨只是顿了顿,吻上了他的脸颊。 一个很轻,但很珍视的吻。 他只是突然很想亲亲酒疏。 亲吻他的恋人。 亲吻他从未想过可以成为恋人的酒疏。 哪怕无法相伴一生,仅仅这几天的回忆也足够了。 与他前半生遭受到的所有苦难相比,这几天的甜蜜已经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事情了。 “别乱想,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一起度过。” 年轻老板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很轻,但足以甜到人心里。 “嗯。”戮怨垂下眸子,掩住了眼中柔软到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刺啦—— 出租车突然有些打滑,猛烈的晃动让年轻老板的身体倾斜了一些。 却在快要离开戮怨怀抱时被抱住,更加亲密地靠在了戮怨怀中。 戮怨小心地收紧放在酒疏腰肢上的手臂,确保他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 车子很快恢复了平稳运行,但气氛却变得莫名寂静下来。 见状,出租车司机面露歉意:“抱歉客人,今天路面有点湿。” “没事,继续开吧。” 酒疏并未在意这个小插曲。 他只是看了看时间,发现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便不是很急。 他被惩戒对象搂在怀里,看向了车窗外飞速驶过的街景。 今天的h市弥漫着雾气。 在淡淡的雾气中,整座水泥浇灌的城市都被拢在了朦胧薄纱之中,只能看到路边脚步匆匆走过的行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酒疏总觉得路边的行人会不经意间看向这辆车。 在雾气朦胧中,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处。 “客人,到了。” 很快,出租车停下了。 “戮怨,我们走吧。” 年轻老板首先下了车,戮怨也跟着下车。ъiqiku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的脚步突然顿住,目光在出租车司机身上停了许久。 “呃,这位客人,我脸上有什么吗?” 看的司机露出尴尬的微笑。 “……” 戮怨漆黑的眼珠盯着他,半晌才移开,跟着前方等候的恋人离开。 而他身后,司机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只有那双眼睛里隐约闪过血色。 “应该就是这里了。” 酒疏看了看名片上的地址,走进了这间心理咨询所。 在这个有钱人纸醉金迷的国度,最好的心理医生并不是在医院里,而是像这样的私人诊所里,可谓是完全为有钱人服务。 一进入房间,酒疏就看到这间咨询所里已经有了不少预约的病人在等候,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了。 而酒疏身为一个有钱的大富豪,自然是可以插队的。 他很快就被请进了医生的诊疗室。 “病人是……这位吗?” 房间里,坐在办公桌后的心理医生看着手中的挂号单,戴着金丝眼镜的脸孔上挂着温和笑意。 他指的是站在酒疏身侧的戮怨。 身为一个看过无数病人的心理医生,他的心理素质显然很好,即使看到一个长相凶神恶煞的绷带男也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专业的忖度目光。 他给了戮怨一份表格,让他仔细填写。 戮怨似乎看了心理医生几眼,然后才默不作声地写完了表格。 在写表格期间,酒疏一直坐在戮怨身旁,安抚性握着戮怨的手掌让他不要紧张。 而心理医生则保持着脸上温和的笑容,只有目光若有若无地徘徊在酒疏身上,似乎对这个容貌美丽的年轻富豪很是感兴趣。 毕竟不是谁都能轻易接受一个年轻富豪与一个其貌不扬,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凶恶的高大男人的搭配的。 而面对心理医生的目光,酒疏只是抬眼,礼貌性地弯起眉眼,笑容淡淡。 见状,心理医生顿了顿,握着笔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紧,片刻后才收回了目光。 戮怨很快写完了表格。 “能看得出来,是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 拿到表格后,心理医生认真地分析了一番戮怨的病情,之后才看向酒疏。 “接下来的治疗可能需要一个比较私密的空间,需要我和病人单独聊一会儿。” “请放心,我会尽力治疗好病人的。” 心理医生对着酒疏笑了下,承诺道。 酒疏闻言,看了眼身旁的惩戒对象,在确定他没有出现过激情绪之后才道:“我在门外等你。” “好。”戮怨温顺地回答。 随后,酒疏就走出了房间。 房门关闭之后,隔音效果良好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心理医生和戮怨两个人。 “脸上的绷带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心理医生询问着,戮怨却不知为何没有回答,只是用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看。 冰冷漠然。 再也没有了刚才面对酒疏时候的温存。 “不想回答吗?” “那我换一种问法好了,有没有想要自杀的想法呢?” “毕竟……有一张怪物的面孔很不好受吧。” 心理医生微笑着,弯起金丝眼镜下的眼睛,遮住了眼中愈发猩红的颜色。 此时的门外, 酒疏正在安静等待着治疗结束,他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些许思索。 良久才抬起头,发现自己身旁多了一位陌生男性。 他是个衣着考究的年轻男人,黑发黑眼,似乎一直在偷看酒疏。 在与酒疏对上目光后,视线干脆不再掩饰,露出得体的笑容。 “你好,初次见面。” 酒疏平静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等候区里的其他人。 有男有女。 但是,总觉得他们的目光都在若有若无地看过来。 “刚才看到你跟那个绷带男一起进去了,唔,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年轻男人有些自来熟。 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与酒疏只是初次见面的关系而已,毫无分寸感地讨论着他的私生活。 “总觉得你们很不搭啊,你这么年轻,看上去又这么有钱,刚才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呢……啊抱歉,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抱歉,我只是,只是对你很有好感,所以不想你被人欺骗而已。” “毕竟最近有很多年轻富二代被绑架撕票的新闻,我有些过激了,唉,抱歉。” 年轻男人看着酒疏冷淡的表情,不禁露出了沮丧的神情,似乎真的在懊恼自己的失礼。 “我真的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酒疏打断了:“我与我爱人的事情不需要他人来做评价。” “只要我爱他就够了,以及,可以请先生离我远一些吗?我想要小憩片刻。” 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习惯性露出的笑意却显得无比疏离。 与面对戮怨时的亲昵截然不同。 “……好的。” 看着这样的酒疏,年轻男人似乎有些愕然,放在身侧的手指收紧。 半晌才起身离开了此处,坐到了另一个离酒疏远一些,但仍然可以看到他的地方。 而在他离开之后,酒疏并未继续关注年轻男人,也未小憩,显然只是个赶人的借口而已。 他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上面显示最近精神病院似乎又有人逃脱了。 上次好像是男主,这次又会是谁呢? 思忖片刻,酒疏又看向了不远处的诊疗室房门。 已经好一会儿了,不知道治疗的怎么样了。 砰——!!! 诊疗室内,骨头狠狠撞击桌角的声音传来。 似乎有人闷哼了一声,强忍着躯体上的痛苦,抓起桌子上的钢笔就要狠狠刺向身侧的男人。 但下一刻,却被轻易扭断了手腕。 咔擦—— “……该死!” 戴着金丝眼镜的心理医生打理得当的发型披散着,此时面色狰狞阴沉,捂着自己被扭断的手腕,似乎在痛得微微颤抖。 所以他才最讨厌人类,讨厌人类污浊的情感,讨厌人类脆弱的身体和那些居然会感到痛苦的神经。 “你不是自诩虔诚吗!怎么?真的见到了神明却不信了,反而要攻击你的神明!” “简直就是个背信弃义的怪物——” 砰——一只苍白的大手抓着心理医生的头颅狠狠撞在了地板上,将他撞晕了过去,也让那些令人恼火的言语彻底消失在耳边。 然后,脸部缠绕着绷带的男人垂眸看着地板上躺着的心理医生,依然保持着沉默寡言的模样,半晌才发出声音。 “不是。” 你不是厄神。 想要抢走酒疏的都不是厄神。 咚咚—— “你还好吗?戮怨?我好像听到有动静。” 门外,传来了酒疏的声音。 戮怨从心理医生身上收回目光,看了下附近一片狼藉的房间,犹豫了片刻才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还没等酒疏看到房内的一切,便关上了门。 掩住了门内混乱的打斗,和不断流淌着的,染红了医生白大褂的粘稠鲜血。 “没事。” “只是,医生有事。” “让我们,下次再来。” 戮怨现在说话已经流畅多了,酒疏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被他挡住的房门。 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就走来了一位脚步匆匆的护士。 护士赔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两位,医生可能身体不适,所以提前结束了诊疗,请您放心,这次的诊疗不会计入收费,还麻烦您下次再来了。” 戮怨将目光放在这个年轻异性身上,尤其是她那颗眼珠被诡异血肉钻入的山羊头颅。 寄生虫一样的纤细肉丝,在山羊眼珠里蠕动着。 “真的非常抱歉!” 说着,山羊护士勾起嘴角,露出眼睛的血肉蠕动着,看着酒疏的目光含情脉脉。 似乎在希冀着酒疏能因为自己的美貌而看自己一眼。 酒疏并未理睬护士,他只是看向戮怨:“那我们走吧,下次再来好了。” 戮怨嗯了一声,很自然地与酒疏牵手,十指相扣。 只留下身后几乎要控制不住微笑表情的护士。 祂一定要杀了戮怨! 一定要杀了他! 戮怨与酒疏走在一起,路过等候区的时候,他的目光从那些等候着的人们身上扫过。 每一个人都抬起头与戮怨对视,脸上挂着微笑,眼珠却一片猩红。 直到戮怨与酒疏的背影消失良久,他们脸上的微笑才散去,只余下冰冷的面无表情。 h市的街头,丽琪小心地躲在巷子的阴影里,她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害怕会遇到那些抓捕自己的医生们。 她这次是好不容易逃脱的,虽然是借助了李晟的帮助才逃出来的,但她出来之后就特意与李晟分道扬镳,避开了他。 因为他现在是不可信的。 自从上次出院后被抓回来之后,李晟就变得很不对劲起来。 虽然外表看上去没什么,但丽琪偶尔会听见他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我下次,下次一定会完成任务”之类的话语。 这样的话对丽琪来说是很明显的,李晟被厄神蛊惑了,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哪怕她努力对他诉说真相,诉说那些记忆中隐藏的真相,李晟也丝毫不信。 只是固执地想要去完成神明给予的任务,那样他就可以重新得到神明的眷顾了,而不是神明一句冷冰冰的“废物”。 对虔诚信仰着厄神的李晟来说,厄神的眷顾就是一切。 哪怕厄神已经神志不清,说话颠三倒四,那也是他信仰的神明。 对于丽琪来说,这样的李晟无疑是彻底疯了。 屠夫是绝对不可以杀掉的。 没人比丽琪更了解真相了。 在她看来,厄神在前世之所以会那么厌恶屠夫,想发设法都要将屠夫杀掉,最后却还是只能将他赶出血肉之都,都是因为屠夫才是治愈厄神的根本。 只有屠夫活着,厄神才能有痊愈的希望。 相对于疯狂的厄神,屠夫就像是厄神分裂出去的一部分,象征着祂最后的理智。 只有理智一直存在,厄神才不至于永远陷入疯狂。 所以,屠夫绝对不能死! 丽琪按照前世的记忆判断,现在已经快要到达屠夫自杀的时间点了,即使没有李晟的刺杀,屠夫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样不行,她一定要拯救屠夫,让他活下去! 这就是丽琪逃出精神病院的主要原因。 当然,另一部分原因也是最近精神病院里的气氛越来越奇怪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老是会觉得医生护士们眼睛变红了,连言行举止也变得很同步。 到处都充斥着诡异的氛围。 让人不寒而栗。 这让丽琪越来越不安了,她必须要尽快离开精神病院找到屠夫。 好在从李晟口中,她得知了屠夫的去向。 就在这座城市里,陪在一位年轻美丽的情人身旁。 这不同于前世记忆里的现状虽然让丽琪有些困惑,但是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屠夫才行。 “喂,你知道、知道戮怨在哪吗?”丽琪只知道屠夫的名字是戮怨。 餐厅里,吧台边的酒保微笑看着突然闯入的丽琪,顿了顿,问道:“找他做什么呢?” “我必须要、必须要快点找到他!不然世界会毁灭的!” 丽琪疯疯癫癫的话语显然逗笑了酒保。 他挺直的脊背都笑弯了。 “什么?那个叫戮怨的能拯救世界?” “在开玩笑吧,女士。”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厄神就要毁灭世界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也要告诉我戮怨在哪里,再不找到他就来不及了!” “厄神会杀了屠夫的,然后世界就彻底没救了!” “为什么没救了,戮怨那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他是唯一的希望!” “唯一的!”https:ЪiqikuΠet 丽琪一遍遍如此重复着。 但说着说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意识到自己不该随便找一个人询问屠夫地址的。 她一定是又发病了。 丽琪抬起头,刚想解释说自己发病了,让这个陪自己说了半天话的好心人不要介意。 下一秒就看到面前的酒保表情有些奇怪。 他面带微笑的脸显得公式化,嘴角的笑意却越扯越宽,直至咧到耳畔。 吊诡可怖。 “是吗?戮怨比厄神还要重要?”酒保的语调跟刚才一样温和。 “……厄神、厄神要杀了、杀了全人类的、所以、所以……” 丽琪浑身僵硬,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目光却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发现身旁吧台上刚才还自顾自喝酒吃菜的几个客人全都扭过头来,用同样公式化的笑容看着她。 目光森冷。 “是吗,那只要杀光了所有人类,戮怨就不再是唯一的希望了吧,毕竟这个希望什么作用都没有——” 酒保说着,弯起眸子,吊诡的笑容愈发阴森起来。 擦拭着酒杯的手指也收紧,似乎在压抑着怒气。 “……我不、不知道——不知道!啊啊啊!” 丽琪的恐惧终于压抑到了极点,她崩溃地捂着脑袋从身旁带着诡异笑容的人群中跑开。 在被他们完全包围之前逃出了这片区域,向着餐厅外跑去。 好可怕好可怕呜呜—— 丽琪闷着头向前跑,身后则不紧不慢地跟着几个面带笑意的客人。 似乎想要继续追问她,与戮怨相比,厄神究竟重不重要。 砰—— 丽琪险些撞倒了人,她面色仓皇,看到面前是一个容貌异常美丽的年轻男性,身后还跟着她寻找已久的屠夫。 顿时,丽琪犹如看到了救世主一样,大声求救:“救救我——救救我——厄神!厄神要杀了我们所有人!杀了你还有你身后的戮怨!” 说着,丽琪还指向了身后那些即将追上来的客人们。 “……” 酒疏目光从丽琪脸上扫过,抬眼看向了丽琪身后的客人们。 面带笑意的客人们表情似乎都有些僵硬。 第 77 章 3.16《审判日》(二合一) 尤其是在看到了酒疏眼中的平静之色后,表情更加僵硬,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名为酒疏的人类就站在面前看着他们,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没有面对戮怨时的温柔。 有的只是生疏,还掺杂着些许审视。 就好像真的相信了丽琪的那番话,相信他们要杀了酒疏一样。 明明不会的。 祂只是想要实现之前的诺言,饲养他而已。 “这位女士,不要血口喷人,什么厄神不厄神的,我只是吃完饭要回家,碰巧跟在你身后罢了。” “是啊,什么杀不杀人的,我根本不认识你,真是荒谬!” “真是扫兴!本来好好的,居然被污蔑要杀人!” 餐厅门口,面带笑意的客人们在经过了短暂的僵硬后,终于出声,露出了愠怒的表情。 仿佛确实是一个平白无故被污蔑的路人。 其他客人见状,脸上僵硬的表情也很快变成了薄怒之色。 然后几人便一哄而散,拂袖而去。 目光都控制着,没有去看酒疏和他身后站着的绷带男人。 表现正常的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些无辜路过的普通人。 酒疏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刻意避开自己视线的客人远去。 片刻后,才面色如常地敛下眉眼。 让人无法分辨他此时的情绪,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相信这些客人的辩解。 而一旁,脸上还残余着惊恐的丽琪则愕然地看着这些刚才还阴森可怕的怪人恢复了正常。 差点以为是自己又发病了,产生幻觉看错了。 怎么回事,不该是在被揭穿了真面目之后就大开杀戒吗? 怎么突然就变得好像生怕被误会是怪物一样,竭力撇清与厄神的关系。 明明刚才根本毫不掩饰的。 难道……就这么害怕屠夫吗? 丽琪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旁边的屠夫。 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跟她前世记忆中的模样差不多。 高大强壮,沉默寡言。 除了没有那覆盖整个上半身的绷带,以及那双总是在流血的眼睛以外,一切都跟末日后的屠夫一模一样。 但是跟记忆中不同的是,现在的屠夫没有了末日后那种阴郁冷漠的气息。 那时候的屠夫就像一具冰冷的机器,只知道砍砍杀杀,现在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气质好像温和了些。 “……” 被盯着看的屠夫似乎垂眸看了丽琪一眼,看着这个有着人类头颅的女人。 与年轻老板一样有着人类的头颅,看上去比他这个脸部缠绕着绷带的高大男人更加相配。 “……” 想到这里,戮怨的目光似乎变得阴沉了一些。 太近了。 离酒疏太近了。 那冷漠空洞的眼神将丽琪吓得一个激灵。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屠夫看了半晌。 屠夫虽然比起以前好了一些,但是好像依然很不喜欢人类,仅仅被她看了一会儿就很反感的样子。 “我们走吧。” 酒疏看着被惩戒对象吓到浑身僵直的女主,没有说什么,只是牵着他的手继续走向餐厅。 “好。” 戮怨感受着手心的柔软,表情立刻变得缓和了许多,很顺从地跟在酒疏身后,进入餐厅。 只留下身后呆呆看着两人背影的丽琪。 对丽琪来说,这一幕带给她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刚才酒保那诡异的微笑。 屠夫居然会对一个人类如此温顺,还表现得如此亲密。 这跟丽琪记忆里的屠夫越来越对不上了。 记忆里的屠夫应该是空洞无神,命运凄惨的。https:ЪiqikuΠet 丽琪前世的记忆里,曾经听闻过屠夫的过往。 悲惨的童年和孤僻的成年经历,工厂内众人的排挤,工厂破产后窘迫的生活,至死都无人在意的孤寂。 这一切的一切逼疯了末日前的屠夫。 也导致末日后的屠夫变得毫无人性可言。 丽琪从没想过能见到屠夫这种样子。 尤其是屠夫看向身侧那个容颜俊美的青年时露出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幸福。 即使之前从李晟口中听过屠夫和前世的他有些不一样了,有了一个美丽的情人。 但丽琪从未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大到几乎要让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您好,两位客人,请问您想要吃点什么?” 另一边,酒疏和戮怨已经来到了餐厅里,他们坐在一张餐桌旁。 旁边的服务生立刻走过来殷勤地递上菜单。 “你来点就好。” 酒疏示意服务生将菜单递给戮怨。 戮怨漆黑的瞳仁看了服务生几秒后,接过了菜单,开始认真挑选起来。 刚刚结束了心理咨询,刚好时间快要到中午,他们也就一起来餐厅用餐。 他知道是酒疏懒得自己挑选了,因此便替酒疏点起了菜。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戮怨已经了解了自己这个年轻老板的口味,对于点餐这种事情游刃有余。 一旁的服务生见状,脸上依然带着标准化的笑容。 似乎看不到两人间亲昵的氛围一样,对着酒疏称赞道:“二位是来工作聚餐的吧,客人对您的员工真好啊,真是个好老板。” 一下子就将两人情侣恋人的关系变成了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 正在点菜的戮怨动作一顿,拿着菜单的苍白手指有一瞬间的紧绷。 似乎在压抑着某种负面情绪。 服务生则好像完全看不懂气氛一样,继续笑着道:“对了,我们这里经常有附近公司的员工和上司来聚餐,有特意定制的员工餐,请问您要看看吗?” 就在戮怨绷带下的眼睛逐渐阴沉时,酒疏突然轻笑了下,弯起了那双漂亮的黑眼睛:“谢谢,不用了,因为我们是情侣,可以看看情侣套餐吗?” 说着,酒疏还将手臂亲密地放到了戮怨的臂弯,两人不分彼此地靠拢在了一起。 “……可以。” 服务生短暂沉默了片刻后才继续说道,并递出了另一份菜单。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服务生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 “……”戮怨垂眸,原本的阴沉瞬间烟消云散,有些怔忪,心脏也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看着依偎在自己身侧的老板,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无论多少次,都好想亲一亲他。 “……好的客人,就这些了吗?请稍等片刻呢,菜很快就上来。” 服务生看着眼前浓情蜜意的情侣,似乎变得格外沉默,说话间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愉悦,接过菜单就离开了。 而在他离开之后,戮怨也终于如愿以偿亲吻了自己身侧的恋人。 他低下头,亲了亲酒疏的脸颊。 酒疏怕痒似的笑了下,更加亲密地依偎在他身侧。 就像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一样。 咔擦—— 不远处的吧台上,似乎是酒保不小心将酒杯给摔碎了。 餐厅里的其他客人也将目光若有若无地投了过来,尤其是在看到戮怨亲吻酒疏的时候,目光全都变得格外阴森。 “对了戮怨,刚才心理医生有给你开一些药吗?” 酒疏问起了刚才的心理咨询内容,毕竟去看病的目的就是为了开药吃,结果还没多少时间就出来了。 戮怨摇了摇头。 “没有,他不称职。” “是个庸医。” “是吗?果然下次不能太听信网上的评价,网上说他是个医术很高超的医生。” “嗯,不信。” 咔擦—— 酒保又捏碎了一个杯子。 此时的餐厅里,除了餐厅外不时传来的汽车喇叭声音外,显得很是安静。 所有客人都在安静用餐。 似乎很满意餐厅里的食物,一点都没有像其他餐厅一样嘈杂的情况出现。 安静到近乎诡异。 而酒疏像是没有察觉到这种诡异一样,兀自靠在戮怨结实的胸膛上,玩起了手机。 戮怨则体贴地搂着自己年轻的恋人,动作轻柔。 漆黑的眸子却时不时会抬起来,与餐厅里那些带着血色的眼珠相对视。 很快,食物就被端上来了。 只是同样的两碗面,一碗比较多,一碗比较少。 “客人请用餐。” 服务生微笑端上两碗面和小菜,好像没有发现这两碗面的分量差异一样。 戮怨漠然地看着他,他也笑着回视。 “好像有点太多了,我们换换吧。” 直到酒疏略带困扰的声音响起,并且伸出手准备将两碗面交换。 “等等!” 服务生突然有些失态地拦住了酒疏的动作。 然后,看着酒疏似乎带着诧异的表情,服务生勉强恢复了笑容。 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两位客人,很不好意思,这两碗面的分量差的太大了,我这就为您更换一下。” “其实不换也没关系。” 酒疏弯起眉眼,笑容温和。 “我吃不了太多的,小份的刚好。” “……一定要换的,这是餐厅的规定。” 服务生笑容僵硬。 “那好吧,那就麻烦你了。”酒疏没有再强求。 服务生就这样把刚端上来的食物重新端了下去。 而酒疏依然漫不经心地靠在戮怨怀中,轻声问道:“饿了吗?” “没有。” 戮怨回答,苍白的大手忍不住握住酒疏终于不再玩手机的手掌,轻轻摩擦。 怎么也舍不得松开这只温软的手掌。 他的恋人是抢不走的,因为他们彼此相爱着。 每次一想到这些,戮怨就会感觉心脏跳的不听使唤,快要蹦出来一样,就连舌尖都蔓延着不知名的甜蜜。 他明明不嗜甜的,却对这甜蜜深深着迷。 “这家餐厅好慢啊。” 酒疏等得有些困了。 “嗯,员工差劲。” 咔擦—— 吧台后的酒保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认真擦拭着手中的杯子。 然后将破裂的杯子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而餐厅里的其他客人也渐渐有些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只能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面无表情。 片刻后,他们也像是其他餐厅里的客人一样开始互相交谈了。 语气轻松闲适,仿佛真的是在闲聊。 “哎你听说了吗,前两天李家的那个二公子好像因为包养了一个情人而被杀了。”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死的时候很惨,皮开肉绽的,就因为要跟情人分手,那情人直接动了杀心,杀了人后开膛破肚,烹煮了他的心脏吃了之后卷款跑了!” “哇,太凶残了吧,那情人什么来头?” “好像是二公子的一个下属,哎呀,这年头很多人仇富的,别看当情人的时候浓情蜜意,其实翻脸的时候要多狠有多狠!” “毕竟是个不择手段攀上富贵的穷人,哪能真的爱上富人呢!” “所以啊,找情人的时候绝对要小心谨慎才行!” “……” 戮怨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个说话的客人看,被绷带缠绕的面孔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愈发阴森的瞳仁。ъiqiku 而那些说话的客人也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朝他投来了冰冷嘲讽的目光,眼珠猩红。 “戮怨?” 年轻老板的声音将戮怨的目光唤了回来,他顿了顿,不再看那些面容狰狞的牲畜们,转而认真盯着自己怀中的酒疏。 似乎在以此来压制内心的负面情绪,免得失控将那些恶心的牲畜头颅们全都撕成碎片。 酒疏看着戮怨,手指在他脸上的绷带上抚过,嘴角噙着笑。 “怎么了,在害怕我会被其他人的话影响吗?” “……”戮怨没说话,只是沉默着握紧了酒疏放在脸颊上的手掌,舍不得放开。 他当然怕。 即使知道他们是彼此相爱的,但如果身边一直萦绕着流言蜚语,那份爱意又能持续多久呢。 “其实就算被戮怨杀死我也不介意,因为是死在所爱的人手中,所以没关系。” “!” 戮怨的手指下意识不受控制地收紧,绷带下的漆黑眼珠也失控般颤了颤,似乎从未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或许在常人看来,这样血腥的回答有些不正常,但对戮怨来说,却是一个足以消弭掉他所有不安的回答。 因为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爱着酒疏,所以无论酒疏对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要他去死,他也会立刻照做。 死在酒疏手中对他来说是一个可以称得上美好的结局。 而同样的,如果是为了酒疏,哪怕要对抗自己信仰了大半生的厄神,他也会去做的。 就像现在一样。 他拒绝了神的自杀命令,拒绝了祂想要抢走酒疏的命令。 哪怕他知道违抗神明的后果是什么,他将再也不可能变回一个正常人。 那曾是他毕生的心愿,但与酒疏相比,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我不会杀酒疏,我死在酒疏手中,没关系。” 戮怨声音磁性,漆黑的瞳仁里满满的都是酒疏的身影,无比认真地回答着。 他绝无可能杀掉酒疏,但他有着与酒疏一样的心意。 “我怎么会舍得杀你。” 酒疏看着面前的惩戒对象,眼神柔和了许多。 毫不吝啬自己的甜言蜜语,把戮怨听得耳尖泛红。 戮怨嘴巴笨,只能抱紧怀中的爱人,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这一幕在餐厅里显得无比温馨。 “……” 虽然在另一些人看来,一点都不温馨。 “客人,饭菜好了,实在很抱歉之前的失误,所以今天的费用全免。” 服务生突然端着饭菜出现,打断了两人间亲密的拥抱。Ъiqikunět 如果不是脸上挂着微笑,几乎就像是故意打断的了。 “嗯,放在桌子上就好。” 酒疏被戮怨抱在怀里,漂亮的桃花眼看向桌子旁的服务生,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服务生沉默片刻才鞠躬离开。 不知为何,背影看上去竟有些落寞的感觉。 而过了好一会儿,戮怨才在酒疏的示意下松开了怀抱。 要开始吃饭了,总不能一直抱下去。 “回去再好好抱吧。”酒疏弯起眼眸,语气似乎意味深长。 “……嗯。” 戮怨原本还因为不能继续拥抱而有些失落,闻言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绷带下的嘴角不自知地扬起,点了点头。 啪嗒—— 旁边桌的客人似乎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盘子,但他依然安静地没出声,继续用餐,好像摔碎盘子的人不是自己。 而戮怨和酒疏都没有理会餐厅内的动静,已经开始用餐了。 这次上的面和菜分量都很足,终于没有什么幺蛾子了。 两人食不言寝不语。 只除了偶尔酒疏会夹一筷子菜给戮怨,戮怨也会夹酒疏喜欢的菜给酒疏之外,一切都很平静。 只是餐厅里不时会有餐碟不断碎裂的声音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酒疏都快吃完饭时,餐厅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女主丽琪尖锐的声音。 她似乎终于从发呆中回过神,想起自己要办的正事了。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戮怨!戮怨!快跑啊,不要待在这里,你会死的,你们都会死的!” “厄神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相信我啊!我没有骗你们!没有骗你们!” 丽琪被餐厅的保安拦在门外,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她知道自己刚才一定是被当成了疯子才会被无视的。 可她真的没有撒谎,是那些人在撒谎。 那些脸上带着诡异微笑,眼珠也泛红的人一定是被厄神附体了,她能感觉到他们身上传来的厄神疯狂的气息。 虽然刚才他们在她面前伪装成了正常人,甚至骗过了屠夫的眼睛,但是丽琪能感觉到他们皮囊之下隐藏的疯狂。 厄神已经疯了。 但借由人类的躯体,他能用人类的大脑思考,这就给了厄神一个短暂摆脱疯狂,回归理智的机会。 可实际上,厄神始终是疯狂的,即使祂现在外表看上去多么精明智慧,善于伪装,都无法掩盖其疯狂的本质。 也是因为这本质,祂哪怕恢复了理智,所想的也是要杀掉屠夫,杀掉全人类。 丽琪已经看透了厄神的心思了。 祂一定是想要暂时迷惑屠夫和他的情人,再趁其不备一起杀害,之后再抛弃人类的皮囊,重新回归到本体的疯狂之中。 那样的话,就谁也救不了这个世界了。 “求求你们了,快逃吧!厄神,到处都是厄神——唔唔!”话还没说完,丽琪就被保安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离餐厅里的屠夫和那个样貌美丽的青年越来越远。 完了,他们要彻底被留在这间全是厄神的餐厅里了。 整个世界都要完了! “……” 餐厅里的客人们目送丽琪远去,似乎全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总算在她说出真相之前将她拖了出去。 祂希望这不会引起酒疏的注意。 然而事与愿违,酒疏还是抬起头看向了丽琪离开的方向。 目光久久未挪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一瞬间,餐厅变得近乎死寂。 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这个肤色雪白的青年身上,似乎在紧张地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戮怨,说起来,从刚开始见面,她就知道你的名字呢,你认识她吗?” 万幸的是,他没有发现真相,只是询问着身旁的戮怨问题。 “不认识。”戮怨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只觉得这个一直在靠近酒疏的异性很烦人。 “唔,这样啊。” “那她还真的有点奇怪,说不定她的话是真的呢,厄神想要杀掉我们。” “……嗯。”戮怨默默出声,看到餐厅里抬起了许多双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看。 那一张张原本还带着微笑的脸现在只剩下了不安和慌乱。 “戮怨你不是厄神信徒吗?不介意她这么说吗?” “不介意。”反正是假厄神。 年轻老板看着戮怨,似乎有些失笑,半晌才笑着回答:“那好吧,那估计厄神是真的想要杀掉我们了。” “想要杀人的厄神啊,看样子是个很不讨人喜欢的神呢。” “要离厄神,远一点。”戮怨认真补充道。 酒疏忍俊不禁:“这么讨厌厄神?那好吧,那我也讨厌厄神。” 咔擦—— 吧台后,腰背挺直的酒保捏碎了最后一个杯子,随后一直低着头没再抬起来。 餐厅里也在酒疏那句“讨厌厄神”落下之后变得格外安静。 只有餐厅落地窗外的道路上,几辆汽车失误撞击在了一起。 在车辆引擎盖上冒出的黑烟弥漫中,司机们却没有一个打开车门走出来,就好像陷入了某种极度低落的情绪之中。 几乎有些不太想活了。 第 78 章 3.17《审判日》(二合一) 餐厅内,酒疏静静看着外面街道上混乱的现状,半晌才收回目光继续用餐。 仿佛并未注意到这一切混乱的源头就是自己。 “一会儿回酒店吧,有点困了。” 酒疏想要回去睡会儿午觉。 “好。” 戮怨早已吃完,他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年轻的老板用餐,目光专注。 眼底沉淀着可以称得上温柔的光芒,与他高大可怖的体型极不相称。 也与餐厅内的其他客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时的餐厅里,稀稀疏疏地坐着几十位客人。 他们全都低着头,避开了他人窥伺的视线,但从偶尔露出的侧脸上,还是能看到他们空洞无神的表情。 茫然消沉,甚至还有几分无助。 像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此刻混乱低落的情绪。 放眼望去,大半个餐厅的客人都低着头,那副沉默不说话的样子难免有种让人心底发凉的阴森感。 而作为餐厅里唯二还在动的客人,酒疏和戮怨似乎都不在意那些举止怪异的客人们,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走吧。” 酒疏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对今天的午餐还算满意的样子。 餐厅厨师的手艺不错,面很好吃。 “好。” 戮怨跟着起身,牵着酒疏的手掌,十指相扣,就这样缓缓走出餐厅。 只是在即将走出餐厅时,他漆黑可怖的瞳仁扫过餐厅内那一双双重新抬起来的血色眸子,片刻后就收回了目光。 没有再关注这些表情阴沉麻木的牲畜头颅们。 而直到戮怨和酒疏离开良久之后,连酒疏的背影都看不到时,餐厅内的众人才重新低下头,遮掩住面无表情的脸孔。 他们似乎也发现自己一直这样下去不行,便眼神空洞地调动着脸部肌肉,想要重新露出笑容。 但尝试了许久也未成功,最后还是只能低垂着头颅,让人看不清具体表情。 吧台后,酒保也收回了目送酒疏远去的目光。 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去,努力尝试了几次却始终勾不起嘴角。 最后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每一根手指都在因为痛感而微微颤抖。 人类的血肉之躯过于脆弱,仅仅只是几个杯子而已,就能将手掌伤的支离破碎,血肉翻卷。 痛感沿着末梢神经一直传递到大脑,这是祂最讨厌的痛楚。 属于人类污浊情感中的一部分。 但此刻祂却发现了比这痛苦更令祂难以忍受的感觉。 一种苦到舌尖发麻,让心脏也变得沉甸甸的不知名感觉,祂不知该如何形容。 就连远在世界之外的本体都因此而变得萎靡不振。 明明没有心脏,却好像瞬间心脏停跳了一样,大片黏糊糊血肉组成的躯体没精打采地趴伏着,几乎要丧失活下去的意志。https:ЪiqikuΠet 就连原本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都不重要了。 不光没了想要杀光全人类,让一切陷入疯狂的念头,祂现在甚至有种就这么毁灭自己也不错的想法。 祂是怎么了? 厄神陷入茫然,不得而知。 只知道自己不想被酒疏讨厌,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被讨厌。 又该怎么做才能不被讨厌。 另一边,被保安拖走的丽琪最终被扔到了一个远离餐厅的小巷子里。 看着前方包围着自己的两个保安,她害怕得浑身颤抖,以为自己就要被杀死。 下一刻却发现原本还面带诡异微笑的保安们全都变得面无表情,不再理睬丽琪,自顾自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嘴唇还蠕动着,似乎在小声呢喃着什么。 直到丽琪鼓起勇气凑近了一些后,才听见保安口中所说的话。 “被讨厌……” “为什么……” “怎么办……” 保安们的声音生硬冰冷,却莫名能让人听出一些近乎慌乱无措的情绪。 丽琪听着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同样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她不知道厄神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但她知道现在是她逃命的好机会。 于是,丽琪趁着保安不注意,从巷子里逃了出去。 直到逃出去后,她才总算松了口气,被吓得煞白的脸也恢复了血色。 但随即,她又开始担心刚才餐厅里的屠夫和他的情人了。 他们此时必定已经凶多吉少了,只希望他们能像她一样看准机会逃命吧。 尤其是屠夫那个容貌美丽,神情温和的情人,一想到他会就那样死在餐厅里,丽琪心中有些叹息。 这样想着,丽琪便抬起头,观察着附近的道路,准备回去餐厅看看,没准还有救。 但一抬头,丽琪就有些呆滞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到h市原本繁华的街头此刻硝烟弥漫,无数车辆撞击在一起,发生了连环追尾事故。 在车辆的浓烟火光之中,竟给人一种末日降临的感觉。 但与末日不同的是,街道上没有多少求救的人。 反而站着许多低着脑袋的人类。 他们站在原地,好像没有看到附近发生的车祸一样,而是像刚才的保安一样,兀自喃喃自语着什么。 发生车祸的司机们好像也都没有从车厢内逃出来,而是任由车辆被撞的千疮百孔也一声不吭。 只偶尔有匆忙路过的行人面色惊愕,但也不想多管闲事,赶紧离开了。 丽琪胆战心惊地看着街道上站着的人们,半晌才将目光看向那些出了车祸的车辆。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驾驶座上的司机们全都垂着脑袋,好似已经失去意识。 但丽琪仔细观察后却知道他们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坐在车厢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脸上没有了曾经模仿人类露出的笑容,就连眼神都变得空洞起来。 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阴沉冰冷。 举止也显露出一种怪异的刻板僵硬,给人一种非人类的异样感觉。biqikμnět 太奇怪了。 丽琪咽了下口水,即使已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些司机和路边人们诡异的举止吓得手脚冰凉。 毕竟,即使知道他们不对劲,但那些与人类一模一样的面孔还是让人忍不住产生混乱感,分不清究竟是人类还是被厄神附体的怪物。 她看得出来,这些人就跟餐厅里那些人一样被厄神附体了。 但是看着这片繁华的十字路口,看着那些举止怪异的人类,丽琪还是不禁头皮发麻。 满大街大半的人都被厄神附体了。 这让丽琪几乎要绝望了。 她本来还以为只有餐厅里那些人而已,但如今,整座城市都岌岌可危,厄神显然已经盯上这座城市了。 在厄神恐怖的权能之下,她这样渺小的人类所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根本毫无作用。 不,不能这样想,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必须努力下去。 丽琪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她按照前世的记忆来判断,此时的屠夫应该还没有死。 毕竟如果屠夫死了的话,心满意足的厄神应该早就离开,回归到本体的疯狂中去了。 而现在这些被厄神附体的人虽然举止变得怪异,但并没有离开。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祂还没有完成自己的目标。 这样的话,世界就还有救! 丽琪想到这里,又看了看附近混乱的情况,准备先回去餐厅看看。 无论如何,必须要说服屠夫和他的情人离开这座城市。 那样的话,说不定厄神就无法杀掉屠夫了,这个世界就能得救了。 这样想着,丽琪开始找人问路。 她被关在精神病院很久了,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找回餐厅的路,只能找人问问了。 不过她还是谨慎的。 为了防止找到被厄神附体的人,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避开了那些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一动不动的人类。 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一个坐在路边长椅上,手指拨弄着一盒牙签的男人。 虽然还是低着头,但总算跟那些一动不动的人不一样了。 “这位先生,请问你知道怎么去餐厅吗?” 丽琪有些神经过敏地说着,边说边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周边,生怕会突然窜出来一个厄神。 已经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讨厌……不讨厌……” 男人低着头,正一根一根地从牙签盒里抽出牙签,每说一句话就扔掉一根。 闻言手指一顿,微微抬起头,露出漆黑无机质的眸子。 还有一张努力尝试勾起笑容,却总是失败,最后导致脸部肌肉都僵硬褶皱起来的怪异面孔。 “!” 丽琪吓得双腿发软,险些瘫软在地。 大脑一片空白,只觉自己就要完了。 但下一秒,男人并没有如她预想中那样杀死她,而是用空洞生硬的声音说道:“他讨厌我。” “被讨厌了,怎么办?” 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丽琪哆嗦着,下意识回答:“或许、或许要让他多了解你,然后就不会讨厌你了。” 作为一个在精神病院里时常接受心理思想教育课程的精神病人,丽琪对于人类间沟通需要相互理解这点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下意识就说出了口。 但随即,她就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真的跟厄神交流起来了。 作为一个过去一直狂热信仰着厄神的狂信徒,没人比她更了解厄神的疯狂了。 厄神已经疯到一定程度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疯狂的世界之中,根本不存在理智这种东西。 她现在纯属对牛弹琴,根本不可能得到回应,但却可能引起厄神的注意,从而被杀掉。 然而,就在丽琪这么想着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却好像真的听懂了她的话一样,顿住了动作。 不再抽出牙签,也不再喃喃自语,而是变得沉默下来。 死寂的气氛在四周弥漫。 片刻后,丽琪惊恐地看到不远处那些原本还站着不动的人类也停下了喃喃自语,露出思考着什么的表情。 半晌,才发出些声音:“不够了解。” “他不了解我。” 是的,一定是他不够了解厄神,所以才会说出讨厌厄神的话的。 当然也有另一个自己的引导,不停在说自己坏话的原因。 导致他不够了解厄神,认为厄神很坏,真的相信祂会杀死他。 如果酒疏更加了解厄神的话,就不会讨厌厄神了。 他就会愿意成为被祂饲养的信徒了。 不会再露出之前那样让祂难过的表情。 那种好像真的在厌恶着祂的表情。 “……呜呜!” 目睹了一切的丽琪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眼睁睁看着街道上的人们不知为何,全都缓缓恢复了脸上怪异的微笑。 重新变得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街道上,融入了人类生活。 就连她身旁不远处,原本还玩着牙签的男人都起身离开了此处,脸上怪异的笑容也变得正常起来。 正常得就好像真的是个正常人一样。 而他们似乎都要去做一件事,并且异常急切。 急切到甚至都没有再理睬丽琪,完全忽视了这个曾经差点暴露祂身份的人类。 而丽琪也努力蜷缩起来,不让自己引起厄神们的注意。 眼中的绝望越来越深。 厄神越来越可怕了,伪装得越来越像,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拯救这个世界呢? 丽琪不知所措。 现在已经找不到那家餐厅了,就算找到了,屠夫也说不定去了哪里,她根本找不到接近屠夫的途径。 更何况以厄神现在的伪装能力,如果不拆穿祂的真面目,谁都不会相信她的话的。 别说去劝说屠夫离开这座城市了,就连劝说其他正常人类离开,她都未必能成功。 “感谢观众们准时收看本节目,下面请看本节目的新闻报道……” 就在丽琪陷入绝望之中时,她耳边突然传来了远处大厦屏幕上播放新闻的声音。 她愣了愣,随即燃起了希望。 对了!她可以上电视去揭露厄神的真面目啊。 那样的话,无论屠夫在哪里都能看到节目,能知道厄神的真面目了。 同时也能解救其他人类! 想到这里,丽琪踉跄着起身,往电视台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酒疏刚刚坐上回酒店的出租车。 坐在后座上,酒疏看向车窗外的街道,行人们脚步匆匆,避开了街道上频繁发生的车祸。 目光从那些被困在车里还毫不慌张的司机身上扫过,酒疏又看向了路边一些站在原地不动的人。 “戮怨,外面的人好像很奇怪,你不觉得吗?” 酒疏饶有兴趣般指了指那些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的人。 戮怨看了过去,沉默片刻,回答:“嗯,奇怪。” 因为他们是怪物。 话音刚落,那些人就开始动了。 但是动作显而易见地僵硬,像是强行命令着身体向前一样。 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并不奇怪。 “……” 戮怨没说话,只是用漆黑的眸子看了眼前排坐着的司机。 “今天的车祸有点多啊,希望没有太多伤亡吧。” 话音落下,原本还在那些半报废车子里躺尸的司机们终于开始动弹了,慢慢爬出了车子。筆趣庫 酒疏见状,笑了下,收回了目光。 “我休息一会儿,到了的话叫我。” 酒疏倚靠在戮怨臂膀处,闭上了眼睛。 戮怨目光柔和了许多,轻声嗯了一声。 然后将酒疏抱在怀中,尽可能让他睡得安稳一些。 怀抱着爱人的感觉让人迷恋,但他人觊觎的目光却让戮怨绷带下的眼睛变得阴沉沉的。 他抬眼,看向后视镜里露出的司机的面孔。 一张僵硬微笑着的脸。 酒疏还没睡着的时候不敢抬起来,现在却毫无顾忌地用目光窥伺着。 戮怨收拢怀抱,遮住了爱人的面容,然后便沉默着与司机对视。 两双同样阴沉的眸子互相看着对方,竟有种镜面一般的相似。 不知过了多久,酒店终于到了。 汽车平稳停下,戮怨本来不想叫醒酒疏的,酒疏却已经自己醒来了。 他睁开眼,恰好看到了司机慌乱般垂下的面孔。 不过酒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面色如常地坐直身子,下了车。 然后抬起头,看着这座与出发前差别极大的酒店,有些沉默。 只见这座原本还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此时像是被洗劫了一样,到处都贴满了厄神的画像,还有一些厄神的宣传语。 甚至大厅的候客厅里还坐着几个神神叨叨的厄神信徒,在不停向着周围路过的人宣传厄神的强大与美好。 “这位先生,想要了解一下厄神吗?” “厄神是一位无比伟大的神明,非常值得我们去信仰!” 一个打扮得体的年轻男人走到酒疏身旁,面带微笑,无视了旁边戮怨阴沉的目光,只是看着酒疏。 边说还边递出宣传单。 “……”酒疏接过宣传单,看到上面大篇幅描述着厄神的教义,厄神的强大和高尚,总之要多美化有多美化。 “请不要听一些人丑化厄神的言论,实际上,厄神是一位非常好的神明,祂无比宠爱自己的信徒们!”年轻男人语气慷慨激昂。 在看到酒疏认真看传单时,表情更是隐隐带着喜悦和得意。 他瞥了一眼戮怨,眼底闪过的血色带着挑衅的意味。 戮怨面无表情地看着年轻男人,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似乎随时都要将他那张距离酒疏极近的脸打烂。 “是吗?可是厄神不是很厌恶人类的情感吗?怎么会宠爱信徒们的呢?” 酒疏突然发问,打断了两人间的微妙气氛。 也让年轻男人神色一滞。 “……呃,这、这是不一样的,祂厌恶的是人类污浊的爱憎恨,但与对信徒们的偏爱是不同的。” 所以只要酒疏信仰祂,祂就会一直宠爱他的。 就像祂之前诺言中保证的那样。 “……” 酒疏抬眼,看了年轻男人片刻。 直到把他看得额头冒出冷汗,才笑着继续问道:“这样啊,所以厄神永远不会偏爱除了信徒以外的人类,对吗?” “当然。厄神是一位品德高尚,有着自我操守的神明,祂只会对自己的信徒网开一面。” 年轻男人语气坚定,显然对厄神的教义倒背如流,不惧怕任何考验。 “……嗯,那真是不巧,我是个无神论者,看来厄神果然很讨厌我。” 酒疏笑眯眯地将传单放回了年轻男人手中。 仿佛并没有看到他瞬间僵硬的表情。 “我们走吧,我累了,一会儿要好好休息了。” 酒疏转头,弯起漂亮的桃花眼,看向了身旁的戮怨。 戮怨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怔后才将已经握成拳的手指松开,重新变回了沉默寡言的模样。 他眼神柔和地点了点头,牵着酒疏的手走向不远处的电梯,没有再理会身后那长着公牛头颅的年轻男人。 “等等、等等!厄神、厄神真的对信徒很偏爱的,只要信仰厄神就可以得到一切!” 年轻男人有些慌乱,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大声在酒疏身后说着。 “无神论者也没关系……” 酒疏侧头看了他一眼。 这仿佛鼓舞到了年轻男人,他矜持地补充道:“厄神会原谅无神论者的!” “……”酒疏顿时沉默下来,不再看他。 年轻男人看着酒疏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呆立半晌。 然后才落寞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成功。 明明都看了传单了。 一定是因为戮怨在身旁,所以才会失败的! 第 79 章 3.18《审判日》 所以,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掉戮怨才行! 年轻男人表情阴沉。 他身后,那些原本还沉迷宣传厄神的人们也露出了与他如出一辙的阴沉表情。 但不知为何,这阴沉表情中又掺杂着自己都不知晓的惆怅失落。 尤其是在想到刚才酒疏与另一个自己十指相扣的模样时,低落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似的。 与对祂的讨厌相比,酒疏对戮怨的爱意总是格外刺目。 让祂莫名烦躁。 而另一边, 进入电梯后,酒疏没有再往外看。 他只是抬眼,静静看着电梯内部贴满了的厄神宣传单。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每一张的内容都跟刚才年轻男人递上来的那张差不多。 只不过这些传单现在都贴在电梯墙壁上,还很贴心地贴在与他视线平齐的地方。 酒疏眉梢微挑,没有在意这些传单,依然安静地站在电梯里。 戮怨也保持着沉默。 他身材高大,在他的高度并没有太多传单,大部分传单都在酒疏的面前。 显然,他并不是这些传单想要取悦的对象。 而这对戮怨来说并不算是好消息。 他垂下眸子,目光从那一张张宣传单上扫过,绷带下的眼睛愈发晦暗。 他看得出来,这些全都是假厄神耍的小手段。 恬不知耻的手段。 “走了,快回去休息吧。” 电梯很快就到了,酒疏出声提醒站在原地的戮怨。 被戮怨握在手心的白皙手掌也晃了晃。 让人下意识地收紧手掌,只想要将手心的温软留的更久一些。 “好。” 戮怨回神,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酒疏走出了电梯。 走出电梯后,走廊上总算没有太多传单了。 当然,也可能是时间太短,没来得及贴。 就这样安然无事地走到了酒店房间门前。 看着门把手上塞着的一匝报纸,戮怨目光一沉。 脸部缠绕的绷带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身侧猛地收紧的手指。 显然在压抑着心中的负面情绪。 好在酒疏并未理会那份记载着许多情杀案件的报纸。 他轻敛着眉眼,用门卡打开房间就走了进去。 然后,看着身侧愈发沉默的惩戒对象,年轻老板红润的唇畔泄露笑意。 手指在他紧绷的手掌心轻轻滑动。 “不进去休息吗?之前不是说要好好抱一抱我吗?” 爱人暧昧的语气足以消弭心中所有不安。 “……嗯。” 身材高大的男人看着酒疏带笑的眉眼,着迷般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腼腆地点头。 掌心的痒意让他眼中压抑的郁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爱人的迷恋和爱意。 他们是彼此相爱的,谁都无法将他们分离。 对戮怨来说,这一点就足够了。 足够他将刚才那些压抑的怒气忘却。 戮怨跟着酒疏进入房间,然后抱紧怀中柔软的身体,亲吻,抚摸。 压抑的喘息声在房间里回荡。httpδ:Ъiqikunēt 房门缓缓合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掩住了房间内的一切。 但透过门板,能隐约听到房间内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门外,正准备再次往门把手上塞报纸的服务生低垂着脑袋,许久没有动作。 脸上公式化的笑容也没了踪影。 他握着报纸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显露,模仿人类弯起来的眉眼显得空洞无神。 祂无法分清自己此时的心情该叫做什么,只能努力将笑容重新挂到脸上。 伸出手,把报纸重新塞到了门把手上。 按照计划,他现在应该走了。 毕竟他的目的只是不停地提醒酒疏,让他明白另一个自己的危险性。 从而对戮怨怀有戒心。 最后离开戮怨,远离那满脑子污浊情感的另一个自己,成为被祂宠爱着的信徒。 但是不知原因的,他依然站在门外久久未动。 祂是厌恶着人类情感的。 自产生意识的那一刻,祂就厌恶着那些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耳边的嘈杂声音,那些象征着人类复杂情感,贪婪欲望的声音。 那些污浊肮脏的情感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罪孽。 也是足以将祂拖入疯狂的漩涡泥淖。 所以祂觉得自己在听到门内这些象征着人类爱欲的声音时,是应该感到厌恶,并立刻离开的。 但是,那个声音是属于酒疏的。 “……” 他抬起脚步,像是要离开,但最终还是停下了。 远远望去,只能看到身材高挑的服务生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脸庞在走廊灯光下显出无血色的冷白。 即使在凑近房间猫眼时,瞳仁也显得漆黑无光,看不出具体情绪。 这间酒店的房间为了方便清洁工打扫卫生时观察屋内情况,是直接反装的。 因此从门外可以窥伺到屋内的情况。 透过扭曲光线的猫眼,服务生可以看到房间内破碎的光影。 然后,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服务生放在门板上的手掌猛地收紧。 哪怕被门板上的装饰物划伤,流出浓稠的血液,他也没有发出声音。 刺啦—— 半晌,他低头,将手中的报纸撕扯着,直至最后粉身碎骨。 眼眸显得愈发漆黑骇人,嘴角却无意识地抿紧。 明明是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孔,却莫名给人一种近乎委屈茫然的感觉。 门内的一切本就是能够预料到的画面。 但当真正亲眼目睹的时候,还是会有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令祂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灼烧般痛楚难忍。 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消除这种让祂无法理解的情绪。 只能将其归咎于对于戮怨的厌恶和憎恨。 “……” 是的,没有其他原因,祂只是想要杀掉戮怨这个将酒疏污染了的家伙而已。 酒疏是祂看重的信徒,不该被人类污浊的情感污染。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祂的眼前却不断浮现出刚才看到的一幕幕,尤其是酒疏因为难耐而泛起胭脂红的眼角。 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祂产生了要是将酒疏抱在怀中,露出如刚才一样绯红脸颊的人是自己就好了的念头。 服务生用手掌遮住了自己有些失控的表情,也遮住了脸颊上泛起的红色。 不,不对,这样丑陋的想法一定是因为这具人类身体的影响才产生的。 毕竟祂对酒疏并不是像戮怨那样有着污浊不堪的念头。 祂只是单纯地想要酒疏成为自己的信徒而已。 祂比戮怨高尚的多,比他更适合陪伴在那个人类身边。 收拾好地上的报纸碎片,擦拭掉门板上的血迹,服务生站起身,没有再听下去,离开了此处。 房间内的动静直到傍晚时分才停歇。 酒疏疲惫地躺在床铺上,雪白的脊背上有着被亲吻后留下的痕迹,被身旁高大的男人拥抱在怀中。 戮怨疼惜地亲了亲酒疏的鬓角,有些愧疚自己的行为,害怕是自己太过用力了。 他每次都会忍不住害怕酒疏会厌倦自己的身体,所以每次都尽可能地想要让酒疏满意。 但酒疏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沉迷。 或许是今天被假厄神刺激得太过了,戮怨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他开始想着,会不会某天自己就会被彻底厌倦。 就像假厄神一直希望的那样。 酒疏睁开眼,看了眼身旁气息消沉的戮怨,有些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脸庞:“今天我也很满意,很舒服。” 说着,酒疏亲了下他绷带下的嘴唇,弯起了眉眼。 只是下次最好别那么久了。biqikμnět 他会更满意。 很快就到了晚餐时间,但是今天酒疏已经累的不想出房间了,所以直接定了客房服务。 “好的,稍后会为您送上晚餐~” 电话另一头传来前台格外甜腻的声音,酒疏稍微有些难以接受地挂了电话。 “我可以,做晚餐。” 戮怨在旁边突然出声。 他之前给酒疏做过一顿炖肉,当时酒疏赞不绝口,他希望能再看到酒疏满意的样子。 那会让他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但是今天没有买食材啊。” 酒疏慵懒地靠在戮怨怀中,枕着他发达的肌肉,亲昵地晃了晃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掌。 “而且做饭很累的,我不想你那么累。如果真的想做,下次我们一起吧。” 戮怨收紧怀抱,耳尖微红。 “好。” 虽然他很想说自己根本不觉得累,但是酒疏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关心还是让他心头发软,只能接受。 叮咚—— 房门响了。 应该是客房服务到了。 戮怨起身打开了房门。 然后,看着门外推着餐车的服务生,他漆黑的瞳仁顿了顿。 刚才还满是温柔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 服务生也抬起头,带着微笑的脸上是一双同样阴冷的眸子。 “戮怨?” 房间内,酒疏轻柔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凝固的冰冷气氛。 随后,戮怨沉默着让开道,任由服务生推着餐车进入。 他也回到了房间里,年轻老板正在目光依恋地看着他,像在索取一个拥抱。 于是,戮怨眼神缓和了下来,他坐回沙发上,重新抱住了自己的爱人。 与他高大的身材相比,爱人的身体可以完全被拥抱在怀中。 “……” 看着眼前浓情蜜意的情侣,推着餐车的服务生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推着餐车的冷白手掌也缓缓收紧。 “就放在茶几上吧,我想边看电视边吃饭。” 酒疏今天实在有些懒了,靠在戮怨怀里就不想动。 虽然肌肉的感觉有些硬,但枕久了还挺舒服的。 说着,酒疏打开了电视,开始看电视上的新闻。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电视上刚开始播送新闻。 面带微笑的主持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播送新闻时也显得端庄郑重。 但很快,就在酒疏看电视不久之后,新闻里的女主持人脸上的微笑似乎更深了一些。 她专注地看着镜头,目光温柔,开始播送一些有关厄神的新闻。 “近期,以厄神教派为主导的福利机构正在向孤寡老人发放补助金……” “厄神教派的教义是克制自己,尊重生命,崇尚真善美……” “……” 看着电视的年轻老板脸上突然露出了克制不住的笑意。 见状,正在摆放餐碟的服务生眼睛亮了一些,嘴角的笑意也变得真情实感起来。 戮怨则沉默着抱着酒疏,垂眸看着酒疏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一声不吭。 只有放在酒疏腰肢上的手臂在缓缓收紧。 像是在害怕着爱人会离开自己。 新闻很成功。 酒店之外,位于电视台大楼内的女主持人看着面前的镜头,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脸上单纯的愉悦。 祂就知道祂的计划会成功的。 即使戮怨再阻拦也没用,只有祂才是最适合拥有酒疏的。 酒疏很快就会成为最受祂宠爱的信徒了,祂会满足他的一切心愿。 毕竟祂是一个对信徒很偏爱的神明。 “好,广告时间!” 录影棚里,忙碌的中场休息时间到了。 女主持人意犹未尽地停下了播报新闻的动作。 祂其实根本不想停下。 一想到酒疏就在电视的另一端,无比专注地看着自己,祂就感觉心脏涨涨的,有着让人欲罢不能的愉快感觉。 祂必须要以更好的面貌去见酒疏才行。 这样想着,女主持人开始认真补妆。 每一具被附身的人类身体都有着各自擅长的能力,祂这具身体就很擅长化妆,所以画起来得心应手。 很快就将妆容补得清新自然。 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女主持人面露满意之色。 在等待重新录制的间隙里,祂不禁开始想现在的酒疏在做什么,是不是也跟祂一样等不及与他再碰面了。 祂真希望自己是那个站在他身旁的服务生。 那样就可以时时刻刻看着他了。 不同身体间的信息传递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祂现在只能等待服务生的身体将他所看到的一切传递过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女主持人叹了口气,录影棚里的许多人也不约而同的露出同样失落的表情。 看得为数不多的几个正常人莫名惊悚。 或许是看错了。 导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最近电视台里的好多人都变得有些奇怪。 他去询问却发现只有自己这样觉得,最后也只能将其归咎于自己最近工作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就像现在一样,他居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年轻女孩闯入了录影棚,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看。 而旁边那些只顾着露出失落表情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年轻女孩。 “成功了,成功了……” 丽琪嘴里碎碎念着,小心翼翼地躲开了旁边被厄神附体的人们。 厄神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神明。 这一点在没有附身人类的时候非常明显,但在附身人类之后,祂的智慧得到了人类大脑的弥补,看上去就像正常人一样了。 但依然有着厄神独有的缺点。 比如一旦开始走神地想一件事情,就会无法关注旁边的事情。 这是她最近才发现的弱点。 而凭借这个弱点,她成功地进入了电视台大楼,摸到了直播间的录影棚里。 她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成功,向整座城市揭发一切的真相。 丽琪这样想着,趁着录像机还没开机,摸到了女主持人的身旁,准备瞅准时机揭穿她的真面目。 她计划好了,准备在直播开启的时候就冲上去说出女主持人被厄神附体的真相。 无论屠夫能不能看到这一幕,至少他都能得知一些消息,说不定就能借此逃离厄神的追捕。 然而,丽琪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被终结了。 女主持人微笑的脸垂下,看向了躲在桌子下的丽琪。 目光森冷。 而女主持人身后,是无数张同样面带微笑看过来的面孔。 显然,厄神走神的时间并非很长,也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毫无所觉。 “!”丽琪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逃窜就被力气极大的女主持人一把拖了出来。 “啊啊啊!不!厄神!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的!你别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你蒙在鼓里!” 丽琪挣扎着,被面带诡异微笑的工作人员按在地上。 “你杀不了屠夫的!屠夫一定会拯救世界的!” 丽琪颠三倒四的话语显然不成威胁,但却奇异地戳中了女主持人的情绪点。 她皱起眉头,声音冰冷:“是吗?那他为什么不来拯救你?”httpδ:Ъiqikunēt 女支持人显然认出了这个曾经差点暴露自己身份的女人。 并且这次不打算再留手,示意其他人将这个碍眼的人类给处理掉。 “你——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在嫉妒屠夫对不对!你在嫉妒屠夫有着你没有的理智!”丽琪在被拖下去之前大喊大叫着。 她难得清醒了一次,联系到之前发生的一切,她瞬间意识到了厄神之前在餐厅里为什么突然对自己下杀手。 一定是在嫉妒屠夫。 但她猜不出厄神究竟在嫉妒什么,只能胡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神是不会嫉妒的。” 女主持人微笑的脸不变,只有那双眸子愈发阴森。 “厄神!你自诩没有人类的爱憎,但如果真的没有,你又为什么要杀掉屠夫!” “总不会是你在嫉妒屠夫有自己的情人吧!” “……神是没有爱憎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女主持人的情绪莫名有些激动起来。 看着表情可怖的女主持人,丽琪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得道:“你、你真的在嫉妒屠夫,你难道爱上了人类吗……” “神永远不会爱上人类!”女主持人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森,声音也尖锐起来。 不知是在反驳丽琪,还是在告诫自己。 尤其是厄神,厄神是摒弃一切爱憎的。 祂是高尚的,是最适合成为酒疏信仰的神明的。 比戮怨那个该死的家伙好得多! “……咔擦。” 电视机前,酒疏听着女主持人叫嚣的声音,嚼碎了嘴里的一块硬糖,表情平淡。 而房间里,原本还面带微笑的服务生脸上彻底失去了表情。 第 80 章 3.19《审判日》 电视台大楼的录影棚里,打扮光鲜亮丽的女主持人突然停下了动作。 甚至连原本阴森的表情都僵住了。 丽琪还在疯狂挣扎着,想要逃离厄神们的掌控。 她狠狠咬了旁边的人一口,成功挣脱开来,跑出了镜头。 而被丽琪咬破手腕,伤口鲜血淋漓的工作人员却没有动弹,也没有去追赶丽琪。 反而跟女主持人一样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脸上的微笑变得极其僵硬,连看都不敢去看镜头。 丽琪在跑开之后也意识到厄神们突然都不动了。 她胆战心惊地往回看了一眼,发现这些本来还凶神恶煞的厄神依然站在原地。 虽然脸上的微笑仍然瘆人,却不知为何给丽琪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感。 丽琪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才发现录影棚里的摄像机早已开机了。 她瞬间明白了这些人僵硬的原因。 一定是因为他们被揭穿了真面目! 丽琪想到这里,不禁停下了逃跑的步伐。 她鼓起勇气,趁着厄神们呆滞的空隙,再次走到镜头前,想要给电视前的观众们最后的提醒。 “请一定要远离那些面带诡异微笑的人,就像这些人一样!” 丽琪说着,指向了镜头前的女主持人和她身后的工作人员。 “他们已经被厄神附体了,他们是没有感情的,只会杀戮,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一旦遇到就立刻远离!” “千万要远离!” “还有屠夫,不、戮怨,你就是厄神要杀掉的真正目标,你是祂分裂出去的灵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祂嫉妒着你……” 丽琪想起刚才厄神狰狞的表情,咽了下口水。 她直到现在依然有些不太确定厄神究竟嫉妒屠夫什么,但是在厄神那欲盖弥彰的极力否认下,似乎也只有那一个可能了。 那个听上去极其荒谬,却又不得不承认的可能。 “祂可能真的爱上了——唔唔!” 在丽琪即将说出“你的情人”这几个字时,她身后面带微笑的人们终于回过神来似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丽琪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走,离镜头越来越远。 然后,勉强恢复了镇定的女主持人坐回台前。 对着镜头露出得体的微笑。 “请观众们不要惊慌,刚才演播室内出现了一些意外,现在重新回到之前的报道……”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有她握着稿纸不停颤抖的手指在证实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咔擦—— 此时的酒店房间里,看着电视的酒疏在看到丽琪被拖走之后,又往嘴里放了一颗牛奶味的硬糖。 他像是没有看到电视上的一切一样,表情依然轻描淡写。 与不远处服务生空白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戮怨绷带下的嘴唇也抿紧,垂眸看着酒疏时显露出几分紧张。 谁都没想到丽琪会跑到电视上说出真相。 戮怨当然是不在意厄神如何的。 就连灵魂分裂的说法也只让他感到厌烦,根本不相信这荒诞的说法。 但是他有些害怕当酒疏知道这一切时的反应。 会不会真的像厄神所说的那样,成为厄神的信徒,离自己而去。ъiqiku 毕竟即使丽琪说的再危言耸听,厄神也是一位至高的神明,比起他这个有着丑陋头颅的家伙好得多。 他其实宁愿丽琪没有说出真相。 那样的话,他还可以将这些假厄神当做是幻觉,在酒疏不知道的时候将他们解决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不安地等待酒疏的反应。 不远处,正在摆放餐碟的服务生也低下头。 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正准备摆放餐碟的手指紧绷到泛白。 颤抖着,发出餐具相碰时的清脆声响,好半晌才将餐碟安然放到了茶几上。 他低垂着的脸庞上,显露着近乎无措的茫然。 祂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面对的一切。 这导致此时的房间里只剩下了酒疏咬碎硬糖的声音。 以及女主持人故作镇定的播报声。 直到服务生将最后一盘餐点摆放整齐,祂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努力保持微笑的脸对着酒疏。 声线略带颤抖:“客人,已经摆放好了。” “好的,谢谢。” 酒疏微笑道谢。 漂亮的桃花眼中没有服务生幻想中的冰冷和厌恶。 这稍微缓解了祂此时的紧张情绪。 顿了顿,才若无其事般笑着道:“刚才的电视节目大概是在开玩笑吧哈哈!” “怎么可能真的有那种荒谬的事情呢!什么附体、杀戮之类的,这可是个法治社会。 还有,厄神可是个神明,祂很偏爱自己的信徒的。” “根本不会杀信徒!” “……” 酒疏剔透的深色瞳孔似乎看了服务生一眼:“所以,不是信徒就会杀了吗?” “当然……不是,祂谁都不会杀的。” 服务生强笑着解释道。 然后在酒疏平静目光的注视下,继续解释着之前电视上的意外:“更何况厄神是个脱离了人类情感的神明,根本不会——” 服务生想要说出厄神根本不会爱上人类的话语。 但不知为何,在酒疏的目光中,他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好像一旦说了,就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一样。 即使身为神明,也不由得产生了类似恐惧的情绪,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其实祂只是想要对酒疏表达,祂依然是那个比戮怨要高尚的神明,祂是值得酒疏信仰的。 比戮怨好得多。 这也是与戮怨相比,祂唯一可以获得酒疏青睐的理由了。 但现在,厄神有些茫然。 祂不知道自己此时混乱的情绪究竟该如何形容,如何理清。 酒疏替他说完了接下来的话:“厄神永远不会爱上人类,对吗?” “……” 服务生愣了愣,喉咙有些干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祂应该承认的,此时却有些瑟缩。 “永远不会爱上人类的神?” “真可怕啊。” 酒疏轻声说着,面色如常。 像是没有看到服务生瞬间惨白的脸色一样。 “该吃饭了,戮怨。” 酒疏倚靠在戮怨胳膊上,懒散地说着。 戮怨则怔了下,眼中的不安褪去,搂紧了怀中的爱人。 而服务生也在沉默片刻后鞠躬离开。 离开时的背影依然脊背挺直,却显出莫名的孤寂。 咔哒—— 轻轻关上房门,服务生站在门外,久久没有挪动。 只能无力地垂着头,近乎慌乱。 祂被酒疏讨厌着,现在还被他所恐惧。 之前所做的一切似乎毫无作用,只是将酒疏越推越远了。 而祂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挽回。 毕竟他害怕着摒弃了一切人类情感的厄神。 他根本不想要成为祂的信徒。 啪嗒—— 透明的液体滴落在他推着餐车的手背上,将冷白的皮肤显出无血色的惨白。 “……” 看着手背上的液体,服务生似乎很是迷茫。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潮湿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 眼眶中却仍在不断掉落透明的液体,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种感觉是伤心吗? 这是厄神第一次感觉到这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拧紧抽搐,不受控制的情况。 “厄神慈善救济基金会将会在一周后举行慈善晚宴……” 电视机上,女主持人面带微笑的脸上也滑落了泪珠,声音依然平稳,显露着职业素养。 眼眶却已然通红。 “厄神……或许是爱着人们的。” 女主持人弯起通红的眼睛,下意识说出了此时最想要说出的话。 “所以……不要害怕厄神。” 节目在女主持人的播报声中结束。 而电视机前的酒疏则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敛去了眼中的无奈。 门外的服务生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厄神是最厌恶人类情感的,这一点从祂诞生那一刻就注定了,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不断加深那些厌恶感。 但现在面对酒疏毫不掩饰的厌恶,祂终于承认自己并非毫无感情。 祂爱上了酒疏。 但是承认之后,摆在祂面前的问题又变成了酒疏根本不爱祂。 他爱着戮怨。 “……” 或许杀掉戮怨就可以了。 毕竟祂和戮怨本就是同一个灵魂。 如果杀了戮怨,祂就可以变成戮怨的样子陪在酒疏身边了。 厄神突然如此想着。 并且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很可行。 祂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杀掉戮怨,现在只不过殊途同归而已。 只要杀掉戮怨,一切困扰就都不再是困扰了。 服务生勾起嘴角,再次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 最后依恋地看了一眼酒疏的方向后,转身离开了此处。 此时的电视台大楼外, 丽琪正气喘吁吁地躲在道路边的草丛里。 她是趁着厄神们突然落泪的功夫逃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厄神又在发什么疯,但是丽琪逃跑的身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捷。 她抬起头,看着路边走过的人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厄神的踪迹。 片刻后,她突然有些战栗地停止了观察,不敢再看了。 因为她看到不远处的马路上,几乎每一个走过的路人脸上都挂着微笑,越来越深的笑容。 像是在想着什么让祂迫不及待的事情一样。 嘴角的弧度几乎要勾到耳畔,阴森骇人至极。 即使有着人类的皮囊,厄神的一举一动也与人类相差甚远。 祂甚至都没有觉察出不对劲,就这么走在道路上。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整条道路上几乎都没有正常人类了。 厄神污染的速度比丽琪想象中的快了太多了。 丽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就是这座城市里唯一剩下的正常人类。 这让她脆弱的精神更加敏感,疑神疑鬼地东张西望。 直到傍晚时分都没敢从草丛里走出来。biqikμnět 而就在丽琪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李晟! 丽琪睁大眼睛,看着那道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的身影,想要叫喊,却又怕引起厄神们的注意。 只能鬼鬼祟祟地跟在李晟后面,一路来到了一栋高耸的建筑物楼下。 这里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厦。 李晟站在大厦楼下观察了许久,还不时发出神经质的呢喃声。 丽琪终于按捺不住,上前呼唤他:“李晟!李晟!” 李晟听到声音,回头看向丽琪,露出自己满是血丝的眼睛。 “丽琪,是你啊。” 李晟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仿佛跟丽琪非常熟悉一样。 即使他们这一世根本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但他依然将丽琪当做是自己的女朋友对待。 丽琪稍微放下了心,准备询问李晟来这里要做什么,是否知道有关屠夫的事情。 但还没等她询问出声,李晟看着走近的丽琪,突然开口道:“丽琪我看到你了,在电视上,你背叛了厄神吗?” “……呃,没、没有,我只是在、只是在……” 丽琪闻言,立刻惊悚地退后一步,迟疑地解释着。 她是了解李晟的,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被厄神洗脑了。 如果真的被他当成是叛徒,只怕她的下场不会太好。 但李晟似乎并不在意丽琪的回答,他嗬嗬怪笑起来:“算了,不重要了,过了今晚,就都不重要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在这里放了炸药!屠夫这次死定了,厄神会重新眷顾我哈哈哈!” “你真是疯了!” 丽琪看着这座住着无数旅客的酒店,不敢相信李晟居然会如此泯灭人性。 同时瞬间意识到屠夫和情人估计现在就在这座酒店里,立刻心头一紧。 不行,决不能让李晟的计划成功。 如果屠夫真的死了,厄神就真的没有人能阻止了。 她说着,转身就要冲入酒店找到屠夫他们,让他们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丽琪刚一转身,瞳孔就猛地紧缩起来,浑身颤抖。 只见她身后,早已围绕了一圈面带微笑的人们。 将她和李晟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炸药?” “在哪里?” 男男女女的声音同时响起,给人以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丽琪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李晟则面露兴奋地看着这些围绕着自己的厄神,认定自己已经得到了厄神的眷顾。 “厄神大人,我已经把炸药放到了顶层的宴会厅了,我早就打听好了,今晚就是屠夫和他的情人参加宴会的日子,我会在恰当的时候按下开关,把他们全都炸死!” 丝毫没有意识到厄神们眼中越来越浓稠的恶意。 别说了,快跑啊! 丽琪在心中如此叫喊着。 但她已经恐惧到无法站立,只能眼睁睁看着满脸兴奋的李晟被厄神们带走,走进那座灯火通明的酒店。 李晟还是无法理解厄神的恐怖。 疯掉的厄神早已不是教义中至高无上,摒弃爱憎,纯净无暇的神明了。 祂的执拗和疯狂是人类永远不该靠近的。ъiqiku 哪怕祂之前显露出对屠夫情人的爱意,但在丽琪看来,那爱意也是疯狂的。 绝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接触的。 丽琪自己本身也是个精神病患者,她能理解疯子的恐怖之处。 对于正常人类来说,疯子的爱意只怕比死亡还要可怖。 哪怕祂杀死了屠夫的情人,说不定在祂看来,也是在爱着情人的。 毕竟,你永远不该去奢求一个疯子的爱意能有多么正常。 李晟作为一个甚至不被厄神在意的人类,迎接他的只会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结局。 丽琪绝望地想着,只能竭力爬动着,只想要离这里越远越好。 她感觉这个世界毫无希望了,她已经麻木。 算了,就算世界毁灭也好,她已经不想要再看到厄神了。 恐怖至极的厄神每次出现都会将她脆弱的精神刺激得更加脆弱。 她甚至感觉自己现在说不定已经疯了。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路边走过的一个厄神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羞涩的笑意,眼睛也亮闪闪的。 仿佛看到了与心上人幸福的未来。 “咕咚——”丽琪咽了下口水,颤巍巍地避开路边走过的厄神们,不敢再看。 她一定是疯了,一定是。 而路边走过的人们没有在意丽琪这个烂泥一般蠕动着的人类。 只是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了酒店顶楼的方向。 就好像能穿透建筑物,看到其中那个令他们神魂颠倒,梦寐以求的人类一样。 祂很快就能与心爱的人类永远在一起了。 酒店内, 酒疏正在准备参加晚宴。 他毕竟是来谈生意的,即使只是旅游过程中顺带而已,但也是需要意思意思露个面。 “会紧张吗?” 酒疏看着身旁同样精心打扮过的惩戒对象,面露笑意。 “嗯。” 戮怨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他虽然为能陪伴酒疏出席宴会开心,但同时也难免会担心自己害酒疏丢脸。 “不用紧张,反正在场的都没我有钱,你作为我的小情人,只会被讨好。” 酒疏暧昧地扯下戮怨系好的领带,将他的脸庞拉近,手指调戏般轻轻摩擦他的单薄的嘴唇。 俨然一副潜规则员工后财大气粗的大老板模样。 戮怨怔了下,感受着爱人亲热的吐息,绷带外的耳朵显出红色,半晌才闷闷地点了点头。 嘴角不自知地勾了起来。 “好。” 温馨的情侣相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就到了宴会开始的时间了。 酒疏与戮怨上了电梯,一出电梯门就被迎宾的服务生鞠躬欢迎。 “欢迎光临。” 面容姣好的服务生笑着引导酒疏前往宴会厅,无视了戮怨漆黑阴沉的眸子。 甚至勾引般挑了个最能显出自己容貌的角度,冲酒疏笑得愈发灿烂。 酒疏见状,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宴会厅内。 似乎有许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密密麻麻。 第 81 章 3.20《审判日》 酒疏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进入宴会厅,只留下身后服务生黯淡下来的笑容。 一进宴会厅,酒疏面前就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才俊簇拥上来,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 “酒疏先生,真是久仰大名啊!今天能见到您真是我们的荣幸!” “是啊,酒疏先生一直深入简出,我们想找您谈生意都困难的很!”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 说着,好几个人都伸出手,想要跟酒疏握手示好。 目光和善热切,仿佛真的只是仰慕酒疏已久的生意人而已。 但那些围上来的手掌却凑得极近,像是贪婪地想要触碰到酒疏的皮肤一样,将他身旁围得水泄不通。 几乎要将身侧的戮怨给挤出去。 “……” 戮怨的目光在他们的头颅上扫过,随即变得有些阴沉。 而笑容温和的酒疏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人目光中的觊觎,神态自若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避开了那些朝自己伸出的手掌。 戮怨陪着酒疏坐在一旁,挡住了那些想要跟着酒疏一起坐下来的人们。 沉默寡言的模样配上缠绕在脸部的绷带,让人看一眼都会感觉到战栗的杀气。 “酒疏先生您身边的这是……保镖吗?” 栗色头发的年轻男性笑容柔和,略带困扰地说着:“感觉有点吓人啊。” 他边说边有意无意地看了戮怨一眼。 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做出担忧害怕的姿态,以此来向酒疏表示自己的担心不无道理。 “不过以您的身价来说,确实需要有个保镖来保护。” 旁边黑发黑眼的青年眉目俊朗,笑容也赏心悦目。 不知是不是错觉,长得竟然与戮怨绷带下的轮廓有几分相似。 只是比起寡言少语的戮怨,他显得更加俊俏爽朗。 酒疏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而这片刻也被一直观察着他的几人收入眼中。 虽然共享着同一个意识,其他人竟也像是争风吃醋般凑了上来,露出同样俊美的脸庞。 似乎是在希冀着获得同样的关注。 酒疏看着这几个快要自己跟自己打起来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筆趣庫 而这些人并未发现酒疏的沉默,兀自积极地在酒疏面前展示自己精心装扮后的容貌。 “如果不介意,我倒是可以给您推荐几家安保公司,里面的保镖应该会更加符合您的要求。” 笑容格外有亲和力的儒雅男人看着酒疏,语气亲切。 “是啊,毕竟以我们的地位,保镖还是很重要的,只有一个的话,难免会出问题。 哦对了,前段时间不就出现过保镖谋财害命的新闻吗?”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也满脸关切的补充道。 他同样眉眼温和,有着符合大众审美的五官和高大身材。 宽肩窄腰西装笔挺,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选保镖还是要知根知底的人才行,我旗下正好有家安保公司,如果您想的话,随时可以给您提供服务……”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也举止自然地走到酒疏身侧,神情和煦。 放眼望去,围绕在酒疏身旁的一干人等几乎都有着俊逸的面容和养眼健壮的身材。 只是比起戮怨高大到可怖的身材,他们难免会显得有些单薄。 但其实在大众的审美看来,戮怨的身材过于高大,即使肌肉比例近乎完美,也更偏向于令人畏惧的庞然大物。 他们才是众人眼中真正的俊美强壮。 戮怨看着沙发周围这些人微笑着朝自己投来的轻蔑视线,愈发沉默起来。 他也注意到了刚才酒疏的视线,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看向周围这些人时,漆黑的瞳仁阴沉可怖到了极点。 收拢在身侧的手臂紧绷着,修身西装下的肌肉线条收紧,仿佛压抑着极深的怒意。 而围绕在酒疏身旁的人群也不着痕迹地朝着戮怨回以冰凉的视线。 嘴角的笑意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 “不用费心了,我对我的爱人很满意。” 直到酒疏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响起,才打破了此时剑拔弩张的氛围。 他精致的眉眼带着对爱人才有的柔软情意,毫不掩饰自己与戮怨的关系。 说着,酒疏亲昵地搂住戮怨的手臂。 “还有,刚才那些污蔑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他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疏离的意味。 仿佛对他来说,只有戮怨才是最重要的,而身边这些不停喧闹的人群只是陪衬。 “……” 宴会厅里的气氛有一瞬的死寂。 尤其是那些亲眼看着酒疏与戮怨贴近的年轻才俊们,脸上温文尔雅的微笑险些崩碎。 眼底也流露出错愕难过的情绪。 就好像酒疏做了什么无比伤人的事情一样。 就连宴会厅里其他还没有凑过来,只是站在远处观望的人们都变得有些消沉起来。 而戮怨面对酒疏的维护,原本压抑的心情瞬间好转了许多。 他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目光不再看那些哗众取宠的牲畜们。 而是专注地看着倚靠在自己身侧的爱人。 他很想亲亲酒疏。 但是这种场合酒疏应该会害羞的,所以戮怨还是忍耐住了。 然后酒疏亲了亲戮怨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httpδ:Ъiqikunēt 俨然一副亲密的小情侣模样。 戮怨沉默着低下头,耳尖有些红。 “……两位的关系很好呢。” 在片刻的沉默过后,栗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强笑着坐到酒疏的另一边。 露出自己比戮怨俊俏许多的侧脸。 目光依然柔和。 “刚才是我不对,误会了,真不好意思。” “是啊,不小心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嗯。” 酒疏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戮怨修长苍白的手指,礼貌回复。 气氛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众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其乐融融。 目光尽可能地掩饰住对于戮怨越来越深的恶意,转而对着酒疏露出亲切的神态。 “只不过您的爱人好像不太爱说话啊,看来是个腼腆的人呢,与您不太相同。” “如果是我,我的意思是如果能陪着您身边,我一定会忍不住说很多话吧哈哈!” “是啊,酒疏先生的容貌正好是我非常喜欢的类型,越看越觉得很好看!” 话语中有着对戮怨若有若无的贬低。 “……” 酒疏瞥了说话人一眼,似笑非笑的眉眼看得男人笑容一滞。 似乎终于意识到这样的贬低只会引起酒疏的反感,众人僵了一下后又话锋一转。 “啊,不止如此,酒疏先生的才华也是不容小觑的,我看过了您近一年来的报道,每一个事迹都只能用天才二字来形容!” “真希望有一天能陪伴在酒疏先生身边,一定受益匪浅啊!” 黑发黑眼的青年笑容灿烂。 话里话外的暧昧与他脸上爽朗的笑容有些不相配。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着。 将酒疏夸的天花乱坠,仿佛是这世上最成功的富豪。 而酒疏面对这些溢美之词却显得很是平淡。 嘴角虽然带着笑,却没有面对戮怨时那么温柔。 让人越看越觉得失落怅然。 “……” 周围的一圈人渐渐声音小了下来,似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有目光还依依不舍地流连在酒疏身上。 而酒疏只是垂眸与戮怨依偎在一起,亲密无间。 仿佛二人之间再也插不下第三个人的空隙。 这让厄神的情绪变得极度低落。 祂精心准备了那么久,每一具人类皮囊都按照最大众的审美来安排,却没想到还是比不过另一个自己。 明明只是有一具强壮的身体而已。 祂可以随时捏造出无数具出来,每一具都会比戮怨更完美。 为什么酒疏不能看看祂呢? 厄神们沮丧地看着酒疏与自己谈话时心不在焉的模样。 目光停顿了片刻,在挪到戮怨身上时又变成了不加掩饰的憎恨。 虽然戮怨是祂分裂出去的灵魂,但对厄神来说却是祂最大的阻碍。 过去是阻碍祂继续陷入疯狂的绊脚石,现在更是阻碍祂得到心爱人类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有除掉他,祂才能获得幸福。 好在祂已经对此有了计划。 窸窸窣窣—— 宴会厅里响起了人类听不到的细碎声音。 那是来自厄神本体满含恶意的呢喃声。 足以将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普通人逼迫至疯狂。 “!” 戮怨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显出青筋,大脑处鼓动着的疼痛感让他这个对痛感几乎麻木了的人都有些难以忍受。 但他为了不让身旁的爱人担心,仍然保持着沉默,等待着幻觉消失。 他早已习惯了自己的精神疾病,但这次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绷带下的瞳孔扩大,许久未出现的耳鸣声在耳边轰鸣。 眼前也变成了血肉组成的猩红色世界。 而且这次,这血肉组成的世界更加真实,真实到戮怨可以嗅到浓郁的血腥味道。 啪嗒啪嗒—— 粘稠的血肉混杂着血液从他绷带的缝隙里掉落,阵阵刺痛感传来,仿佛脸部皮肤正在皲裂长出丑陋的动物头颅。 戮怨手指神经质地颤抖了一下,不停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而已。 但血肉们却发出尖锐的嘲笑声,讽刺他的天真。 “怪物!” “你变成怪物了!” 戮怨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掌上满是新长出来的肉瘤,并且在不断顺着手臂向上生长,蔓延至全身。 脑海中也不断闪现出陌生的画面。 在那些画面里,他是个孤独徘徊在屠宰场内的幽灵,终日拖着沉重的砍刀屠杀闯入屠宰场内的怪物。 而这仅仅是因为习惯而已。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无人关心,孤寂落寞。 从没人在意他,也从没人会爱上他。 他的存在毫无意义,只是个被人厌恶的怪物而已。 “戮怨?你怎么了?” 酒疏的声音将戮怨从疯狂边缘拽回来了一些。 他怔忪地看着面前的酒疏。 这个过去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爱人。 目光在他身后的纯白羽翼上迟疑了良久。 他眷恋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酒疏,又在看到自己长满了肉瘤的手臂时停顿下来。 不敢靠近。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与爱人纯洁无瑕的颜色极不相称。 酒疏看着神情恍惚的戮怨,眉头微皱。 目光瞥了一眼附近那些突然沉默下来,面带微笑的人们。 “我……没事。” 戮怨不敢与酒疏对视,呼吸也变得混乱起来。 他的记忆在不断交融,混杂在一起。 让他脆弱的精神有些混乱,甚至开始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记忆里拖着砍刀的怪物屠夫,还是现在无比幸福的戮怨。 身为怪物的他是会伤害到酒疏的,所以不能靠近酒疏。 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酒疏。 离得越远越好,那样就不会伤害到酒疏了。 但是酒疏握住了戮怨的手掌,让他根本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挣脱开。 “别怕,如果很难受的话就休息一下吧。” 酒疏声音柔和地将戮怨的头颅放到自己膝上,轻柔抚摸他颤抖的手掌。 耳边的窸窣声音似乎瞬间就小了许多。 躺在酒疏膝前的戮怨愣了一下,绷带下的眼睛微微睁大。 映出了酒疏温柔的眉眼。 戮怨看了许久,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在酒疏的安抚中,他闭上眼睛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彻底将厄神的呢喃声音隔绝在外。 “……” 宴会厅内,原本还期待着戮怨发疯挣脱酒疏的厄神变得沉默起来。 这跟祂的计划不一样。 计划的突然失败让原本计划完备的厄神有些茫然。 祂原本的计划是让戮怨发疯,分不清现实与过去,以为自己是怪物,为了不伤害到酒疏而逃离酒疏身边。 然后自己趁虚而入。 安慰眼睁睁看着戮怨跑开,变得迷茫无措的酒疏,显示出自己与戮怨完全不同的成熟稳重。 那样的话,酒疏即使再偏爱戮怨也会对戮怨有所防备。 祂就可以凭借自己的优点成为酒疏的新欢了。 但是现在…… 轰隆——!!! “!” 宴会厅外突然传来了猛烈的爆炸声音,将正在思考计划为何失败的厄神吓了一跳。 只见宴会厅内,几乎每一个客人都惊吓般睁大了眼睛,愈发迷茫。 虽然是自己制定好的计划,但对于脱离计划的部分,祂还是会感到手足无措的。 毕竟即使再怎么缜密,祂终究还是无法脱离本体赋予的疯狂本质。 看着宴会厅内混乱的现状,酒疏平静地捂住戮怨的耳朵。 防止戮怨被这爆炸声音惊醒。 而他的淡定也让受到惊吓的厄神显得有些过于不稳重了。 好在祂很快纠正了这个错误。 围绕在酒疏身旁的几个人脸上纷纷露出关切的微笑。 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向着酒疏说道:“外面好像有危险,我来帮你吧,咱们一起离开这里!”httpδ:Ъiqikunēt 异口同声的话语几乎重叠在一起。 话音落下,几人便僵了一下,目光望向了彼此。 按照厄神的计划,现在应该是戮怨发疯后的安慰时间,然后爆炸声响起,祂可以趁着危险来临的时候来一出英雄救美。 那样就肯定能够俘获酒疏的心了。 但是厄神的计划忘了计算最重要的一环。 那就是该由谁来安慰酒疏,又由谁来英雄救美。 即使都是同一个意识掌控,但是当这些分散的意识附着到不同的身体里时,似乎也有了差别。 尤其是当他们每个人都为了这次见面精心打扮,期待着与酒疏建立更亲密的关系时。 每一个人都想成为酒疏的唯一。 “跟我来,酒疏先生。” “不,是跟我来!” “我知道安全通道在哪里!酒疏先生应该跟我来!” “……” 酒疏看着眼前自己跟自己吵架的一群人,难得有些头疼。 第 82 章 3.21《审判日》(二更) 宴会厅外的某处, 看着宴会厅外那条被炸的面目全非的走廊,李晟觉得屠夫肯定是活不成了。 他成功了! “厄神大人,我、我成功了哈哈哈!” 铺满红地毯的走廊上,李晟正满脸期待地看着身旁站着的几位厄神。 他已经按照厄神的要求引爆了炸药,现在一定可以重新获得厄神的眷顾了吧。 这是李晟最大的心愿。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祈求神明宽恕他之前的那次失误,面前原本还面带微笑的厄神们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没了戮怨,酒疏身边应该只有一个人才对。”筆趣庫 “是啊,只有一个人才对。” “是我。” “是我。” “……” 三个微笑着的青年互相对视,显出镜像一般的表情动作。 但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脸上的微笑勾的更深了一些。 瞬间就显露出对彼此深深的憎恶。 显然,在有同一个敌人的时候,厄神们非常团结。 但在外患解除后,厄神骨子里的占有欲和贪婪欲望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即使是同一个意识,也不由得开始了争夺。 砰——! 不知是谁开始动的手,面带微笑的青年被轻易打倒在地。 然后微笑的脸庞有片刻的扭曲。 紧接着另一个也被其他厄神打倒。 下手的厄神面带微笑,每一拳却都不留余地。 如果不是手边暂时没有武器,只怕早就打得皮开肉绽,开膛破肚了。 “只有一个。” “所以你们不该存在。” 很快,李晟周围的五个厄神全都加入了战斗,打得不可开交。 李晟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不理解厄神们为什么会突然打起来。 “厄、厄神大人?您怎么了?别、别打了啊!!” 想要上前劝架的李晟被神情冰冷的厄神一拳打倒。 毕竟是被厄神附体的身体,再怎么样也比普通人类的身体素质强。 李晟根本无法承受厄神随便的一次击打,当即倒地不起。 “……厄神大人。” 李晟彻底迷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记忆里根本没有啊。 这一世的很多东西都跟前世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不只是屠夫的命运轨迹,还有厄神。 厄神的权能至高无上,在李晟眼中一直是无可匹敌的,他从没想过厄神之间居然也会互相争斗。 更重要的是,争斗起来的厄神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重新得到厄神的眷顾,可是现在厄神根本不在意他,这让李晟极其痛苦。 他将被打的鲜血淋漓的脸努力扬起来,还想要对厄神说些什么,祈求宽恕。 但他的声音早已令沉迷自相残杀的厄神们不耐烦了。 其中一个厄神俯视着趴在地上蠕动的李晟,目光冰冷森然。 吓得李晟脸色煞白,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而此时的h市内。 同样的情况正在各个角落里发生。 丽琪蜷缩在街角,看着路边打得不可开交的厄神们,眼神麻木。 她已经看不明白厄神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毕竟她只是个凡人而已,根本无法理解神明的思维。 更何况是一位疯掉的神明。 或许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吧。 丽琪面露绝望之色。 想起之前厄神对那个样貌美丽的情人展露出的在意,丽琪猜想,厄神大概是把那情人给分尸吃掉了吧。 所以现在才会闲着无聊开始自相残杀。 疯掉的厄神想法总是很极端的。 丽琪觉得自己的猜想大概八九不离十。 从前世的记忆来判断,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厄神总是没错的。 丽琪现在都还记得在最后揭露出厄神带来了末日的真相之后,她从厄神疯狂的情绪碎片中感知到的情绪。 那时的祂疯狂的大脑里只剩下了吞噬的欲望,没有一丝理智存在。 而现在的厄神大概也差不多吧。 厄神怎么会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呢。 祂只会杀戮而已。 哪怕这一世稍微对一个人类展露出了称得上是喜爱的情绪,但对疯神来说,将爱人吞噬又何尝不是一种爱意的体现呢。 想到这里,抬起头,丽琪看到城市的天空变成了淡淡的猩红色。 象征着厄神此时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 就好像上一世末日到来前的天空一样。 那时的天空就是这样,暗淡殷红,诡异骇人。 之后便是整个世界的沦陷。 就像厄神教义中所说的那样,厄神审判了人类的罪孽,因此在审判日之后,血肉遍布了世界。 今天也许就是第二次审判日了。 丽琪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空,彻底放弃了挣扎。 已经没有希望了,这个世界已经完了。 她已经无能为力了,脆弱紧绷的精神状态让她再也无法去对抗可怖的厄神。 而现在厄神也不是人类所能对抗的了。 “……” 丽琪捂着嘴巴,忍不住哭泣起来。 但即使哭泣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引起路边那些厄神们的注意。 她也希望着有人能拯救这个世界,她死都不想回到那个疯狂血腥的末日了。 但是根本不可能了。 没人能阻止疯狂的厄神。 “好了,停下吧。” 酒疏揉了揉抽痛的眉心。 出声叫停了面前喋喋不休争吵,甚至快要开始动手的几个人。 “……” 宴会厅内,面带微笑的人们与h市外的人们一样,眼中有着对彼此的排斥。 但在酒疏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们就将其中的恶意以最快的速度收敛起来。 栗色头发的青年最先停下了动作,乖巧地站在酒疏面前。 以此来展示自己才是最成熟稳重,适合带着酒疏一起离开的人。 旁边几个人也先后停下,只是多少慢了一拍。 不禁眼神阴森地看了栗色头发一眼,觉得这家伙比戮怨还要心机。 “抱歉酒疏先生,让您见笑了。” 栗色头发青年微笑致歉。 “我也很抱歉,只是太担心您的人身安全了,所以关心则乱,真是很久没这么冲动过了。” 有着与戮怨相似面容的黑发青年也真诚地道歉,并且露出深情款款的眼神。 仿佛已经对酒疏情根深种,因此才会关心则乱。 “我也是,太冲动了……” “……好了,我知道了。” 眼看又要开始车轱辘话,酒疏抬眼看着众人,目光从他们脸上标准化的笑容上扫过。 这让众人有些激动,以为是酒疏开始挑选合适的人选了。 便全都挺起了胸膛,摆出最帅气吸引人的姿态来博取酒疏的注意力。 同时也开始不着痕迹地推挤身旁的同伴,试图得到酒疏更多的视线。 栗色头发的青年显然是佼佼者。 他成功挤到了前排的位置,并摆出单膝跪地的姿态,学着人类社会最受欢迎的姿态朝着酒疏伸出了手。ъiqiku 精心打理的栗色短发下是满怀希冀的眼神,在宴会厅的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 而酒疏看着自己面前的栗色头发青年,深色的瞳孔折射着剔透的光芒,注视着青年的眼神显得专注而暧昧。 栗发青年耳尖泛起了红色,有些激动地抿紧了唇。 然而,还没等他说出邀请的话语,下一刻,他单膝跪地的身体就在酒疏温和的声音中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是你做的吗?” “厄神。” 酒疏白皙的手指仍在轻柔抚摸戮怨的额头 声音也像是怕惊扰到戮怨一样,放的极轻。 在宴会厅内却显得震耳欲聋,几乎要将每一位参加宴会的客人震得呆在原地。 “……酒、酒疏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短暂的沉默过后,栗发青年强笑着回答道。 他身后的几人也都僵硬了一瞬,却只能故作镇定。 “我不想听到谎言。” “……” 宴会厅内的气氛变得近乎死寂。 因为酒疏不想继续听他们撒谎,所以每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但他们的目光却头一次毫无掩饰地投射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酒疏身上。 不只是原本围绕在沙发旁边的几个人,宴会厅里其他几十个人也都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了过来。 彻底将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 连灯光都只能从头顶打落些许光芒。 原本他们还能伪装成对酒疏毫无兴趣的陌生人,但现在,酒疏揭穿了一切之后,他们的欲望突然就无法掩盖了。 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酒疏看。 毕竟即使可以通过其他人的视野看到酒疏,终究还是没有亲眼目睹来的真切。 身材高挑纤细的酒疏在这层叠人潮的包围中显得愈发醒目。 他看着周围不断涌来的人群,脸上的表情依然平淡。 平淡到甚至让众人有些困惑不解。 “不怕吗?” 栗发青年像是怕吓到酒疏一样,小心地轻声问道。 脸上诡异的笑容与身后众多客人脸上的如出一辙。ъiqiku 如果是普通人,在看到众人脸上这吊诡笑容的那一刻只怕就会被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而酒疏给他的回应是轻笑了下:“不怕。” 厄神看着酒疏平静的目光,怔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开心地勾起了嘴角。 露出真心的笑容。 虽然对酒疏知道祂真实身份的事情感到很意外,但是酒疏不害怕祂。 这一点对厄神来说就足够了。 酒疏不怕祂,接纳了祂。 这一认知让厄神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甚至连远在世界外的本体都开心到触手打结。 觉得这基本约等于酒疏喜欢自己。 然而,酒疏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将祂打回了原型。 “把戮怨恢复原状吧。” 酒疏十分自然地要求厄神将精神濒临崩溃的戮怨恢复原状,而厄神则震惊地看着酒疏。 像在看一个负心汉。 半晌,祂才有些急切地补充道:“我、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厄神有些委屈地围绕在酒疏身边。 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酒疏。 祂虽然是疯子,但自觉之前的那些行为表现得非常明显。 祂不相信酒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对他的爱慕。 “嗯,我也喜欢你。” 酒疏温声回答。 “!!!” 宴会厅里的客人们几乎傻了大半。 被酒疏出乎预料的回答惊得瞳孔紧缩,脸颊也泛起了不自知的红晕。 厄神从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听到酒疏对自己的爱意。 祂最乐观的计划中都没有想立刻就取代戮怨在酒疏心中的地位,只是想要潜移默化地改变酒疏。 现在却跟做梦一样梦想成真了。 厄神恍惚地看着面前的酒疏,每一具身体里的心脏都开始超负荷跳动,快得让祂有些不适应。 但还没等祂从这小鹿乱撞的状态中回转过来,下一秒,酒疏又语气亲和地说道:“快把戮怨恢复原状吧。” “……酒疏你不是喜欢我吗?” 厄神错愕不已。 每一张面孔上都显露近乎茫然的情绪。 “可是你们是同一个灵魂啊。” 酒疏的回答如同渣而不自知的渣男,亲切柔和。 “……” 厄神沉默下来,情绪的大起大落之下连脸上的微笑都难以维持了,只能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只有眼睛里还保留着内心真实的情绪。 不甘和嫉妒。 “我不同意。”厄神低下头,拒绝了酒疏的要求。 “我和他,你必须要选一个!” 既然也喜欢祂的话,那么祂跟已经沉睡不醒的戮怨相比,一定很好选择吧。 祂可是神明,戮怨只是个丑陋的人类而已。 “嗯,那就戮怨吧。” “!!!” h市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了,猩红色几乎要滴出血来。 蹲在街角的丽琪伸出手,茫然看着手心滴落的血珠。 淅淅沥沥——下一刻,被淋成了落汤鸡。 似乎有谁忍不住放声大哭一样,h市下起了瓢泼大雨。 第 83 章 3.22《审判日》 这是丽琪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血雨。 她颤抖着擦拭脸上的血水,抬眼就看到原本就猩红到吓人的天空简直要变成粘稠的血液。 厄神快要来了。 丽琪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会有其他可能了。 厄神想必已经成功杀死了屠夫,实现了自己继续沉沦疯狂的目的了。 她获得的这次重来一次的机会到头来根本毫无作用。 之前为了阻止厄神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枉然而已。 丽琪有些麻木地看着街边那些停止了争斗,旁若无人走在血雨中的厄神们。 知道或许下一秒,整个世界都会变成记忆中血肉缠绕的诡异世界了。 每一栋建筑物上都是黏糊糊的血肉,缠绕着鼓动着的血管,像是某种生长着的生物一样。 还有那些徘徊在街头的血肉怪物们,每个都残忍嗜杀,只会发出癫狂的笑声。 就连那些看似正常的人类也只是末日前的疯子而已。 疯狂,将会成为整个世界的主基调。 因为主宰世界的神明就是疯狂本身。 咔擦—— 越想越绝望的丽琪听到了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血红色的天空崩碎了一样,产生丝丝缕缕的裂痕。 像是一个笼罩整个世界的屏障将要被什么东西挤压到碎裂。 她恐惧地睁大眼睛,看到天空上镜面似的裂痕越来越多。 她明白那是在代表着厄神本体即将穿过世界壁垒到来。 窸窸窣窣—— 丽琪的耳边也传来了厄神的声音。 就像记忆中直面厄神的那一次一样,饱含着疯狂的细碎声音。 只是这次,丽琪总觉得声音有些怪怪的。 掺杂着尖锐突兀的声调,竟给人一种极度震惊委屈的感觉。 丽琪知道这一定是幻觉。 厄神是不会震惊的,更不会感到委屈。 祂只会为了即将到来的疯狂感到愉悦。 她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可笑幻觉甩掉。 然后死死盯着天空上的裂缝,神神叨叨地祈祷着不要再继续开裂了。 一旦天空彻底碎裂,厄神就会通过缝隙进入这个世界,将整个世界都感染成疯狂的末日。 重蹈前世的覆辙。 丽琪其实也明白这祈祷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无论她怎么祈祷,该来的末日迟早都会到来的。 但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只能不切实际地妄想着末日能迟一些是一些。 另一边的酒店里, 酒疏的回答对厄神来说堪称晴天霹雳。 彻底将祂稍微膨胀了一些的自信击碎。 祂看着面前表情自然地起身,准备带着戮怨离开的酒疏,面露不敢置信之色。 像条被主人抛弃后不敢置信的大型犬。 “等、等!” “等等!” 厄神们拦住了酒疏的去路,之前还胜券在握的面孔变得仓皇不安。 “……为什么?” 宴会厅里,异口同声说出的话语带着几分委屈和迷茫。 祂不知道酒疏为什么如此偏爱戮怨。 如果说是同一个灵魂的话,那祂不也可以吗? 为什么只对戮怨如此偏爱。 还是说之前的一切只是玩笑而已。 他根本就不爱祂,所爱的人只有戮怨一个。 “我当然爱着戮怨。” 酒疏看着厄神,弯起眉眼,声音温柔。 与之相对的是宴会厅内众人近乎绝望的目光。 承认了。 酒疏承认他所爱的人只有戮怨。 厄神从没有哪一刻会感到如此沮丧。 本来不该如此沮丧的。 毕竟祂原本的计划也只是细水长流,慢慢诋毁戮怨,从而得到酒疏的爱意而已。 可在得到了酒疏的告白之后,被迷得晕头转向的祂只想要独占酒疏,却因此而得到了一个堪称残忍的结果。 咔擦—— 天空上的裂缝变得更多了。 远在世界外的厄神本体贴在屏障上。 原本都激动到打结的触手蔫嗒嗒的重新变成一团团血肉。 几乎将自己摊成一片流动的液体。 望眼欲穿般看着屏障后的世界,那个有着酒疏的世界。 窸窸窣窣——呜咽抽泣一般的怪异声响在天空之上回荡。 从h市远远看去,无数双睁开的眼睛从缝隙中隐约可见,正不断往下流淌着浓稠的血水。 淅淅沥沥—— 路边的厄神们也都低下了头,像是陷入了极度低落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丽琪被这一切吓得几近崩溃。 她不敢抬头,害怕与那些不断眨动着的眼睛对视。 酒店内,Ъiqikunět 酒疏看了一眼宴会厅外的天空。 顿了顿后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同样也爱着你。” “!” 原本还低垂着头颅的客人们怔了怔,抬起了头。 露出通红的眼眶和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 心情如坐了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酒疏忍俊不禁,眉眼柔和地轻轻揉了下面前栗色头发的厄神低垂着的脑袋。 动作亲昵得就如同对待戮怨那样。 似乎是真的在同等地爱着祂。 h市的天空上,裂缝崩裂的速度放缓了许多。 显然,厄神是个很好哄的惩戒对象。 “在我看来,你们是一个整体,都是我的爱人。” “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酒疏希望厄神能明白。 他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群人。 每一张面孔上都带着相似的表情,却每一个都不是真正的厄神。 酒疏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看到最完整的你。” 对于这个每个世界都会精神分裂的惩戒对象,酒疏其实已经逐渐熟稔应对了。 强制要求有时候是会起反效果的。 只能软磨硬泡。 这几天之所以没有立刻揭穿祂也是这个原因。 他在等祂看清自己的心意。 然后才好进一步让他们两个融合。 “如果爱我的话,就让我看到最完整的你,不行吗?” 说着,酒疏眉眼黯淡地叹息一声。 让人想要答应他的一切要求,只求他不再哀愁。 “……” 短短时间内情绪变化了好几次的厄神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茫然地看着酒疏。 直到片刻后才终于回过神来。 但祂暂时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能心疼地看着面前的爱人。 伸出手,想要为他抚平眉心的愁绪。 然后,几只手撞到了一起。 每一只手都互不退让。 “我来!” “你放开!我来!” 酒疏看着又开始吵架的厄神们,露出和善的微笑。 声音温柔到让厄神们瞬间安静下来:“现在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我知道你可以变回完整的自己。” 酒疏研究过原著和衍生游戏中的内容,对厄神的能力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祂虽然陷入疯狂,但终究是一个神明。 只要祂想,便可以恢复神智。 就像游戏玩家们曾经猜想的游戏真相那样。筆趣庫 厄神让男女主进入那座遍布原著所有血肉怪物的都市,赶走屠夫的原因只有一个。 祂想要除去自己不想要的东西——屠夫。 屠夫就是厄神恢复神智的关键。 在酒疏看来,其实游戏中的那座血肉之都,与其说是末日的缩影,不如说是厄神精神世界的投影。 整座都市都显露着厄神疯狂而偏执的精神状态。 而屠夫则是血肉之都中唯一守序冷漠的存在。 屠杀一切狰狞可怖的怪物,也屠杀所有妄想完成厄神任务的人类。 屠夫是厄神的理智,厄神则是失去理智后的疯狂。 只有二者融合才是那个最完整的厄神。 但厄神却抗拒着融合。 祂似乎坚定地认为只有维持着疯狂的自己才是自己,所以对屠夫异常抗拒。 而屠夫作为厄神的一部分灵魂,即使变成了人类之后也饱受精神崩溃的影响。 在短暂的一生中从未体会过正常人类的生活,一直在疯狂的边缘徘徊。 可以说无论是屠夫还是厄神都是互相影响着的。 厄神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导致了屠夫的疯狂。 屠夫则牵制着厄神,让祂不至于彻底疯狂。 所以在屠夫死后,厄神终于无所顾忌地陷入疯狂,带来世界末日。 在衍生游戏中的血肉之都,死而复生的屠夫则代表着厄神随时可能恢复的神智。 赶走了屠夫,也就赶走了厄神最后的理智。 酒疏从之前见过的男女主的举止分析出他们两个大概是获得了前世的记忆,基本相当于重生了。 男主李晟大概是不知道厄神疯狂的真相的。 女主丽琪则是一个知晓了真相的人。 所以才会接二连三想要阻止厄神杀死屠夫,甚至跑到电视上去揭露真相。 但很可惜,她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改变厄神。 酒疏从之前在教堂内受伤的经历看得出来,厄神是真的陷入疯狂无法自拔了。 连他都认不出来的程度。 也只有在附身人类之后才能真正沟通。 想到这里,酒疏抬眼,看向了面前沉默良久的厄神们。 厄神们迟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显然是陷入了纠结。 对厄神来说,摆脱疯狂与爱人相比不值一提,祂可以为了酒疏变得清醒。 但与戮怨重新变回一个灵魂这件事却让祂无比纠结。 厄神疯狂的大脑中只有对爱人的独占欲。 让祂与戮怨共享自己的爱人这件事是祂怎么也无法接受的。 但是,这是酒疏的要求。 最终,厄神看着面前的爱人,祂答应了:“……好。” 不过……把戮怨吞噬掉也算是完整,祂并没有欺骗酒疏。 “那就先把戮怨恢复吧。” “……好。” 厄神答应得无比艰难。 祂停止了本体对戮怨的呢喃声,不再去试图扰乱戮怨的精神。 然后,戮怨绷带下的眼睛睁开。 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你醒了。” 酒疏看着终于醒来的戮怨,安抚性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隔着绷带都能看到戮怨有些恍惚的表情,良久才回过神来。 “嗯。” 看着眼前眉眼动人的爱人,戮怨认真地回应着。 他刚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没有酒疏,只有疯狂和孤寂陪伴着他。 变成怪物的他失去了理智和感情,只知道终日徘徊在血肉组成的末日里。 日复一日重复着杀戮和死亡。 戮怨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这些。 但在品尝过幸福的滋味之后,才发现记忆中那些疯狂有多么可怕。 让他变得毫无感情,只知道杀戮,永远地沉沦在痛苦之中。 他不想变成梦中的模样。 因为酒疏给了他另一种选择。 但是这样美好的人生真的不是梦吗? 会不会一觉醒来,他真的变成了那个怪物,现在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想而已。 “酒疏。” “我在。” 酒疏似乎看出了戮怨心中的茫然无措。 他与戮怨十指相扣,向他重复说着曾说过无数次的爱语:“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戮怨起身,抱紧了怀中的爱人,只有这样才能从刚才那些纠缠不休的噩梦中脱离出来。 得到些许真实存在的感觉。 他希望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酒疏。” 但事与愿违,戮怨听到耳边传来了他人呼唤爱人的声音。 语气暧昧到让人厌烦。 戮怨绷带下的漆黑眸子看向身旁的厄神们。 每一个都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他们。 厄神与戮怨对视。 同样阴沉的眸子中带着对彼此的厌憎。 厄神厌恶地皱起眉,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表情愈发阴森。 没关系,只是短暂地让戮怨占一会儿便宜而已,等到融合的时候彻底吞噬掉他的意识就行了。 “……”厄神如此想着,却发现酒疏似乎迟迟没有回应自己。 就好像戮怨一醒来,祂就被遗弃了一样。 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不被关心了。 其实也没关系。 只要等到融合了,就一切都没关系了。 酒疏早晚都是祂的爱人,他们会只有彼此。 厄神如此安慰着自己。 啪嗒啪嗒—— 酒疏转头,看到周围一圈厄神全都面无表情地流着眼泪。 眼中还残留着与戮怨对视时的凶神恶煞,眼圈却已经红的不能见人了。 好像一直都这么爱哭啊。 酒疏无奈地想道。 “酒疏。” 厄神再次低低地呼唤着,带着哭腔。 一旁的戮怨听得皱紧眉头。 不知道假厄神又在耍什么花招。 他看得出来厄神是在模仿自己呼唤酒疏。 可是祂又不是自己,酒疏是不可能回应厄神的。 下一刻,戮怨耳边传来了酒疏的声音。 “嗯,我在。”酒疏温声回应。 “!” 戮怨身体一僵,绷带下的漆黑瞳仁也微微扩大。 “戮怨,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你和厄神是同一个灵魂?” 酒疏看着戮怨,轻声解释着原委。 “我希望看到最完整的你,可以吗?” 看着面前神情认真的爱人,戮怨变得沉默下来。 梦中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对戮怨来说,最害怕的便是变回梦中的样子。 那个失去了自我的怪物。 与厄神融合似乎与这样的结局相差无几。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 如果是酒疏的要求,即使是要失去自己的意识,沦为厄神的一部分,他也会同意的。 因为他想看到酒疏露出笑容的样子。 哪怕代价是失去现在这样令他迷恋的幸福。 这幸福本就是酒疏给予的。 如果能换来酒疏片刻的愉快,戮怨都会感到心满意足。 “不会的,你们都不会失去自我,你们只是变得更加完整而已。” 酒疏看出了戮怨的想法,他轻轻抚摸戮怨的脸颊,无比温柔。 【他们可不这么认为,酒疏,你怎么还这么固执啊,这几个世界下来你还没看明白吗?】 【祂分裂的意识哪怕短暂恢复,下个世界也会重新变得分裂。】 【你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而且,不觉得这样很好吗?只有一直不恢复,祂才会一直需要你,一直爱着你。】 突然冒出来的系统声音中带着蛊惑的意味。 【如果祂恢复正常了,也就不需要你了。】 酒疏无动于衷地听着系统的声音,敛下眼中的情绪,随手再次禁言了逃脱禁言的系统。 对酒疏来说,他只是想要这么做罢了,无关所谓的需不需要。 被再次禁言的系统气得上蹿下跳。 该死的!该死的! 这个该死的任务者! 系统气得数据流炸起,只能用愤怒遮掩内心的慌乱。 它不知道这个任务者究竟从它的数据库里看到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发现真相。 它希望他没有。 但是即使没有发现真相,这个任务者所做的一切也让它越来越恐惧了。httpδ:Ъiqikunēt 它希望祂永远不要恢复正常,但这个任务者却一直跟它的意愿背道而驰。 而它根本拿任务者无能为力! “好了,厄神,可以开始之前答应过的事情了。” 酒疏从戮怨的怀抱中坐起来,看向身旁那些红着眼睛的厄神们。 酒疏知道要恢复完整的话,需要厄神将自己的精神世界投影到现实里。 其实也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末日了。 只不过前世的末日是厄神本体完全降临,将疯狂感染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而现在只需要复刻衍生游戏中的一座血肉之都。 在那座代表着厄神精神状态的血肉之都中,戮怨和厄神才能真正恢复完整的灵魂。 “我很想要看到真正的你,而不是这些虚假的皮囊。” “很期待我们的真正见面。” 酒疏目光温存。 充满了爱意的眼神让厄神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嘴角却勾了起来。 刚才还满脸委屈,现在却已经脸颊微红。 爱人在期待与自己见面。 这件事足以让厄神的本体开心得转圈。 咔擦咔擦—— h市街头的丽琪呆滞地看着好不容易停止下雨的天空上,无数颗眼睛齐刷刷转了个圈。 简直就像是厄神血肉组成的身体在屏障上害羞地打了个滚。 是错觉。 她呆呆地想着。 而在这呆滞的片刻后,丽琪突然感觉浑身一冷。 看到天空上的裂缝越来越大,直至最后的咔擦声音后,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如同记忆中的末日一样。 太阳被淹没在了血色之中。 末日降临了。 血肉组成的都市重新出现在了丽琪眼前。 她颤抖地跪倒在地,发不出一丝声音。 直至最后才在昏厥之前发出悲哀的哀鸣:“厄神——呜呜!” 神的审判终于还是降临了。 酒店的宴会厅里,血肉逐渐包裹了整栋建筑,就连地板和墙壁都长满了蠕动着的血肉。 无数颗眼球转动着,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爱人。 “感觉还好吗?” 酒疏关切地询问一旁的戮怨。 厄神也目光冰冷地看着戮怨。 在血肉之都中,祂和戮怨的精神同步程度比起现实世界中更加深刻,对彼此的厌恶也更加明显。 厄神能感觉到戮怨对酒疏的不舍。 他似乎意识到了融合后将会被吞噬的结局,意识到自己将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 对此,厄神只能对他表示些微怜悯。 毕竟他只是个分裂出去的人类化身而已,融合后被吞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酒疏只能是祂的。 “我……没事,只是感觉同步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 酒疏感觉戮怨说话流畅了许多。 “好像……有个声音在说,祂融合时会故意吞噬掉,另一个意识。” “……” 戮怨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似乎无意般说出了自己听到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还说……我是个卑劣的存在。” “!!!” 厄神震惊地看着戮怨。 明明没有这句话! 第 84 章 3.23《审判日》 “胡说八道!” 厄神从来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 祂当即反驳:“我才没说那句话!” “你在撒谎!” 说着,宴会厅里的厄神们都用阴鸷的目光盯着戮怨看。 准备向酒疏表示戮怨的谎言有多么可笑。 而戮怨则是沉默着看了一眼厄神之后,垂眸低声表示:“嗯,是我感觉错了。” 声音落寞。 刚准备掀起一场骂仗的厄神们见状,有些错愕。 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这么快就服软。 直到酒疏温柔地抱住戮怨,厄神才明白原因。 “你从来不是卑劣的存在,你是我的爱人。” 酒疏伸出手,轻轻贴在戮怨缠绕着绷带的脸颊。 细白的指尖摩擦他暗淡的眉眼,显出无比细腻的爱意。 “在我眼中,你是最好的爱人。” “!” 厄神作为一个诋毁情敌时只会翻来覆去用身份地位来当说辞的重度恋爱脑,哪里见过以退为进的手段。 表情不禁有一瞬间的空白。 不过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祂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眼睁睁看着酒疏依偎在戮怨怀中安抚他。 厄神气得宴会厅内遍布的眼珠子全都开始颤抖。 窸窸窣窣—— 整栋酒店大楼上的血肉也随之颤抖起来。 随后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这震动一直传递到了整座被血肉包裹的城市。 躺在路边的丽琪被这震动吵醒。 她恍惚地看着眼前这光怪陆离的血肉世界,只听到耳边传来厄神细碎怨毒的呢喃声。 那是来自城市中心地底,厄神本体的可怖呢喃声。 该死—— 戮怨—— 该死—— 明明是在怨毒地咒骂,却莫名有几分憋屈的意味。 丽琪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逐渐由原本的绝望转变为希冀。 她居然听到了厄神的声音。 这在记忆中只有在血肉之都里才会听到的声音居然出现了。 丽琪环顾四周,目光从那些暗红色的血肉上扫过。https:ЪiqikuΠet 柏油铺就的道路上,四处是流淌着不知名血液的血管和活物般蠕动的血肉,仿佛一个被放大了的血肉之躯。 丽琪看着这一切,激动到嘴唇颤抖。 她之前的想法错了。 这里不是末日,这里是血肉之都。 丽琪从记忆中可以看出血肉之都与末日的不同。 虽然血肉之都也是遍布血肉的,但她知道血肉之都中会到处充斥着厄神给予的各种线索。 那是厄神故意给出的用来拯救祂的线索。 丽琪记得那时候的厄神伪装出一副很渴望变得正常的样子,要求她和李晟一起在血肉之都中找齐各种线索和开门的钥匙。 并在解开最后的线索之后给出了祂真实的目的。 将屠夫赶出血肉之都。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他们真的很傻。 就那么一步步照做,完全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找齐线索的过程其实就是一步步将屠夫赶出血肉之都,将厄神变得更加疯狂的过程。 如果这里就是血肉之都的话,那一定就意味着屠夫也再次复活在了血肉之都中。 如果这次她不按照厄神的计划来,一切都反着来,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实现让厄神恢复神智的目标了! 丽琪眼睛亮了起来。 她重新燃起了拯救世界的希望。 她要改变前世的结局,阻止屠夫被赶出血肉之都。 并且将屠夫引导到记忆里那扇血肉包裹的大门前。 门后就是厄神的本体。 屠夫与厄神的本体相见面,一定会产生前世没有的另一个结局。 一个比末日要好得多的结局。 丽琪仿佛看到了那个结局,身体里也涌出了力气,努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向前行走。 按照记忆里的方式寻找城市中厄神留下的线索。 并顺着线索找到厄神本体的所在,打开那扇血肉包裹的大门。 虽然这座血肉之都的模样与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完全是h市的样子。 但是寻找线索的方式总归是没有改变的。 厄神留下的每一个线索都有迹可循。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着,丽琪却知道这座城市里处处都是危险,她还需要避开那些在街道上徘徊的厄神们。 尤其是那些被厄神附体的人们也进入了血肉之都。 他们依然安静地走在街道上,就好像没看到四周诡异怪诞的血肉一样。 每一张面孔上都带着标准化的微笑,看的人愈发毛骨悚然。 丽琪咽了咽口水,继续往前走。 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当然,如果能找到屠夫更好。 记忆里的屠夫总是突然冒出来的,丽琪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到他。 但是现在想来,屠夫每次出现都是在她快要找到线索的时候,就好像是故意阻拦她一样。 这次说不定也一样。 想到这里,丽琪突然想起了之前见到的屠夫情人。 那个美丽的青年不知道会不会复活。 如果复活了,屠夫还会是前世记忆里那个冰冷无情的屠夫吗? 那个上半身和脸部都包裹着绷带,高大到她只能仰着头才能看到全貌的可怕屠夫,会像是生前一样温柔拥抱住那个瘦削的青年吗? 丽琪不得而知。 她其实是有些遗憾的。 毕竟屠夫的情人确实美得让人难以忘怀。 如果不被厄神折磨死,那么屠夫大概会有个不同的结局,这个世界也能得救。 很可惜被厄神盯上了。 “厄神?” 察觉到房间内的震动,酒疏转头,看向沉默许久没说话的厄神。 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早已被泪水浸湿,就连墙壁上无数颗眼珠子都渗出了浓稠的血水。 样子看上去委屈到了极点。 “我没说那句话!” 祂半晌才闷闷地如此说着。 祂才不会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所以之前的那句吞噬另一个意识是真的吗?” “……” 厄神立刻瞳孔地震,不出声了。 见状,酒疏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想要像对戮怨一样轻抚祂的脸颊,却又停下了动作。 “总觉得有些别扭,你真正的身体在哪里呢?” 厄神失落地看着酒疏收回去的手,样子很是沮丧。 “在地底。” 回答时却显得格外乖巧。 似乎想要就此将之前的事情蒙混过去。 祂现在的身体其实一半在这座城市的地底,一半在世界外。 毕竟本体过于庞大,如果全部进入这个世界的话就会导致世界末日。 而厄神知道酒疏只想要融合意识而已,不想要末日。 所以祂只进来了一小半的身体,组成了这个血肉之都。 “要融合的话,是不是需要找到你的本体?” “……是。” 厄神小心地回答着酒疏的每一个问题,边回答边偷偷看酒疏的表情。 害怕酒疏会因为之前的阳奉阴违而生气。 酒疏看了眼沙发旁边的血肉墙壁上,一根快要伸到自己面前来的触手。 以及触手上紧张兮兮地偷看自己的眼珠子。 “……那就带我们过去吧。” 说着,酒疏起身,略微苦恼地看着面前人数众多的厄神们。 “你的这些身体可以不用那么多,人数太多了。” 一个宴会厅里足足有五六十个人,每一个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甚至还蠢蠢欲动地伸出手准备与他手牵着手一起走。 毕竟他对戮怨一直都是手牵手的。 “我只会牵其中一个的手。” 酒疏避开了这些人伸出的手,即使他们脸上的表情再委屈也无动于衷。biqikμnět “其实比起这些陌生人的身体,我更喜欢你真正的样子。” 酒疏的声音温柔如水,让厄神有些晕头转向的。 爱人喜欢自己真正的样子。 仅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厄神脸红心跳。 祂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然后无数具身体毫不犹豫地就要举起手中的刀叉自杀。 这些身体死掉的话,就可以用这些血肉捏一具临时的身体出来了。 就按照本体的样子来捏。 “……等等,不是要你自杀。” 酒疏扶额。 “这里到处都是你的血肉,随便来一个就行了。” 酒疏并不想厄神杀人。 杀人是会上瘾的,只会加剧厄神的精神疯狂程度。 “我知道你可以将这些身体变回原状。” 酒疏这几天早就看出了h市内异变的原因是教堂内的圣水了。 只要吐出圣水,这些被厄神附体的人基本就会恢复原样了。 “……好。” 厄神还从没想过要把这些身体还回去。 在祂看来,被附体后的身体就是自己的了。 所以当初争抢酒疏归属时的第一想法也是要自相残杀。 祂从未把除了酒疏外的人类当做是有自主权的个体。 厄神作为一个至今仍然疯狂的神明,始终是无法与在祂眼中蝼蚁一般的人类共情的。Ъiqikunět 但是酒疏的要求对厄神来说是最重要的。 既然酒疏不想要这些身体死去,那祂就会照做。 祂想要酒疏开心。 而在看到厄神放弃了这些身体之后,酒疏确实露出了笑容。 “很乖。”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酒疏摸了摸厄神新捏出来的一具身体。 足有两米高,血肉组成的身体没有骨头的支撑,只能在地板上依靠腹足蠕动,留下道道血痕。 不过比起单纯猩红色的血肉,厄神现在的身体更像是包裹在一层柔软薄膜下的血肉史莱姆。 泛白的肉色薄膜在灯光下折射出柔软的光,薄膜下的血管汩汩流淌着血液。 像一块在面粉里滚过一圈的肉团,给人以既惊悚又柔软的视觉刺激。 触感也温润湿滑,像在抚摸一层苔藓。 一切都如酒疏所预料的那样。 在血肉之都中,由于戮怨和厄神的精神同步加深,即使厄神放弃了寄宿人类的身体,也没有变成过去那副无法沟通的疯狂模样。 酒疏脸上的笑容让厄神有些激动。 祂腼腆地颤了颤触手,身体上长出嘴巴。 刚想要像人类情侣一样,趁着温存的机会对自己的爱人说些什么。 耳边就听到酒疏继续温声叮嘱:“不过等会儿融合时要注意不能故意吞噬哦。” 厄神身体一僵,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糊弄过去。 只不过是酒疏没有过多计较罢了。 “我知道了。” 厄神沮丧地回答。 厄神知道,如果表面上答应,背地里趁着融合的时候故意吞噬掉另一个意识的话,酒疏其实根本不会察觉到的。 只要祂后续伪装得足够好就行。 那样的话,酒疏就只会是祂一个的了。 但是祂不想欺骗酒疏。 对爱欲贪婪的本性与对爱人的忠贞交错在一起,让厄神一时间显得很是挣扎。 酒疏知道厄神在想什么,也明白祂的纠结。 对酒疏来说,其实故意吞噬掉戮怨的意识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因为戮怨才是厄神的理智,厄神是理智脱离后残余的疯狂。 他们融合之后的意识不存在谁吞噬谁,只会是更加完整的个体。 倒不如说,恢复理智后,厄神会变成更像是戮怨的存在。 这也跟厄神疯狂的原因有关。 在原著的衍生游戏中,女主丽琪在寻找线索的过程中就从线索中一步步解开了厄神疯狂的原因。 厄神最初是诞生于人类的杂念之中的。 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是孤寂的,被人类的七情六欲困扰,诞生于此也憎恶着这些情感。 只能用沉睡来回避这些恼人的声音。 直至最后连沉睡都无法阻挡那些污浊的情感,才选择了沉沦疯狂。 只有疯狂才能让祂不再被那些污浊的情感折磨。 而想要疯狂,就唯有将理智剔除。 虽然游戏中没有明说,但是酒疏知道,厄神的理智变成了戮怨。 基本相当于是人类将自己的大脑扔掉,只剩下一具疯狂的躯壳。 失去理智后,作为时时刻刻都在接受着人类罪恶情感的躯壳,厄神也因此而变得越来越疯狂。 说不清到底是变成人类后饱经挫折的戮怨更凄惨,还是被逼疯了的厄神更凄惨。 “……” 酒疏停下思绪,抬起头看着厄神,突然靠近轻轻亲了下祂的眼睛。 厄神身体上长出了许多双眼睛,原本全都直勾勾地看着酒疏,被亲了之后便害羞般扭捏了起来,转动的频率也加快了。 酒疏笑了下,这才转身看向身后的戮怨。 提醒他该走了。 闻言,身形高大的男人怔了下,将手中被捏碎的血肉藏到一旁,沉默着站了起来。 酒疏顿了顿,目光看向戮怨脚下一地的血肉碎片。 全都是厄神之前墙壁上长出来,用来偷看他的触手们。 连眼珠子都被碾得粉碎。 “在难过吗?” “没有。” 说着,戮怨身后沙发内一大片被活生生撕下来的血肉掉落在地。 “……” 第 85 章 3.24《审判日》(二合一) 酒疏的表情有些微妙。 刚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墙壁上又长出了许多触手。 放眼望去,整座宴会厅都包裹在血肉之中,设计高雅的装饰性墙面上到处都是植被一样生长着的血肉,几乎完全覆盖的程度。 即使被撕去了许多部分,也会很快生长出来。 而这些生长出来的血肉触手们就像是晃动的海草一样。 趁着酒疏注视戮怨的空隙,用自以为很不引人注目的动作将沙发里藏着的,没完全暴露出来的血肉碎片全都给扒拉了出来。 然后似乎觉得这些碎片数量看起来不够触目惊心,还不着痕迹地将自己新长出来的血肉撕碎了许多,混杂到里面。 假装是戮怨的杰作。 “我好疼啊,酒疏。” 做完这一切后,身后,体型庞大到足以在酒疏面前打下厚重阴影的厄神低声委屈地向酒疏告状。 好像真的被戮怨刚才的举动伤害到了,现在痛得只能发出哀鸣。 酒疏看了一眼身后的厄神,目光从祂身上控制不住,欢欣鼓舞到打结的触手上扫过。 他有片刻的无言以对。 沙发旁边站着的戮怨则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脚下那些蠕动着扒拉碎片的触手。 绷带下的脸看不清表情。 放在身侧的手蜷缩着,用力到骨节泛白。 似乎有些落寞。 孤寂的身影与厄神演技极差的委屈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好了,我们走吧。” 酒疏面对这两个勾心斗角的惩戒对象,只能保持平静。 他没有多说什么,面色平常,走向宴会厅外。 “希望能快点到达本体所在的地方。” 酒疏语气沉着,只留下身后两个面露错愕的爱人。 他知道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他们两个冷静一下。 酒疏没有与他们牵手。 戮怨的瞳孔微微扩大,下意识伸出的手掌落了个空,半晌才沉默收回了手。 酒疏好像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戮怨有些慌张。 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心脏却近乎停跳了一样,有种窒息的感觉让他呼吸不过来。 啪嗒啪嗒—— 脸部的绷带传来了被液体浸湿的感觉。 戮怨怔了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然后发现自己眼中并没有泪水。 抬起头,他看到血糊糊的天花板上,无数颗眼珠子全都在死死盯着自己。 恶狠狠的眼神仿佛随时都要杀掉他。 浓稠的血水却好像担惊受怕一样不停地顺着眼珠滴落下来。 将房间的地毯和餐桌全都浸泡在散发着血腥味的液体之中,连被血肉覆盖的墙壁都变得湿漉漉的。 “看什么看!你这个恶心鬼,酒疏不开心了,全都怪你!” 戮怨沉默着转头。 看到不远处,血肉捏造而成的丑陋怪物身上,触手全都张牙舞爪般挥舞着。 气势汹汹,充满了怪异扭曲的恐怖感。 每一颗眼珠子都阴森森地看着戮怨。 表现得就好像房间内发生的一切与祂毫无关系。 只是在身后戮怨看不到的地方,有几颗眼珠子在不安地转动着。 触手也蔫嗒嗒地拖在地上,惶恐不安地揪着身上的血肉。 一把又一把。 揣测爱人是不是因为自己生了气。 不过这一切都是不能被戮怨知道的。 厄神伪装的很好。 但祂忽略了灵魂之间的精神同步。 “……你这是什么眼神!” 原本还准备怒骂一场的厄神看着戮怨绷带下投来的木然眼神,仿佛能感觉到其中藏着的些许鄙夷,立刻炸了毛。 祂把身后的触手藏得更加严实,眼神也愈发阴沉下来。 戮怨没有理会厄神。 他低头将脚下几根触手碾碎,沉默寡言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在做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 丝毫没有将厄神的威胁放在眼中。 厄神被气得眼珠子都在颤抖。 祂身上的每一根触手,包括宴会厅里新长出来的触手全都向着戮怨的方向露出了布满利齿的口器。 眼神阴涔涔地对着戮怨。 似乎准备将这个对神明不敬的卑劣之人撕成碎片。 戮怨看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高大的血肉怪物,漆黑的瞳仁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餐桌上的餐刀。 锋利得足以将任何血肉之躯切碎。 就在两人间的争斗一触即发时,宴会厅外突然传来了陌生人的声音。 而酒疏就在外面等待着他们。 “你是……屠夫的情人?” 门外,神情恍惚的李晟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青年,目光在他雪白美丽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 瞬间便认出了这个前世从未出现过的青年。 一个居然能跟屠夫那种怪物在一起的人。 “你、你没死?那屠夫呢!屠夫是不是死了!” 李晟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屠夫的身影。 他遍布血丝的眼睛睁的极大,表情有些狂喜:“一定是死了哈哈!” “一定是!” “可是为什么末日还是来了?”httpδ:Ъiqikunēt 李晟有些神经兮兮地自言自语,目光也逐渐转移到了酒疏身上。 这个与酒店格格不入的高挑青年,有着一张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面容。 “……或许、或许是因为你还没有死?” 李晟看着酒疏,颤抖的目光逐渐充斥着杀意。 此时的酒店上下,全都被猩红色的血肉覆盖了。 走廊上也全是错乱排布的血管,肿胀畸形的肉块,给人以一种极度压抑的感官刺激。 此时显得有些神经质的李晟显然就是这种压抑感下受刺激过度的产物。 他刚才一直跟在厄神们身边,哪怕被厄神毫不留情地打倒在地,他也没有放弃去祈求神明的宽恕。 但是厄神们一直表现得很怪异。 一会儿自相残杀,一会儿又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还捂着脸做出痛苦至极的姿态。 李晟看得出厄神的疯狂没有被治愈。 但祂终究是他所信仰着的神明。 李晟是不会放弃信仰厄神的。 所以他锲而不舍地想要接近厄神,直到刚刚,厄神们突然呕吐了起来。 李晟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那一幕带给他的惊悚感觉。 明明有着一张人类的面孔,却处处透露着非人类的异样。 厄神们面无表情吐出腹中黑红色的血液和还在蠕动的肉块的时候显得极其可怖。 鲜血将嘴唇和森白的牙齿染的猩红。 顺着厄神苍白的下颌流淌,将厄神们的衣服也浸湿成为血红。 然后,每一个厄神漆黑的眼珠都僵直地转动着,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他。 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不做出同样的姿势。 李晟当时已经恐惧到只能瘫软在地上了。 浑身战栗,发不出一丝声音。 在他的视线中,厄神们的四肢也在不自然地弯曲着,发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音。 直至吐出了最后一口鲜血,才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摔落在地。 接下来,李晟看到了更加恐怖的场景。 原本还面无表情的厄神们纷纷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眼前的一切后突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就好像恢复了人类意识一样。 不过这短暂的清醒并未持续太久。 四周柔软蠕动的血肉墙壁上,那些原本安静待着的血肉们突然动了。 随着黏腻可怖的血肉蠕动声响起,一块块活物般的血肉将这些尖叫着的人类包裹了起来。 人们被包裹在一层血肉薄膜之中。 李晟的视力很好,能清晰看到在那薄膜之下是一具具完整的人类身体。 惨白的面孔上还残留着之前黑红色的血液。 在发现了李晟的靠近之后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 每一颗眼珠里都有着对死亡浓浓的恐惧。 他们还活着。 而走廊内的血肉们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就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恢复成原本猩红无害的模样。 李晟却已经不敢再靠近了。 只想要离这些可怕的血肉越远越好。 末日已经来了,在这座遍布血肉的城市里,只有小心谨慎才能活下去。 根据前世记忆里的末日经验,他知道自己幸免于难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刚才没有发出声音。 走廊里的血肉们都没有眼睛,应该是通过声音来判断猎物位置的。 而刚才那些人类的惨叫声吸引了它们。 如果厄神还在,这些血肉们肯定是不敢如此嚣张的。 但是厄神就是突然不见了。 放弃了这些人类身体,消失了。 李晟不知道为什么厄神会突然消失,让他连祈求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只能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向顶楼的宴会厅。 因为他觉得厄神的变化一定跟屠夫有关。 宴会厅内或许会有线索。 现在果然发现,屠夫不见了。 只剩下了他的情人。 “对,一定是因为你没有死,所以末日才会来的……” 李晟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他想起了厄神最初给他下达的指令,那个杀掉屠夫和情人的命令。 愈发确信自己的猜想。 但看着这个容貌出众的青年,李晟还是有些怜悯的 便向他阐明这一切的利害关系。 “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屠夫需要死掉,你也需要死掉……” 李晟说着,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握紧,靠近了屠夫的情人。 这个美丽的情人并没有动,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李晟觉得他一定是被吓坏了。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 即使爱上了屠夫,其实也不算是特别罪大恶极的事情。 罪不至死。 “怪就怪你爱上了屠夫,为什么要爱上那个怪物呢?” 如果不爱上屠夫,他就不会被厄神放上死亡名单了。 李晟虽然是个精神病人,但他其实也是个自诩正直的人。 他一般是不会随意杀人的,但是这是厄神的命令。 他根本无法违抗。 哪怕这个情人让他有些不自知的心动。 宴会厅内, 走到门口处的屠夫漆黑瞳仁变得愈发阴沉起来。 他身旁紧随其后的厄神却对这句话稍微赞同。 决定一会儿分尸这个人类的时候少分一块。 确实不该爱上屠夫这个怪物的,应该只爱上祂才对。 不过下一秒,厄神就没有功夫去幸灾乐祸了。 “是厄神要我这么做的,你知道厄神吧。” “厄神是最伟大的神明,祂爱着人类,爱着我们,但是末日就要来了……” “为了全人类,为了厄神,你就去死吧!” “!!!” 厄神身体上的每一颗眼珠子都瞪得极大。 触手都炸了起来,瞬间就扑向了那个不停胡言乱语的人类。 想要趁着酒疏还没生气赶紧解决掉这个麻烦。 而李晟尚未察觉到危险。 他对准酒疏举起了匕首,却在下一秒被狠狠折断了骨头。 一只苍白的手掌在触手到达之前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将每一寸骨头都捏的粉碎。 咔擦——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痛得满头大汗。 发出压抑的惨叫声,生怕引起了走廊内血肉的注意。 但在抬起眼,看到了那只手掌的主人时,他还是不禁冷汗直冒。 屠夫! 是屠夫! 戮怨蒙着绷带的面孔与记忆中屠夫的脸相重叠。 除了眼眶位置没有流淌血液,依然有一双眼睛以外,无论是身形还是气息都一般无二。 冷漠暴虐到了极点。 屠夫没有死?还是已经复活了? 李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末日的氛围中,前世记忆中从未消失过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的发颤。 记忆里的屠夫总是沉默寡言的。 身形高大强壮,即使缠绕着绷带也能感受到那富有力量感的肌肉,每次举起屠刀都会留下大片血迹。 那些他拼死也抵抗不了的血肉怪物在屠夫刀下根本活不过两秒钟。 他记得前世自己是死在血肉之都里的,死在那些无处不在的血肉之下,甚至都没死在屠夫手下。httpδ:Ъiqikunēt 但屠夫仍是他最害怕的怪物。 因为在那座厄神用来驱逐屠夫的城市里,到处都是屠夫的身影。 无论他和女友丽琪走到哪里,屠夫都如影随形,毫不留情地挥砍着砍刀。 屠夫迈着机械生锈般滞涩的步伐,沉重拖动砍刀的声音是李晟最为恐惧的噩梦。 他本以为这一世末日不会到来,屠夫也不会变得那么恐怖了。 现在却发现,屠夫一直这么恐怖。 比之前教堂里遇到的他还要恐怖。 恐怖到让人根本兴不起反抗的心思。 恐怕也只有厄神才能将这个怪物彻底杀死了。 但厄神为什么还不来拯救他,拯救这个世界,将屠夫驱逐出去。 李晟露出绝望的目光。 而就在下一刻,他又看到了曙光。 是厄神的呢喃声。 窸窸窣窣—— 虽然由于过于激烈的语调而导致他听不懂其中的意思,但他依然感动到热泪盈眶。 “神,厄神大人,您来救我了!” 厄神终于看到了他的虔诚,要在屠夫的刀下拯救他了。 这对李晟来说就是莫大的赏赐了。 不过很可惜,厄神并不是来拯救他的。 而是要杀了这个诋毁自己的人类。 “咯咯——厄神、厄神大人?” 无数根坚韧柔软的触手化为布满倒刺的囚笼,将李晟活生生扎成了刺猬。 死不了,但鲜血汩汩流淌着。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骼都被勒紧,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恐惧而茫然地看向了触手的方向。 看到了一个庞大扭曲的身影。 有些像是在世界尽头看到的神明的身影,却比厄神要缩小不少。 狰狞的血肉,遍布的触手,睁开的无数双眼珠,无机质冰冷的目光,还有那些诡异翕合着的嘴唇。 全都是厄神最为疯狂的模样的缩小版。 李晟认出了厄神。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厄神要这么对自己。 “快、快杀了他们呀,厄神大人!” 被扎成刺猬的李晟卑微而虔诚地乞求着神明。 提醒祂快点杀掉屠夫和他的情人。 这不正是厄神之前所要求的吗? 李晟话还没说完,就被触手勒得更紧了。 然后,就像之前那些被墙壁血肉吞噬的人类一样,被活生生吞入了墙壁之内。 再也没办法说出一句话来。 “不!不!” 李晟恐慌地睁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着,却于事无补。 终于体会到了那些人的感觉。 明明还活着,却只能窒息一般的活在墙壁里,透过肉色的薄膜看着外界。 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血色光芒。 而在这血色的世界里,他看到厄神终于靠近了屠夫和他的情人。 是要杀掉他们了吗? 李晟用仅存的理智看着。 厄神伸出了触手,那活生生剐掉了他身上一层皮肉的触手靠近了那个美丽的情人。 是要用同样痛苦的方式解决掉情人吗? 李晟如此想着,心中稍微有了些安慰。 被厄神如此对待的人不只有自己一个,这足以让他痛苦煎熬的灵魂好受一些。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触手贴到了情人的手腕上。 没有鲜血,没有恶意。 看上去竟还显出几分讨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李晟痛苦地呼吸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 这一幕是真实发生的吗? 那可是神明,一位疯掉了的神明。 疯到连他这个狂信徒都可以伤害的程度,怎么会对那个屠夫情人如此温柔! 李晟不愿相信,他坚信这是错觉,不想再看下去了。 但他的眼珠闭合不上,只能继续看着走廊上的一切。 本该争斗的你死我活的屠夫和厄神相安无事。 那个柔弱美丽的情人面对厄神可怖的面孔也表情平静,弯起的眉眼带着笑意。 诡异到了极点。 李晟瞬间就濒临崩溃,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不对,这个世界根本不对! 跟他记忆里的根本不一样,厄神也根本不是想要杀死那个情人。 李晟想起了之前女友丽琪在电视上说的那句话。 厄神是在嫉妒屠夫有自己的情人。 他过去只当丽琪在说傻话,因为厄神是摒弃爱憎的。 即使爱,也是爱着全人类,而不是单独的一个人。 现在却发现是他错了。 大错特错。 厄神爱上了人类,爱上了屠夫的情人。 这是最不可能,却又真实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 发生在他敬爱的神明身上。 啪叽—— 厄神圈在酒疏手腕上的触手上渗出血水。 似乎已经急得流眼泪了。 “没有,我没有要杀你!” “我爱你!酒疏。” 厄神急切地解释着。 祂虽然过去发疯的时候确实想过要杀掉全人类,但是现在祂已经改邪归正了,根本不会再杀人了。 这一切全都要怪那个人类!哪壶不开提哪壶! 厄神恨不得把李晟碎尸万段,但是碍于酒疏还在眼前,并且酒疏曾经再三重复不能随便杀人。 所以祂才没有把李晟直接分尸,而是将他放到墙壁里体会窒息的痛苦。 他会比其他人类更加痛苦,不断窒息,又恢复如初。 只有这样的痛苦才能稍微弥补祂被人类污蔑造成的损失。 “……” 酒疏敛眉看着自己手腕上湿哒哒的触手,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厄神不可能要杀他。 男主李晟多半是精神崩溃疯掉了才会做事如此疯癫。 但是,现在这种时候让厄神稍微安分一些,他们也能快点走到本体的所在。 更快完成惩戒对象的灵魂融合。 这样想着,酒疏漂亮的桃花眼扫了厄神一眼,温声道:“是吗?我倒是记起来,之前在教堂里好像受过一次伤……” “!!!” 厄神立刻心虚又愧疚地缓缓收回了触手。 祂不是故意的。 祂只是当时沉沦在疯狂中,脑子不太管用,没有留意到那根钢琴弦。 然而厄神也知道,无论怎么辩解,祂依然伤害到了酒疏。 看着酒疏侧脸上那道已经恢复,但依稀还可以看到痕迹的伤痕,厄神臃肿的身体瑟缩了起来。 再没了之前的嚣张劲儿。 每一颗眼珠中都有血水在打转。 祂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 “好了,其实现在已经没事了。” 酒疏叹了口气,倒也没想要算旧账。 他握住厄神渗水的触手,眉眼柔软:“只要快点去你的本体那里就好了,就当做弥补吧。” “好。” 厄神稍微打起了精神,但仍有些消沉。 酒疏只好继续安慰了起来。 一旁的戮怨垂眸,看着酒疏安慰厄神的样子,手指颤了颤,眼神黯淡。 然后,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指。 戮怨顿了下,随即反握住了酒疏的手掌。 眷恋且不舍。 “我们走吧。” 酒疏与戮怨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被厄神的触手圈着。 倒也不觉得麻烦,就这样往外走去。 走廊上,原本还凶神恶煞的血肉们变得安分极了。 怕酒疏绊倒,便将自己揉成一团,铺成地毯。 只为了让酒疏走的更舒服一些。 墙壁内的李晟看着这一幕,眼神呆滞而又茫然。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救,屠夫和厄神居然会如此和谐地走在一起。 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不再执着于杀掉屠夫的厄神究竟有没有恢复正常? 李晟不得而知。 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只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更是因为他意识到这栋大楼的血肉都被厄神掌控着。 那就意味着或许在前世,那些杀死了他的血肉们,那些笼罩世界的血肉们,那些带给世界深重苦难的血肉们,全都是可以被控制的。 根本不像是记忆中厄神所说的那样,全世界的末日是因为祂疯狂后的气息导致的,祂控制不了那些血肉们,无法拯救世界。 厄神只是放纵着血肉们肆虐。 祂冷眼旁观着全人类的灾难,无动于衷。 祂真的爱着人类吗? 或者说,这一次爱上了一个人类的厄神会选择继续袖手旁观吗? 李晟呆呆的,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只看到屠夫与情人走在走廊里。 厄神也情绪低落地依偎在情人身旁,被情人安抚着。 但在情人看不到的地方,墙壁上和天花板上的触手不时会出现在屠夫身侧,试图将他绊倒出丑,最终却都只是被屠夫漠然地撕成碎片。 就这样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此时的h市内, 丽琪正与一个年轻记者走在一起。 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路边那些徘徊着的可怖血肉们。 “你说你是从厄神手中把我给救出来的?” 年轻记者一脸迷茫。 他只记得自己这段时间浑浑噩噩的,直到刚才苏醒在了街头,一睁眼就看到遍布血肉的城市。 这堪比恐怖片的场景让他惊骇到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就看到自己身旁那些同样茫然的人们被路边的血肉们捕捉到大片血肉组成的墙壁之中。 成为了人体装饰物。 那恐怖的场面让年轻记者至今心有余悸。 “是的,是厄神。” “厄神放弃了你们的身体,但是,祂仍然想要将你们的身体当做备用,所以你看,他们全都被填进了墙壁里。” 丽琪有些麻木地解释着。 在这血肉组成的城市里走的太久了,所有感官都麻木了起来。 只有拯救世界的希望还在支撑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也是她救下年轻记者的原因之一。 在这到处猩红色的世界里,如果没有一个人陪着说说话,她怕自己根本坚持不到最后。 而且这血肉之都中到处都是危险,多一个人也好多一个帮手。 “厄神吗……” 年轻记者有些恍惚,随后又有些遗憾:“唉,我倒觉得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挺舒服的,我也是虔诚的厄神信徒来着,其实一直被厄神操控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不用为了生活奔波了。” 年轻记者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他回忆起那段日子,只觉得如泡在温水里一样,只有幸福的情绪,所有人世间的苦难仿佛都远离了他。 “……”丽琪看了年轻记者一眼,皱起了眉。 她没想到普通人会如此抵抗不了厄神的诱惑,果然是神明,即使是贪婪占据了人类的身体,也只会让人类沉醉其中。 根本察觉不到其中的凶险。 “厄神是很可怕的,我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一点。”丽琪言尽于此。 疲惫的精神已经让她不想再做过多解释了。 年轻记者看出了丽琪对自己刚才那番话的反感,但也没当回事。 他说的是真的,又不是假话。 要不是这个女人勉强算是救下了自己,他才不会跟她说这么多。 咔擦——年轻记者拿起腰包里的相机,给附近血肉遍布的街道拍了个照。 “好吧,我知道了,如果能出去的话也挺不错的,只要有了这些照片,我就可以名扬世界了!”biqikμnět “再也不用为了生活奔波了!” “哦对了,你还说了那什么屠夫的情人是吗?哈哈!如果真的复活了,到时候要是见了面给我指一指,我好拍个照,看看那什么能把怪物迷晕的美貌是什么样的!” “你……别把这里想的太简单了。” 丽琪怀疑这年轻记者是被厄神占据身体久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年轻记者只是笑了下,没说什么。 其实他根本不相信丽琪所谓的重生的说法。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丽琪的幻想罢了。 丽琪只是个精神病人而已,产生幻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这座血肉之都,很可能是厄神真实存在的证明。 厄神可是这个世界上信徒最多的神明,只要把厄神真的存在的消息公布出去,整个世界都会为之轰动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末日不末日的,哪里有这个新闻重要。 至于那个什么屠夫情人,要是真的存在,他到不介意去拍一张照,应该只是个比正常人稍微好看一些的人罢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是一个能迷倒厄神的人,那正好,可以利用那个人研究厄神。 比如把他献给厄神,肯定可以得到神明的眷顾,什么愿望都能被答应。 毕竟如果真的能让厌恶人类情感的厄神心动,那必定是会让厄神神魂颠倒的程度。 而不是像丽琪所说的什么让屠夫和情人永远幸福生活在一起。 呵,丽琪这个自诩厄神信徒的家伙根本就是个异教徒,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利益最大化。 第 86 章 3.25《审判日》(四合一) “我刚才已经往外打了个电话,虽然听不清电话另一端的话,但是我确定我被听到了。” 说着,年轻记者举起手中信号强度不断变化的手机,面色喜悦。 “说不定现在政府已经发现h市的变化了,你看这里这么多怪异的血肉,无论是地图上俯瞰还是用卫星,都能看到。” 记者眺望着h市街道尽头血红色的天空。 虽然他从h市内往外看只能看到猩红色的天空,根本看不到外界的情况,就好像整座城市被一团血色的迷雾笼罩。 但是外界肯定能发现这里的变化。 在他的电话通知下,大概已经派出人员救援此地了。 “……现在不是想那些东西的时候,我们先需要去找到线索,找到厄神的本体所在!” 丽琪有些无奈起来。 她已经跟年轻记者说过厄神的可怕之处了。 可他还是只觉得这是超自然的灵异现象,是可以被人类的力量干涉的存在。 “厄神是不可能被人类的力量影响到的,说不定在外界看来,h市还跟往常一样,只是我们进入了这个不属于人类的世界而已。” 说着,丽琪有些恍惚地想起了前世。 最初她和男友李晟也都觉得政府可能会来救他们。 后来却发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正常人类。 他们好像被遗弃在了这个末日世界。 又或者只有他们幸存了下来,正常人类不知所踪。 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死了,还是被隔绝在正常人类的世界之外。 “要对抗厄神,我们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丽琪的精神又开始不稳定了。 她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而年轻记者只是冷眼看着她发病,嘴角似乎有些不屑地撇了撇。 “好了,我知道了,找到厄神的本体是吧,就跟玩游戏似的,找齐线索就可以找到厄神。” 年轻记者觉得这有些好笑。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太相信这个女人。 根本就是胡扯。 神为什么要在原地留下自己本体有关的线索,简直就像是故意引导人们过去的一样。 可神明这样做根本没有道理。 丽琪没有理会年轻记者的质疑。 她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线索卡片。 这是她刚才千辛万苦得到的。 付出的代价是腿部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要不是刚好附近有药店可以处理伤口,她只怕就要就此失血过多丧命。 这张线索卡片与前世记忆里得到的不太一样。 这可能代表着现在的厄神与前世也不太一样了。 【马、牛、羊、鸡、犬、猪】 【你们是食物,你们是同类。】 【我是最丑陋的,也是最可怕的。】 【我希望他永远不知道我是什么。】 前世的第一张卡片记载的应该是厄神的来历,其中隐含着厄神疯狂的原因。 她也是最后才明白过来,那些线索都是厄神内心变化的写照。 从最开始的诞生,精神很正常。 到最后的疯狂,想要屠戮全人类。 但是这次,这些描述让丽琪有些迷茫。 她虽然能依靠卡片上的信息找到线路图,却无法破解这张卡片上记载的厄神的心理。 厄神究竟在想什么,与这些牲畜有什么关系? 丽琪翻开卡片的背面。 卡片背面一般是一个与正面语气截然不同的描述。 前世的那一张就从记载着神爱世人,到背面的神恨着世人。 而现在的背面则写着:【我愿意恢复正常。】 但字体间的小字却写着另外的意思:我会在他面前伪装正常。 【我会友爱另一个我。】 我会将我咀嚼吞噬。 【我知道他爱着完整的我。】 我知道他不爱现在的我。 【我希望他永远爱我。】 我希望他永远爱我。 “……” 丽琪并不确切知道卡片中的“他”究竟指的是谁。 但却莫名想到了屠夫的情人。 那个容貌美丽的人类。 明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却令屠夫和厄神都神魂颠倒。 有时候回忆起来,丽琪甚至觉得那个情人比起屠夫和厄神都要更加怪异。 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嘴角总是带着笑意,却掩不住眼中的疏离感。 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就好像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结束了对这张卡片的思考,丽琪准备寻找下一个线索了。 而年轻记者依然忙着到处拍照。 仿佛这座血肉都市非常有吸引力一样。 哪怕被怪物追杀得气喘吁吁,他也只是脸色惨白地继续拍照。 “我、我要坚持下去,只要能逃出这里,这些照片就能让我成名!” 年轻记者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表情却极其亢奋。 丽琪对此只能听之任之。 她忙着寻找接下来的线索。 可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全是铁锈般橙色的红光,那是血肉们反射的光芒。 昏暗压抑。 这让那些藏在血肉中的线索非常难找到,几乎只能摸索进行。 轰隆——!!! 就在丽琪为此感到疲惫不堪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地底传来的巨大轰鸣。 整座城市都在震动。 窸窸窣窣—— 伴随而来的耳语声更是混乱不堪,像是两种声音交错在一起,尖锐刺耳至极。 “发生什么了?” 年轻记者被吓得不轻。 手中的相机都差点摔坏。 丽琪也有些惊惶。 她躲在角落里,看着城市中的血肉们变得躁动不安,就好像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这座城市的事情一样。 丽琪两人在原地躲了许久才壮着胆子走出来。 发现那些原本姿态狰狞的血肉怪物们全都低垂着脑袋。 似乎没了意识的样子。 丽琪意识到这是寻找线索的最佳时机。 来不及去思考这些怪物变化的缘由,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寻找线索。 很快,她就成功找到了下一张卡片。 代价是被一间餐厅里的怪物血液腐蚀了手臂上的大片皮肤。 虽然怪物们全都不动弹了,但是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更不用说她需要亲手从那血肉怪物的胸腔里掏出这张卡片。 不过顶着一身伤的丽琪看着卡片,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二张卡片上的内容更加晦涩难懂。 卡片的正面依然写着丽琪不太懂的话,看上去也比起第一张更加混乱。 似乎代表着某个人混乱的精神状态。 【敬爱厄神,祈求宽恕,罪孽已经无法挽回。】 【神并不存在。】 【敬爱厄神,祈求幸福,幸福已经不再属于我。】 【神并不存在。】 【我知道我将被吞噬,我知道我将失去他。】 【神是罪恶的。】 【爱欲,嫉妒,不甘,爱欲。】 【如果这是他所期望的。】 背面则写着另一个更加混乱的语气。 【我的疯狂伤害了他。】 我的愧疚毫无用处。 【我是剥离理智后剩余的残渣。】 我是不被爱着的躯壳。 【他爱着我。】 即使欺骗也令我欢喜。 “……” 丽琪觉得卡片上的话语似乎越来越疯狂了。 如果都代表着厄神的精神状态,那么或许这座血肉之都存在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结合之前突然出现的震动和耳语,丽琪估计厄神很快就要陷入疯狂。 她必须要加快速度才行。 可是现在屠夫一直没出现,即使找到了本体也无济于事。 这让丽琪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皱紧了眉头,陷入仓皇无措。 可突然间,她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能给我看看卡片吗?” 柔软温润的语调,轻的像一片羽毛。 足以将人的心脏都软化。 丽琪愣住了,呆呆地抬起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神情温和的青年。 是屠夫的情人。 与这座血腥可怖的城市完全不同的人类。 与他们的狼狈不同,情人似乎在这里活的很好。 在情人漂亮的瞳孔中,丽琪看到了自己沾满血污的脸,有些自惭形秽。 她下意识听从他的请求,将卡片递给了他。 而身形高挑的青年垂眸看着手中的卡片。 白皙的手指与那些从血肉中拿出来的卡片触碰在一起。 显得手指愈发修长,骨节分明。 看着卡片时的嘴唇轻轻抿紧,唇线优美。 红润诱人。 丽琪不自知地咽了下口水。 “谢谢。” 青年将卡片还了过来。 收回手时,丽琪看到他手腕处青色的血管,冷白的皮肤。 毫无瑕疵。 屠夫的情人有着与屠夫完全不同的美丽柔和感觉。 美得就像是她的幻觉一样。 尤其是在这座压抑的血肉之都里,强烈的对比之下,他的美更是近乎魔性。 而就在丽琪看得入神之时,青年转身要离开了。 “等、等一下,你还好吗?” 丽琪下意识叫住了他,神情有些怔愣。 她曾以为青年已经被厄神给分尸了。 毕竟厄神曾经的疯狂是她牢记在心的。 可是如果真的如此,再次复活的青年为什么还不逃呢? “分尸?” 青年似乎被逗笑了。 耳侧垂落的半长黑发随着胸腔的震动而微微摇晃,露出衣领下线条分明的锁骨。 “卡片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吗?” 什么? 丽琪有些迷茫,听不懂意思,只是有些急切地拦住即将离开的青年。 不想他继续受到伤害:“你不害怕吗?” 连屠夫的去向都忘了询问了。 现在满脑子都是不能让青年再次受到伤害。 面对神情有些疯癫的丽琪,青年只是意味不明地弯起眸子。 声音平静。 “好好休息一下吧,或许你所期待的事情很快会迎来转机。” 说完,青年就转身离开了此处。 咔擦—— 一直待在旁边的年轻记者愣愣地拍下了照片,不知道有没有拍下全貌。 丽琪则怅然若失地看着手中的卡片。 再抬起头时只看到青年逐渐远去的背影,还有年轻记者追上去的身影。 丽琪错愕地看着年轻记者,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筆趣庫 年轻记者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狂喜:“我开始有点相信你的话了,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还真的有可能迷倒厄神。” “你也真是脑子不清楚,既然知道这家伙是厄神的心上人,还不赶紧拦住他,只要得到了他,厄神岂不是会答应我们任何要求吗!” 年轻记者实在不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 老觉得屠夫的情人就应该跟屠夫在一起。 根本不像个正常人。 也对,她只是个疯子而已,根本不是正常人。 他才是正常人。 这样想着,年轻记者一路小跑,跟在那身材高挑瘦削的青年身后。 准备找准时间将他绑起来。 丽琪愣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抬步就想要追上去。 她害怕记者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家伙会伤害到酒疏。 然而下一刻,她却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拖动砍刀的声音。 “!” 丽琪凭借本能蹲下身体藏起来,根本不敢动。 当啷—— 声音越来越近,她透过墙壁的缝隙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高大到可怖的身形,绑满绷带的脸部。 低垂着头,只能看到捆绑着绷带的手臂肌肉隆起,拖动着身后的砍刀,一步步往前走着。 是屠夫。 丽琪捂住嘴巴,眼珠颤抖着努力向上看。 只看到屠夫绷带缠绕的脸部透不出一丝缝隙,没有呼吸的起伏,死尸一般。 冰冷死寂。 与前世一样,只看一眼都会给人以难言的恐惧。 只一点与前世不同。 它的眼眶处不再凹陷,也不再流血,只是单纯被绷带蒙住了。 屠夫是在找他的情人吗? 但是已经变成怪物的他会不会伤害到那个青年? 丽琪有些迟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跟着了魔一样,明明之前还想着要让屠夫和情人终成眷属的。 现在却不禁觉得屠夫与那青年有些不搭配了。 就在丽琪出神的片刻,她的呼吸声略微加重。 下一刻,锋利的砍刀深深劈砍在她脸颊旁边的墙面。 墙面裂开数道裂缝,丽琪也吓得脸色煞白。 沉重砍刀之后,是屠夫冰冷俯瞰的脸。 高大到她必须抬着头才能看到全貌的屠夫就站在她不远处,握着刀的小臂肌肉随着动作绷紧。 上半身绷带下极具力量感的肌肉线条足以说明它可怕的力量。 砰——砍刀被重新抬起来,准备再次落下。 而这次,它大概是不会再砍偏了。 丽琪大脑一片空白,手指颤抖着指向了酒疏离开的方向。 “去那里……去那里了……你的爱人去那里了!” 她求生的本能让她说出了这句话。 飒——即将落下的砍刀被缓缓收回。 屠夫漠然地恢复了原本低垂着头颅,拖动砍刀的沉默样子,继续向前走去。 而这次,丽琪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 她看着屠夫远去,彻底没了其他心思。 只想要快点找齐所有线索,找到厄神本体的所在。 现在可以确定屠夫已经复活了,那么下一步就是把它引到厄神本体那里。 丽琪麻木地起身,拖着被吓得走不动的双腿努力向前走去。 而此时,年轻记者不小心跟丢了酒疏。 他有些懊恼地停下步子,腰包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是外界在尝试联系他。 年轻记者有些激动地接通了电话:“喂?你们已经来了吗?” “滋滋——你在哪?” 电话的另一端,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们已经来到了h市。 他们是被政府临时雇佣来处理h市异状的。 现在政权动荡,人手不足,h市突然整个市都没了联络。 只有一通号称自己被厄神困住了的电话证明h市确实出了状况。 政府方面还是着急的,多少还是要派来些人查看情况。 可当这些雇佣兵来到h市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林立的大厦,空荡无人的街道。 明明正是工作日,却空无一人。 整座城市都安静得好像死了一样。 “不,等等,好像在重影。” 其中一个雇佣兵突然惊呼道。 他眼前的世界在不断重影。 一个是空荡的正常世界,另一个则是一个遍布血肉的恐怖怪异世界。 “难道那家伙说的是真的?” 雇佣兵们有些错愕了,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年轻记者的尖叫声。 “啊啊——!快来啊!你们快来啊!!!” 滋滋——通话到此终止。 让人毛骨悚然。 雇佣兵们面面相觑。 虽然这段时间经济危机下的世界是很不稳定,但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近乎灵异的事件。 卫星定位显示刚才接通电话的那人距离他们非常近,但是他们四下望去却看不到人影。 而那人的声音如此尖锐他们也无法听到,只能感觉到这座城市确实很不对劲。 “难道……真的是厄神?” 雇佣兵中不乏厄神的信仰者。 当即吓得握住了脖子间的神像挂坠,想起了教义典籍中曾记载的神明审判。 “教典里面说,当审判日到来的那一天,厄神会降临,将人类的罪孽洗净……只有被神明认可的人类才能存活。” “……那是一个遍地血肉的地方,罪人的地狱,惩戒着人们与生俱来的罪。” 另一个雇佣兵神情恍惚地念诵着教典中的内容,吓得嘴唇泛白。 这教典中描述的审判之地与刚才重影的画面何其相似。 “别胡思乱想,我们赶紧搜查情况,好向上面汇报。” 雇佣兵队长也难得有些紧张地说着,努力镇定了下来。 但下一刻,他们就在面前不断重影的画面中精神愈发恍惚,直至最后彻底进入了那个血色的世界。 “该死!居然、居然进来了!” 雇佣兵们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们看着周边与h市一般无二的建筑物布局,却遍布血肉。 瞬间意识到他们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 “啊啊啊——!” 不远处,刚才消失在电话里的年轻记者的声音再次传来。 雇佣兵们警惕地顺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了让他们震惊当场的画面。 只见一个有两层楼那么高大的血肉怪物缠绕在建筑物上,而那年轻记者就在这怪物身前,不断尖叫。 “爱、不爱、爱……” 那是一个类人型的怪物,只有上半身,下半身是藤蔓一般缠绕在建筑物上的血管。 上半身的模样与人类极其相似,就像是血肉捏造而成,有着五官和肌肉起伏。 如果不是通体血红,简直就像一个面容俊美的人类。 而祂宽大的手掌中正捏着年轻记者的身体,另一只手掌则不断揪着年轻记者一头茂密的短发。 长及脖颈的头发已经被揪掉了大半。 “你们、你们看,是不是有点像?” 雇佣兵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神像抬起来,与不远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形怪物相对比。 竟与这尊被捆缚在石柱上的神像有七八分相似,不是面容,而是气质。 “你的错觉吧,这些神像是人造的,怎么可能跟神一样?” “可是……可是不是还有种说法,人类捏造的神像供奉的时间久了,神明化形时的模样也会跟神像很相似吗?” “胡说八道!”队长声音颤抖地反驳着,握着枪的手都不自觉地发颤。 即使信仰厄神的人类众多,但终究叶公好龙。 真的见到那号称会审判全世界的神明时,没人不会为之胆寒。 “……不爱、爱……” 就在雇佣兵们为了面前的究竟是不是厄神陷入争论时,血肉怪物手中的头发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根。 “不爱。” 血肉怪物空洞血糊糊的眼眶看着手中最后一根头发,手指有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半晌,突然将目光看向了雇佣兵们。 明明是血肉组成的眼珠,没有光泽,只有黏腻湿滑的血液流淌。 却莫名能让人感觉到阴冷的气息。 “不!完了。”握着神像的雇佣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怪物手中已经疼得晕厥过去的记者,脸色苍白。 “快跑!快跑!” 十几个雇佣兵拔腿就跑,没敢回头看,跑的气喘吁吁也不敢停下。 只能听到身后传来,血肉怪物若有若无的低沉笑声。 戏谑如猫玩弄老鼠。 “怎么……怎么回事?” 不知跑了多久,众人没了力气,眼角余光却还能看到身后的怪物。 距离依然越来越近。 不,倒不如说是他们根本没有挪动多少。 怪物一直都缠绕在那几栋建筑物上,垂眸看着他们这些渺小如蝼蚁的人类。 惊恐地抬起头,他们发现自己跑到了怪物的面前。 就在祂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血管之下。 被祂巨大血色的瞳仁注视着。 连开枪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每个人的潜意识都在告诉他们,开枪毫无用处,只会激怒这个怪物。 而他们根本无力承受激怒祂的代价。 “……陪我玩个游戏吧。” 人形怪物歪了歪头。 血肉捏造的头颅上隐约可以看见血肉缠绕留下的缝隙,从缝隙里可以窥见血肉之后的空洞。 即使有着人类的五官,内部也是空荡无物的。 但这并不妨碍怪物有着自己的意识。 祂血管一般细密的发丝垂落,肌理分明的脸上露出笑容。 阴森可怖。 显然,祂心情不太好。https:ЪiqikuΠet “厄神……祂就是厄神……” 一旁,终于才能昏厥中醒来的年轻记者气息奄奄地对着雇佣兵们说着。 他已经疼得不行了,只能希冀着自己能被这些雇佣兵们带出去。 他再也不想要来这个城市了。 他所信仰的厄神原来如此恐怖,这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呜呜……厄神已经疯了,祂根本不听人说话。” 年轻记者泪眼朦胧:“你们知道吗?祂好像爱上了一个人类情人,但是我跟丢了……” “刚才还想对厄神说我会把那个人绑过来献给祂的,可是祂好像无动于衷……” “这么说难道是我误解了,厄神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雇佣兵们看着这个说话颠三倒四的年轻记者,皱着眉收回了目光。 什么爱不爱的,以为他们没看过厄神教典吗? 厄神根本没有感情,祂憎恶着人类的情感,别说爱上人类了,祂不折磨人类就不错了。 “他说的或许也有可信度,祂可能真的是……厄神!” 拿着神像的金发雇佣兵面色惶惶不安。 “你别胡思乱想,只是个怪物……” 话还没说完,头顶庞大的怪物就突然动了,手指轻轻一动便将年轻记者弹飞几米,摔得他七荤八素,再次晕厥过去。 而接下来,祂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个人都站好,第一个人念他不爱我,第二个人念他爱我。” “……”众人有些呆滞,没听懂祂究竟想干什么,但是在那双猩红色瞳仁的注视下,他们只有照做。 “他、他不爱我……啊!!” 站在第一排的队长被弹飞出去,摔得头破血流。 血肉怪物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这几个敢觊觎爱人的人类。 “明、明白了。” 被盯着看的雇佣兵一身冷汗,瞬间明白了祂的意思。 “他爱你。” 这次,厄神没有将他弹飞。 巨大的瞳仁动了动,看向了第二个人。 那人一个激灵:“他不爱你。” “他爱你。” “他不爱你。”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直到最后一个人开口,说出了:“他不爱你。” 嘶—— 厄神猩红色的瞳仁颤了颤。 雇佣兵们只感觉附近的空气都变得紧迫起来,充斥着近乎绝望愤怒的气息。 周边的建筑物中隐藏着的无数根触手也晃动起来。 似乎随时准备将那个念出不爱的人类碾成碎片。 如果这个怪物真的是厄神,那还真有些像是失恋了的恋爱脑人类,不由分说就要迁怒他人。 难道、难道祂真的爱上了一个人类吗? 其实无论祂是不是厄神,一个非人类的怪物懂得爱上人这件事本身就够奇怪的了。 “等等,这位、这位先生,或许还有另外的解决方式,他一定是爱您的!”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这么说肯定没错。 “……” 厄神没说话,冷眼看着这个浑身冷汗直流的人类雇佣兵。 “您、您看,刚才的那些头发应该是不算数的,从头开始算的话,直接从他爱您开始念就行了。” “哼,你的勇气很不错,小虫子。” 厄神笑声病态,声线如同一个年轻的青年般,丝滑磁性,给人一种希望。 可随后便声音变冷:“可是那样就不灵了啊。” 一个怪物还会去算灵不灵的吗! 雇佣兵们彻底白了脸,握紧了手中的枪,准备开枪了。 无论潜意识里的抗拒有多强烈,面对这种情况还是必须要开枪的。 “嗯,所以还是用头发吧,很准确。”厄神似乎思忖了一下后,如此说道。 “头发之后,还有什么……啊对了,还有手指和脚趾。” 明明是人类青年带着期待的声音,却病态到让人每一根骨头缝里都发凉。 “咕咚——” 众人咽了咽口水,颤栗着将枪口对准了头顶狭窄的天空上。 那正低头看向他们的厄神。 嘲弄般看着他们这些不自量力的虫子。 垂落的血管发丝遮掩着脸庞,露出祂睁大的血色眼睛和嘴角扭曲愉悦的笑意。 诡异至极。 无形的恐惧快要将他们击垮。 没人有自信对抗这个庞然巨物。 手中的枪支如同小孩子的玩具,根本不可能起作用。 他们就要死在这里了,或许就死在他们一直信仰的神明手中。 这是不是代表他们的罪孽没有被神明原谅呢? 没人知道答案。 每个人都神情恐惧。 在厄神洒下的庞大阴影中,全然没了雇佣兵应有的镇定自若。 而厄神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似乎更加愉快了。 将自己的痛苦凌驾于他人的苦痛之上,永远会让祂感到愉悦。 “嗬嗬嗬——” 厄神笑得开怀。 像个在玩玩具的小孩子,天真纯净到恐怖。 “厄神?” 直到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此时紧张的气氛。 雇佣兵们眼睁睁看着原本还嘲讽看着自己的巨大怪物抬起了低垂着的头颅,笼罩他们的血管发丝瞬间抽离。 那双巨大的手掌也匆忙般梳理着自己散乱的发丝。 将那些流动着血液的血管一根根梳理整齐,拢成一个优雅的长发及腰发型。 表情更是由阴郁病态变得更加端庄正式,嘴角几乎要咧到耳畔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 如果不看祂血色的没有皮肤的外形,几乎就是一个贵公子的优雅模样。 “……” 每个人都神情呆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觉。 “为什么不彻底融合?” 戮怨与本体融合之后也不见了。 两只都很不让人省心。 不过从那些卡片,他可以看出他们的心思。 即使外表伪装得再好,融合时还是难免暴露,不彻底安抚好的话,确实很难融合。 比上个世界稍微难办一些。 其实酒疏猜测大概还是之前那些世界融合的不够彻底,这才导致这个世界的他们也依然是分裂状态。 甚至更加抗拒融合了。 他希望这个世界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让他们彻底融合。 至于系统所说的什么融合之后不被需要的问题。 他其实真的不太在意。 即使下个世界不再有祂的出现也没关系,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他要回去自己的世界。 那个曾被毁灭的世界。 而帮助祂仅仅是想要这么做而已。 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个青年高挑的身影。 雪白的侧脸在昏暗血腥的环境中白得近乎发光。 即使看不清容貌,也能感觉到其惊人的美丽。 有些无奈似的,他叹了口气,朝着厄神伸出了手。 “过来。” 如同呼唤听话的宠物。 雇佣兵们吓得手指一颤,差点擦枪走火。 这个人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对厄神如此说话。 可下一秒,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身形庞大到骇人的厄神居然真的俯下身去,靠近了那个人类。 样子认真地倾听着那人的声音。 表情竟然给人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与刚才的凶残扭曲判若两人。 雇佣兵们距离的有些远,听不清人类在厄神耳边说了什么。 只看到他做了个手势后,厄神就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巨大的手掌。 手指几乎比青年整个人还要粗大。 而青年丝毫不惧怕,就这样站到了祂的手掌上,面不改色地任由厄神愈发小心地捧着他放到了自己面前。 与厄神庞大的手掌比起来,他实在小的如同蝼蚁。 却被厄神捧在手心里,有种被万般珍重的感觉。 不过这下他们彻底听不到声音了,只能隐约看到青年被发丝遮掩着的身影。 “我从来没有对你撒谎,一直都爱着你,无论是完整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如果言语不足以证明的话,要剖开我的心脏看看吗?” 酒疏语气很认真地露出衣领下的胸膛。 冷白的手指扯开衣领时,露出下方线条流畅优美的肌理。 “如果是你的话,即使杀了我也没关系。” 酒疏弯起眉眼,笑容真切。 他是认真的。 他知道厄神可以剖开一个人的心脏而不杀掉那个人。 当然,如果要杀掉也没关系,那意味着祂会彻底认可他的爱。 听到这番话的厄神几乎是瞬间就呆滞了。 祂颤抖的瞳仁在被放大了无数倍后颤抖得很明显。 祂看着酒疏,意识到祂的爱人根本没有觉得刚才那番话在常人看来有多么病态。 又或者祂的爱人知道,只是为了证明对祂的爱才如此说的。 因为他爱着祂。 所以愿意与祂一起变得疯狂。 “……”厄神巨大的瞳仁变得柔软起来。 之前还残存着的彷徨不安也彻底消散了。 祂只是不安而已,而酒疏的存在本身就足以将这些不安扫去了。 祂愧疚地用血管组成的发丝替酒疏合拢衣领,无数根细如儿臂的发丝缠绕在爱人身上,久久不愿移开。 “不需要为我如此急切的,我只是……我只是太幼稚了。” 厄神声音低低的。 祂也明白自己的不成熟。 疯狂让祂学不会成熟,也无法知道如何去温柔地爱一个人。 现在这副样子是祂和戮怨共同的错误。 之前,从酒店一路走到祂位于市中心地底的本体,祂和戮怨在酒疏的注视下进入了本体。 融合的过程就是如此简单。 却意外的失败了。 祂确实是想要融合的,下意识的抗拒却让融合失败了。 本体还在市中心。 在那场震动之后,分裂的灵魂却都化为了不同的个体游荡在城市里,在做最后的挣扎。 “对不起。”祂不该害得融合失败的。 “不需要道歉,因为我爱你,所以并不在意。” 酒疏笑容温柔的样子让厄神迷恋地失神了许久。 直到酒疏发出些许喘息:“可以停下了。” 酒疏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将在衣服里蠕动的发丝抽了出来。 “!”厄神看着脸颊泛红,只能靠在自己手指上的爱人,第一次庆幸自己现在的样子看不出脸红。 “嗯,好。”祂有些羞赧地收回了那些不懂事的发丝。 目光最后依恋地看了眼酒疏之后,将他小心地放到了地面上,血肉组成的身体则缓缓消散,融入城市的建筑物中。 祂要回到本体内等待融合了。 在知道爱人真的爱着自己之后,就没有继续游荡的理由了。 当然,在放下酒疏之前,祂还记得将附近的那些陌生人类全都扫开,打的半死不活。 防止他们碍事。 尤其是那个叫嚣着要绑架酒疏的家伙,祂下手格外的重。 绝对不能让爱人知道自己有这种拖后腿的信徒。 “之后见吧。” “好。” 酒疏看着厄神消失在面前,笑了下。 厄神很好哄,稍微一哄就好了,戮怨不知道怎么样。 有时候,越是沉默,就意味着越是压抑难办。 瞥了一眼附近那些陌生的雇佣兵,酒疏敛下目光,转身离开了此处。 雇佣兵们看着这个被厄神温柔对待的人类远去,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或许厄神真的爱上了人类。” 有人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声音有些艰涩,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但这确实发生在眼前了,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众人陷入了近乎死寂的沉默。 侥幸逃生的他们现在受伤不轻。 虽然不至死,但也不好受,只能就这样暂时待在这里了。 只是作为厄神信徒,他们此时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看着酒疏离开的方向,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休息了许久之后,他们总算有了些力气,准备去寻找出路了。 在这里一直待着只会是死路一条。 他们带着半死不活的年轻记者,一路问着他问题,边走边问,想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多知道一些情报,对他们接下来寻找出口的过程也能有用。 “厄神、厄神抢了屠夫的情人,事情就是这样!” 年轻记者被打的牙齿都掉了几颗,说话漏风,现在只能双眼无神地说着自己知道的情报。 “屠夫?”什么屠夫,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屠夫。 众人一头雾水。 然后就听口才极好的年轻记者说了一出惊天八卦:“那人是屠夫的情人,结果被厄神给看上了,所以现在特地造了一座城,把那人给养起来了,明白了吗?” “真的不是你胡诌的吗?”雇佣兵队长皱眉质疑。 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么狗血的事情。 哪有人魅力那么大,跟厄神玩脚踏两只船的。 “我说的就是真的!厄神还爱而不得呢,现在估计是得到了所以才消失了。” 众人还是有几分不信的。 直到他们听到了路边传来诡异的声响。 当啷—— “什么声音?”雇佣兵警觉地举起了枪。 刚才一路上没反应的血肉怪物们让他们稍微放松了警惕,但还是小命比较重要,现在又开始警惕起来了。 “呃,这不会是丽琪说的屠夫吧……”年轻记者有些恍惚地看着街道尽头逐渐走来的身影。 与丽琪说的很像。 高大的体型,比起人类更加完美的肌肉比例,线条结实有力,一看就知道其中蕴含的恐怖爆发力。 当啷——每走一步,屠夫身后的砍刀就会发出刀面撞击地面的声音,让人经不住的毛骨悚然。 “他、他好像是会砍人的!” 年轻记者咽了咽口水。 “管他砍不砍的,开枪不就行了!” “别!别!好像不能开枪的,会激怒他的,咱们躲起来吧!快啊!”年轻记者头一次机灵了一下,找了个墙角藏了起来。 他已经被刚才的厄神吓破了胆子了,现在一脑袋绷带,再也没了勇气去跟之前一样横行无忌。 但雇佣兵们可没那么天真。 他们同样躲在墙角,却都举着枪,严阵以待。 虽然感觉到这个人形怪物身上的气息很可怕,但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当啷—— 身形高大的屠夫越走越近了,显得愈发高大。 他们这些本来算得上高大的雇佣兵跟他比起来如同青春期的小孩子,原本还不强烈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强烈。 雇佣兵们不知为何,竟有种重新面对厄神的感觉。 可厄神明明已经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情绪紧张的他们握着枪的手都颤抖起来,再没了开枪的勇气。 只在心里不停祈祷,想要屠夫快点走过去。 好在,屠夫似乎对他们这些瑟缩在墙角的人类不感兴趣,只是沉默从他们不远处路过。 拖动着的刀刃上残余的血迹触目惊心。 缠绕着绷带的上半身肌肉发达,比他们这些特意锻炼过的雇佣兵要强壮得多,却是一种有美感的强壮,不会过度膨胀夸张。 如果不是脸部的绷带没有丝毫呼吸起伏,光看身形,他们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锻炼很好的人类了。 然而并不是,他浑身的气息都吓人极了。 仅仅只是靠近一些就让他们脸色白的跟纸一样。 当啷—— 终于要离开这片街道了。 就在众人庆幸不已的时候,突然,屠夫停下了脚步。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微微侧头,不知在看什么。 明明没有露出眼睛,却能让人感觉到被注视的恐惧。 骨子里的惊悚战栗。 “戮怨。”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要被屠夫发现时,那道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 是那个青年。 居然真的脚踏两只船吗! 雇佣兵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睁睁看着那个刚才还与厄神亲密接触的人类靠近了屠夫。 竟然伸出手,握住了屠夫的手掌。 而凶神恶煞的屠夫也没有反抗他的动作。 只是低下头,将高大的身体放低了一些,同时将手臂伸给他,方便了他的动作。 酒疏也靠近了屠夫,雪白的侧脸与屠夫沾染着血污的绷带形成强烈的色调对比。 在他耳边耳语。 雇佣兵们还是听不到声音,只能抓耳挠腮地猜测内容。 今天的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简直可以用震撼来形容。 无论是厄神真的存在,还是厄神爱上了人类,亦或者是现在的人类脚踏两只船,每一桩都令人大跌眼镜。 “我不会去询问你绷带下的容貌,即使那同样是你,我同样爱着绷带下的你。” 酒疏知道戮怨需要的并非是揭开伤疤,而是理解包容。 从女主得到的卡片上,酒疏已经明白了他和厄神的心结所在。 戮怨不想让酒疏知道自己丑陋的样子,那酒疏就不会去过问。 戮怨看着面前的爱人,沉默着,握紧了他的手。 他早已做好了融合的准备,这次并非他有意的。 只是潜意识里的抗拒罢了。 可酒疏所说的一切确实是他的心结所在。 他不想在意容貌的,可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他知道,只要酒疏爱着自己那就够了。 他一直都很好满足。 现在包容着自己缺陷的爱人却让他感到愧疚以及卑劣的满足感。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酒疏深深爱着的。 “我会,努力改变的。”戮怨低声承诺着。 他会学着不再自卑于容貌,不再患得患失。 “不改变也没关系,因为无论什么样子的你,我都很爱。” 酒疏直白的话语让戮怨有些无措,绷带下的嘴角却勾了起来。 “你是在劝过了厄神之后才来找我的吗?” “是啊,祂很好哄,你呢?”筆趣庫 “我也是。” 他也很好哄,只要酒疏一句话就够了。 “我爱你,你永远是我的爱人,无论是完整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酒疏当然知道他想听到什么,他从不吝啬爱语。 “现在还觉得自己会被吞噬吗?” 戮怨低头看着酒疏,摇了摇头。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才是缺失的理智了,他只是有些缺乏安全感而已。 “那么,之后再见。” 酒疏被戮怨抱在怀中,轻声道别。 “消失了!屠夫也消失了!” “到底怎么回事?” 雇佣兵们看着远处的场面,陷入茫然。 在屠夫消失之后,那个青年似乎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离开了。 “要不要抓住他,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有人如此提议,随即便被枪口对准了。 “在这里抓住厄神的心上人?” “呸!你活得不耐烦了,我们可没有!”队长一脚将他踩在脚下,面色凶狠。 无论真相如何,厄神对那个青年的偏爱他都是有目共睹的,敢去伤害青年,纯属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可还想活着走出这审判之地呢! “对、对不起队长!”队员被踩的快要吐血,忙不迭求饶。 而就在他们陷入内讧的时候,血肉之都又开始了异常的震荡。 比上次更加剧烈。 轰隆——!!! “我艹,怎么回事!” “老天厄神在上!” “别随便直呼厄神名讳了!真叫来了怎么办!”雇佣兵们快要吓死了。 以为是地震了,扶着开裂的墙体就要往空地上跑。 然而,还没等他们跑到空地上,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变化。 回到了最初的h市。 原本空荡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类,全都在急促的呼吸着,像是很久没有呼吸了一样。 以至于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只顾着贪婪喘息。 雇佣兵们茫然而又庆幸地瘫坐在地,知道他们是回来了。 整个h市的人都回来了。 他们或许是通过了厄神的审判,从审判之地回来了。 厄神宽恕了他们的罪孽。 这一认知令雇佣兵们不禁兴奋欢呼起来。 而此时,不远处,丽琪也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半晌才低下头,看向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第三张卡片。 【我依然疯狂】 我不再疯狂。 【我被爱着。】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这次卡片上只有一面有文字了。 这意味着什么? 丽琪不知道,她只是突然放下了心头的重担。 莫名的直觉告诉她,末日不会来了。 再也不会了。 就像屠夫的情人那时所说,她所期待的事情迎来了转机。 那他呢?他还安好吗? 丽琪四下望去,没看到青年的身影,却看到远处有一辆汽车驶过。 隐约可以看到其中坐着一位面貌美丽的年轻老板,还有他沉默寡言的司机。 逐渐远去,离开这座城市。 没过多久,在城市恢复正常之后,政府派来的后续人员终于陆陆续续到了。 他们负责调查h市里发生的奇异事件的源头。 “你说是厄神所为?” 调查员皱紧眉头,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别胡说八道行不行!” “我没胡说!不信你看照片!”年轻记者神神叨叨地拿出自己的相机,却发现里面的照片大多曝光过度。 只留下了寥寥几张照片。 “呃,这,应该勉强可以证明吧。”年轻记者心痛得无以复加,恨自己没早点换一个好相机。 说着他将照相机递给了调查员。 调查员低头看去。 只看到一个可怖的猩红色眼珠。 从四周高耸的大厦之上窥伺而来。 而在那眼珠之下,隐约有一道站立的身影朝着那颗眼珠招了招手。 画面吊诡至极。 第 87 章 3.26《审判日》(完) f市的天空今日依然有些灰蒙蒙的,但已是最近最好的天气了。 贯穿城市外的笔直公路上,漫山遍野的黄沙也不再飞舞,变得安静平和,空气清新了一些。 公路旁巨大的路牌上写着“f市欢迎您”的标识。 只是路牌已经生锈,上面胡乱勾画的喷漆涂鸦也将这路牌显得更加破旧凄凉。 公路边稀疏的房屋昭示着这个城市崩溃的经济状况。 只有一座占地颇广的屠宰场还勉强有着人声喧嚣。 丽琪停在了屠宰场外,神情有些复杂地抬起头,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屠宰场。 记忆里的屠宰场总是铁锈斑斑,血腥泥泞的。 现在的屠宰场则是一副正常营业的模样,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气息。 与末日后的屠宰场截然不同。 这让丽琪有些怔忪起来。 至今仍然不敢置信末日真的消失了。 她的卡片还没找完,血肉之都就消失了,末日也消失了。 那天之后,h市的所有人都因为暂时的精神失常而接受治疗,一度慌乱到如同世界末日。 好在很快就痊愈了。 只是之后,整座城市里的人都成为了狂热的厄神信徒,宣称他们曾经被厄神附体过,并得到了厄神的原谅,宽恕了原罪,从审判之地回来了。 这些人在城市里举行了多次大型祭祀,险些惊动了政府,也将全球厄神教徒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来到了这里朝圣。 都真的相信了那番神曾降临于此的言论。 当然也有一些人变得极其害怕厄神,这之中就包括她前世的男友李晟。 原本还是狂信徒的他彻底住进精神病院出不来了。 整天疑神疑鬼,觉得厄神要谋害他。 而丽琪与他相反,自从血肉之都消失后,精神状况好到与正常人无异,现在已经出院了。 政府方面对于h市异状的调查也依然在进行。 但是似乎在调查期间遭遇了什么不可控的事件,不敢向外界公布研究结果,全面封锁了消息,导致外界根本不知道h市发生了可怕的怪异事件。 时至今日,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了,一切风波都逐渐平息 其实事情到这里应该就可以结束了。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不再去接触这些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来了这里。 来到了记忆里屠夫所在的地方。 或许是还想要再见那人一面吧。 丽琪想起了那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青年,那个名为酒疏的年轻老板。 她想要当面向他道谢,感谢他在血肉之都里的帮助。 丽琪明白末日的消失绝对与酒疏有关,他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并非她之前所想的那样柔弱。 相反,是个很坚韧强大的存在。 深吸一口气,丽琪做好了再次见到屠夫的准备,进入了屠宰场。 可当她对工人们说出想要见酒疏一面的时候,却只得到了工人们遗憾的表情。 “老板没在啊,老板好久之前就离开了,只留下了雇佣的经理人看管这家屠宰场,毕竟我们老板多少算是个亿万富翁,当然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老板很有钱,根本不只有这一处资产。” 丽琪这才得知,酒疏在h市事件发生的几天之后就回到了屠宰场,并且待了一个多月就走了。 “好像是去旅游了,带着他最喜欢的员工戮怨一起。” 一个比较八卦的工人低声对丽琪说着,边说还边鬼鬼祟祟地观望,好像生怕被发现了一样。 “别说是我说的啊,其实大家都不敢说,但是心里都默认了,他俩是去度蜜月了。” 年轻工人说完,等着看丽琪惊愕不敢置信的表情,却发现丽琪的表情很是寻常。 就好像酒疏与戮怨去度蜜月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样。 这下轮到工人错愕了,只好讪讪地笑了下,继续聊起了八卦。 “当时老板回来的很突然,我们都猝不及防的,偷懒的时候被撞见了,差点以为要被辞掉,好在老板只是想要回来拿点东西,很快就走了。” “但是当时我们都看见,老板身后跟着的戮怨脸上完全没有绷带了。” 工人还记得当时的感觉,不敢置信。 不只是因为戮怨一反常态的取下了绷带,还有戮怨身为一个幼时就被火焰灼伤的人,脸上根本没有伤疤。 “虽然当时没敢抬头看,但是隐约能看到他有一张还算俊美的脸,当然还是比不上我们老板的。” 说着,工人露出更加遗憾的表情,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老板会对戮怨如此偏爱。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好多人原本还期望着经过出差过程,老板会对戮怨那个性格不太好的家伙冷淡下来,却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我之前就猜测老板对戮怨有其他心思,其他人还不信,直到那天才算是服气了。” 而且变得诚惶诚恐的。 毕竟屠宰场里的人大多都旁观过戮怨被嘲笑的样子,要是翻起旧账来,戮怨吹吹耳边风,他们谁都跑不掉。 现在经济不景气,失去了这份工作就要喝西北风了,跟之前那些被辞退的人一样至今都没找到工作,整日愁眉苦脸,生活窘迫。 不过好在戮怨并不在意他们,目光一直专注地看着自己身侧的老板。 工人至今还记得最后见到他们的那一天。 “当时所有人都看见,老板和戮怨手牵着手,手上还都有一枚戒指。之后还为戮怨翻修了家里的房子,他们家那个破房子你是不知道,装修的特别漂亮,只不过他们没在那里住,很快就出去旅行了。”httpδ:Ъiqikunēt “我们老板是真的出手豪爽,所有人都羡慕戮怨能被老板看上,而且看上去还挺认真的,真的爱上了一样。” 工人说着,露出有些艳羡的目光。 “我以前还以为老板只是一时图新鲜而已,可是那段时间我曾经无意间看到老板注视戮怨的目光,一下子就觉得他们确实是相爱的了。” “戮怨可真是走了运了,出差回来之后,他的样子虽然不那么可怕了,但是浑身的气势还是挺吓人的,就这样也被老板给看上了。” 个子好像也变高了,老板站在戮怨身旁简直就像个半大孩子。 再加上戮怨那一身的力气,真不知道老板床上怎么受得了……咳咳,这种话工人自然是不敢往外说的。 他截住了话茬,笑了下,看着面前这个长相姣好的女孩,询问他找老板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如果是的话,或许可以去楼上找经理人,他或许有老板的联系方式。 “不用了,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丽琪神情有些恍惚。 得知了酒疏与戮怨幸福在一起的消息,她本该感到开心的,心中却怅然若失。 “那就不知道了,他们没待多久就走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丽琪闻言,露出失落的表情,道了声谢之后就离开了屠宰场。 站在屠宰场外的公路上,她眺望公路尽头的方向。 之前路过加油站的时候还发现以前很友好的食人魔一家被抓捕归案了,记忆里的故人似乎都远去了。 这让丽琪心情更加低落起来。 不过食人魔一家也算罪有应得,她并未多遗憾,心中更多的还是对无法再见到酒疏的遗憾。 低下头,丽琪看着手中的一张照片,希望酒疏一切安好。 照片是年轻记者拍下的,虽然一度被政府要求不许往外发布。 但是有些神通广大的宗教人士还是得到了一些底片,成功洗出了这些据说拍下了厄神真容的照片,并散发了出去。 现在至少在厄神教派中,照片已经广为流传了。 她手中的照片上就是一个身形高大,上半身缠满绷带的男人的背影,隐约能看到男人身前露出的青年雪白的手腕。 亲昵地靠在绷带男人怀中,让人看不清容貌。 但丽琪能认出来,这就是酒疏。 收起照片,丽琪最后看了一眼屠宰场,离开了此处。 而此时的国内某处。 酒疏正在看着手中的旅游杂志。 “今晚露营的装备都准备好了。” 他身后,体型高大的男人轻轻靠近,眼神温柔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青年。 坐在他身旁,手掌抚摸他雪白柔软的脸颊。 与昔日沉默寡言的他相比,现在的他已经学会不过度压抑自己的爱意了。 他每天都想要和酒疏亲密贴在一起,片刻都不分离。 不过他知道这是病态的,因此只是每天亲亲摸摸罢了。 酒疏蹭了蹭戮怨粗糙的手掌,抬眼露出笑容。 弯起的眉眼动人,唇红齿白。 戮怨目光暗了暗,没忍住凑近了些,轻吻爱人的鬓角。 酒疏靠在戮怨怀中,翻看着杂志:“下次要去哪里呢?” 这大半年他们到处旅游,已经去了不少地方了,下次去哪里还真的一时想不出来。 “都可以。” 戮怨搂紧怀中的爱人,对酒疏言听计从。 酒疏笑了下:“好吧,那下次去雨林逛一逛吧。” 其实是为了散心才来旅游的,以惩戒对象的精神状态,他害怕他会在旧环境里受到影响,因此才到处旅行,以此来缓解他的心理压力。 不过从实际效果来看,似乎还没有在床上多待些时间的作用大。 想到这里,酒疏发现脸颊处又开始有被啄吻的感觉,并不抗拒,也跟着亲了亲戮怨的脸颊。 只是随着戮怨的情绪逐渐激动,他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还有其他东西游动的感觉。 “……这个不可以。” 酒疏把缠绕在腰间的血肉触手扯了下来。 戮怨表情有些歉意:“抱歉。” 他不是有意的,只是情绪激动时就会这样,似乎融合之后就会这样了。 酒疏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戮怨微妙地避开了视线,才有些无奈地停下了扒拉触手的手掌。 其实就是故意的,融合之后的戮怨变得狡猾了许多。 表面很老实,实际上总想玩一些花样,酒疏起初还会上当,现在已经逐渐习惯了。 但看着戮怨沉默失落的样子,酒疏有些无奈。 “好吧,也不是不行,但是今晚露营的时候就不行了。” 酒疏做出了退让。 他亲了亲戮怨的嘴唇,与戮怨呼吸相闻。 戮怨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目光也染上了灼热的色彩,与厄神很相似的希冀。 融合之后的惩戒对象变得确实更加完整了,更加成熟,同时在面对情爱之时也有着对于爱人的贪婪和急切。 戮怨亲吻着酒疏的脸颊,耳垂。 直至耳垂泛起了艳丽的红。 酒疏腰肢上的血肉也变得更多了,紧密的,亲昵的缠绕在一起,直至紧紧包裹住自己心爱的爱人。 就像是戮怨最初与酒疏相遇时一样,血肉们温顺地贴在爱人身上,黏腻湿滑。 窗纱遮盖了客厅里的一切,只剩下些许压抑的喘息声。 直至傍晚时分,酒疏才有些疲惫地从浴室里被抱出来。 戮怨熟稔地为酒疏穿上衣服。 酒疏则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叹了口气,所以才觉得触手太过分了。 每次都一身痕迹。 现在已经距离露营时间错过许久了,不过好在他们早已带上了全部装备,只需要现在出发就行了。 酒疏懒懒散散的被戮怨抱在怀中,废人一样被抱到了车厢里。 “总觉得四肢快残废了,要是变得更懒了怎么办?”酒疏贴在戮怨身侧,声音带着笑。 “没关系,我可以一辈子都抱着酒疏。”戮怨温存地看了一眼身侧的爱人。 在启动汽车之前深深吻了吻爱人,然后才专心致志地开始开车。 酒疏目光看着车辆驶向之前订好的露营地。 是附近一座郁郁葱葱的森林,很有名气的露营地,据说在那里,可以看到夜晚繁密的星星。 是著名的情侣圣地。 酒疏也是实在闲得无聊了才会决定在这里露营的。 当然,也有戮怨的推波助澜。 一听说是情侣必去的圣地,戮怨虽然表面依然沉默,暗地里却早已迫不及待,似乎每个情侣必去的地方都要跟酒疏去一次才能证明他们亲密的爱侣关系。 “到了。” 酒疏下了车,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开始扎帐篷,不过由于戮怨的动手能力实在太强,他根本插不上手就是了。 到最后酒疏只能托着腮坐在一旁特意为自己准备的软垫上,看着戮怨扎帐篷。 自己则时不时会被戮怨亲一口,作为被迫偷懒的代价。 酒疏有些失笑地再次被亲了一口,摸了摸身旁这些乖巧的血肉触手们。 刚才在床上可没这么乖。 戮怨耳尖微红,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此时夜色逐渐深了,就在两人就这样一个干活一个看的时候,森林深处似乎传来了尖叫声。 那是几个年轻男女,他们惊恐地看着附近几辆越野车上神情兴奋的富家公子们,恐惧到浑身发颤。 他们是来这里旅游露营的小情侣们,本来是想来度过美好夜晚的,却没想到会遇到一群变态富家子在这里搞活人猎杀游戏。 “哈哈哈!你看他们的表情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再给爷哭一个!快啊!” “我都等不及了,快点让他们开始跑吧!我枪都上膛了!” 身为有钱人的富家公子们在这个经济萧条的时代显然过的很不错,玩腻了普通的游乐活动,现在又开始玩一些变态的杀人游戏。 这已经是他们玩的第五次了,前几次都很过瘾,这次他们希望有点不一样的。 所以放大了狩猎范围,将其扩大到整座森林。 “就让他们随便跑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说完,在□□的逼迫下,情侣们四散而逃。 “哈哈哈!跑啊砰砰!” 枪声每一次响起,都会有人倒下,很快就只剩下两对情侣了。 他们恐惧极了,拼命向前跑,直至到了森林靠近外围的地方。 此时的露营地里, 酒疏看了看天空上的星星,觉得并不那么有趣。 他觉得有些疲惫,下午的事情还是累到他了。 “我要先休息一会儿,等到开始做烧烤的时候再叫我吧。” 酒疏打了个哈欠,戮怨亲了亲爱人的脸颊,动作轻柔地将酒疏抱进了帐篷。 专门铺了很软的床垫,酒疏一躺上去就有了睡意。 他闭上眼,陷入睡眠。 触手们也安静了下来,为他拉上了帐篷拉链。 只是夜晚的森林里总是少不了细碎的声音。 戮怨看了眼森林湖边正在鸣叫的鸟儿。 下一刻,鸟儿就被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酒疏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 “呜呜……” 少女摔倒在地,脚踝被放置的捕兽夹夹住,血流如注。 “别管我了,你快走吧!”少女看着男友,泪流满面地要他快点跑。 身后那些疯子就快要追来了。 “我扶着你,快啊!” 男友却没有放弃少女,一把搀扶起她,努力蹒跚前行。 但两个人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很快就被追上了。 “噗——看这俩人,还搞深情这一套呢!笑死我了!”染着黄毛的男人笑得四仰八叉。 另几个拿着枪的男人也笑得不行,慢条斯理地走到两人身边,一脚将男友踢倒,然后就看着少女抽噎着爬向男友。 他们更兴奋了,一脚踩在少女的伤腿上,用力碾压。 “啊啊——!”少女痛得几乎昏厥,她的伤口本就能看见骨头了,现在全是在强撑着。 “快点啊,快爬,爬到地方我说不定就不杀你男友了……” 男人们对视一眼,目光促狭。 少女却对这话信以为真,她冷汗涔涔,努力撑着不晕过去,顶着被踩踏的伤腿努力往前爬,几乎每一厘米都是锥心的痛。 直到她终于爬到了男友身侧,眼睁睁看着男友的手臂被一柄长刀刺穿,紧接着就要刺到脑袋。 “啊啊——”男友痛得抽搐。 “你们、你们不是说……”少女目眦欲裂,男人们却看得开心极了。 “哈哈哈!你居然真的信了!” “别怕……没事……”男友也努力安抚着少女,勉强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来祈求这些人放过女友,下一刻却突然停住了目光。 神情近乎呆滞。 并且立刻捂住了身旁女友的嘴巴,自己也蜷缩成了一团。 “看什么呢你个——” 手持长刀的富家公子看着男友这副模样,面色不耐,举起刀就要往下砍掉这贫民的脑袋。 下一刻却突然没了身影,原地只剩下一柄摔落在地的长刀。 “怎么、怎么回事!” 不远处越野车上的几人面色惊愕,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喂!是不是你们在搞什么——”黄毛男坐直了身体,凶神恶煞地用枪对准了少女和男友。 噗呲——鲜血洒落,原地同样没有了黄毛男的身影。 这下众人都慌了神,启动车子就要跑,车子却怎么也启动不了。 “怎么回事……快启动啊!他妈的烂车!!!” 男人急得头冒冷汗。 不禁大声怒骂着这辆该死的越野车。 噗呲—— 越野车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富家公子,染着一头蓝毛的男人。 他惊恐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动都不敢动,生怕会被藏在暗处的不知名怪物给杀掉。 他看着不远处那两个蜷缩成一团,不发出一丝声音的情侣,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怪物是通过声音来捕猎的。 蓝毛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他不知道那两个情侣是怎么知道的,居然一开始就保持了安静。 只能用怨恨的目光瞪着他们,暗自发誓等到事情过去一定要狠狠折磨这两个害得他兄弟们没了性命的家伙。 时间在此时过的格外缓慢,连汗水滴落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在蓝毛凶狠的目光中,不远处蜷缩着的男友竟突然抬起了头,与蓝毛对视了一眼,露出同样充满憎恨的目光。 然后,男友缓缓伸出手,摸到了身旁的一块石头。 蓝毛皱紧眉,不知道这个贫民想干什么。 男友冷冷地看着这个杀了自己好几个好朋友的男人,目光看向了蓝毛看不到的树林上空,呼吸放的更缓了。 手中的石头却越握越紧。 砰——!!!筆趣庫 男友将石头砸到了蓝毛车厢里,碰撞着车窗和车门,发出猛烈的撞击声。 “!!!”蓝毛瞬间恐惧地瞪大了眼睛,来不及诅咒这个人,下一刻就消失在了车厢里。 听到动静的少女强压着恐惧睁开眼睛,却被男友示意别发出声音。 少女看着死寂的森林,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男友指了指头顶。 她抬起头,在逐渐明亮的月色之下,看到头顶茂密的树冠之中,有一些密密麻麻蛛网一样的东西缠绕着。 而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富家公子们全都被挂在蛛网上,表情惊恐地被封住了嘴巴,挣扎不得。 少女呆呆地看着,突然发现,那些并非是单纯的蛛网。 而是一些比蛛网更加猩红的血肉,血管一样密集地排列着。 每一根血管上,都有着一颗眼珠。 死死地盯着树林下方的他们。 “……”对此,少女只能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泪流的越来越多,却根本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好像有什么声音?” 突然,森林的另一侧传来了青年柔软的声音。 少女有些于心不忍地闭上了眼睛,想要提醒他,却根本做不到。 一旦自己发出声音,那么她也会死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头顶的血管们没有动。 “没事,是一对情侣。” 少女睁开眼,看到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似乎朝这里看了一眼,漆黑的瞳仁在月色下愈发可怖。 收回目光后,她只能听到高大男人温和的声音:“休息的还好吗?还累不累。” “嗯,休息的很好,谢谢。” 青年回应的声音带着轻柔的笑意。 与这座恐怖的森林格格不入。 然后的一切少女都不知道了。 她晕厥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警察在搜查。 “你是说你们看到了跟血管一样的蛛网?” 少女呆呆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调查员看着手中的记录本,目光有些复杂。 他想起了大半年前的h市,当时他看到的那些照片里似乎就有一些血管一样可怖的触手。 据说,那是厄神的本体。 真的可能吗? 厄神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调查员收起记录本,还是将信息传给了上级,得到的却只有上级不置可否的答复,让他不用再继续调查了。 因为上级组织已经有了结果。 调查员知道,那所谓的上级组织,其实只是财阀控制的宗教组织罢了。 他们从h市事件中看到了厄神真实存在的希望,并渴望着永生。 为此做了不知道多少罪恶的事情,现在已经不知道在做什么了。 可能是一些企图复刻h市事件的血腥实验吧。 调查员想起了自己之前得到的消息,据说那些人得到了一些血圣水,还有一些不知来源的血肉。 他们在尝试着造神。 想要厄神再次降临,赐予他们永生。 简直是痴心妄想。 调查员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已经深刻明白了厄神的可怖之处,那不是人类该触碰的东西。 想起那个名为李晟的男人疯疯癫癫的言语,调查员就不寒而栗。 那个对人类毫无感情的神,根本不该再出现了。 祂现在放过了人类已经是人类的幸运了。 所谓的造神,只会将人类带向另一个末日罢了。 然而,调查员只是个人微言轻的调查员而已,根本对此毫无办法。 不过他一直在关注着他们关注着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那座隐藏着实验基地的城市,似乎就在s市。 希望他们不会真的成功吧。 调查员如此希冀着。 半年后,s市的地下基地内, 研究基地中心的巨大培养皿里,已经多了一具怪异的血肉之躯。 上半身是由血肉缠绕而成的人类形体,下半身则是像植物一样的血管脉络。 祂闭着眼的样子与照片里的一般无二。 “我们成功了!” 研究人员们欢呼雀跃着。 而此时的s市内, 酒疏坐在酒店顶层游泳池旁边的躺椅上,身旁是正在沉睡的戮怨。 他刚才睡着了,现在才醒来。 暖洋洋的日光确实很催眠。 连戮怨都被催眠了。 要知道平时他可是每次都会比他更早醒来的。 轰隆——!!! 而就在酒疏睁眼之后的几秒钟,巨大的轰鸣声后,他平静地看到市中心的地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似乎有一座地下基地被夷为平地了。 而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个很熟悉的血肉怪物。 “……?” 酒疏看了一眼身旁的戮怨。 发现他还在睡。 天空暗了下来,布满了血色。 整座s市都安静了下来,酒疏视力很好,看到整座城市的人们都接连消失。 城市也迅速扭曲变形,又回到了最初的血肉之都。biqikμnět 市中心的血肉怪物也越变越大,直至最后,比当初的两层楼高还要夸张的程度。 巨大的眼珠动了动,与酒疏对视。 “……” 酒疏稍微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推了推戮怨,依然没醒。 又看了看已经跑到酒店附近的血肉怪物,陷入沉默。 血肉怪物沉默地看着酒疏,片刻后才伸出手,却没敢碰酒疏,只是头上密密麻麻的血管发丝们小心地伸了过来。 亲昵地蹭着酒疏的脸颊和身体。 甚至还有往衣服下磨蹭的打算。 而酒疏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那些熟稔的动作弄得脸颊泛红。 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血色都市中,一只巨大的血肉怪物靠在酒店大楼上伸出手触碰着什么的样子。 透过那些浓密的血管,能看到祂脸上不自知勾起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酒疏才终于能坐起身。 “戮怨,你是故意的吗?” 酒疏轻声说着,看到面前的血肉怪物眼珠动了下,移开了一些。 俨然一副心虚模样。 “……” 酒疏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没有太多表情,脸上的笑容却好像有些威胁的意味:“再有下次就一辈子别做了。” 血肉怪物似乎瑟缩了一下,收回了手,身形也逐渐消散,变成了戮怨身旁不断缩小收回身体的血肉触手。 “别装死。”酒疏扯了扯戮怨的耳朵,语气阴森。 戮怨睁开眼,苍白的脸上有着心虚。 “嗯,好。”他认真回复。 酒疏瞥了他一眼,转身回了酒店房间。 戮怨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由于这次做的实在太过火了,所以酒疏始终无视了他。 直到戮怨任劳任怨地被他指挥着做了一桌子饭菜,又按摩了许久之后,酒疏才勉强原谅了他。 总算得到原谅的戮怨松了口气,抱住酒疏就不肯撒手了。 沉默的样子似乎很害怕酒疏会再次生气。 酒疏对此也只能无奈地亲了亲他:“好了,真的不生气了。” 戮怨苍白的脸上终于如释重负,他抱紧酒疏,感受着爱人对自己的宽容,神情温柔。 他希望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爱你。”戮怨亲吻着爱人的脸颊。 “我也爱你。”酒疏轻抚戮怨的脸颊,笑了起来,蹭了蹭他的鼻尖。 戮怨露出了餍足的眼神。 “下次要去哪里呢?”酒疏的声音依然懒散温润。 戮怨抱着爱人,像抱着自己的全世界。 “都可以。” 无论哪里都可以,只要有酒疏的地方就都可以。 这趟旅途他希望永远不会结束。 酒店上空,血色的天空逐渐消散,回到了最初的天蓝色。 而s市内的人们也惊恐地发现城市中心不知何时居然发生了一场大爆炸。 炸毁了整整一座地下基地。 而他们居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此事引起了巨大轰动。 政府如何遮掩也没遮掩住。 据说地下基地背后的利益集团也因此受到了牵连,不光被曝光了种种惨绝人寰的人体实验,掌权阶层还全都变得精神失常,据说是受到了厄神的惩罚。 整日神神叨叨的,只知道祈祷厄神宽恕。 一直关注此事的调查员看着报纸上的报道,神情有些庆幸。 他知道,他们失败了。 并因此对厄神心生畏惧。 那就是对人类而言最好的结果了。 这样想着,调查员又拿起了旁边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有着隐约人类样貌的照片。 据说是厄神的心上人。 他是不相信的,但是李晟又是如此信誓旦旦。 这让调查员有些狐疑,最近也一直在追查,却一直没有什么结果。 “你不相信吗?” 丽琪坐在咖啡厅里,看着调查员质疑的神情,笑了下:“随便吧,不相信也好,他们或许不希望被人知道。” 说完,丽琪看向咖啡厅外的街道,似乎看到了什么,动作一顿,似乎想要做些什么,最终却又什么都没做。 “我已经看开了,希望你也能早日放过自己。” 不要再去靠近厄神了。 丽琪收回了目光,仿佛没有看到那从街道尽头闪过的人影。 高大的男人和美丽的青年,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丽琪希望他们能永远幸福下去。 对人类来说,那就是最幸福的结局了。 然后,没有再理会面色不解的调查员,她离开了此处。 调查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调查。 他的好奇心是很强烈,但或许也是时候停下了,厄神确实不是人类该靠近的,他的这些作为跟那些贪婪的财阀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收起手中记满了笔记的记录本,调查员叹了口气,将所有资料都封存了起来。 哪怕后来世界上的怪异事件逐渐增多,他也成为了应付这类事件的老手之后,依然将所有有关厄神的东西都设置为组织中保密等级最高的资料。 直至他去世后的某一天,在波及全世界的莫名震荡声中,人们为了调查这震荡的原因才终于解封了这些文件。 其中有着许多张模糊不清的照片,还有许多文字记录。 记录的时间跨度长达几十年。 显然在封存资料的期间,调查员还是忍不住一直在调查,直到最接近真相的那一刻,他停下了。 【编号001厄神】 【不要再调查下去……我错了,他确实存在。】 【神是会爱人的,但祂只会爱着一个人类。】 【我只希望在人类短暂的岁月之后,厄神不会为此发疯,毕竟,祂已经疯过一次了。】 众人看着档案中的内容,有些毛骨悚然。 谁也不知道调查员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只是意识到厄神有一个人类爱人,而他死了。 厄神是当今世界上出现神迹次数最多的神明,如果真的如同档案中所说祂真实存在,那么这波及世界的震荡声就很有可能是因为厄神。 失去了爱人的厄神想做什么? 再次出现记录中的血肉末日吗? 在地面的震荡声中,人们面色苍白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不过这持续了三天的震荡很快就停下了,人们从破败的建筑物中爬出来,发现末日并未到来。 厄神并未发疯。 劫后余生的人们后来在档案中添加上了一段记录。 那是关于地底磁场波动的记录。 混乱的磁场波动由全球震荡时的剧烈,变为了前所未有的平缓。 就像是一个人的脑电波一样,由最初的情绪激动,到最后的平静沉睡。 档案的最后,只有一句警告般的话语。 【神在沉睡,永远不要将祂叫醒。】 第 88 章 4.1《收容物》 《收容物》是一部软科幻小说,主要讲述了灾变之后,残破不堪的人类社会暗流涌动的故事。 在上世纪的某天,全球各地都出现了许多怪物伤人事件,并且愈演愈烈,直至最后成为一场灾难。 好在人类及时补救,将怪物们绞杀殆尽。 无法绞杀的就进行收容,才算是平息了灾难。 但灾难之后的人类社会还是变得没了生气,死亡的阴影笼罩整个社会。 本来这样的阴影可以通过时间逐渐淡化。 但是渐渐的,怪物们被控制之后,全球各地还是有各种怪物出现,并且越来越接近人形。 甚至有人猜测,这些怪物根本就是人类变异而成,一切都是上层阶级们的阴谋,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怪物。 只有被强制改造的人类。 在社会舆论的转变下,本就社会矛盾激烈的社会中逐渐有了一股反叛势力,阻止军队继续猎杀怪物。 他们宣称,怪物们不再杀戮,它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人类也应该学会宽恕。 男主段安就是反叛势力中的一员,为了揭穿怪物背后隐藏的真相而不断努力。 最终成功揭露了后期出现的怪物们都是人工基因改造而成的真相。 而此次的惩戒对象就是在男主潜入一座地下基地企图研究真相过程中遇到的一个邪恶科学家希寒。biqikμnět 希寒是个激进的人类至上主义者,对所有怪物都深恶痛绝。 偏执古板,不肯承认怪物都是人类变来的现实。 为了更好地调查,男主只好假装研究员亲近希寒,并逐渐获得了希寒的认可。 甚至最后希寒爱上了男主。 男主也利用希寒对自己的好感获取了许多研究资料,并最终释放了基地内许多无辜的怪物们。 故事的最后,希寒死在基地混乱的爆炸之中。 【而这个世界的你,就是惩戒对象最厌恶的怪物。】 系统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 酒疏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若有所思地看着系统面板。 随手将系统禁言。 这里是一座位于地底的基地。 天花板内的冷光照亮了基地四通八达的内部走廊,以及那些大门紧闭着的试验区域。 没有任何窗口能让人窥见外界。 只有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内,自循环的空调系统在不断提供着可供呼吸的氧气。 滴答滴答—— 走廊内,希寒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指针。 已经接近正午时分。 在这座基地里待得久了,时间观念很容易变得模糊。 其他研究员的做法是用电子设备提醒。 而希寒更偏爱手表这种早已被淘汰的上世纪产物。 每当听到指针滴答的声音都会让他有种时间不断流逝的真切感觉。 “最近上面好像又有收容物送来了。” “之前的还没妥善安置呢,看来最近外面情况不太乐观啊。” 走廊上,步伐匆匆的研究员们并未察觉到不远处的希寒,正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最近的新闻。 作为已经连续大半年没有离开过基地,快憋疯了的研究员们,哪怕只是偶尔的新闻都会让人们议论许久。 即使这只是一个早已让人习惯的新收容物消息而已。 他们目前所在的是全国最大的第三号地下实验基地。 由于最初建设时的空间设计非常充足,所以经常会有其他基地无法收容的收容物被运送到这里。 当然,他们基地最主要的收容物来源还是外界部队不断镇压后送来的危险生物体们。 “感觉近几年这些怪物们的进化水平在提升啊。” 有人如此感叹着。 前几年哪有这么忙碌,连家都回不了,一天到晚只能待在这里。 只能说明怪物们的进化水平在不断提升,以至于人类只能疲于奔命,不断收容这些无法被轻易杀死的怪物们。 “谁说不是呢。”其他研究员也跟着感叹道。 就在几人讨论着的时候,有人眼角余光终于瞥见了附近走来的希寒,顿时脸色一变,咳嗽了一声。 几人随即停下了讨论,面色严肃地向着希寒点头行礼:“希博士好。” 这座基地内等级分明,下级研究员在见到上级主管的时候都是要打招呼以示尊敬的。 尤其希寒还是基地最初建立时候就在的元老级研究员。 “嗯,你们好。” 希寒抬眼,看着这些研究员,声音温和:“不用太紧张,继续去忙工作吧,我只是带着新人来熟悉环境。” 说着,希寒冲他们点了点头后便继续往前走去。 他的身后正跟着一个新来的研究员段安。 等他走后,研究员们才松了口气。 虽然希寒的性格在基地内其他博士的衬托下不算太凶残,但全身的气质也是让人忍不住紧张。 希寒并未理会身后的一切。 他金丝眼镜下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的琥珀光芒,垂眸时总会显得很冷淡。 好在他一直习惯性地带着笑容,才将这张略显冷意的俊美面孔变得温润了不少。 不过笑得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虚假。 就好像在笑容之下藏着些不愿让人窥伺的东西。 “进去吧,熟悉一下你以后的工作。” 希寒带着身后的新研究员来到了一间实验室。 他熟练地换上了无菌手套,拿起了放在手术台旁边的手术刀。 “这些就是你以后要做的事。” 希寒的手很稳,没有一丝晃动,精准地下落,割开了手术台上一具类人型的怪物身体。 “只需要提取出它们体内的萨格物质就可以了。” “这种物质可以帮助人类更好地收容它们。” 希寒语气平静,仿佛手下切割的并非一具与自己相似的类人型躯体。 新研究员段安的目光从希寒身后一些被囚禁在培养器皿中的怪物身上扫过,片刻后又收了回来。 “明白了。” 段安略带拘谨地回答着。 希寒瞥了他一眼。 这个新来的研究员据说是个天赋颇高的天才,仅仅只在大学研究所里待了一年不到就破格录取到了第三实验基地。 希寒希望他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但是博士,您有时候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他们长得非常像是人类……” 段安还是没忍住,目光落在希寒手下的实验体上。 人类一样的躯体和四肢,只有头颅部位面目全非。 “你想说什么?” 希寒声音平和,手下的动作却不停,精准地用针管抽取了一管混杂着特殊物质的鲜血。 “……我的意思是他们有没有可能是人类变的?”Ъiqikunět 话音落下,希寒的动作便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了身侧的段安。 镜片后的眼珠闪动着依然琥珀色的光芒,却莫名让人有种不敢直视的阴森感。 段安动作有些僵硬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 “……” 半晌,希寒突然笑了下,实验室内僵持的气氛也缓解了一些。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很像是最近社会上那群乌合之众的想法。” “听说他们最近在闹着要解散地下基地,还说要潜入基地炸毁实验室,你不会就是其中的一个吧。” 希寒慢条斯理地脱着手套,说话的语气平静,却让段安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缩小。 “当然不是,我只是最近实验做多了,不禁产生了这种联想罢了。” 段安的回应语气沉稳,表情也变得镇定了许多。 似乎希寒所说的一切都是想多了。 “是吗?” 希寒眼镜下的眼珠看了看段安,又收了回来:“那最好,那些蠢货的想法实在可笑,居然会同情一些会杀死他们的怪物。” “只能说他们的大脑或许还未发育完全。”希寒的言辞十分不屑。 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有几分格格不入。 “这些怪物都只是怪物而已,为了全人类,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将它们解剖,分解,直至最后得到能够发展人类自身的力量。” “而不是什么释放怪物。” “……无论怪物长得多像人类吗?”段安的声音有些迟疑。 希寒的眼神变得冰冷下来。 “你以为我没有解剖过与人类外貌一样的怪物吗?无论多么相像,内在都是怪物的内脏,只要看过一眼,都会觉得很恶心。” 希寒将手套扔进垃圾桶,对段安的想法感到很是可笑。 人类与怪物,根本就是一个不需要动脑子就能做出的选择题。 怪物就该被消灭。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人类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了。”段安声音艰涩地低下头,不再反驳什么。 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 如果说之前还觉得这个男人也许是个可以交流的人,但在看过他残忍解剖怪物的画面之后,他已经认清了现实。 他就是个偏执的人类至上主义者。 “接下来的工作由你的前辈们帮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希寒已经对这个号称有天赋的家伙失望了。 他没了教导后辈的兴趣,对段安指了指旁边一直在旁观的几个研究人员,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作为一个研究人员,目睹了当年灾变场景的希寒对于怪物深恶痛绝,根本无法理解现在这个年轻人的想法。 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可靠,但也没兴趣深究下去,对他来说,还不如多做几台实验来的有趣。 他喜欢解剖怪物身体时,怪物们发出尖锐惨叫,胸膛肌肉抽搐收紧的感觉。 那会让他感到十分愉悦。 “希博士,要去看看新来的收容物吗?” 希寒身后匆匆追来的一个研究员谄媚地对希寒建议着。 “去看看吧。” 希寒眼镜下的眼睛重新变得温和起来,他走向了关押收容物的地方。 边走边查看着这次收容物的资料。 其实并不是所有收容物都会被解剖的,对于一些尚且有研究价值的收容物,基地方面会将其妥善保存,直至最后榨干最后一滴研究价值。 然后才是解剖的过程。 现在这个新来的收容物如果没有被持续研究的价值,那么大概会在三个月后被解剖。 希寒对于研究的过程也很感兴趣。筆趣庫 尤其是最近,怪物们进化的速度越来越快,由最初的单纯身体变异,到后来的拥有异能。 直至现在有着各种让人类猝不及防的奇特能力。 每一个没有被军队当场斩杀的收容物都很有研究价值。 “这次的收容物是类人形态吗?”希寒看着资料上的信息,挑了挑眉。 “是的博士,而且据说是个危险等级很高的收容物,可以造成大范围影响的a级危险等级,目前还不知道是否有其他能力。” “挺有趣的。”希寒看着资料上写着的疑似有魅惑人心的能力的信息,露出些许笑容。 他已经开始期待解剖它的时候,它发出的惨叫声了。 第 89 章 4.2《收容物》 希寒很快就来到了实验区。 这里是收容物们的收容区域。 一般都是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确保没有更加危险的特性后才能被分配到各个主管的实验室内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之前的那个275号怎么样了?” 希寒只大致扫了一眼新收容物的资料,便将平板画面调到了上一个收容物。 最近被运送来的收容物很多,而他作为一个众所周知的科研疯子,几乎每一个收容物都会去查看一番。 他会将自己感兴趣的收容物标记起来,关注它们每一段时期的变化,直至最后能够亲手将它们解剖为止。 上次的众多收容物中,其中编号275号的收容物就是一个令他颇感兴趣的收容物。 不过当时他在忙其他项目,便没有将其接收过来。 现在终于有了空闲。 “275号的精神状态不算好,攻击性很强,目前已经处于休眠状态,莱娜博士也把它退回来了。” 莱娜博士就是负责研究275号的研究主管。 她手上的工作很多,放弃这个难搞的收容物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尤其是莱娜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是怪物强悍的身体,偏向物理方面。 这个275号的能力则是精神攻击能力,与她的研究方向不太匹配。 “是吗,刚好。” 希寒眼中的兴趣更浓了一些,已经想好了一系列的研究方案。 刚好他最近对怪物精神异能的进化方向很感兴趣,这两个能力都偏向于精神方面的收容物说不定会给他一个惊喜。 “275号的能力跟这个新来的301号很相配嘛,一会儿把275号调到我名下,我之后要把它们两个放到一起做一个反应实验。” 所谓的反应实验,就是将两个收容物放置到同一个房间里观察它们彼此的变化。 虽然偶尔会有收容物杀死收容物的情况出现,但是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推进研究进度。 这也是希寒最常使用的研究手段。 他除了解剖之外,最喜欢看的就是收容物们自相残杀的模样。 肢体横飞,血肉四溅,伴随着收容物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每次都令他兴奋得不行。 应该说,只要怪物们露出痛苦的样子,他都会感到很是兴奋。 “是,博士。” 研究员助手忙不迭同意,在手中的平板上操作起来。 而希寒已经看完了301号的档案资料。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划过平板光滑的表面,微微顿住。 对于这些被外界送进来的收容物资料,希寒其实早已不太感兴趣,对其中的内容格式更是了如指掌。 大多只会介绍收容物的来历和体貌特征,以及对其能力的大致猜测。 更加具体的信息就需要他们这些实验基地里的研究人员进行更深度的探究了。 只不过这次的301号资料有些奇怪,全部都是文字叙述,没有一张照片。 与通常的资料格式不太一样。 “是这样的,博士,这个收容物被送来之前是被第二实验基地收容的,但是在那里好像出了问题,所以才被送来安保系统更完善的第三基地。” “也是因为第二基地的要求,资料里才被删除了全部的照片和录像。” 研究员助手连忙向希寒解释着缘由。 并将更详细的资料传送给了希寒。 他刚才忘了传送了,希望脾气一向还算好的希博士不会因此就生气。 他只是希寒手下众多助手中的一个,没有太高的研究天赋,但凭借给上级主管们当助手也能获得不错的薪资待遇。 在基地里也是很体面的,受到许多下级研究员们的尊敬。 但是这地位都是靠着主管们才能实现的,一旦有所差池就很容易被厌弃。biqikμnět 希寒博士已经是基地里最好相处,没有太多怪癖的主管了。 要是丢失了这份工作,他可就该悔得肠子都青了。 “嗯。” 希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接收了新文件。 不同于面对怪物时的凶残,他在面对人类时总是格外宽容的,哪怕有所差错他也不会计较。 然后,看着平板上的资料,希寒眉梢微挑。 【编号301:曾在第二实验基地暂时收容一周,并在045号收容失败事件中逃出收容区域,被再次收容后送往第三实验基地。】 资料中还有着编号301在第二实验基地中的实验记录。 负责301的研究员是希寒曾见过面的一个女性研究主管克莱尔。 现在已经被送往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当初第二实验基地对其精神失常的原因并未完全公布,希寒也并没有特别关注。 直到现在才明白那个女性主管大概就是因为301号才精神失常的。 基地方面也是因此意识到了301号的危险性,发现它具备的可怕蛊惑能力即使注射了抑制因子也无法完全消除。 以至于损失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研究主管。 资料中显示,这个编号301的收容物哪怕只是与其对视都会受到某种精神方面的影响。 通过照片和影像等媒介对其进行观察虽然会降低这种影响,但看得久了也会对其产生莫名的好感。 因此第二基地在将301号送来这里之前,就在各种资料中删除了其影像资料,以免扩散这种堪称病毒感染的影响。 “……爱上了301号,并因此间接导致了045号收容失败。” 希寒垂眸看着平板,轻声念出了资料上的一行文字,顿了顿后突然笑了起来。 他对301号越来越感兴趣了。 居然能让一个身经百战的研究主管都无力抵抗,看来确实不容小觑。 需要更加认真对待才行。 不过虽然这么想着,希寒脸上却没有看到丝毫惧意,笑意反而越来越深。 镜片后的琥珀色眼珠已经盈满了兴奋,像是已经迫不及待看到301号了。 旁边的研究员助手看着希寒这副近乎病态的兴奋模样,不禁打了个哆嗦。 尽管已经跟在希寒博士身边许久了,但他还是有些无法适应希寒这副沉迷怪物到病态的模样。 希寒虽然对待下属算得上友好,但是对待收容物们却是众所周知的残暴。 有时候见了血后就完全收不住了,哪怕已经完成了实验目的也会将凄厉惨叫着的怪物残忍杀死。 只为了感觉怪物鲜血溅落在身上的感觉。 助手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希寒做实验时的那一幕。 原本温文尔雅的男人将手术刀刺穿收容物的皮肤,顺着纹理不断滑落,精准地割开每一寸肌肉。 哪怕被特意没有注射麻药的怪物挣扎溅得满身是血也毫不在意,反而笑容愈发灿烂。 与面对下属时的温和判若两人,完全沉醉其中。 这在基地众多主管当中也算是怪癖了。 不过对人类而言,这种怪癖并不算坏就是了。 见到的人也只是感叹希博士对于怪物真是恨之入骨。 “关于301号的基本能力,资料里已经写的很详细了,不需要更多检测,不如一会儿就开始反应试验吧。” 希寒看着手中的资料,突然开口说着。 “呃,这好像不太符合基地的规定……” 助手闻言,顿时面露难色。 反应实验一般只有在一个收容物被完全研究透彻,或者研究陷入瓶颈的时候才会进行。 现在这个收容物刚送过来,还没有做更加完备的检查,这样做是有一定风险的。 很可能会导致收容物在被发现更多研究价值之前就死亡。 虽然希寒博士是基地内地位比较高的研究人员了,但是基本的规定还是要遵守的。 尤其是希寒一个月前已经弄死了好几只还没完全研究透彻的收容物,导致许多研究项目都没能出结果。 基地方面已经表示不满了。 啪嗒—— 光滑的基地地板上,希寒的脚步顿住了。 助手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正对上了希寒俯视看来的目光。 与个子高挑的希寒比起来,助手一米七的身高有些矮小,走在旁边的时候极具压迫感。 尤其是当希寒脸上的笑容不再温和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的眼珠会显得格外冰凉。 “我只是在通知你。” 希寒声音平静。 助手却仿佛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一般,额头渗出了冷汗。 “是、是是的,博士,我这就通知他们把275号运过来。” 助手拿着平板的手都在颤抖,也怪他今天看希寒好像心情还挺好的,所以就略显放肆了一些。 竟然敢去跟博士提意见了。 他作为隶属于研究主管的助手,主要的职责还是要完成主管下发的命令,基地方面的命令仅作参考。 不过助手还是忍不住面露苦涩。 毕竟主管的价值比他这种底层小助手要高得多,出了事基地方面无法直接责备主管,最后挨批评的还是他这种小员工。 “就在这里了,博士。” 助手战战兢兢地带着希寒来到了关押301号的收容设施外。筆趣庫 希寒还在翻看平板,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迈步走了进去。 大门之后就是关押收容物的收容区域了。 第三实验基地内的收容区域大多都很宽敞,这是当初为了更好的收容大型怪物们而特意设计的。 不过后来怪物们大多没有那么大型的了,对于中小型的怪物而言,这些区域就大了许多。 基地方面便将空闲的地方都放置了实验设备,方便研究人员们可以随时进行研究。 放眼望去,整座收容设施里遍布各种仪器。 周围是负责维护设备的研究人员门在做初步的研究工作。 房间正中心的则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罩,里面就是这次新来的收容物了。 不过此时的玻璃罩内为了防止员工们受到影响,并没有光线照亮。 整体都是黑暗的,只能隐约看到一道安静垂着头的身影。 茂密的发丝在盛满营养液的玻璃罩内微微漂浮。 “275号还要多久才送过来?” 说着,希寒有些百无聊赖地关闭了平板,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禁锢着301号的圆柱形玻璃罩。 目光在那背着光的阴影上扫过,只能看到那道被束缚的身影被泡在透明营养液中,长长的头发及腰,悬浮在液体中。 似乎是墨色的发丝。 “大概还要几分钟。” 助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敢说出什么具体时间,生怕到时候迟一些会招来博士不满。 不过一般这种不确切的时间也会让希寒不太满意,往往会出言讽刺他没有时间观念。 对此,助手只能胆战心惊地等待博士继续安排。 但不知为何,这次希寒没有回复他。 原本还期待着275号到来的希寒似乎一下子就对其没有了兴趣,一反常态的,目光在玻璃罩上停滞了许久。 助手悄悄抬起头,只能看到博士的侧脸。 以及下颌处微微收紧的线条轮廓。 黑色发丝遮掩住了上半张脸,让人看不出情绪。 “把灯光打开吧。” 希寒磁性的声线让正小心揣测希寒意思的助手吓了一跳。 他连忙应是,小跑着去了管控灯光的操作台处,示意其他研究人员及时戴上眼罩后才打开了灯光。 虽然对于意志力坚韧的希寒博士,直视301号或许没什么大问题,但对其他研究人员来说还是要谨慎一些的。 很快,灯光就打开了。 其他研究人员也戴上眼罩离玻璃罩远了一些。 只有站在不远处的希寒抬步,走到了离玻璃罩更近的地方。 直至他可以看清301号的全貌。 汩汩—— 满是透明液体的玻璃罩内,穿着拘束衣的年轻男性抬起了头。 露出被黑色眼罩遮挡的上半张脸。 线条优美的下半张脸在液体中透着无血色的瓷白,饱满的唇瓣鲜红似血,像是一个被精心雕刻而成的瓷娃娃。 即使看不到全貌,也能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有着无与伦比美貌的男人。 它有着与人类男性一般无二的外貌,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白色的拘束衣包裹着他高挑瘦削的身体。 双手被拘束衣笼在胸前,只露出雪白的手腕。 拘束衣外的脖子处被贴着测量心跳的电极片,脖子后似乎也贴着用来输送营养的输液管。 扎入肌肤时留下淡淡的痕迹。 “……” 希寒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扩大。 作为一个最喜欢看到收容物哀嚎的科研疯子,此时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不知道扎入针头的时候痛不痛。 这个看上去比琉璃还要脆弱的收容物一定很怕痛。 希寒拿着平板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眼前仿佛出现了301号被粗暴捆绑起来,扎入各种针管仪器的画面,心中竟有些异样的抽痛感。 玻璃罩内,301号没有发出声音。 它微微歪着头,就好像察觉到了玻璃罩外的希寒一样。 希寒的目光从301号被束缚着的手腕,到腰肢,最终停在他泛红的手腕。 肤色苍白,显露着青色血管。 被捆缚的时间太久,它的手腕肯定很难受了。 “博士?275号已经到了。” 身后,助手殷勤的声音打断了希寒的出神。 他怔了下,猛地回过神来。 他垂眸,不再看向玻璃罩里的301号,也将自己刚才那些奇怪的情绪压了下去。 这个301号的能力确实比他预计的更加强大,居然仅凭注视就让他的心神动摇了。 刚才那些什么心疼之类的想法,绝对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只是被301号给蛊惑了而已。 希寒的表情没了往日的温和,头一次变得面无表情。 他有些僵硬地转身,垂眸的表情看上去居然还有几分阴森。 “博士,额,您还好吗?” 助手被这副模样的希寒吓得有些战栗,颤抖着询问道。 “我当然没事。”希寒的声音变得冷淡起来。 看向助手的目光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他好好的,已经识破了301号的蛊惑了。 “那就好,那就好。” 助手讪讪地笑着,不敢继续惹怒希寒。 对这个难得变得有些阴沉的博士,他心中怂得很。httpδ:Ъiqikunēt 只能继续殷勤地点头哈腰。 一边催促其他人赶紧将301号与275号反应实验的东西准备好,一边站在希寒身旁等候吩咐。 希寒此时的表情愈发阴沉了。 他摸了摸自己胸膛处莫名收紧的心脏,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居然轻而易举就受到了301号的影响。 明明301号据说最能蛊惑人心的眼睛都没有露出来。 要知道他自从基地成立开始就没怎么受到收容物的负面影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免疫收容物的能力,尤其是精神方面的能力。 希寒一直保持着优秀的实验记录,从没有任何收容物能从他手中逃脱。 相比之下,其他研究主管的更换速度就有些快了,每隔一年就会有一次收容失败的事故发生。 希寒已经记不清自己送走了多少个被收容物干掉的主管了,他也并不关心那些事情。 他只在意自己可以继续对收容物们做实验而已。 当然,这种优秀记录的保持也是让他颇为自得的一点。 可没想到现在却阴沟里翻了船。 好在影响并不算大。 只能算是他轻视了这个收容物。 最近确实有些浮躁了。 希寒闭了闭眼,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抬起眼,看向了不远处的玻璃罩。 现在的灯光再次熄灭,已经看不到301号精致美丽的轮廓了,只能看到他漂浮着的发丝,海藻一般浓密却不杂乱。 即使看不到面容也能感觉到它沉静美丽的气息,它就如同实验记录中描述的那样,很安静,安静到不像一个被囚禁起来的收容物。 更像一个人类。 不,不像,怪物就只是怪物而已。 希寒的手指紧握在一起,镜片下的眼珠沉淀着不知名的情绪,收回了目光。 虽然已经不再受影响,但希寒经此一遭也稍微改变了实验想法,或许反应实验可以稍微放慢一些。 毕竟这个301号看上去很脆弱。 它的研究价值还没有被完全榨干,现在就死了未免可惜。 只是出于收容物研究价值的考量而已,绝不是因为受到了301号的影响。 “博士?您真的没事吗?如果受到了影响可以先停下反应实验的。” 助手看着希寒苍白的脸色,还是见缝插针地劝说希寒不再进行反应实验。 他可不想受到后续的基地责罚。 “我没有受到影响。”希寒立刻否认。 随即,他也意识到自己回答的过于快速了。 希寒神情沉了下来,琥珀色眼珠瞥向助手,声音变得愈发冷淡:“实验继续。”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确实没有受到影响。 对待这些并非人类的怪异存在,本就不该有太多的同情或者心疼情绪,只有最血腥的实验才能得到最完备的成果。 哪怕这个301号非常脆弱。 不过如果反应实验的准备程序还未完成的话,推迟片刻大概也不要紧。 希寒记得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助手往常的准备工作都会准备许久。 这次大概也不例外。 “博士,已经全都准备好了!”助手殷勤谄媚的声音打断了希寒的沉思。 大概是为了弥补刚才几次三番劝说希寒的罪过,怕希寒记仇,这次助手准备得格外积极,不一会儿便将一切准备就绪了。 甚至还向博士开着玩笑:“博士您看我这准备的还算快吧,都是您培养的好。” 往常这样的玩笑都能缓解紧张的气氛,让博士忽略自己的差错。 “……”希寒的脚步一顿,缓缓地看了助手一眼,声音平静:“嗯,很好。” 被这目光直视的助手浑身僵硬,脸色煞白。 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希寒,怎么说好话也没有一个好脸色。 第 90 章 4.3《收容物》 反应实验很快就要开始了。 由于反应实验的两个实验对象都是拥有精神异能的怪物,所以这次实验是在一个密闭房间内进行的。 研究人员们不会近距离接触,只会隔着监控屏幕观察房间内的实验。 房间内放有检测设备,即使隔着监控也能让研究人员们知道房间内实验对象的生理变化和精神波动。 “301号已经进入房间,275号目前正在注射抑制因子,稍后会送入房间。” 助手兢兢业业地站在监控旁边,做着工作汇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已经尽可能小心行事了,希寒还是一副略带冷淡的表情,明显心情不佳的样子。 助手希望他不是在想着辞退自己的事情。 为此只能谄媚地点头哈腰,将监控画面放大了一些。 期望着能将功补过。 希寒没有理会身旁的助手。 他只是安静地垂眸看着监控里的房间。 那是一个普通的实验房间。 全屋通铺着冰凉光滑的地板,没有任何家具,墙壁四面包括天花板全都是白色的,没有任何其他颜色。 任何正常人类进入其中都会感到一丝微妙的压抑和不适,是专门为怪物们打造的。 待久了很容易便会变得暴躁起来。 可此时的房间内,被释放到房间里的301号却显得格外安静,没有丝毫暴躁的痕迹。 为了实验数据更加准确,301号此时身上的拘束衣已经被松开了。 此时的它可以自由活动。 希寒看到301号原本坐在地板上,起身后才显露出一身白色的拘束衣。 一体式的长袍,光洁瓷白的小腿不时露出,顺着线条往下,能看到它贴在地板上的苍白脚背。 301号的样子看上去确实与人类一般无二,比希寒见过的其他怪物都要像是一个人类。ъiqiku 虽然掩饰不了怪物的本质,但无论是走动间的动作,还是抬手取下眼罩时露出的瘦削手腕。 都会让希寒略微失神。 半晌才敛下眸子,皱眉不再看。 他一定是还没有摆脱刚才的蛊惑。 301号的能力确实很强势,需要小心应对。 高清的监控画面里,自己取下了眼罩的301号重新安静下来。 它似乎知道头顶的监控,朝着监控看了一眼。 漆黑的眼珠与惨白的房间格格不入,又有着奇异的协调感。 【被监视的感觉如何?能体会我的感觉了吧,酒疏。】 【不能。】 酒疏的回答很简单,他重新坐回地板上,看着眼前的系统面板,不再搭理系统。 偶尔逗逗它很有趣,但现在他更想仔细地研究一下原著。 作为一个软科幻小说,这个世界的时间点比上个世界要更加往后,科技水平也要高上不少。 不过社会矛盾的复杂程度倒是不相上下。 原著中用人与怪物的矛盾来凸显出社会阶层间的矛盾,每个矛盾都显得十分无解。 而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作为一个与男主作对的邪恶科学家,下场算得上凄惨,其实也不过是这种种矛盾间的牺牲品而已。 原著中对惩戒对象的描写更偏向于反派,但他只是这混乱时代背景下其中的一个悲剧。 真正的反派,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们一直隐在幕后。 原著中,希寒是一个十分病态偏激的科学家,性格扭曲伪善,对待怪物毫不留情。 曾经当着男主的面,将他拼命想要救下来的怪物一家活生生解剖,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而希寒看着男主绝望的面容却笑的十分开心,甚至用愉悦的语气说自己已经让怪物一家团聚了。 这种性格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扭曲了。 尤其在希寒看来,自己只不过是在让天真的男主认清现实,认清怪物与人类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而已。 这种扭曲的性格也导致希寒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以至于最后爱上男主后根本无法得到男主的喜欢,得到了一个被利用抛弃的结局。 尽管在故事后期,希寒已经学会了尽可能收敛自己对怪物的厌恶,但是那种表现程度还是无法让人原谅他之前残暴的举止,甚至让人觉得他只是在做表面功夫而已。 毕竟希寒是个在表达喜爱之后还会继续当着男主的面解剖怪物的科研疯子。 对于男主的喜爱似乎怎么也比不上他对怪物的厌恶和杀戮欲望。 与其说是对男主产生了爱意,倒不如说对男主的喜爱大多都是因为对方是个人类,还拥有出色的科研天赋,可以帮助他更好地研究怪物。 毕竟纵观原著,希寒对人类确实是全心全意的。 一切对人类有益的事情他都会同意,杀戮怪物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他对怪物的厌恶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更改,但如果是为了保护人类,他也可以放过眼前的怪物。 比如原著中就曾有过怪物一方挟持人质威胁释放某个收容物的事情。 作为那个收容物的研究主管,一向将收容物视为自己私有物的希寒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虽然在之后的交易过程中,希寒不动声色地用称得上卑鄙的手段逮捕了那个挟持人质的怪物,且以一种千刀万剐的手段将其分尸示众。 成为了众人眼中卑鄙虚伪的邪恶科学家。 但希寒终究只是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已,从他的角度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错误。 所谓的卑鄙不过是立场不同。 也因此,他对同为人类的同胞总是多一分宽容。 可到最后,背叛他,害得他惨死的也是人类。 即使原著中将他的举止描写得再暴虐不堪,害死了许多与人类一样有着情感的怪物,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反派。 但他至死都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自愿为了人类的利益献出一切。 至少从人类的立场看来,他算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英雄。 尽管人类同胞已经背叛了他。 酒疏翻到原著的后半部分,那里是接近结尾的部分,描述着希寒惨死时的画面。 【轰隆隆—— 整座地下基地都在发生震荡。 无形的地震波扫过这片基地,墙壁,走廊,连同脚下的地板一起,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瓦解。 这座昔日人来人往的第三实验基地此时显得无比凄凉。 好在基地内的人员已经快要撤离完了。 只有一个人还留在操作台旁边没有离开。 他修长的手指不断在操作台上翻飞,一串串指令送出,为基地人员打开了一条条逃生通道,并尽可能地关闭了收容区域的阀门。 尽管他已经意识到有人破解了收容区域的密码,放出了许多收容物。 但对他来说,能留住一个就能为外界少一分危险。 他似乎直到现在都还固执地认为怪物们会威胁到人类的生存。 “你太执迷不悟了!” 通话界面里,段安有些失望地冲希寒说着。 他此时已经到达了基地之外,放出了基地内大半的收容物。 它们正围绕着他对他表示感谢,这让段安很欣慰。 但是还有一小部分虚弱的收容物无法及时逃出,希寒这样的做法无疑是为它们关上了最后一扇逃生的门。 而希寒只是厌烦地看了他一眼,关闭了通话。 然后,看着基地内不断蔓延的爆炸火光,以及那些惨叫哀嚎着的收容物们,他露出了与平常一样愉悦的笑容。 笑声也格外愉快,根本不在意操作室外越来越近的爆炸声。 “这才像话啊。” 希寒停下手,兴致勃勃地托着腮,擦去自己嘴角溢出的鲜血。 仿佛腹部因毒素蔓延而带来的剧痛根本不存在一般。 那是其中一个仇视着希寒的收容物在逃离时刺穿希寒腹部带来的剧毒。 而他并不在意这注定将自己拖入死亡的剧毒,轻声哼着自己最喜欢的古典乐曲,看着监控画面。 最终,在冲天的火光之中,总操作室沦为一片火海。 从地表看去,不断坍塌的第三号实验基地成为了一场即将席卷整颗星球的解放怪物运动的开端。】 在惩戒对象生命的最后一刻,自觉是为了保护人类而死去的他一定是很开心的。 看着原著中的内容,酒疏又看向了系统面板中原著的第二部。 在这一部中,惩戒对象也有出场,且着墨不少。 只是这次,他无法再像第一部死去时那样愉悦了。 因为他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怪物。 酒疏将《收容物》第一部的原著内容翻到了最后,看着男主段安解放了许多怪物,似乎达成了人类与怪物和谐相处的完美结局。 却忽略了矛盾之下的暗流涌动。 尽管他调查出了部分怪物是被人为改造成的,却没有注意到,最初那些席卷全球的怪物是怎么来的。 这也导致了第二部中愈发激化的社会矛盾。 酒疏指尖轻轻摩擦唇畔,将唇瓣变得愈发鲜红,在监控画面里也能清晰可见。 监控室内,有人眉头皱的更紧,避开了视线。 觉得301号似乎在刻意蛊惑自己。 酒疏并不关注外界的一切。 他只是翻看着原著内容。 翻到了第二部揭开真相的时候。 在第二部里,男主终于发现,最初的那些怪物并不是人类改造成的,而是因为一个被上层隐瞒的秘密。 一个编号为001的收容物,沉睡的神明。 那些怪物全都是被001污染产生的。 “……” 难道又要分裂了吗? 酒疏稍微有些苦恼地猜测着,皱起了眉。 而就在他苦恼的空隙里,房间外传来了动静,是研究人员们推着275号即将进入房间。 实验就要开始了。 酒疏抬眼,看向了房门处。 很快就看到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半人形怪物进入了房间。 随着研究人员的退场,房间里只剩下酒疏和275号两个收容物了。 酒疏平静地看着275号。 275号是一个有着人类上半身和蜘蛛下半身的收容物。筆趣庫 脸部的五官与人类相似,只是有着与人类不同的三对眼睛,分别分布在鼻子两侧。 此时的笼子门已经被打开,拥有成年人类智力的275号很快就摸索着走出了笼子。 只是它显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似乎没睡醒一样晃晃悠悠。 比起一旁坐着的301号,它高大的体型显得格外可怖。 “275号实验前的准备全都跟我的安排一样吧。” 监控室内,希寒若无其事般询问道。 只关心275号,似乎并不在意301号的死活。 “是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注射了五倍剂量的抑制因子。”助手擦了擦冷汗,谨慎地回复道。 虽然他实在不懂希寒这么吩咐的原因,毕竟这样做275号基本等同于痴呆了,毫无战斗能力。 完全不符合往日希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扭曲性格。 不过反正他只是个小小的助手而已,照做就是了。 希寒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在椅子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表情缓和了些许。 不过下一刻,他的表情又变得不太好了。 “不是注射了五倍抑制因子吗?怎么还能走?” 看着监控里缓缓走向酒疏的275号,希寒的声音显得有些冰凉。 “呃,这我也不知道。”助手都快哭了。 作为研究收容物专家的希寒都不知道,他又哪里能知道。 “……”希寒瞥了助手一眼,没有说什么。 放在椅子上的手指却微微收紧,目光也直勾勾地放到了监控画面上,一刻都没有移开。 并不是关心301号的安危,他只是觉得275号还有力气活动很奇怪而已。 房间里,酒疏看着小心翼翼靠近自己的275号,眉梢微挑。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这些被人类视为洪水猛兽的收容物们似乎都对他格外友好。 不过酒疏尝试沟通过,知道它们并非惩戒对象,更多的是在无意识地对他比较友好而已。 酒疏猜测是因为001,毕竟收容物们大多都是001感染而来的。 尤其是一些感染程度很深的,眼珠近乎透明琥珀色的收容物,对他的友好程度会更加明显。 所以酒疏其实并不太担心收容物会伤害到自己。 另一方面,他现在的力量也算不上弱小,要对付275号不在话下。 还是有自信不受伤害的。 “嘶嘶——”275号似乎不会说话。 它警惕般靠近酒疏,轻嗅他的味道,神情慢慢变得友好了一些。 但昏沉的大脑还是让它选择了试探性的攻击以保护自己。 虽然对它来说这试探性的攻击力气不大,但从画面上来看,酒疏瘦削的身体几乎要被它尖锐的触肢给刺穿。 似乎下一刻就要死在监控之下。 咔擦—— 监控室内,希寒的手掌指骨几乎要把椅子把手拽下来一样用力。 琥珀色的瞳孔紧缩着,原本平静的表情上也有了裂缝。 他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做手术时从未颤抖过的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一种近乎慌张的情绪让希寒感到无所适从。 对希寒来说,这是不该有的情绪波动。 怪物在自己眼前受伤甚至死亡,这本该是令他兴奋的事情,现在却莫名觉得心脏抽痛。 他无法控制这种恐慌情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看到301号受伤,甚至流血。 几乎在同一时间,画面里,即将攻击到酒疏的蜘蛛腿停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275号猛然高涨的精神波动。 它在使用精神攻击? 不,不对。 下意识站起身的希寒眉头微皱,难得露出些许不解之色。 太阳穴更是隐隐抽痛,就好像用脑过度了一样。 房间里,酒疏看着面前三对眼睛同时变成琥珀色,表情却显得空洞无神的275号,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这应该不算分裂吧。 意识到什么似的,酒疏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所在的方向。 惩戒对象就在那里。 “博士,这次实验数据确实很让人意外,太不可思议了,275号的精神力居然涨了那么多!” 助手看着旁边仪器里显示的数据,面露惊喜。 这确实是意外之喜了。 果然不愧是研究主管,就是比他有远见,居然能预见到301号与275号放到一起会发生这种变化。 助手旁边,一直对实验很感兴趣的希寒这次不知为何,还没有助手一半的激动。 他依然在看着监控画面,黑发遮挡着上半张脸,也遮掩住了脸上渐渐散去的慌乱。 他收紧了手指,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只不过一个怪物而已。 哪怕它非常美丽。 画面里,不再有危险的酒疏正伸出手,像逗弄小狗一样逗弄着275号。 而275号也乖巧地将自己的触肢放到酒疏手心。 甚至还撒娇般将头伸到了酒疏面前。 酒疏也笑着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细白的手指在275号柔软的发丝间显得愈发白嫩。 这两只体型相差迥异的收容物相处得意外融洽,没有任何打起来的迹象。 亲密到都有些刺眼了。 “……”看着监控,希寒不知为何,久久没有坐下。 “……太近了。” 监控屏幕的亮光打在希寒的侧脸,映出他微微蠕动的薄唇。 “什么?博士您有什么吩咐吗?”助手太激动了,一时没听清希寒的话。 “没什么。” 希寒声音平静,目光从监控画面上收了回来,表情内敛,又变成了往日的温和。 “一会儿把275号送到解剖室,我要亲自解剖。” 解剖完后再亲手火化吧。 一定会很有趣。 希寒嘴角勾起笑容,明明是如往常一样和煦的笑容,此时却莫名显得有些扭曲。 “啊可是……”这才刚出结果啊! 还是一个看上去就不同寻常的结果,一般不是都要仔细研究一番,做更加详细的实验之后得出完备的研究结果才会考虑解剖的吗? 尤其是275号现在的异常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更加具有研究价值了。筆趣庫 即使是对研究不算很狂热的助手都觉得很是兴奋,觉得对精神异能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口。 本以为希寒会更加兴奋才对,却没想到居然会听到把275号送去解剖的命令。 助手顿时面露诧异。 下一刻,希寒看了他一眼,声音平和:“需要我请你去送吗?” 想要解剖275号,绝不是被蛊惑的原因。 也不是因为它们两个凑的太近了。 他只是想要解剖这个看上去格外丑陋的怪物而已,不需要其他解释。 更不需要跟助手解释太多。 “啊不不,我这就去做,博士您请稍等!”助手浑身冷汗湿透了衣襟,忙不迭离开了监控室。 只留下监控室里的希寒站在原地,俯瞰着监控屏幕里的301号,面无表情。 这个301号的笑容太刺眼了。 尤其是在对着275号的时候,笑容灿烂刺眼到让他有些烦躁。 大概是在蛊惑275号吧。 就像之前蛊惑他一样。 但是对着275号那张肮脏丑陋的面孔还能笑得那么灿烂。 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看来真的很不挑剔啊。 还没有对他这么笑过呢,在301号看来,275号比他更好吗? 希寒如此想着,只觉得心中的烦躁感在不断加剧。 而这种烦躁感直到他走到解剖室,看到被放到手术台上的275号时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275号被再次注射了抑制因子,此时只能被捆绑在手术台上。 面对着手术台的冷光,它似乎没有恐惧的情绪,睁着三对琥珀色眼睛安静躺着,毫无攻击性。 “博士,您是准备完全解剖吗?”助手小心翼翼地问着,还是有些不舍得刚才那个很有研究价值的数据。 想摸摸口风,猜测或许只是解剖一部分肢体,那样研究就还能继续下去。 “不然换成你被解剖?”希寒脸上带着习惯性的笑容,垂眸看着275号,闻言顿了顿,瞥了助手一眼。 助手立刻脸色煞白,不敢再说什么了。 今天的希寒博士可太奇怪了,头一次这么容易生气。 完全不像平常还能时不时开个玩笑的博士。 希寒收回目光,下刀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刺啦—— 看着被手术刀割开的肌肉,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愉快的笑容。 他真的很喜欢这种切开怪物皮肉的割裂感,顿顿的。 鲜血涌出的瞬间则是更加湿滑的手感,同样很让人着迷。 嘶嘶嘶——在剧烈的疼痛感中,275号原本琥珀色的眼珠迅速褪色,变回了原本的漆黑。 并发出了吃痛的嘶鸣声。 希寒看着手术刀下的275号,轻轻擦拭溅到脸颊上的鲜血,露出略带困扰的神情:“能不能安静一下啊。” 然后,在割去舌头后,275号安静多了。 希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 91 章 4.4《收容物》(三合一) 手术台上,与人类血液不同的粘稠液体在蔓延,染红了希寒身上纯白色的研究服。 套着无菌手套的手指灵活地在一片片被切开的血肉上挪动,直至露出275号胸膛中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内脏。 蛛网一般滑腻的胸腹内壁里是跳动着的球状心脏,没有其他内脏组织,只有象征着痛苦的血液在汩汩渗出。 每个怪物的内脏都是不同的,但是无一例外都与人类不相同。 能够抑制怪物能力的抑制因子就是从这些内脏中提取而出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抑制因子,人类才能在对抗怪物的战争中最终取胜。 “心脏很漂亮。” 希寒眨了眨眼,难得感叹着。 称赞般看向了275号死死睁大的眼睛。 仿佛刚才残忍割开腹部的行为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打招呼。 笑容更是幸灾乐祸一般开心极了。 手下的动作也丝毫不停,割下了275号曾经将要攻击到301号的触肢。 不听话的蜘蛛腿被割掉才是最好的。 被抚摸过的皮肤也是,被切割开的样子才最让人满意。 被注射了抑制因子的275号此时大脑昏沉。 躺在手术台上的它忍受着巨大的痛楚,意识到自己就要死去了。 只能用仅存的力气看着面前这个可怕的男人。 蜘蛛眼珠中倒影着希寒冷白的脸庞。 无论是弯起的琥珀色眸子还是嘴角的笑容,都让它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和怨恨。 它想要说出心中的怨恨,但张开嘴,被割去舌头的嘴巴却只有浓稠的鲜血不断涌出。 堵塞了它的喉咙,甚至连呻吟声都无比微弱。 它有些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记忆中,它明明上一刻还在试探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类模样的同类,下一刻就躺到了手术台上。 记忆有了大片的空白。 不过275号此时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记忆缺失的原因了。 它现在痛苦到浑身痉挛,被切开的上半身连同被切断的蜘蛛触肢一起向它的大脑传达着前所未有的痛苦。 根本无力去挣扎。 “想说话吗?” 希寒遗憾地拿起手术盘上的舌头:“可惜没办法发出声音了。” 也没办法露出面对301号时那样刺眼的笑容了。 对了,还有那些眼珠子,看着301号时似乎也格外让人厌烦。 “博士,呃,内脏破口了……还有大脑,再不提取抑制因子就要……” 旁边,助手看着希寒手术刀下被刺穿的内脏,神情纠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场解剖说是解剖,其实更像是泄愤。 根本没有想要好好保存275号身上有价值的器官。 下一刻,助手的提醒在希寒无趣地捏碎了275号的蜘蛛眼珠之后戛然而止。 他意识到自己又说太多了,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什么。 希寒没有理会助手。 他垂眸看着手套上被活生生剜出来的几颗眼珠子。 又看了眼手术台上彻底奄奄一息的275号。 突然没了继续解剖的兴致。 有些乏味地放下了手术刀。 没了惨叫声和肢体的挣扎后确实少了份乐趣。 “接下来的你来吧,把大脑保存好就行了。” 这个精神异能方面的收容物只有大脑最具有研究价值。 之前的反应实验真是纯属浪费时间。 说完,希寒就取下手套离开了手术台。 只留下助手茫然地看着手术台上的一片狼藉。 275号的内脏已经被搅得一团糟了,收拾起来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可作为助手的他也只能欲哭无泪地按照吩咐照做。 希寒走到清洁区域,冲洗自己的手指。ъiqiku 看着水流冲刷掉手臂上的血迹,希寒琥珀色的眼珠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想起了刚才反应实验时的一幕幕。 包括在看到301号即将被275号伤害到的时候,那种让心脏不适的恐慌感。 那是不该属于他的情绪。 在成为研究员后的十几年里根本没有出现过。 希寒眉头微皱。 手指也收紧了起来。 现在想来,之前那种情绪上的极端变化,简直就像是他真的爱上了301号一样。 就连解剖275号的举动都像是被刺激到了的吃醋。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人类与怪物根本不可能相爱。 他也根本不是吃醋了。 只是一时起了兴致,想要解剖275号而已。 他绝无可能爱上一个怪物。 一个与人类截然不同的怪物。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酒疏瓷白色的脸庞。 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外貌,露出衣袖的瘦削手腕,苍白,依稀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鲜红的唇比玫瑰花瓣更加柔软。 希寒动作一顿。 随即,过于用力的指尖深深刺入手心,殷红的血液滴落在盥洗台面上。 也唤回了希寒的思绪。 “……” 希寒松开手,冷冷地看了看手心的血迹,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301号的能力影响持续时间是超乎他预料的长。 直到现在都还在发挥作用。 好在这种能力并没有完全影响他的意志。 这段时间最好离301号远一些,接受精神屏蔽治疗,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哗啦啦—— 将水龙头关闭,希寒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实验白大褂,表情也变得平静起来。 他这次来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研究而已,现在已经得到了初步的研究数据。 其实已经达成目的了。 至于刚才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只是个小意外。 想到这里,希寒转身回到手术台旁边,看着助手将275号的大脑放到特制的标本罐里后,又将目光放到了另一个装着眼珠子的罐子上。 他记得刚才275号的眼珠由琥珀色变为了原本的颜色,希寒猜测这大概就是301号蛊惑他人时造成的变化。 一旦被蛊惑成功,那个生物的眼睛就会变成琥珀色。 倒是跟他的眼睛颜色很像。 希寒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手指停顿了片刻后又收了回来。 被蛊惑之后,275号的攻击性就削弱了。 这些都是301号的资料中没有提及的信息。 感觉301号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希寒嘴角上挑,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 像是又回到了之前的自己,将刚才那些混乱的情绪全都掩埋。 他期待着解开全部谜团的那一刻。 那之后大概就是解剖301号的时候了。 到那时,不再被蛊惑的他应该能拥有比现在更加开心的心情吧。 毕竟他最喜欢解剖怪物了。 希寒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伤口,黑色的碎发遮挡住了看不清情绪的眼珠。 少顷,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到了中午的会议时间。 希寒准备离开了。 不过再离开之前还是要安排下一场实验的事宜的:“301号安排到单独的收容房间内,之后再详细研究吧。” 不是因为觉得301号之前的培养皿太狭窄了,只是为了方便之后的进一步实验罢了。 “是!”手术台上的助手忙的手足无措,面对希寒这压榨人不偿命的上司却还是谄媚地连忙应是。 “哦对了。” 走到实验室门前的希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步子,薄唇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 不过随即就变得正常了起来,声音像以往一样带着他专属的恶趣味笑意。 “把275号的心脏送到301号的收容房间吧。” 让301号看看它同类漂亮的心脏。 助手自然恭敬地应是。 这是希寒博士的老习惯了。 每次都喜欢吓唬在反应实验中活下来的那个收容物,只能说是希寒的个人兴趣。 助手本来还以为这次不会有了,毕竟已经活生生解剖了一个了。 没想到希寒还是老样子。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次的希寒博士说话时的语气有些迟疑,像是在担忧着什么似的。 一定是他的错觉,希寒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怪物产生类似关切担忧的情绪呢。 叹了口气,助手觉得一定是自己最近太累了,但又不得不继续忙碌,收拾着手术台上的收容物尸骸。 收容房间里,酒疏正在翻看着系统面板。 275号被送走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倒也乐得清闲。 不过想起刚才275号眼睛颜色的变化,他轻敛眉眼,看向了头顶摄像头的方向。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有些难办。 不光是彼此立场间的对立,还有惩戒对象这种能够影响收容物的能力。 酒疏看得出来,275号是被某个存在的精神力附体了才产生的变化。 大概率是因为那个一直在监控室里看着他的惩戒对象希寒。 而且看275号被附身后茫然空洞的表情,酒疏猜测,希寒本人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能力。 也许会将其归咎于他的蛊惑能力也说不定。 酒疏收回了看着摄像头的目光。 《收容物》的第二部曾揭露有许多人类也曾受到过001的影响。 但他们并未变成怪物,而是变成了比寻常人类更加出色的科研人才,且对于怪物全都有着深深的厌恶感。 希寒便是其中之一。 而且是其中受影响比较深的。 基本可以等同于被001意识附体的那种。 诞生之初就是十几岁的少年状态,没有任何记忆,只有对于怪物的厌恶感。 被人类阵营在战场上发现后只以为是受惊吓过度的小孩子,并没有被发现真实身份。 直至第二部,贪婪的权贵们用许多受到影响的人类的身体制造可以容纳神明降世的躯体,发现希寒便是实验结果最好的那一个。 他们复活了希寒。 而从死亡中复苏的希寒也就此变成了一个自己最厌恶的怪物。 酒疏随意看着原著中的内容,又往前翻了翻,翻到了第一部中体现他对怪物厌恶的片段。 【239拼命护住身前的爱人,泪水从它占据脸部大半的复眼流出,颤抖的脊背枯瘦暗淡。 “呜呜……放过我们吧,我和她会逃到没有人类的地方,我们不会伤害人类的,真的不会!我和252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的!” 239怯懦地抬起头,鼓起勇气说着:“我们只是想要平静地生活下去,我们是与你们一样的生命啊!” 239与它的爱人252拥抱在一起,两双与人类不一样的眼睛里满是与人类相似的,对生的渴望。 即使它们的下半身是昆虫一样恶心的肢体,但由于那些眼泪,也变得让人心生同情起来。 段安不忍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这些怪物也同样拥有着感情。 对于人类来说,如果拥有着感情,那么不就跟同类一样了吗? 段安不想看到他们继续被伤害了。 所以他选择站到这两只逃出基地的收容物面前,面对着不远处的希寒博士,神情坚韧。 “博士,我请求您放过它们。”筆趣庫 “它们的资料里确实从来没有过伤害人类的记录,它们也没有想要伤害人类的心思,它们只是想要过上平静的生活。” “请认真看看它们吧!与我们这些人类又有什么不同?” “同样的感情,同样的眼泪,为什么就不能饶恕它们呢?” 段安眼圈通红。 加上身后那两只哭得声嘶力竭的收容物,看得附近的一些本就有些动摇的研究员们放下了手中的枪,面露哀色。 这两只收容物确实一路上都没有伤害人类,即使被人类追赶猎杀也没有动任何坏心思。 与他们之前收容的收容物都不太一样。 “……” 段安对面,希寒博士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他眼镜下的眼珠瞥了239一眼,目光在它脸上的泪痕上扫过,眼神闪了闪,随后放下手中的枪,叹息了一声。 低垂着头,手掌遮盖住了上半张脸,像是在遮掩着泪水一样。 一向冷漠无情的希寒终于被收容物间的真挚情意感动了。 “博士……”段安面露希冀。 239和它的爱人252更是喜极而泣。 它们看到了生还的希望,也看到了彼此幸福的未来。 然而,下一秒,这一切希望都如同镜花水月般被一柄锋利的手术刀搅碎了。 刀刃扎入了239的脊背,黑色的血液瞬间涌出。 身旁的252也随之发出了尖叫声,显然痛苦绝望到了极点。 与之相对的是另一道愉快的笑声。 “……噗——”希寒松开遮掩着脸颊的手掌,露出了脸上的笑容。 他握着手中的手术刀,笑得胸腔震荡。 垂落在胸前的黑色长发也随之颤动着,扫过了他胸前的高级研究员徽章。 刺啦——深入239脊背的手术刀狠狠下滑,将它瘦削的背部皮肤撕裂成滑稽的两半,露出其下与人类完全不同的昆虫血肉。 “真的相信了?” 希寒笑得灿烂,看着手术刀下不断发出惨叫的收容物,歪着头的样子看上去无比友善。 与往常一样温和的笑容。 在此时却显得分外可怖。 看着239的惨状,周围原本还动摇的研究员们也感同身受般颤了颤,脸色苍白。 “会说人话的怪物确实很少见,但不还是怪物吗?” 希寒认真地弯下腰,与239因为痛苦而大睁着的眼珠对视。 看着239难掩恐惧,战栗到近乎休克的模样,他笑得停不下来。 “太有趣了,实在太有趣了!” 希寒被逗得不行,目光又看向了239旁边的爱人252。 俊俏的眉眼弯起,笑容依然温和,琥珀色眼珠却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 “怪物永远都是怪物,唯一的命运就是被杀掉。” “不是吗?” 希寒直起身,笑着反问旁边满脸震惊的段安。 似乎这才是最正常的事情。 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酒疏看着原著,眨了眨眼。 这段里的两只收容物当时虽然无辜,但是在第二部里也确实为了生存问题吃过人,人类与怪物终究是无法完全共存的。 希寒对怪物吃人的顾虑在第二部中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只是到那时,连他自己也是怪物了。 言归正传,希寒对于怪物的厌恶是显而易见的,原著中类似的情节还有不少,大多都是希寒通过种种手段折磨收容物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先给对方逃生的希望,再亲自将其碾碎。 希寒最大的兴趣似乎就是看到怪物露出无比痛苦的模样。 这种性格确实很扭曲,恶趣味。 尤其是当酒疏现在同样是怪物身份的时候。 不过也正因如此,第二部中变成怪物的时候,希寒才会显得无比疯狂,疯狂到近乎可悲。 叮—— 突然,房间外的铃声打断了酒疏的思考。 他抬头,看到房间里负责投放食物的地方多了一个托盘。 酒疏起身,走到托盘旁边,掀开盖子,看着盘子正中央还在鲜活跳动着的球状心脏。 黑色发丝在瓷白的脸庞上散落,显出漆黑漂亮的瞳仁。 半晌,酒疏才将盖子重新盖上。 是来吓唬人的吗? 酒疏猜测道。 虽然他并没有被吓到就是了。 将托盘放到一边,酒疏又开始研究原著。 而此时的基地深处,大型会议室内。 希寒正有些出神地想着自己命人送去的心脏。 301号会不会被那颗心脏吓到。 虽然挺想看到它脸上的其他表情的,但是那个看上去无比脆弱的收容物大概会被吓得不轻吧。 要是被吓出病来该怎么办。 “……”希寒正在把玩钢笔的手指顿住,缓缓地用力,直至用力到指尖泛白。 不对,怪物即使被吓到也不关他的事情。 无关紧要。 希寒表情有些难看地垂下头,将心中那些奇怪的念头强行压了下去。 “……最近的收容物都有些奇怪,有许多都拥有与人类沟通的能力,我的建议是暂时对他们进行保守型的研究,至少不能再随意解剖了。” 会议室内,其他人正在演讲。 一个一向心肠比较软的主管杰克接着补充道:“要以一种更加人道的方式去对待它们。” 说着,他还特意看了希寒一眼。 希寒是这座基地里最喜欢解剖收容物的主管了,虽然其他主管对待收容物的方式也很残暴,但解剖的数量远远不及希寒。 希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苍白的俊美脸庞在会议室的冷光下显得更加冷血。 “更加人道?” 希寒托着腮,玩味似的说道:“杰克博士是把它们当做人类了吗?” “它们现在能与人类沟通,虽然不是人类,但是任何有同理心的存在都该对它们感到同情。” “……同情?” 希寒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真的这么同情的话,那么不如杰克博士亲自与它们面对面独处一段时间,看它们会不会对你有同理心。” 众所周知,现在这批收容物虽然比以前的更加像是人类了,但是同样是不受控制的。 时不时便会发生攻击研究人员的事件。 有时候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收容物给啃噬掉。 今年已经发生了好几起类似事故了。 “你!我这只是提议,请不要这么偏激。”杰克博士有些不满。 “难道你在面对一个与人类外表差不多的收容物时,连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吗?” 听着杰克语气严肃的质问,希寒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阴沉起来,不过随即又露出了笑容,语气寻常:“当然不会。” 希寒笑弯了眉眼,笑意中隐约带着血腥味:“我只会想要将它们更加细致地解剖掉,研究它们与人类的不同之处。” 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对付那些不断进化的怪物,维护人类的利益。 是的,仅此而已。 那些所谓的心疼,恐慌,不过是一时的错觉而已。 真的当真的话就太愚蠢了。 “哼!那是你太冷血了。”杰克似乎被噎了一下,对此确实无力反驳,毕竟这是对人类来说最有利的观点。 只能落下一句狠话,然后就坐回了座位上。 不再理会希寒这个众所周知的科研疯子。 这个满脑子只有解剖的疯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人类的同理心。 希寒瞥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继续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手指间的钢笔。 似乎这样就能将刚才那些突然冒出来的画面彻底掩埋。 无论是301号抬眼看向监控的样子,在液体中微微歪头的脸庞。 还是——鲜红唇瓣勾起来的样子。 “……” 咔擦——钢笔不小心折断了。 旁边的研究主管惊悚地看了希寒一眼。 暗自惊叹,刚才希寒外表看不出来什么,还以为对杰克那番话没什么反应呢。 没想到实则气得不轻。 连钢笔都气得掰折了。 希寒没有理会身旁人的想法。 他低着头,柔软的黑色长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了他苍白的脸庞,只能看到他孩子般幼稚地把玩钢笔的样子。 苍白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钢笔在指节间转动。 似乎根本不在意这支钢笔已经被自己掰折了。 就这样沉默到了会议结束。 希寒顺着散会的人流离开了会议室,看着走廊屏幕上模拟出的外界花草,表情很无聊的样子。 想了想,他打开平板,想要看看301号现在在做什么。 但想起之前自己送去的心脏,指尖又停住了,竟有些不敢点开。 不知过了多久,指尖才终于下落,点开了301号收容房间的监控。 画面中,依然是大片纯白色的空间。 301号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上,疲惫般蜷缩着,只露出膝盖上的半张侧脸。 漂亮的眼睛紧闭着,连红润的唇瓣也暗淡了许多。 看样子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不然不会显得如此萎靡不振。 “……” 希寒站在原地,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扩大,良久才垂下了眸子。 “啧。” 好半天,他才有些烦躁地关闭了平板,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悠然自得。 一定是因为还没有解剖过瘾,所以才会这么焦躁的。 希寒停住脚步,如此想着。 所以他准备继续去解剖。 无论是哪个收容物都好,只要能让他现在不正常的心情暂时平静下来就好了。 希寒揉了揉自己抽痛不已的太阳穴,脸色不太好看地走在走廊上,让周边路过的研究员们愈发胆战心惊。 还从没见过希寒连笑容都没了的样子,看上去还真的有些吓人。 “博士?您又要解剖收容物?” 助手还没忙完275号的事情,这会儿一听希寒的意思,顿时愁眉苦脸。 “可是现在您名下的收容物只剩下五只了……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助手在看到希寒脸色的那一刻就瞬间一个激灵,十分识时务地点头哈腰,小跑着去安排了。 希寒琥珀色的眼珠在不笑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冰冷。 尤其是那恹恹瞥过来的样子,震慑力十足。 他厌烦地看着手中的平板,走入了附近的实验室。 今天新来的研究员段安正在实验室里熟悉环境,看到希寒进来后连忙跟着前辈一起恭敬地向希寒问好。 希寒没有理会他们,目光从实验室里原本只是来检测身体的收容物330身上扫过。 “不用选了,就它了。” 那么多颗眼珠子,跟275号真像。 同样很让人反感。 “啊这……是。”助手整张脸都愁的皱起来了。 这可是一个正在研究中的收容物,现在就解剖掉,比275号还要让人遗憾,因为那意味着之前的研究数据全都要报废了。 极其浪费研究资源。 可是他一个小小的助手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认命。 很快,330就被放到了手术台上。 外表毛茸茸的330是一只有着犬科外表的收容物,只是下半身长着人类的脚掌,看上去有些诡异。 头部也有着整齐排列的九颗眼睛,每一颗眼珠都显得水灵灵的。 虽然不同于常见的生物,是个典型的怪物,但依然显得很可爱。 段安欲言又止,有些不忍看到330被解剖。 但他只是个新来的研究人员,在希寒这个位高权重的研究主管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希寒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手中的手术刀在灯光下显出锋利的光芒。 330惊恐地看着手术刀,每一颗眼珠都溢出了泪水,犬类一样的嘴巴里更是发出了人类婴孩一样的抽泣声。 这一切都在挑战着段安敏感的神经。 虽然这个收容物并不像是人类,但是它的眼睛里充满了与人类一样的恐惧。 段安彻底忍不住了。 他在希寒下刀之前出声:“希博士,它,330好像还没到被解剖的地步吧。” 希寒手中的手术刀顿住,冰凉的眼珠看向了段安。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此时面无表情,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段安被这目光吓得迟疑了一下,努力鼓起勇气,接着说道:“我看过资料了,它还有研究价值。” 段安想要以此来让希寒停下解剖。 “……你在同情330?” 在片刻的沉寂后,希寒似乎看透了段安的小心思,轻描淡写地询问道。 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是的,至少现在330的罪孽并没有到被解剖的地步。” 段安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说出真心话。 他相信只要是有着同理心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呵。” 希寒突然笑出了声。 温和的笑容驱散了他脸上的冰冷。 段安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希寒这笑容的意思。 只能往好的方向猜测是希寒同意了自己的念头。 但下一刻,希寒慢慢靠近了他,琥珀色的眼珠俯视着他,显得无比冰冷。 骨节分明的手指扯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勒得几乎要无法呼吸。 显然与他猜测的意思截然相反。 “同情它?那谁来同情那些被杀死的人类呢?” “你有亲眼目睹过战场上那些被啃噬到腹腔空荡荡,却依然有着意识的士兵吗?” “同情被怪物咬住身体,一寸寸嚼碎骨头,从大腿一直到上半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进入怪物嘴巴里的民众吗?” “还有被怪物蛊惑后亲手杀掉妻子和孩子,清醒后痛苦到想要自杀,却被怪物故意吞掉四肢,只能在地上爬行的男人。” “被撕破了脸皮,一辈子只能戴着面具的小孩子,失去了眼睛的老妇人……” “……这些人你都亲眼看过吗?你同情他们吗?” “还是说你只是虚伪地同情着这些有着美丽伪装的怪物?只是因为他们有着漂亮的皮囊?” “人类于你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希寒的眼珠与段安颤抖的瞳孔对视。 声音低沉,带着希寒特有的磁性嗓音。 明明不算高亢的语气,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只是这段话说到最后,不知是在对着段安说着,还是对自己说着。 希寒的眼前仿佛闪过那个拥有着美丽皮囊的301号。 他收紧了拎着段安衣领的手掌,苍白的手背处显出青筋。 是的,仅仅只是因为它虚伪的美丽外表而已,根本不是真正的爱。 不是。 希寒在心中不断否认着。 可否认的越多,心中不知名的情愫也压抑的越多,直至最后必然会如同火山岩浆一般,难以纾解。 但至少在掩埋了之后,他心中的挣扎和纠结消散了许多。 段安没有发现希寒这片刻的异常。 面对着气势骇人的希寒,他恐惧得睁大了眼睛,半晌才嗫喏着,声线颤抖:“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人类与怪物的战争早已结束了。 那些曾经历过灾难的人们和现在新生的一代,已经不同了。 那些人类的死亡和哭嚎早已远去,段安只能从纪录片中窥见过去的影子,却远没有亲眼目睹怪物们的痛苦来的真切。 “……” 希寒的眼珠中头一次对人类有了杀意,不过片刻就消逝了。 他松开手,任由段安摔倒在地上。 神情冷漠。 “看来你的大脑还没发育完全。”希寒语气讽刺地说完,便回到了解剖台前,继续自己的解剖。 随着他的手术刀划下,露出了330内部藏着的锋利牙齿。 足以将人类绞成碎肉。 而事实上,它曾经也确实如此做过,那人的惨叫声至今仍留在希寒耳边。 没了段安的聒噪后,解剖的过程很顺利。 希寒很快就完成了解剖,心情也比之前好了一些。 他解剖完后就不管了,直接离开了一片寂静的实验室,完全不在意被自己刚才举动吓得不轻的段安。 助手只能摇了摇头,继续上前收拾烂摊子,同时劝段安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年轻人有同情心是好事,但也要用对地方。” 显然助手也是站在希寒这一方的。 听着这番话,段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没有回应,转身也离开了此处。 他受不了这些没有同情心的同事了。httpδ:Ъiqikunēt 助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叹气,只好继续处理残骸。 然后,在一切处理完成之后,他看着330被剖出来的心脏,陷入苦恼。 虽然博士没有安排,但应该还是照旧送去吓唬301号吧。 作为希寒身旁的得力助手,助手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希寒的,觉得自己这样做应该没错。 便将这颗心脏也送了过去。 另一边,希寒烦躁的情绪好了许多后,又开始忍不住想要打开监控了。 他现在已经基本把自己说服好了,只是因为被蛊惑了所以才有些动摇而已,这并不妨碍他继续研究301号。 现在301号应该缓过来了吧。 不是在意它,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的试验品怎么样了。 希寒如此想着,打开了监控,看到画面里黑色长发的301号精神果然好多了。 它正在房间里随意走动。 来回迈步的动作有些可爱。 希寒看着酒疏,有些出神,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之前确实是有点过分了,说不定301号现在心中已经开始记恨他了。 想到这里,希寒不知为何,心脏有些抽痛,他皱起了眉。 算了,这个收容物这么脆弱,以后还是小心对待好了。 然而下一刻,希寒就看到301号走到门边,拿起了一个餐盘。 里面是又一颗心脏。 餐盘上面甚至还刻着希寒实验室特有的徽章符号。 “……!” 第 92 章 4.5《收容物》(二合一) 没事,301号应该不会知道是他。 这不是他的命令。 至少这颗心脏不是。 所以,301号应该不会讨厌他的。 希寒看着平板上的监控画面,有些紧张似的,在心中如此重复。 放在平板上的手指也绷紧了,指尖泛白。 但事与愿违,事情并没有向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画面中,301号垂眸看了餐盘上的心脏许久。 细白的手指伸出,触碰那颗血淋淋的心脏。 血液染红了他的指尖。筆趣庫 浓密的黑色发丝遮盖着他的脸庞,希寒只能看到他微微抿紧的唇瓣。 柔软鲜红。 半晌,301号才抬起了头。 似乎知道有人正在观察自己一样,看向了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精致的眉眼依然美丽得让希寒有些失神。 即使再怎么抗拒301号对自己的影响力,希寒也无法去否认301号的美丽。 但不同于之前的温和,现在这张美丽的脸庞上没有太多表情,眼睛也显得冰冷。 就好像是在仇恨着此时窥伺着自己的人类。 仇恨着希寒。 “……” 希寒沉默下来。 目光依然在看着平板,手指却不自知地猛地用力,几乎要将屏幕按压出裂缝。 很快,301号收回了目光。 它将餐盘丢弃到一旁,连同那颗心脏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就又坐回了房间角落,蜷缩起来,像是要休息了。 虽然它没有再抬头,但希寒却能感觉到刚才那冰冷憎恶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眼前回放,一遍又一遍。 每回放一次都会有一种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慌乱和苦涩感随之扩散。 让希寒头一次有种心脏被撕裂一样的痛楚。 咔擦—— 在手指失控的力道下,屏幕彻底碎裂了。 监控画面也在闪烁了几下后陷入黑屏。 低下头,希寒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手心愈发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情绪该如何形容。 又该如何弥补。 “博士,一切都处理好了,下午的手术要为您提前安排吗?” 就在希寒站在走廊处垂头目光怔忪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助手谄媚的声音。 他已经处理好了希寒的所有吩咐,包括刚才送一颗心脏给301号的事情。 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些了。 看在他这么能干的份上,希寒博士应该能原谅他之前的那些冒昧建议了。 然而,当助手矜持地向希寒表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微不足道,只要希寒博士能满意就好的时候,希寒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如助手想象中那样好。 也并未像往常一样露出稍微温和些的赞赏表情。 “……你说,刚才的心脏是你送去的?” 希寒的声音很轻,要不是助手听力比较好,几乎要听不见了。 “啊,是啊。”助手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就是您刚才解剖的330,所有内脏都按照惯例处理了,心脏也是。” 助手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只好更加小心地回答着。 “有、有什么不对吗?” 助手看着面前沉默不说话的博士,头上直冒冷汗。 希寒高大的身形在此时的助手看来极具压迫感,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下一刻就看到希寒微微侧过脸,露出轮廓俊美的侧脸。 琥珀色的眼珠在狭长凤眸中显得冷冰冰的。 眼底仿佛压抑着深沉的风暴。 让助手瞬间不寒而栗。 甚至觉得比希寒往常面对收容物时的目光还要阴冷。 助手真的快哭了。 他双腿抖如筛糠,真害怕希寒下一刻就掏出一把手术刀来结果了自己。 好在希寒对于人类终究是宽容许多的,他并未有偏激的举动,只是冷冷看了助手许久。 直至助手脸色煞白才出声:“把平板给我。” 助手将自己的平板双手奉上,然后才劫后余生般看到希寒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自己。 头一次觉得以前跟笑面虎似的希寒如此和蔼可亲。 以前经常有员工私下里吐槽希寒老是笑容满面的,看上去总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阴森感。 助手当时也吐槽过,总觉得希寒的笑容不及眼底,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现在却发现,还是带着笑比较好,毕竟希寒不苟言笑的样子实在可怕太多了。 可怕到他怀疑自己今晚会做噩梦的程度。 此时走远了的希寒并未理睬助手的种种想法。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平板,在登陆了自己的账号之后,看着301号房间的监控按钮。 迟迟不敢打开。 琥珀色的瞳孔带着不自知的颤抖,代表着他此时内心仍未散去的情绪波动。 他害怕看到301号再次露出那种眼神。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研究人员,他这种恐惧简直称得上是滑稽,居然会害怕自己的试验品。 可事实就是如此。 希寒停顿了许久,终究也没能打开监控画面。 最后只能面无表情地收起平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最近一向很忙碌,很少会在白天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但此时混乱的情绪确实让他的精神感到无比疲惫。 太阳穴的抽痛感也在加剧。 不过这一切都比不过胸膛中心脏不断撕裂般的痛楚。 “……” 放下手中的平板,希寒眉头皱紧,原本解剖后的愉快心情全部消散,此时眼前只有不断回放的那个眼神。 饱含着厌恶。 人的记忆是会欺骗自己的,越是不想看见,就越是会在记忆中加深。 所以希寒的记忆画面中,301号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憎恶了,直至最后充满了深深的怨毒情绪。 完全没有了反应实验时,面对275号的温柔笑容。 在301号眼中,他确实比不上275号。 可这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他只是个研究人员而已,何必理睬一个收容物如何看待自己。 希寒在心中对自己如此说着。 却仿佛自欺欺人一般,根本无法缓解此时的无措和懊悔。 要是没有将心脏送过去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被厌恶了。 或许现在去道歉的话,还可以得到原谅。 “……” 昏暗的房间内,希寒垂着头,黑色长发披散下来,将他苍白的脸庞显得近乎死白,他睁大了眼睛,指尖撕裂了掌心的皮肉。 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产生这种想法。 懦弱可悲,对一个收容物摇尾乞怜。 可如果真的可以得到原谅…… “……” 深呼吸,希寒将自己可笑的想法收敛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该休息了。 休息过后应该就不会这么精神错乱了。 躺在床铺上,希寒强制要求自己闭上了眼,努力将大脑中的这些念头压了下去。 身为一个研究员,哪怕只是身为研究员的职业素养,他也不该有任何屈服的念头。 更何况他还在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奋斗,怎么能就此对一个收容物臣服。 收容房间内,酒疏百无聊赖地托着腮,靠在墙壁上查看原著。 刚才又送来一颗心脏。 简直就像恶作剧。 酒疏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了。 目前为止,他们还没亲自面对面相处过,但酒疏能感觉到他一直在通过监控窥伺。 只能通过原著内容揣测他此时的心情。 大概是在不断重复着纠结吧。 酒疏敛眉,看向《收容物》的第二部。 毕竟即使在变成了怪物之后,希寒也只是变得愈发憎恶怪物了,并未因为自己身份的转换而变得宽容。 从他诞生之后,记忆一片空白,如同初生婴儿的希寒便在战场上目睹了怪物撕裂人体,狞笑着吞吃人类的肢体。 怪物们残暴的举止哪怕对一个成年人类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更不用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 他本就因为001的影响而对怪物们充满了憎恶,在目睹了人类凄厉惨叫着死在怪物手中的画面后更是连性格都变得扭曲起来。 他的整个人生都充斥着对于怪物的厌恶,如果将其抹去,那他的整个人格都会变得不完整。 这也是他在第二部中逐渐疯狂的原因。 在第二部中,逐渐揭露了大灾变的真相。 全都是人类的贪婪造就了这一切灾难。 001一直沉睡着,从未醒来过,但上世纪的某天,人类发现了祂的存在,并企图研究神明,以获取更多利益。 实验过程中的失误造成了001的气息泄露出去,引发了大灾变,并在之后产生了连绵二十多年不绝的怪物。 包括希寒在内的那些受到影响的人类也因此诞生,就像是001在弥补气息泄露造成的损失。 但是人类的贪婪导致灾难继续扩散。 这些受到影响的人类最终全都死在了上层的实验中,唯一的成功试验品希寒也成为了一个疯狂的怪物。https:ЪiqikuΠet 他憎恶着所有怪物,包括他自己,于是便利用在实验中获得的能力打算操控所有怪物走向灭亡。 好在最后被男主段安阻止了,希寒在第二部中的死去更加悲惨,也更加疯狂。 再没有了第一部中的愉快。 他的死亡是在对段安的万众欢呼中落幕的,邪恶的反派死在了英雄的手下,再完美不过的结局了。 酒疏翻到了第二部中,希寒死亡的片段。 【希寒正在利用自己的能力操控整座城市的怪物,他要带着这些怪物前往位于城市正中心的空洞。 001所在的位置。 只有这样,怪物们才能回归最初的虚无。 因为它们本就不该存在。 “你简直是疯了!” 段安看着希寒琥珀色的眼睛,神情痛恨。 希寒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这座城市是专门为了人与怪物更好地相处在一起而建立的,即使你现在变成了怪物也可以在这里享受从未有过的和平。” “可你看看你究竟在做什么!你毁了这一切,毁了和平的希望!” 段安回想起最近一年来国际舆论方面对怪物的口诛笔伐,本想要借用这座城市的成功来说服那些盲目排外的人们。 可现在,全都被希寒给毁掉了。 段安只能暗恨自己的天真。 他曾天真地以为变成怪物后的希寒看开了,所以没有管束被救出实验室的希寒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却造就了现在这样的恶果。 “……” 希寒被鳞片覆盖了半张脸,恹恹地看了段安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吗?” “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些脑满肠肥的上层能制造很多人类改造而成的怪物吧!” “真可怜,现在还以为怪物们都是无辜的,可如果它们根本就是在欺骗你呢?” “从来没有什么改造,有的只是怪物们的自我进化。” “你难道以为它们吃了那么多人肉都是白吃的吗?它们在变得越来越像人类,却拥有比人类更加完美的体魄和智力……” “还有同样的贪婪,对人肉的贪婪。” 希寒的笑声阴恻恻的。 满是漆黑鳞片的狰狞脸庞依稀还能看到曾经的俊美轮廓,声音却已经被毁得嘶哑不堪。 段安强忍着愤怒,斥责希寒的污蔑:“它们已经不再吃人肉了,每一个有人性的怪物都在努力变得更好,你却还在故步自封,沉浸在过往的仇恨中不能自拔!” 段安不会轻易相信希寒的胡言乱语,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年来他所看到的那些善良的怪物们都不是假的。 希寒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似乎讽刺着他的愚蠢,垂眸看着大厦之下那些整齐朝着市中心走去的怪物们。 每一个怪物的眼睛都是琥珀色的,表情空洞,像是没了灵魂一样。 只能按照希寒的命令一步步朝着市中心的空洞走去。 这是希寒唯一感谢实验室的地方,让他有了能够操控怪物的能力。 即使变成了怪物也没关系,他只是想要为了人类做最后力所能及的事情。 “承认吧,希寒。” “你并不是真的那么高尚的,你只是想要得到一个消灭怪物的虚名,想要得到内心的慰藉,因为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段安的声音逐渐冷静了下来。 “可是你只是一厢情愿罢了,我们并不想要这些。” “人类不需要你!” “与无辜的怪物们相比,你才是那个真正让人类恐惧的怪物!” 段安的声嘶力竭让希寒皱紧了眉头,他转头,刚想嘲讽段安的愚蠢,下一刻却看到段安身后露出的摄像头。 正在向整个新都市播送画面。 显然刚才的一切都被播送出去了,包括之前段安揭穿希寒阴谋诡计的画面。 “这些抗议的人们才是我们真正的想法!” 房间内展开了巨大的屏幕,每一面上都有着满脸厌恶的民众,在街道上簇拥着,每一个都在叫喊着:“希寒!去死!” “希寒!该死!” 希寒放大的瞳孔映出了这些曾经的同类们。 他们狰狞的面孔与他记忆中战场上的怪物们混杂到一起,几乎分不清了。 最后,他手指颤抖着,遮挡住了自己丑陋的脸庞:“不,别看我……” 如段安所想,希寒最害怕被人类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怪物,因为他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一直是人类。 他的计划成功了。 虽然希寒的能力近乎无解,但他脆弱的精神就是最大的突破口。 “放了那些怪物!” 段安看着精神受到冲击后神情脆弱的希寒,声音冰冷。 话音落下,大厦之下被操控的怪物们变得有些东倒西歪的,像是希寒已经力竭,无法继续操控它们了。 趁着希寒虚弱的空隙,段安举起了手中的枪,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在玻璃碎裂的巨响中,希寒摔出了房间。 从十几层的大厦坠落,重重摔落。 鲜血从他的口腔内涌出,睁大的眼珠瞳孔慢慢扩散,只能听到他最后气息微弱模糊的字句。 “不……需要我。” 他从来都不被需要。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希寒没了气息。 摔碎的骨骼和内脏让这个邪恶的科学家终于体会到了曾经被他解剖的怪物们的痛苦。】 原著中的希寒就此结束了一生,之后就是人类与怪物们冰释前嫌了。 双方都发现之前的一切矛盾只是希寒在暗中作乱。 用各种手段来诱导人类恐惧怪物、怪物排斥人类。 现在终于可以和平共处了。 只是在小说结尾,描述着街头走过琥珀色眼睛的人类。 怪物们也开心地拥抱着附近的人们,嘴角却在不经意间流下涎水。 一个意味深长的结局。 酒疏收起系统面板,抬眼看着房间内纯白的墙面。 目光从刚才被自己扔掉的餐盘上扫过,他托着腮,叹息了一声。 稍微有些寂寞。 虽然以前没少被系统关禁闭,但是可能是最近几个世界被宠坏了,只是这几天的孤独就让他感到有些不适应了。ъiqiku 尤其是这样纯白色的房间,总会让他想起故乡,有点想家了。 “……” 不如想办法离开吧,反正离剧情节点到来的时间还有很长。 酒疏本来也是想要等到男主段安搞事情的时候浑水摸鱼一番的。 只要将爆炸中的惩戒对象捞出来就行了。 只要不变成怪物,后续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至于爱不爱的。 酒疏垂眸看着自己指尖残留的血痕,唇角抿起。 这个世界应该还需要很长时间来纠结,其实不需要太急切。 离得远一些说不定更好。 让他自己想开点。 不是因为对这些恶作剧生气了,而是综合考虑确实距离产生美感。 酒疏擦拭掉指尖的痕迹,如此想道。 啪嗒—— 有水珠从通风管道里渗漏了下来。 酒疏看着地面上透明的水渍,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通风管道。 通风管道的栅栏缝隙里,依稀可以看到一团透明凝胶状的生物,在不断渗水。 淅淅沥沥——且水渍越渗越多。 酒疏沉默了一下,看着这团凝胶状物质缓缓从天花板上流淌下来,直至最后摔到地上,发出啪叽的声音。 啪嗒——透明凝胶在一边渗水一边往酒疏的方向蠕动,身上还挂着一个扎入身体的身份牌。 酒疏手指拿起身份牌,看到上面写着175号。 拥有能力:读心。 危险等级:e 上面甚至还印着它的照片,一团蓝色凝胶物质。 现在却变成了透明色。 不,应该说是透明琥珀色,并非完全透明。 “……”酒疏表情微妙地看着175用软趴趴的身体触碰自己的手指,湿哒哒的触感。 不时还发出嘤嘤的声音。 这块身份牌好像是解剖前必备的,看来是在解剖前跑出来的。 被精神力附体了吗? 怎么傻乎乎的。 酒疏将175号拎起来,看着它跟花洒一样漏水,有些失笑。 他想起了第二个世界的诺曼。 外表有些相似。 “你在跟我说话吗?” “嘤嘤——” “听不懂。” 酒疏轻笑了一下,声音柔软。 “嘤嘤——”175号继续发出低低的声音,真的像是在与酒疏对话一样。 酒疏都有些摸不准他究竟有没有被希寒控制了。 希寒本人应该是个对怪物格外阴鸷的人才对,即使真的动了心,也不该这么快就表现出如此黏人的姿态。 啪叽——酒疏将黏在自己锁骨上的175号撕下来,如此想道。 “偷跑出来的吗?算了,先待在这里吧,免得被发现了。” 酒疏想了想,将175号黏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用衣袖遮盖,免得被监控发现。 刚才的通风口刚好在监控死角,175号应该没有被发现。 只是175号时不时往上爬动,让酒疏略微困扰。 哗啦啦——拧了把湿溜溜的衣袖,酒疏无奈地将175号抱在了怀里。 “好了,别哭了。” 嘤嘤—— 酒疏依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它的急切,便点了点头,柔声道:“好。” “我答应你。” 然后,175号安静多了,软绵绵地依偎在酒疏怀中,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样。 酒疏也被传染了睡意,揉了揉它湿哒哒的表面,闭上了眼睛。 虽然这里没有床铺,只能依靠着墙壁,但至少很安静。 酒疏很快就睡了过去。 而在酒疏睡去后不久,175号也慢慢恢复了原本的蓝色,气息也变得消沉,害怕似的从酒疏怀中爬走,回到了通风管道里。 与此同时,房间内休息的希寒也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恍惚地坐起身,皱起了眉头。 他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听到301号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然后他拉住了301号的手,甚至还流泪了,以为是自己之前的做法惹他生气了,边哭边道歉。 直到301号答应他不再离开,才停止了哭泣。 “……” 真是个毫无逻辑的梦。 301号怎么会离开呢。 它会永远留在这里。 留在他身边。 刚睡醒的希寒如此想着,眉眼间带着自己都不知晓的病态占有欲。 第 93 章 4.6《收容物》(二合一) 不,不对。 301号只是个收容物而已。 它最终会被解剖的,不可能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希寒眉头紧皱,神色阴沉。 301号的宿命只有死亡。 希寒眼前浮现出301号死亡时会有的模样。 惨白,冰冷。 尤其是当手术刀划过301号白皙的胸膛时,血线缓缓蔓延,直至流尽它体内最后的血液。 死寂无光的瞳仁不再有任何情绪。 也再不会露出当初的笑容了。 “……” 房间内,希寒垂眸,看着自己发颤的手指。 握着手术刀从未颤抖过的手指现在只是想象301号死在自己手术刀下的画面而已,就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了。 心情也比梦中面对301号要离开自己的时候更加难过。 作为人类而言,这种表现毫无疑问是对收容物的屈服。 是绝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将颤抖的手指缓缓收紧,直至最后合拢成拳,希寒良久都没有说话。 在阴暗的房间里,只能看到他眼眸明暗不定的样子。 不能继续下去了。 至少不能继续沉沦下去了。 可是……隔着监控或许还可以看一看它。 不是因为其他。 只是想要确定301号是否真的离开了。 或许刚才梦中的恐慌感还未散去,希寒的心脏跳动着,让他下意识地拿起了旁边的平板。 手指犹豫了片刻后,打开了监控画面。 然后他看到了在纯白色房间内,蜷缩成一团的301号。 漆黑柔顺的发丝绸缎一般散落,将它映衬得愈发瘦弱美丽。 瓷白的脸颊上是紧闭的眼眸。 每一个画面都美得让人无可挑剔。 在刚才那个诡异的梦中,他还看见了301号的笑容,温柔动人。 只对他一人笑着。 他能感觉到301号温热的指尖,柔软的肌肤,他们亲密无间地拥抱在一起。 就像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 怔怔地看着监控,希寒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笑容,不过转瞬即逝。 他的神色很快暗了下来。 作为一个解剖了无数怪物的科学家,他从有意识起就在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而奋斗。 对希寒来说,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将所有怪物都消灭掉。 而现在,他却对一个收容物如此沉迷。 甚至无法接受它的死亡。 即使再怎么否认,希寒也明白自己现在这种情况是极其不正常的。 希寒已经有些不认识自己了,现在的他与曾经对怪物们漠然的他判若两人。 但他控制不住。 按照他以往的性格,面对一个可以影响自己至此的收容物,他应该立刻将其解剖处理掉的。 因为那意味着它随时可以威胁到更多精神力不如他的人类,为人类带去更大的灾难。 但现在,希寒根本无法下定决心。 他变得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琥珀色的眼珠中罕见地流露出挣扎,最终也只是关闭了监控画面。ъiqiku 房间里又回到了最初的寂静无声。 只有希寒挺直的脊背有些颓丧似的佝偻了起来,手掌覆盖着苍白的脸庞,遮掩住了那些挣扎到近乎茫然的情绪。 背叛人类的负罪感和心中压抑的炙热情绪交错在一起,难以分离。 而基地里, 已经准备睡觉的助手很快就接到了来自希寒的通讯。 助手看了看此时的时间,凌晨一点钟。 他痛苦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发现希寒是要让他给301号换一个房间。 理由是现在的房间不方便实验。 “换一间家具齐全的房间吧,就之前199住的地方。” 希寒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心血来潮,像是突发奇想,完全听不出刚才还在沉浸于自己复杂的心理斗争。 199是一个极具研究价值的类人型收容物,喜欢住在舒适的房间里。 为了方便研究,基地方面特意给它制造了一个精致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房间。 “可是、199还在房间里啊?”助手有点懵了。 他险些怀疑是自己记错了,可调看记录之后发现199确实还活着。 “明天就会死掉了。” 隔着手机话筒,希寒的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 助手听出了希寒的意思,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而希寒毫不在意,只是慢条斯理地反问道:“需要多久才能换完房间?” 他只是在挣扎的过程中突然想起来,刚才监控里的301号睡得不太舒服。 这不是对收容物的屈服。 只是他为了以后更好地进行实验罢了。 他一向是个兢兢业业的研究人员,让每一个实验都尽善尽美是很正常的事情。 以及,睡得好一些,301号就不会想要逃跑了。 显然,刚才的梦给希寒留下了些许不安。 “大概还要两个小时。”助手困得不行,但还是强撑着给了答复。 这会儿基地里很少有人还在值班。 加上301号是个危险等级很高的收容物,转移房间的过程中需要注射抑制因子,比较麻烦,人手严重不足。 “不用注射抑制因子。”希寒的声音有些冰凉。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给301号注射抑制因子。” 抑制因子能够抑制收容物的能力,但对于收容物来说,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它还在睡觉,一会儿换房间不要打扰到它。” 希寒继续补充道。 助手彻底茫然了。 不注射抑制因子,也不能打扰它,那怎么换房间。 希寒似乎也觉得助手的能力做不到这种高难度的事情,顿了顿后,才道:“算了,我来负责把301号带过去,你去把199处理掉。” 助手沉痛地点头应是,觉得自己这份工作大概是干不长了。 接连三次处理掉还有研究价值的收容物,希寒博士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挂了电话后,助手就赶紧去199号的房间准备更换房间的事宜了。 而此时,希寒也准备去301号的房间将它带出来。 作为一个受到301号蛊惑的人类研究人员,他应该与它保持距离的。 直到能力消退才能考虑接近。 不然第二实验基地精神失常的克莱尔博士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但是现在是特殊情况,找不到人来帮301号更换房间。 只有他可以。 这样想着,希寒起身,走到盥洗室里洗漱。 抬头看着自己苍白面孔上滑落的水珠,还有自己肩颈上散乱的黑色长发。 他顿了顿,抬手将一头披散的长发梳拢起来,显得干净利落了许多。 他很少会将头发扎起来,一般都是做实验的时候预防被鲜血弄脏头发才会这么做的。 整理好头发后,希寒换上一身高级研究员特制的白色制服,收腰的腰带也扣上了,尽可能显得更加温和得体。 最后看着镜子里精心打扮的自己,他愣了下,原本还带着些许期待的脸色收敛了起来,有些郁色。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去见心上人前不知所措的少年人。 而不是一个严肃认真的科研人员。 希寒的掌心又被自己掐出了血痕。 片刻后才伸出手,想要将发绳取下来。 但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取下来。biqikμnět 他离开了房间,前往301号所在的收容区域。 他这副打扮不是因为301号,只是想要稍微打扮一下罢了。 并没有期待着301号能对自己这副打扮心生好感,毕竟他根本没打算打扰301号休息。 走在走廊里,希寒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敛下了眸中的复杂情绪。 很快就来到了301号的房间外,希寒通过身份认证后就进入了房间。 脚步尽可能地放的很轻。 房间内,酒疏还在睡着。 他双手抱膝,雪白的手腕在黑色发丝间若隐若现。 希寒这是第一次与301号面对面。 不同于之前隔着培养皿罐子的那次见面,这次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隔了。 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找好的种种借口在见到酒疏的那一刻,突然就全都忘却了。 他琥珀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酒疏露出来的半张侧脸。 酒疏平稳的呼吸声在房间里依稀可闻,直到胸膛里的心跳声将这呼吸声彻底压过去,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收回视线,不再看向酒疏。 他这次的工作只是要送酒疏去往另一个房间而已,与其他情绪无关。 希寒走到酒疏身旁,单膝跪下,手掌触碰到了他温润的肌肤。 抱起酒疏时,他的动作很轻柔,轻柔到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曾经的希寒对待怪物是毫不留情的,即使只是收敛过后的力气也会将那些怪物折磨得死去活来。 连他都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有温柔抱住怪物的一天。 哪怕是昨天有人对希寒这么说,他也只会讽刺那人的白日做梦。 因为他永远不会原谅怪物。 但是现在,似乎一切都变了。 希寒看着怀中的收容物,依然沉睡着,睡颜沉静美丽,每次都会让他移不开眼睛。 301号很轻,明明是个高挑的男性身体,腰肢却细的不可思议,随着被抱起来的动作露出的锁骨也骨节分明。 浑身都柔软到让人舍不得放开。 每一寸肌理都仿佛散发着香味,让人迷醉。 怪不得会是一个被标记为a级的危险收容物。 即使安静睡着的样子也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希寒垂眸,如此想着,向着房间外走去。 199号的房间就在旁边不远的地方,按理说很快就会到。 希寒却走的有些慢。 他时不时会低头看酒疏一眼,直到确认他没有醒来之后才会继续往前走。 酒疏的身体完全被抱在希寒怀中,纤细的脚踝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 瓷白的皮肤上能看清血管蜿蜒的痕迹。 一切都与人类没什么不同。 希寒想起了白天那个愚蠢的新研究员段安所说的猜测。 怪物是人类变的。 这个让他嗤之以鼻的想法,现在却突然让他想要继续探究下去了。 即使他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人类与怪物之间的生理构造截然不同,外表的相似根本无法说明什么。 “博士,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助手累得直喘气,毕恭毕敬地轻希寒到房间里看看。 连床单都换了个遍,保证让希寒满意的程度。 但希寒却没有露出笑容,反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助手一个激灵,困意都被吓没了。 “小声点。” 希寒的声音很轻,看向助手的眼神却仿佛带着冰渣子。 助手擦了擦冷汗,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觉得希寒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然后看着希寒进入房间的背影,他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随即就面色古怪起来。 没看错的话,刚才希寒博士是抱着301号进入房间的吧。 这……真不是在做梦吗? 助手刚才其实一直没敢往301号的方向看,毕竟301号没有注射抑制因子,他要是不小心中了招可就完了。 但即使不去看301,助手还是能察觉到希寒抱着301号的。 简直堪称震撼。 这还是以前对待收容物心狠手辣的希寒博士吗? 助手有点怀疑人生。 毕竟之前他都怀疑希寒会直接拽着301号的头发,一路拖着过来,那样才符合博士一贯的性格。 房间内,希寒将酒疏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柔软的床铺上。 这间特意建造的房间里家具齐全,连地板上都铺满了软绵绵的地毯,不会再让酒疏感到冰冷。 希寒摸了摸酒疏冰凉的手指,看着酒疏沉睡的模样,有些失神。 现在的301号看上去很脆弱,脆弱到只要用手术刀划破它的脖颈,鲜血就会瞬间涌出来,像是无数被解剖的怪物一样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如果将301号解剖,那么他之前所有的纠结,背叛人类的负罪感,就会全都消失了。 但是301号也会就此消失,再也不会存在了。 希寒低头看着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术刀,缓缓握紧,手指却在不自觉地颤抖。 懦弱犹豫。 是他以往最唾弃的样子。 他在战场上目睹过人类在怪物面前涕泗横流,崩溃哀求。 曾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像他们一样懦弱,他只会将怪物屠杀殆尽,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不会有丝毫畏惧。 即使再残忍的折磨也不会让他有丝毫动摇。 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与他们毫无区别,在面对怪物时怯懦到了极点。 连手术刀都落不下去。 甚至连将刀锋对准301号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希寒抬起头,想要最后看酒疏一眼就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受的影响太深了,根本动不了手。 那不如直接离开,免得露出更加不堪的一面。 可抬眼的一瞬间,他却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就如同无数次在监控视频里看到的那样,是301号平静的眼睛。 黑发间的五官精致昳丽,漂亮的杏眼中映出了他,以及他手中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手术刀。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阴森可怕,即将趁着301号沉睡期间将它杀掉的疯狂科学家。 之前就曾对他露出厌恶眼神的301号现在只会更加厌恶他。 “!!!” 希寒手中一向顺服的手术刀头一次划伤了自己。 昔日灵活的手指头一次皮开肉绽,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酒疏轻敛眉眼,看着希寒鲜血直冒的手指,伸出手想要触碰。 下一刻却被希寒避开。 与之前总是从容不迫的自己相比,现在的希寒显得慌张无措。 他琥珀色的眼珠睁的极大,瞳孔也不断颤抖,根本不敢看酒疏。 希寒踉跄着起身,差点摔倒在绒毛地毯上,脑后被束起来的马尾也散开了,他却顾不得许多,像身后有着洪水猛兽一样逃离。 酒疏看着希寒远去,半晌才有些无奈地收回了手。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有点太害羞了。 而逃出房间的希寒则在关上房门后倚靠着房门,及肩的黑色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苍白的脸庞。 让人看不清情绪。 “博士?” 助手有点慌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会儿功夫希寒就跟失了魂一样。 希寒没有回应他。 他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像感觉不到痛楚一样,缓缓握紧。 黑发下的眼睛睁大,显得无比落寞。 挣扎在职责与爱意之间,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 无论是身为人类的立场,还是对301号的爱。 “博士,需不需要给您叫医疗组的人?” 助手还是很关心这个给自己发薪水的上司的,可是上司对他的关心并不感冒。 只是语气冰冷地吐出几个字:“闭嘴。”httpδ:Ъiqikunēt 希寒不该对同胞发火的。 可是那个让酒疏生气的心脏不正是助手送去的吗? 希寒暂时不想看到他。 助手收了声,在对上希寒阴恻恻的目光后便瑟缩了起来,看着希寒抬步离开这里,背影竟有些萧瑟孤寂。 天知道这个希寒博士又在发什么疯。 助手缓了缓心情,忙不迭地也离开了这里。 希望今天被希寒责骂了无数次的自己能不做噩梦。 希寒走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看着透明玻璃后一具具解剖后的怪物残骸,目光怔忪。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直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301号的新房间。 看着紧闭的收容房间,希寒停下脚步,失落地垂下了头。 根本不敢靠近。 手指还在流血,疼痛感在不断蔓延。 作为一个需要精密手术的科研人员,这样的伤口是绝不该有的,一旦有了伤口也该立刻去治疗。 以免影响之后的职业生涯。 但此时的希寒却提不起劲儿来。 他拿出手术刀,特殊材料制成的刀刃依然锋利,即使手指流血,握在手上时也没有丝毫颤抖。 与面对301号时完全不一样,他的自欺欺人似乎就此被揭穿了。 鲜血顺着刀刃不断流淌,这次不是怪物的鲜血,而是他的血液。 希寒看着这些殷红色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琥珀色瞳仁空洞无神。 他承认自己爱上了301号。 但是如果301号不爱他,又该怎么办呢? 301号甚至是憎恨着他的。 或许永远也不可能爱上他。 第二日,助手醒来时精神极度疲惫,自己果然做了一夜的噩梦。 全都是被希寒责罚辞退的噩梦。 助手苦不堪言,但为了弥补过失,还是要继续努力工作。 他早上一上班就殷勤地去找希寒,等候吩咐。 可今天的希寒却显得有些阴沉。 在他询问今天是否要继续研究301号时,给他的回应也显得很冷淡。 “不。” 似乎对301号已经丧失了兴趣。 完全不像昨天那个兴致勃勃到可以抱着301号换房间的博士。 “最近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不过虽然这么说着,在停顿片刻后,希寒还是若无其事般问起了关于301号的事情。 “它的状态如何?” 有没有被吓到,或者……露出憎恨的表情。 “状态很好。” 助手知道希寒不喜欢太复杂的报告,于是言简意赅。 “……”希寒瞥了他一眼,眉眼在灯光下有种阴郁的错觉。 他没有说什么,继续走向实验室。 助手摸不着头脑,不过随后的一整天都被使唤着跑东跑西的,着实累到他了。 第二天,助手再次被问到了这个问题。 这次他长了些记性,试探性地回答。 “您要去看看最近的收容物情况吗?” “不。” 希寒的回答依然是拒绝。 脸上的笑意却显得格外敷衍,近乎阴沉。 助手简直要崩溃了。 一边说着拒绝,一边又没好脸色,这谁能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于是这一天,助手又被累成了狗。 他就是再傻都能看出来希寒在整自己了。 可他根本不知道希寒到底想干什么。 只能看到希寒一天比一天难看的脸色。 等到了第三天,助手学聪明了。 猜测希寒最近懒了,不想亲自去看监控,便将监控画面剪辑了一下。 剪得主次分明,适宜观看。 在希寒再次不动声色地询问收容物状况时,他双手递出了平板。 “您看这些就是这两天来收容物们的情况。” 希寒想要拒绝的。 目光却在平板上停顿了许久。 他害怕看到301号憎恶的眼神,却又渴望着看到他。 渴望到要疯了。 下一刻,希寒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301号,还有他身旁站着的陌生研究员。 与面对他时的厌恶不同,301号脸上带着温和美丽的笑容。 “……!!!” 助手看着希寒专注的目光,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没等他彻底放松,下一秒就听到了钢笔被折断的声音。 助手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到希寒的脸色阴森到跟被绿了一样。 第 94 章 4.7《收容物》(二合一) “博、博士,您还好吧。” 助手惊悚地看着希寒难看的脸色,还有他缠绕着绷带的手指。 虽然基地内的医疗服务很好,昨天的伤口今天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但也经不住希寒如此造作。 生生折断了一支钢笔后,希寒手上的绷带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鲜红色,而他却恍然不觉。 目光依然在死死盯着平板。 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十分爱惜手指,只为了能更好地解剖怪物的希寒博士。 在听到助手的询问后,希寒才看向他,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他是谁?” 助手看了看平板上的画面。 很正常的收容物起居录像。 除了301号,就只有一个负责收容物环境打扫的研究人员。 一般是不会有人随便进入收容设施内的,毕竟危险系数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之前关在这里的199号是个还算温顺的收容物,因此便经常有负责后勤的研究人员进入打扫。 现在换成了301号后一切照旧。 不过研究人员们还会额外佩戴上防护设备来隔绝301号的能力影响。 助手不明白希寒问这个人的身份是为了什么,便照实说了。 “是吗?” 希寒拿着平板,垂眸轻声说着,似乎对此没什么意见。 但紧接着,希寒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他比我更好吗?” 助手一时没听清希寒说了什么。 看着希寒的脸色,也不敢多问。 以为是自己又哪里做的不好了,只能站在一旁如临大敌。 好在希寒没有斥责什么,只是说要得到这个研究员的全部资料。 “以后不要随便放人进去。” 希寒语气冷肃。 助手忙不迭点头。 然后,希寒将平板还给了助手,并给了限定期限。 “中午的会议结束之后,把他所有资料都传过来。” 希寒收回了目光,唇色淡淡。 说着,希寒毫不在意般,不顾绷带上的血液,重新绑紧了手上的绷带。 每一根手指都修长无血色。 会议马上就开始,离会议结束最迟也不过两个小时。 助手面露愁色,却也只能同意。 他一个小助手,调查研究员的底细还是很有些难度的。 但是直属上司的要求,他不敢不从。 目送希寒远去后,助手就开始忙碌地操作数据,获取监控中那个研究人员的资料。 发现他与之前的段安一样,同样是个新来的研究人员。 名为陆文。 陆文是怪物保护组织中的一员。 他们是近两年来刚刚成立的新组织。 虽然建立时间晚,会员数量却不断扩张,直至现在已经有十几万的规模。 会员们全都致力于达成人与怪物和谐共处的美好社会。 可在当今社会,人类至上主义者还是占据不小比例的,他们这些人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与他们分庭抗礼。 或许以后可以做到,但现在才区区十几万的他们还做不到,只是在网络上显得声势浩大些。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去保护自己所能保护的。 潜入目前最大的收容物基地——第三实验基地就是他们的第一步计划。 目前计划还算成功,总计五名研究人员已经成功进入了基地。 其中,成为希寒手下一名研究人员的段安是最成功的一位。 陆文就是在段安的举荐下成功进入了基地。 此时,陆文正趁着打扫实验室内杂物的空隙,在监控死角与段安谈话。 段安正在谈论自己之前的一系列举措。 他提到了希寒。 希寒是这座基地内权限最高的十二名主管中的一个,性格算是平常的那种,不算特别凶恶,但也不算特别温和。 他刚来的那几天尝试着试探希寒对于怪物的容忍度,得到的反馈并不算好。 想起希寒那张苍白面孔上常年挂着的笑容,段安只感觉阴森。 希寒算是一个常人眼中的俊美男子。 起初见面时,段安还是对这个身材高挑,肤色冷白的男性有些好感的。 觉得总是笑容温和,待人也亲切和蔼的他应该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最后却发现,这个人比其他人都要无可救药。 非常喜欢解剖怪物们。 心情不好了甚至还会亲手掏出怪物们的内脏,兴致勃勃地喂它们自己吃下去。 然后,看着怪物们痛苦的表情,他会笑得格外开心。 段安现在都记得希寒嘴角噙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流淌着怪物鲜血的模样。 病态至极。 “所以,现在暂时不要试图去说服他们,还是要先摸清基地内的收容物分布,以便以后的解放行动。” 段安神情严肃。 他最近这段时间亲眼目睹了许多科研人员毫不留情解剖类人型怪物的一幕幕,让他更加坚定了解放怪物们的念头。Ъiqikunět “它们中的许多,是很无辜的。” “有的从出生开始就被困在基地里,无法逃脱,日复一日地被抽血割开血肉,被囚禁在狭窄到只能蜷缩起来的笼子里。” “它们中也许有吃过人的,但是直接杀掉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施以折磨!” 陆文也皱眉露出痛惜之色。 他进来才不过两三天,但同样看到了许多惨叫着死去的怪物。 这座基地里的研究人员们好似天生没有对另一物种的同情,下手毫不留情。 “其实,就连那些杀人的信息也不过是基地方面直接传来的,我们并不能确定它们是否真的杀过人。” “算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最近在收容区域那边观察的怎么样了?” 段安叹了口气,询问道。 陆文闻言,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心疼:“确实如你所说,它们都很不好过。” 最近陆文一直在收容区域里作为后勤人员,负责打扫工作。 因此见到了许多被囚禁在培养皿,或者笼子里的收容物。 还有他。 那个名为301号的收容物。 第一天去301号所在的房间打扫时,其他研究人员都表情肃穆地要求他佩戴全套的防护设备。 陆文一度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极度凶残的收容物。 但当进入房间后,他只听到了房间内毛绒地毯被轻踩的沙沙声。 还有一个坐在沙发边,百无聊赖地晃动小腿的身影。 黑色长发被束在脑后,只露出白皙小巧的耳朵。 洁白的小腿也在灯光下变得愈发柔软细腻。 当察觉到有人进入后,301号侧过脸,看了过来。 乌黑发丝下是瓷白的脸庞,还有鲜红如玫瑰的唇。 301号是个美丽至极的收容物。 即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看着他,都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陆文觉得他很可能不是怪物,而是被人诬陷进来的人类。 以这座基地管理层的残暴程度,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第一次见面时,碍于监控,他没能与301号对话。 但他当时的表现一定很滑稽,几次三番差点摔倒在柔软地毯上,引得301号看了他好几眼。 之后陆文就在同事的催促下离开了。 同事们似乎只当301号是个可怕的收容物,讨论着它曾经的杀人记录。 虽然没杀人,但害得一个经验丰富的主管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可怕的很。 以至于他们现在都不知道301号长什么样子,根本不敢看他。 这大概就是他们没发现301号与人类相差无几的原因。 这些人根本就是丧失了人性,连与自己长得差不多的同类都下得去手。 也根本没怀疑过301号可能真的是人类。 在这样无人可以求救的环境中,301号一定已经丧失了逃出去的希望,绝望了吧。 陆文越想越是哀痛。 虽然很想要直接将301号救出去,但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时机还不成熟。 陆文只好强忍了下去。 之后的两天,他都找机会去301号的房间打扫。 每一次,陆文都会偷偷观察301号的情况。 他每天都很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垂眸不知道想些什么。 剔透漂亮的瞳仁半敛着,显得沉静而美丽。 事实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他都无比美丽。httpδ:Ъiqikunēt 陆文每次都会呆呆地看上许久,直到被同事催促着才会离开。 而由于他这几天每天都来,也导致了同事们不耐烦再陪伴他熟悉环境。 他们离开了。 他可以和301号单独相处了。 “我知道你不是怪物,你是人类,是与我一样的人类。” 陆文认真地对301号说着,面露心疼。 301号只是安静地看着陆文,没说话。 漂亮的杏眼直视着陆文,给陆文一种301号眼中只有自己的错觉。 陆文眼睛亮了一些。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显得很开心。 他并未在意301号的沉默。 因为他知道在这座基地里,301号一定已经看透了人类的丑陋。 他一定是遭受了许多折磨,才会变得沉默寡言。 但即使如此,301号依然美得令人沉醉。 遭受过的种种磨难只是让他的气质变得更加浓郁回甘。 陆文看着301号忧郁的眉眼,语气愈发柔和:“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就在不久之后,一定要坚持下去啊,未来是光明的!” 陆文希望301号能因为这番话振作起来,一定不能丧失活下去的希望。 “……” 301号杏眼微眯,漂亮的瞳仁中流露出笑意。 唇角也勾了起来。 露出了笑容。 这是陆文第一次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 比不笑的时候更加柔和,也更加令人心动。 陆文意识到301号听懂了他的话。 并且愿意以后一起离开这座基地。 陆文兴奋地伸出手,想要触碰301号的手掌。 与他达成约定。 301号的手指很漂亮,细长白皙,指甲圆润光泽,有着男性特有的修长感,让人想要亲吻。 但301号避开了。 陆文有些失落。 觉得一定是人类伤害301号太深了,才会导致301号对他人怀有戒心。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把301号救出去,他一定会重新对人类同胞产生好感。 之后,为了防止在房间内呆的太久被怀疑,陆文离开了收容区域,来到这里与段安汇合。 并对段安提出之后要将301号解救出来。 “301号?似乎是希寒最近新收入的收容物。” 段安听到陆文询问的编号,思考片刻后,面色沉沉:“我不能保证它能活到被救出去。” “前几天希寒发疯,解剖了他名下所有的收容物,只有这个刚刚收入的收容物幸免于难,但很可能只是暂时不被解剖而已。” “希寒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很随心所欲,对待人类很温和,怪物只能用暴虐来形容,哪怕是个新来的收容物,还未研究透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分解。” 陆文有些不安起来:“即使他长得与人类一模一样?” 段安回忆着之前希寒解剖的场面,惨白的指尖,冰冷的手术刀,哀嚎着的收容物,以及男人嘴角勾起的笑容,只能沉痛地点了点头。 希寒绝不是个会同情怪物的人。 “不行,那必须要把301号救出来才行!”陆文彻底慌了。 段安想要劝阻,但想到这个收容物可能今明两天就要死去,也不忍心继续劝下去了。 “段安,求求你,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陆文乞求着段安,他已经无法接受301号的死亡了。 他想,自己大概是爱上了301号。 301号的美丽和温柔已经让他彻底沦陷,301号也开始回应他了,他们或许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绝不能因为这些残忍的研究员们而消散。 “……现在是全基地开会的时间,剩余的人不多,我或许可以将监控屏蔽掉……”段安有些犹豫地回答道。 闻言,陆文露出了希冀的目光,燃起了希望。 收容区域内。 酒疏正在翻看着原著中的内容打发时间。 最近怪物保护组织的人开始冒头了。 今天那个脑子不太正常的陆文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个。 想起那个全身套在防护服里,信誓旦旦说着自己是个人类,还要救自己出去的家伙,酒疏眉梢微挑。 敛去了眼中意味不明的光。 在这个世界他还真的不是人类,至少现在不是。 是被基因改造而成的怪物。 只是在他到来之前,这具身体即将因为改造失败而死去,现在却获得了类似蛊惑的能力。 不过酒疏觉得与以前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他倒是有点想出去逛逛,如果真的能出去也不错。 只是距离剧情点还有点远,暂时应该还出不去。 嘤嘤—— 就在酒疏陷入思索之时,他听到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很爱哭的175号。 抬头,酒疏看着175号蓝色的身体从通风管道里爬过,没有过来。 应该是寻找食物去了。 毕竟这几天晚上一直都没有吃东西,只顾着哭了。 酒疏想起了这几天每晚都会准时爬过来的175号,哭得地毯湿漉漉的。 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嘤嘤的声音。 酒疏每次只能看着它半透明,漏水一样的身体哭笑不得。 只有当酒疏将它抱起来的时候,它才会哭得不那么难过。 但依然哭得停不下来,害得他衣袖时常湿哒哒的。 边哭还边嘤嘤嘤。 酒疏实在无法破解这门语言,每次只能回答:“好。”“是。”“我会的。” 但效果并不明显,甚至有种越哭越厉害的感觉。 一直在说什么呢? 酒疏有些好奇地托着腮,猜测着。 咔哒—— 收容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声音将酒疏从思索中惊醒,他抬头,再次看到了那个怪物保护组织的成员陆文。 看着陆文将脸蒙得严严实实的,酒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淡淡地瞥了一眼门外。 所有监控摄像头的亮光都熄灭了。 监控被掐断了。 其实更好的做法是用一段以假乱真视频替换的,而不是如此简单粗暴地切断监控。 酒疏有些遗憾地想着,如果是他,会做得更好。 基地会议室内,一场大型会议正在召开。 众人围坐在宽敞的办公桌旁,彼此相隔距离几乎有一米远。 但这丝毫无法阻止众人间的争论和几乎要打起来的火热氛围。 “最近基地里多了一些同情收容物的声音,都是你开的好头!杰克!” 一个性格暴躁的主管怒斥着杰克的烂好心。 “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外面整天搞游行,说要解散基地,基地已经扛住了压力,你这会儿还在内部捅刀子!” 暴躁主管说着,看了希寒一眼。 想让这个众所周知厌恶怪物的主管也发言,显得自己这方士气足一些。 毕竟上次也是希寒出声怼的杰克无话可说。 然而这次,希寒显得异常安静。 他垂着头,缕缕黑发垂落在脸庞两侧,显出苍白的皮肤和脸上事不关己的漠然。 简直像是换了个性子。 暴躁主管无奈,只好调转矛头鼓动其他人一起抗议。 他们这些人都是经历过战争的,骨子里有着对怪物的憎恨,根本无法忍受人与怪物相处在一起。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一定会出大乱子的。 那长达几十年的战争已经拖垮了人类的发展,害得人口锐减,绝不能再来一次了。 在二十年前的战争中,青壮年死的最多,全球人口锐减七成以上,这导致现在年轻一辈基本是由政府抚养长大的,根本无法理解老一辈对怪物的仇恨。 “只要政府坚持不解散基地,民众即使再抗议也无用,他们只是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而我的些许建议不过是想要让大家对人形收容物多些同情,影响不到什么,你不要往我头上扣帽子!”httpδ:Ъiqikunēt 杰克博士同样显得很愤怒。 众人各执一词,吵作一团。 希寒琥珀色的眼珠中映出了这群面容狰狞的同胞们,突然觉得很是厌烦。 他垂眸,不再看他们。 手指摸着桌面上的平板,犹豫着。 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对希寒的刺激还是挺大的。 他知道301号不喜欢自己。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被蛊惑着爱上了301号,所以丧失价值了吧。 看来301号是个喜新厌旧的收容物。 只要已经被蛊惑了,就不会再感兴趣。 所以才会对他如此冷漠,反而对一个陌生的研究人员如此亲切。 明明如果按照社会上评判配偶的标准,那个家伙没有他个子高大,没有他强壮,也没有他好看。 连工作也没有他好。 与301号根本不相配。 可301号就是对那人笑了。 咔擦——希寒的指尖不小心将平板按压出裂痕。 他松手,陷入沉默。 旁边的主管小心地看了希寒一眼。 希寒是全基地都知晓的笑面虎一个,很少见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 俊美的脸庞上面无表情,没有以往的笑意,显得有些凉薄冷淡。 气质也变得有点瘆人起来。 希寒并未理会他人的目光。 他想起了最近每晚都会做的噩梦。 他不停地哭泣着,小心翼翼地询问着301号对自己的态度。 ——会讨厌他吗? 会因为之前的事情厌恶他吗? 301号面带笑容,声音却冷得让他战栗。 ——我会的。 ——真的无法原谅吗? 梦中的他卑微地乞求着原谅。 ——是。 梦中的希寒只记得自己声嘶力竭的哭泣声。 是现实中从未有过的。 他从未哭过,在梦中却哭得如此可悲。 希寒垂下眸子,神情隐约有些落寞。 梦中得到这样的回答只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毕竟在现实世界中,这就是事实。 这样也好。 虽然爱上了301号,但希寒仍然无法放弃对人类的忠诚。 他是人类,与怪物终究是不同的。 无法在一起或许是件好事。 这本就是来自怪物蛊惑能力的爱意而已,放弃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可以全心全意地为人类的利益更加努力地奋斗。 咔擦—— 实木桌面被压出了一道缝隙。 旁边的主管看着希寒垂着头阴沉的模样,露出惊恐的目光。 这希寒一声不吭的,不会是想要来个大的,杀掉那些支持保护怪物的主管吧。 好在希寒并未有其他动作,他只是平静擦拭掉手中的木屑。 拿起破损的平板,点开后查看着什么。 那个研究员,不能再跟301号碰面了。 不是吃醋什么的,只是因为人类无法抗拒301号的魅力罢了。 而且只要把他赶走,301号就不会有下一个蛊惑对象了,哪怕已经厌烦了他,也只有他一个了。 “……” 不,不是,他只是想救下那个研究员。 但如果他们真心相爱了呢? 毕竟301号对他笑得那么甜。 希寒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随即就被他恶狠狠地压了下去。 简直荒谬,301号不会爱上人类的。 就算真的爱上了那个家伙,想要与他双宿双飞也绝不可能。 因为作为收容物的他只能被困在这座基地里。 希寒瞳孔带着不自知的颤抖,找出了这个理由来否定301号的离开。 手指也点开了平板。 想要看看301号。 哪怕是厌恶的眼神,也好过这让他无所适从的慌乱感。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空荡荡的房间。 空无一人。 就像是用现实来肯定他刚才的想法。 301号跟其他人相爱。 离开了他。 永远。 “……希寒博士,你的手!”旁边的主管看着希寒鲜血直流的手掌,惊呼道。 下一刻却看到希寒阴涔涔地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眼珠变得煞气阴森。 主管顿时没了声音。 脸上却在恐惧之余,也露出些许错愕。 没看错的话,希寒眼中打转的是眼泪吗? 应该是错觉吧。 主管擦了擦冷汗,心惊肉跳地收回了目光。 第 95 章 4.8《收容物》(二合一) 在身旁主管恼人的声音停下后,希寒又将目光放回到了平板上。 目光在监控画面上不断梭巡,似乎抱着渺茫的希望。 幻想着301号只是生气后躲起来了。 而不是永远离开他,不再回来。 但直到放大了画面中的每一处位置,他都没有找到301号。 终于确信,301号真的离开了。 因为厌恶着他,也因为爱上了其他人。 啪嗒—— 希寒听到水珠滴落到平板上的声音。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当人的情绪波动达到极限时,反而会显得异常平静。 此时的希寒就变得很安静。 脸上以往显得温和从容的神情现在甚至变得有些恍惚。 因为他怀疑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而且是个极其荒诞无稽的梦。 平板上滴落的水珠就是证明。 他只有在梦中才会落泪,现在眼眶却在不受控制地发热。 希寒从来不是个喜欢哭泣的人,也许只能用梦境来解释。 但是低头,看着自己拿着平板的手指。 疼痛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掌心,不断提醒着希寒这并非梦境,而是现实。 希寒第一次如此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而此时,会议室内的争论还在继续,众人吵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希寒的异常。 争吵的重点已经从是否要保护怪物上升到背叛人类的高度。 根本无暇去关注其他了。 “最近,我可是听说怪物保护组织的人已经开始展开行动了,说得天花乱坠,号召要解放怪物。 没准现在就已经潜入基地,准备进行破坏活动呢!” “所以你现在这种做法就是在支持他们那群人,就是背叛了人类!” “是会害死人的!” 暴躁主管声音越来越大,怒火让他的脸涨的通红。 “别危言耸听了!真是越说越夸张!不可理喻!” 被当面如此斥责的杰克也气得喘粗气。 最近外界的舆论对国内的实验基地来说确实很不友好。 尤其是怪物保护组织不断扩张的人数,让政府也很头疼。 已经因此找基地方面谈过好几次了。 想要让基地方面想出个方案来缓解越来越紧张的舆论形势。 比如适当地善待收容物之类的。 这也是杰克博士最近提出这些建议的原因之一。 时代在改变,他也不认为人与怪物能真的和平共处。 但是现在不得不去适应这个时代,选择一个更恰当的方式来继续发展。 更何况最近有些与人形极其相似的怪物确实让他心有疑虑,觉得上层或许对他们隐瞒了什么。 但在外人看来,杰克的做法无异于背叛,于是吵得更加厉害了。 会议室内沸反盈天。 几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骂战。 只有希寒显得异常安静。 他死寂的琥珀色眸子看着这些人。 只听到了刚才那句“潜入基地”。 对,301号很可能不是自己要走的。 是被那些脑子不清楚的怪物保护组织的人给绑走了。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必须要快点去拯救301号了。 希寒手指颤了颤,终于松开了手中裂缝的平板,输入了关闭基地入口的指令。 作为基地最高的管理层,主管们虽然依然需要服从上级组织的指令,但在这座基地内是享有极高权限的。 其中就有随时关闭基地通道,发出基地警报的权限。筆趣庫 这是为了防止有危险度极高的收容物逃离,造成外界的平民伤亡。 虽然平时很少有人会使用这个功能,可一旦使用,整座基地的各个出入口都会被关闭,警报声也会响彻整座基地。 同时会有警卫不断搜寻。 只要人还留在基地内,就一定能被发现。 所以301号不会离开的。 它一定会回来的。 滴呜——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段安有些不适应地捂住了耳朵。 他意识到自己和同伴陆文大概已经被发现了。 “怎么会这么快?” 段安有些慌张。 他和陆文刚刚才将301号救出来。 现在就在前往基地出口的走廊上,本来还在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其他研究人员,没想到突然间就出现了警铃声。 旁边实验室里,原本还在忙着实验的研究人员们也纷纷抬起了头,似乎就快要发现他们了。 这不禁让段安惊得头冒冷汗。 他之前预计的被发现时间最早也该是半个小时之后。 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在基地会议结束之前就被发现。 “那群主管不是在开会吗?” 段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有些焦躁。 明明都已经屏蔽监控了,总不会有人开会还在开小差不停地看监控吧。 不过如果是希寒那个疯子,还真的有可能。 说不定是想要看看下一个准备解剖的收容物,然后就发现了他们带走301号的事情。 并毫不犹豫地拉响了警报。 他就是这样一个可以为了区区一个a级收容物关闭整座基地入口的疯子。 这样想着,段安面色微沉,目光看向了身后的同伴陆文。 还有陆文身后穿着研究人员制服的301号。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给301号换上了与基地内研究人员一般无二的服装。 301号与人类无异的外貌让他很好伪装,只要遮盖脸庞就可以蒙混过关。 刚才一路从收容区域走到这里都没有被人发现。 他们本来想要就这样一直将301号送出基地的。 却没想到会半途受阻。 段安现在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救现在近乎无解的困境。 肤色雪白的301号此时正颇感兴趣地看着基地内部的一切,在刺耳的警报声中,他依然表情平静。 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察觉到段安的注视后瞥了过来。 剔透漂亮的瞳仁让段安有片刻的失神。 正如陆文之前在他耳边不断称赞的那样,301号有着与人类一样的容貌。 却比常人更加美丽。 或许也是因为这份美丽,他才会被人当成是怪物。 关在了这座暗无天日的基地里,遭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段安收回了目光,神情逐渐坚定下来。 哪怕是为了这个无辜的301号,他也要坚持下去。 不然如果现在放任301号被抓回去,重新落到希寒手中的话,迎接301号的只会是无法言喻的悲惨命运。 段安已经受够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物们被开膛破肚,拆皮拔骨,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这次他决定要努力一把,哪怕可能为此暴露身份,也要拯救301号。 耳边的警铃声也来越大了,段安已经能听到警卫们匆匆跑来的脚步声。 他来到第三实验基地的时间比陆文久,他知道在警报声响起后,这些警卫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多。 如果继续耽搁下去,他们就谁都跑不掉了。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了,不然到时候我们两个都会被发现的!” 段安冷静地分析道,并简单描述了自己的计划。 他们两个中的其中一人要带着301号继续逃离,另一人负责掩护。 段安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应该是没有被发现的,基地方面应该只是发现了301号的逃脱。 所以他们现在可以趁着基地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来为301号谋取一线生机。 “我知道在基地的另一头还有一个隐蔽的出口,是平时排放实验垃圾的地方,那里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关闭。” “只要穿过收容区域就能到达那里,就可以逃出去了!” “而留下的那一个人要给前来追捕的人提供假情报,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301号逃往了另一个出口。” 陆文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看着身后的301号。 虽然被救出来后301号依然一言不发,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激情绪。 但只要能看到自由了的301号,对陆文来说就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了。 他可以为了301号付出一切。 “那么就由我来带着301号——” 两人异口同声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两双有些错愕的眼睛相对,走廊内有片刻的寂静。 不远处的酒疏看了他们一眼,像在看一出好戏。 “……算了,我来引走他们。” 段安挣扎了一下后,选择自己来当那个危险系数高一些的角色。 或许是太担心301号的安危了,段安总觉得陆文会无法照顾好301号,但其实他确实不适合去送301号离开。 毕竟是要穿过危险的收容区域的,他最近还没去那里熟悉过,也没有与那些可怜的收容物们沟通过。 一旦出了差错就不好了。 “一定要保重,我会给你们争取时间的!” 段安说着,最后看了301号一眼,然后才有些不舍地离开了这里。httpδ:Ъiqikunēt 他要去引开附近的警卫们,让陆文可以顺利进行下一步。 酒疏看着这俩人的一番操作,不置可否地看向了走廊尽头的方向。 那里是另一个关押收容物的收容区域。 也是段安口中处理实验垃圾的地方。 那片区域中据说都是一些比较危险的收容物,越是靠近出口的地方,关押的收容物就越是危险。 因为那里的收容物已经近乎失控,没有了研究价值。 只有被销毁处理为垃圾的价值。 基地内的搜捕工作在不断深入。 可经过了警卫们近半小时的地毯式搜寻,依然没有得到关于收容物的任何消息。 希寒的脸色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难看,嘴角一贯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助手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冷汗浸湿了后背。 希寒最近真的变得很不对劲,情绪变化很极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虚假,阴郁的眉眼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还没找到吗?” “……呃,还没有消息。” 助手小心地回答着希寒第一百一十二次询问。 现在基地全面戒严,为了找到301号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可毕竟基地实在太大了,占地几千平方米,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助手看到希寒博士在听到自己的回答后再次沉默了下去,在走廊上焦躁地踱步。 助手只能看到他绷紧的手指骨节,还带着点点血色。 助手真害怕他会突然暴起,将他给暴揍一顿。 幸好这只是助手的幻想,希寒还是保留着理智的。 但助手不知道希寒的理智还能维持多久。 好在很快警卫们就传来了消息。 说是找到了目睹301号逃离的研究人员。 是一个名叫段安的研究员。 助手还没说完,希寒便抬步前往了段安所在的位置。 助手看着希寒远去,总算松了口气。 今天的希寒简直跟在冰库里待久了一样,浑身都散发着冷气,脸上笑面虎似的笑容也无法消散这凉气。 让待在他旁边的助手被冻得瑟瑟发抖。 不过话说回来,希寒博士这次对301号是不是有些太关心了? 以前也有过收容物突破收容的情况,可助手从没见过希寒有这样奇怪的表现。 那堪称失魂落魄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丢了心上人一样。 助手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不过随即就被自己否认了。 无论谁喜欢上301号,希寒都不可能喜欢上301号的。 他可是个憎恨怪物到极点的主管。 助手吐槽自己真是想多了。 要是让希寒博士知道,只怕会当场被辞退。 而另一边, 希寒已经找到了据说看到了301号的段安。 段安此时正坐在办公室内休息。 他看着大跨步走进来的希寒,表情有些愕然。 今天的希寒真的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们往哪里走了?” 希寒的语气阴沉,看着段安的眼神也显得很冷淡。 全然没了以往的温和。 一身简单的白色制服外套着白大褂,黑色散乱的发丝垂落在身后。 虽然可以衬出制服下宽肩窄腰的身材,但白大褂上褶皱的衣料痕迹难免显得有些邋遢。 手指上的绷带更是带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狼狈到完全不像是那个在面对收容物时笑容灿烂的希寒博士。 段安的衣领被希寒拽了起来。 想起上次被勒得喘不过来气的自己,段安难掩恐惧地看着希寒,差点将早就组织好的句子给忘了。 “博士,冷静一下!” 旁边的警卫见状赶紧安抚道。 段安也是个正式的研究人员,不是罪犯,被这么对待的话不太妥当。 希寒冷冷地瞥了警卫一眼,警卫当即噤若寒蝉,识相的离开了。 主管想要做什么,他一个警卫是无法阻止的。 只希望这个小研究员不被希寒博士打出毛病来了。 段安这下只能独自面对希寒这个可怕的男人了。 他勉强镇定下来,道:“您不要如此激动,请放我下来,那样我才能好好回答问题。” 希寒对这个名叫段安的研究员已经厌恶透了,加上现在急切的心情,根本摆不出好脸色来。 只能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 “希望你不要耍什么花招。” 希寒现在很怀疑这个段安。 对怪物有着多余的同情,很像是那些怪物保护组织里的人。 不过现在301号的去向只有这家伙知道,希寒也只能暂且忍耐下来。 决定之后再好好调查他。 “它身边是不是陪着一个研究员?” 段安揉了揉自己差点喘不来气的脖子,垂眸遮掩住了闪烁的眼神。 希寒这家伙确实比较聪明,一下子就认定301号自己不可能逃出收容区域。 “是的,我看到他们走在一起的背影,但是那人手中有枪,我不敢靠近。” “哼,那些脑子不正常的家伙,怪物保护组织里的人……” 希寒面无表情地操作着手中的平板。 认定了那人是怪物保护组织里的人。 段安却否认道:“或许不是呢?或许只是一个对301号遭遇感到同情的研究员而已。” “……” 一瞬间,希寒瞥向段安的眼珠显得极其阴冷。 段安却鼓起勇气,继续辩驳着:“301号过的并不好,所以才会跟着那人走的。” “你太残暴了,面对一个人形收容物也下得去手!” 段安为了拖延时间,准备激怒希寒。 同时也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心声。 希寒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残暴之人。 “所以我不觉得是怪物保护组织的人所为,只是一个有智慧的生灵本能的求生欲而已!” 段安不希望基地把这次事件归咎于怪物保护组织,现在还不是组织暴露的时候。 会影响之后的大规模解救行动的。 所以段安必须为这次收容物逃脱收容的事件寻找一个恰当的理由。 “那人和301号相处的很好,一定是不忍心看301号死在你手中才这样做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 希寒琥珀色的眼珠冷到几乎要杀人。Ъiqikunět 段安却只觉心中燃起了炽热的火焰,那是为了拯救受折磨的收容物们而燃起的勇气之火。 在这信念的加持下,面对希寒恐怖的眼神,他也依然镇定自若地回答:“我说的没错。” 段安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激怒了希寒了。 说不定下一刻就要被希寒揍个半死。 但如果是为了救下301号,他甘之如饴。 身为怪物保护组织中的一员,他早已做好了为了解放收容物付出血的代价的准备。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希寒没有动手。 只是脸色越来越阴郁。 发丝披散下来,遮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能看到他浅淡的薄唇和苍白无血色的下颌。 显然,在段安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戳中了希寒心中最害怕的一点。 他被301号恐惧着憎恶着,所以才会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 “……你这么了解301号?” 希寒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情绪。 话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质疑。 段安噎了一下,强作镇定:“虽然没有近距离接触,但我能看出,301号对那人很是亲近,一定是很有好感的对象才会跟着他离开的。” “如果你还有一丝人性,不如就这样放他离开,那样才会令他开心,也算是你积德了。” 亲近。 好感。 希寒身侧的手掌紧紧蜷缩到一起,伤口再次崩裂,鲜血将新换的绷带也浸透了。 滴滴嗒嗒地往下流淌着浓稠的血水。 段安看着站在原地不说话的希寒,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 但下一刻,黑洞洞的枪口告诉他。 并没有。 “说出它去哪了,不然就别离开这里了。” 希寒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段安刚才的话影响到。 嘴角习惯性扯出的笑容依然有着完美的弧度。 弯起的眸子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在与希寒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段安有些明白那些高大强壮的收容物们为什么即使没有被捆绑起来,在面对希寒时也会露出无比恐惧害怕的表情了。 这个邪恶疯狂的科学家确实有着让人如坠冰窖的阴森气息。 尤其是他琥珀色的眼珠中盛满了深不见底的杀意的时候。 基地内部, 酒疏跟在陆文身旁,看着附近被囚禁在玻璃囚笼里的一众收容物们。 这些被关起来的收容物们蜷缩在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少数身材娇小的收容物能够过得比较舒适。 它们看到了走廊上的两人,全都靠近了玻璃,似乎也想要跟着他们逃出去。 陆文不忍地看着这些状态萎靡不振,浑身满是伤口的收容物们,强行命令自己收回了目光,只想要带着301号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身后很快就有警卫们的脚步声传来了。 而现在距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即使现在加快脚步也没办法赶到。 怎么办? 陆文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他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附近那些渴求着自由的收容物们。 或许可以放它们出来,扰乱警卫们的注意力。 说不定其中的一部分还能跟着他们一起逃出去。 想到就做,陆文立刻上前开始想办法打开牢笼。 作为熟悉收容区域的工作人员,他经过这段时间的工作已经知道该怎么打开这些囚笼了。 酒疏只是一个错眼的功夫,陆文就放出了一大批的收容物。 酒疏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个浑身毛茸茸,有着类似浣熊外貌的收容物靠近,抱住了他的腰肢。 “?” 酒疏垂眸,与收容物琥珀色的眼珠对上了视线。 下一刻,大块大块圆滚滚的泪珠从收容物湿润的眼睛里滚落,几秒钟功夫就浸湿了酒疏新换的制服。 啪嗒啪嗒—— 泪水还在不断往下流。 收容物发出嘤嘤的哭声。 似乎在向他祈求不要与他人亲近,也不要对别人有好感。 第 96 章 4.9《收容物》(二合一) “别怕,你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说着,陆文放出了附近玻璃囚笼里最后一只收容物。 这些被陆文放出来的收容物大多身形瘦削,被饥饿和痛苦折磨的不成样子。 鲜血浸透了它们脏兮兮,一揪一揪的毛皮。 陆文越看越难过。 他真的很同情它们。 也知道自己现在放出它们只能起到引走警卫的作用,根本无法真的放它们自由。 它们中的大部分最后还是会被抓回去的。 也许会更加惨烈地死在警卫们的枪声之下。 但是陆文现在确实无能为力。 他现在只能选择先救下301号一个,之后才能想办法救出它们。 对于年岁不大的陆文来说,这是一个堪称两难的抉择。 让他深刻体会到了这个残酷社会带给他的压力感。 面对这个黑暗的社会环境,他明明发誓要为了收容物们的自由而奋斗,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收容物们在地狱中挣扎。 这让陆文有着深深的负罪感。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缓解这负罪感。 只能伸出手,想要抚摸这些可怜凄惨的生命。 同为星球上的生灵,它们绝不该被如此囚禁在笼子里。 但是下一刻,陆文伸出去的手突然停住了。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附近抬眼看着自己的收容物们。 虽然有很多收容物一被放开就跑走了,但走廊里还滞留了不少没走的收容物。 刚才还没发现不对劲,现在陆文才觉察不出不对。 发现走廊上的收容物们几乎每一个都有着空洞的琥珀色眼珠。 陆文莫名觉得这些眼睛有些可怖。 他咽了咽口水。 心中蔓延的恐惧让他原本的同情消散了不少。 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避开这些收容物,想要去找301号。 他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好。 不只是因为那些警卫们,还有这些变得很奇怪的收容物们。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这些有着琥珀色眼睛的收容物们就像是被什么剥夺了灵魂一样,只剩下了空洞的外壳。 “301……号?” 抬起头后,陆文看到一直对自己不假颜色的酒疏被包围在众多收容物中间,垂眸看着它们。 甚至任由它们抱住了自己。 远远看去,唇畔的弧度就好像在对着收容物们笑。 瓷白的面孔依然很美丽。 却在那些丑陋狰狞的收容物们包围中显出了几分诡异。 不过那些阴森古怪的收容物们并未对301号造成伤害,反而亲昵似的凑在他身侧,不断发出嘈杂的鸣叫声。 陆文甚至觉得它们是在对301号说话。 只是没人能听懂它们究竟在说什么。 陆文想要提醒301号小心这些奇怪的收容物们。 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发现身后的走廊有警卫们开枪的声音传来。 显然,他们发现收容物全都脱离收容了。 簇拥在走廊上,为数众多的收容物猛地看去还是很骇人的。 警卫们以为陆文和酒疏都是无辜被卷入其中的普通研究员,便立刻开了枪,想要将两人给救出来。 砰砰—— 枪声落下后,陆文看到身旁几只收容物在中弹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窟窿,眼神依然空洞。 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片刻后甚至眼珠动了动,看向了他。 那死寂无光的眼珠看得陆文心中一阵阵寒气。 他实在不知道这些收容物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看。 只能尽可能地退后,想要离这些古怪的收容物们越远越好。 但在这不算宽敞的走廊里,他的退路并不多。 很快就被收容物们团团包围,直到最后连301号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抬眼望去,瘫软在墙角的陆文只能看到收容物们俯瞰着自己的阴森眼珠。 不同于看向301号时的懵懂善意,现在的它们眼中全都充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陆文下意识惊恐地发出尖叫。 第一次意识到这些收容物们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虚弱可怜。 它们每一个都拥有着可以轻易吃掉他的能力。 啪嗒—— 另一边,正在段安的指路下在基地内兜圈子的希寒停住了脚步。 皮靴踩踏在光滑的地板上,上面还隐约沾染着来自收容物的鲜血。 希寒此时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眉头皱紧。 手指也按压住了不断抽痛的太阳穴。 从刚才开始,头就抽痛得厉害。 精神也变得极其疲惫。 如果不是心中的急切支撑着他,希寒甚至有种自己随时会昏倒,失去意识的感觉。 但现在还不是放松下去的时候,他还没有找到301号,还没有得到301号的原谅。 绝不能倒下去。 前方领路的段安也察觉到了希寒的虚弱。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对段安来说是好事。 至少会让这个阴郁可怕的男人变得不那么具有威胁感了。 被惊吓到三魂没了七魄的段安此时对希寒彻底惧怕起来。 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会在发现自己的欺骗时杀了自己。 尽管往日里基地的传言将希寒描述为一个对待人类无比友善的上司,但这次的收容物出逃事件就足以撕破他伪善的面具了。 他根本不是个友善的人。 在对待人类时,也会变得如同面对收容物时一样冷酷可怖。 根本就是个反社会人格者。 那柄对准了他的枪就是证据。 “……西区收容物大量出逃。” 突然,希寒的通讯器传来了紧急通报的声音。 走廊上的警报声也愈发尖锐了。 段安脸色顿时惨白下来。ъiqiku 这样的大动静,必定是陆文做出的。 这无疑是在告诉别人,陆文与301号的逃跑路线就是收容物出逃的地方。 而不是他现在带路走向的这个出口。 周围的人全都看向了段安。 他们都看出段安指引错了方向。 而且是与西区截然相反的方向。 “……我可能是当时太害怕了,记错了方向。” 段安有些苍白地解释着:“我刚来基地半个月,还没有将全部路线熟悉……” 段安的解释对于周围的警卫们来说勉强可信。 但对希寒来说毫无作用。 段安看到希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眼珠中没有任何情绪,却冻得人忍不住颤抖。 随后,希寒转身朝着西区的方向走去。 段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要是真的被希寒发现了踪迹,他或许还能给陆文他们掩饰一二。 好不容易蒙混到了现在,不能半途而废。 301号落到希寒手中只会是生不如死。 看着希寒阴沉的背影,段安咬紧了牙关。 很快就到达了西区,段安听到了人类的惨叫声。 被放出来的收容物们大多精神紧绷易怒,很容易就会想要对昔日折磨它们的人类展开报复。 咔擦咔擦—— 怪物咀嚼骨头的声音传来。 段安还没反应过来,枪声就接连响起。 是希寒开枪了。 他将正在啃噬着人类大腿的怪物打碎了脑袋,露出鲜红的血肉和白花花的脑花。 下一刻又将枪口对准了另一个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瘦弱收容物。 “等等,或许他没有杀人!”段安出声想要阻止。 这个瘦弱的收容物有着人类婴儿一样可爱的面孔,占据面部三分之一的眼睛里盈满了眼泪。 段安不觉得它犯下了什么无法饶恕的罪行。 但希寒却没有片刻停顿,在将这个收容物击毙之后就继续向前走去。 段安悲恸地看着一路上被希寒杀死的收容物们。 虽然有一部分是杀了人后不得不被杀掉的,但更多的只是逃出来后茫然无措的无辜者。 希寒却不分青红皂白全都杀了。 段安甚至眼睁睁看着希寒杀掉了一个护着孩子的收容物,它们颤抖亲吻着彼此脸颊的模样丝毫没有触动到希寒。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段安目睹了一出出悲剧,看着希寒被溅上鲜血的苍白脸庞,眼中毫不在乎的杀意。 他已然哭得泣不成声。 最后,在希寒即将射杀一个有着纯白翅膀的收容物时,段安终于忍不住了。 他趁着希寒不注意跑到枪口前,护住了那个满脸恐惧的收容物。 但下一刻,希寒依然没有放下枪。 他琥珀色的瞳孔带着冰凌凌的寒意。 段安虽然依然很恐惧面对希寒的目光,但他不会再退缩了。 他不会再允许希寒在自己面前滥杀无辜。 “逃离收容的收容物在无害的情况下应当被重新抓捕回来,而不是当场杀掉!” 段安外强中干地说着基地的规定,想要用基地的规定来压制住这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科研疯子。 他的目光直视着希寒,眼中映出了希寒此时阴沉的模样。 昔日打理得当的头发变得散乱,苍白面孔上的笑意已经消散,虽然依然俊美,却显出阴郁骇人的气息。 就连手臂都在刚才一路的屠杀中受了伤。 鲜血穿透了制服,不断往下流。 希寒却浑然不觉。 “……” 他瞳仁冰凉地看着段安,半晌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开心,像是实在忍不住笑意一样。 胸腔震荡着,将他染血的发丝震得披散下来。 直到最后笑声戛然而止。 希寒才看向了面前神情隐隐不安的段安。 他不知道希寒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笑得人心里发毛。筆趣庫 “作为一个人类,作为怪物眼中的食物,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它们。” 希寒的声音中带着好奇般的笑意。 他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庞又挂上了往日的笑容。 只是这次,笑容显得很是怪异。 他睁大了眼睛,故作惊讶似的反问道:“不过既然这么喜欢它们,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肉来喂饱它们呢,这样它们就可以不用吃我们这些人的肉,也不用被我们这些人给杀掉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慷他人之慨。 “希寒博士,我只是在提醒您按照基地规章制度办事,请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段安沉声回答,似乎真的没有任何私心。 希寒闻言,眼眸微眯,收回了手枪。 嘴角扯出的笑意带着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那好吧,就由你来将它送回去好了。” 说完,希寒饶有兴趣地看着段安转头。 正好与那纯白翅膀收容物张大的嘴巴对上。 足有半人高的嘴巴里密密麻麻全是锋利的牙齿。 段安吓得软倒在地,尖叫声刺耳极了。 希寒垂眸看着这个与自己同为同类的家伙,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明明以前他对同为人类的同伴很宽容的,很少生气。 但现在,他似乎变了很多。 爱上了怪物,也开始讨厌人类。 希寒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找不到301号了。 段安就是阻挠他的绊脚石。 该被踢开的绊脚石。 “啊啊——!救命!救命!”段安惊恐地躲避着纯白翅膀的攻击。 他来这座基地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短到还没来得及与收容物们说清自己的意图,化解它们对人类的排斥。 所以这些收容物们有攻击自己的意向也是正常的。 但段安不想死在这里,他只能拼命求救。 直到他被咬掉了大片手臂皮肉,枪声才终于响起。 “怪物只有被关起来的时候才最温顺,你是不是不清楚这个道理?” 痛得涕泗横流的段安听到希寒温和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颤抖着抬眼看去。 只看到了希寒嘴角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还有眼中压抑的疯狂。 希寒的理智已经濒临崩溃了。 距离收容物们脱离收容已经过去许久。 基地内死伤的不只有人类,还有一些弱小的收容物。 这些怪物是会自相残杀的。 如果301号被这些疯狂的怪物包围的话,那么即使有着蛊惑的能力也很可能会被伤害到。 刚才一路上,凡是看到有类似酒疏的肢体出现,希寒都会变得愈发紧张,愈发压抑。 直到现在,始终没有找到酒疏的他已经近乎绝望。 他甚至不敢再去看走廊上堆叠着的人类残骸了。 害怕会从中看到酒疏的肢体。 “……是啊,只有被关起来才最好。” 他喃喃自语般重复着,无趣地收回了俯视段安的目光。 如果一开始就更加严密地将301号关起来就好了。 那样它就不会有任何受伤的风险了。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想要逃出他身边了。 从一开始就不该让301号有丝毫自由的。 希寒有些病态地如此想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他没有再理会身后的段安,继续向前走着。 那些被放出来的收容物们其实战斗力不算特别高,只是让实验基地里的许多研究人员有些猝不及防才死了那么多。 现在经过警卫部队的扫荡,已经快将收容物们屠杀殆尽了。 而希寒依然没有看到酒疏的踪迹。 基地的入口处全部都被搜索检查,没有任何逃离的痕迹。 一切似乎都在向希寒说明301号已经死了。 永远地离开了他。 “博士?您还好吧。” 前来汇报工作的警卫队长面露担心。 希寒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好,身上的白大褂被鲜血染红,脸庞也变得愈发苍白。 此时正怔怔地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与之前脸上带着温和笑容的博士判若两人。 “继续搜。” 少顷,希寒声音沙哑地下了命令,没有理会他人的关心。 警卫队长离开后,希寒低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 崩溃的理智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清醒下去。 他现在大脑里的每一个想法都是当初要是把301号囚禁得更加隐蔽就好了。 他做错了太多了。 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将301号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总是在想着要乞求它的原谅,可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了。 真是太优柔寡断了。 既然是怪物,就该被关起来。 不该去担心它是否会过的舒服些的,所以特意换了房间。 让那个该死的研究员有了可趁之机。 要是一直被囚禁在培养皿中,它现在一定不会离开,只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如果还能找到301号,他一定会更加小心地将它包裹起来。 永远待在透明的玻璃罐里,只会隔着玻璃对他露出甜美乖巧的笑容。 希寒瞳孔放大,空洞无神地想着。 仿佛将一切罪过推到自己身上,被沉重的枷锁压垮才会令自己空荡的心脏好受一些。 嘤嘤—— 突然,有收容物的声音传过来了。 希寒抬起头,行尸走肉般的眼神死寂无光。 他拿着枪,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如果酒疏死了,那么这些收容物就都该去陪葬才对。 在这里发出一些恶心的叫声真是让他反胃。 嘤嘤—— 声音还在继续。 推开实验室的房门后,希寒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一群簇拥在实验室里的收容物,还有一个坐在桌边笑看着附近收容物的人类。 黑色长发束在脑后,在听到声音后侧过脸。 光线熹微中,瓷白的脸颊愈发细腻。 漂亮的瞳孔中映出了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把你……” “囚禁……” “起来……” 收容物们中有会说话的,像是会读心一样说出了他混乱病态的想法。 酒疏闻言,眼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看了希寒一眼。 “!!!” 看着酒疏脸上温柔的笑容,本来还在呆呆看着酒疏的希寒怔了下,瞳孔带着些许颤抖。 刚才那些想要将酒疏囚禁起来的疯狂念头瞬间就消散了。 他只是贪婪地注视着酒疏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害怕这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境。 酒疏歪了歪头,朝着他伸出了手。 “过来。” 301号的声音比希寒想象中的更加美好。 柔软到足以将人的心脏填满。 希寒下意识地听从它的命令越走越近。 手中的枪也因为害怕走火伤害到酒疏而收了起来。 他现在的大脑一片空白。 大悲大喜之下根本无法思考,只能握住301号伸出的手指。 “别那么难过了,笑一下。” “……” 希寒听话地努力勾动着嘴角。 “甜美乖巧的笑容。” 酒疏说着,笑眯眯地擦拭希寒脸上的血渍,以及眼眶中不自觉滑落而出的泪珠。 希寒几乎要溺毙在301号温柔的眼眸中。 他只好呆呆地再次尝试笑容。 最后成功露出了一抹乖巧的笑容。 虽然依然僵硬,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很乖。” 酒疏与希寒额头相贴,轻声表扬。 希寒愣愣地看着酒疏与自己亲近的样子,眼眶突然变得红了许多。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在没有得到拒绝后,才贪婪地抱住了酒疏。 头颅埋在酒疏的颈窝里,黑色长发遮掩了他的面孔,许久都没有出声。 酒疏感觉着颈窝湿哒哒的触感,有些失笑。 今天希寒精神力消耗太过了,那么多收容物都被附体,现在只是人类的他根本无法承受,精神变得脆弱,情绪激动落泪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样想着,酒疏看着附近的收容物们。 他能感觉到希寒已经睡了。 在精神的极度紧绷之下,猛然放松下来的他就这样一边抱着他,一边沉睡了过去。 被他精神附体的这些收容物们却似乎因此更加精神。 虽然琥珀色眼珠依然空洞,但却已经学会争宠了。 刚才的收容物们只是安分地待在他身边就会很安静,现在却开始不断往前拥挤。 看着旁边几只明争暗斗,互相撕扯毛发的收容物,酒疏有些无奈。 即使只是潜意识里的附体,却依然没忘记自己吃自己的醋。 嘤嘤——收容物们发出叫声,试图吸引酒疏的注意。 唯一比之前好一些的就是它们至少没有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边不停啪嗒掉眼泪了。 刚才一直掉了很久的眼泪,酒疏差点以为它们会活生生哭到脱水。 基地内的混乱直到第二天才结束。 由于许多研究人员在收容物逃离收容区域时被杀害,整座基地都变得气氛沉重。 基地内关爱收容物的声音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助手知道这一定会让希寒很高兴。 他一直都想要让所有人认同自己屠杀所有怪物的观点。 现在一定多了不少拥趸。 不过助手没想到希寒会这么高兴。 看着希寒对着镜子露出笑容的样子,助手有点无法理解。 今天希寒已经在镜子前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不停露出笑容,时不时还会问他一声。 “这个笑容会不会更好看呢?” 助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心惊肉跳,甚至有种看到怀春少女的既视感。 助手被自己这个想法雷的外焦里嫩。 但毕竟是上司,还是要讨好的,便谄媚地回答:“当然,您本来就长得好。” “我问的是笑容。”希寒瞥了助手一眼。 助手吓得一激灵:“啊笑容很好看。” 希寒终于满意离开了。 助手却梗的心脏疼,觉得希寒最近一定是到更年期了。 不过他现在好像又是去看301号了。 助手想起自己之前那个可笑的猜想,希寒爱上了301号什么的。 所以才会特意收拾打扮,还格外在意自己的笑容好不好看。 不对,怎么可能,这可是希寒博士! 最厌恶怪物的希寒博士啊! 不过如果真的爱上了的话,希寒也只有被怪物蛊惑后抛弃的命运吧。ъiqiku 或者,抛弃了希寒的怪物被希寒亲手解剖什么的。 毕竟众所周知,怪物是不会爱上人类的,就像人类不会爱上自己的食物一样,这一点希寒应该更加清楚。 助手颤抖了一下,不敢再往下想了。 希寒拿着手术刀,病态而迷恋地亲吻爱人残骸的样子已经可以想象出来了。 但这样也太变态了,不是他这种正常人该幻想的。 另一边,希寒已经来到了酒疏的房间外。 他看着这扇隔绝了他和酒疏的房门,顿了顿,轻敛的眉眼遮盖住了眼中浓稠的爱意。 没关系,即使是想要利用他,短暂地假装爱上了他也没关系。 只要还在他身边就好。 第 97 章 4.10《收容物》(二合一) 希寒进入了房间。 这里依然是之前的那个收容房间,除了更换掉之前被陆文踩踏过的地毯,触碰过的家具以外,其他都跟之前差不多。 并不是希寒不想要更换个更加安全的房间,只是酒疏表现的似乎很喜欢这里。 面对酒疏望过来的清澈眼睛,希寒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词汇。 明明之前想要将301号彻底囚禁起来的。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依然认为只有那样做才能真正保护好脆弱的301号。ъiqiku 才不会再有人想要抢走它,伤害它。 但是当与301号面对面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那些话。 或许是因为他太害怕再看到之前那样厌恶的眼神了,面对301号的任何要求,他都只想要答应下来。 房间内,酒疏还没醒。 现在还是早上,酒疏房间内没有任何光亮。 这导致他最近一直作息紊乱,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很容易就会睡过头。 不过希寒倒是挺喜欢看酒疏沉睡的样子的。 安静的睡在枕头里,脸颊也软软地贴在上面。 只要动作轻一些,抚摸酒疏的脸颊时偶尔还会得到回应。 希寒迷恋着这种情侣一般亲密的举止。 那会让他有种他们彼此真心相爱的错觉。 虽然他明白,这只是他的幻想罢了。 人与怪物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 就像他之前一直认为自己不可能会爱上怪物一样,怪物们同样不可能爱上人类。 作为一个研究怪物多年的资深学者,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尤其,酒疏的变化实在太突兀了。 前几天的混乱中,希寒在发现酒疏没死之后就昏迷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醒来后会是一个被301号吞噬的结局。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他躺在之前关押301号的收容房间内,301号就坐在旁边。 一边拧着不知为何湿哒哒的袖子,一边表情认真地看着他。 没有被吃掉,也没有被伤害。 那时的希寒差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但后来,在他鼓起勇气告白后,301号笑了起来,同意了。 甚至没有拒绝他的拥抱。 他才发现这不是梦,而是比梦更加美好的现实。 之后的几天里,希寒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 每天都可以看到酒疏美丽的笑容,不再有厌恶,有的只是爱人般的亲昵。 但就像之前段安义愤填膺斥责的那样,301号对他这个心狠手辣的科学家的厌恶是很难消散的。 从最初的厌恶到接受他的拥抱,愿意亲近他,仅仅隔了几天而已。 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希寒知道301号大概只是因为不想受到惩罚才会对他虚与委蛇的。 作为一个涉嫌逃离收容的收容物,基地方面的处理方式一般都是尽可能处理掉,以免以后惹出更大的乱子。 而逃出收容区域后的301号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才会对他这个被它蛊惑后又被厌恶抛开的研究人员露出温柔美丽的笑容。 就好像是真的喜欢着他一样。 希寒见过太多外表柔弱的怪物欺骗人类放下戒心后张开血盆大口的事情了。 怪物们会嚼碎人类每一寸骨骼,在人类的惨叫声中愈发兴奋。 希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样被美丽外表所欺骗的人。 不,是比那些人更加可悲的存在。 即使知道这些感情都不过是伪装出来的,依然甘之如饴,自愿踏入怪物的陷阱。 希寒只希望这样的温存时间能持续得更久一些。 所以他从未戳破301号的谎言,维持着这样心照不宣的虚假。 因为希寒知道只要他还有利用价值,它就不会再离开。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希寒坐在床边,看到酒疏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在看清希寒的面容后,301号弯起眸子,轻声道:“早上好。” 或许是因为才睡醒的缘故,酒疏的声音略带沙哑。 每一个咬字却都像是云朵般绵软,暧昧。 让人耳根发痒。 希寒怔了怔,耳尖泛起了绯红。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露出自己练习了许多遍的笑容。 “早上好。” 他希望自己的笑容能让心爱的301号喜欢。 酒疏也确实笑了起来。 眼中盈满的碎光就好像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自己最心爱的情人。 而不是一个曾试图解剖它的恶心人类。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该多好。 “……” “你好像又在不安。” 酒疏看了希寒片刻,突然起身,靠近了希寒。 希寒思绪一滞。 看着靠近自己的酒疏,苍白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心脏也在迅速跳动。 完全没了面对他人时的从容不迫。 “是不是在怀疑我不是真的喜欢你?” 酒疏的话音落下,希寒的瞳孔便微微缩小。 顿了顿,他避开了酒疏的目光,看似自然地回答:“我当然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我也爱你,非常爱。” 希寒说着,露出笑容。 眼中的爱意无法遮掩。 苍白脸庞上的笑容比起面对外人时的虚假,显得更加真挚。 笑意深处却藏着自卑和不安。 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得到301号的爱。 只想将现在这样美好的日子维持得长久一些,哪怕只是假象。 “看来不是很信。” 酒疏戳破了希寒勉强维持的虚假平静。 希寒有些慌乱起来,他努力露出酒疏喜欢的笑容,想要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下一刻,怀中却多出了柔软的感觉。 希寒比酒疏高许多,虽然身材不算魁梧,但也比酒疏少年般柔和瘦削的体型健壮不少,算得上肌肉流畅。 因此从希寒的角度看去,自己完全将酒疏搂入了怀中。 严丝合缝,亲密无间。 酒疏抱住了希寒,声音温和:“那我就再跟你说一次好了,我爱你。” 希寒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缓缓抱紧了怀中的酒疏。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脸上露出了病态的迷恋和满足。 “我也爱你。”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能听到酒疏爱着自己,希寒就会感觉无比幸福。 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我猜,你是因为不相信怪物会爱上人类才会怀疑的,但如果我曾经是个人类呢?” “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怎么一直没有想到这些呢?” 酒疏的声音让希寒微微睁大了眼睛。 “去查一查吧,到时候就会明白了。” 酒疏轻抚希寒的脸颊,杏眼微弯。 清澈的瞳仁漂亮到了极致。 酒疏明白只有让惩戒对象亲自去查,他才会真的相信。不然对希寒说再多遍爱语也无用。 是人类。 301号是人类。 希寒的脑海中满是这个听上去天方夜谭的念头。 其实最近社会上也有许多类似的传言。 都在说现在的怪物只是政府实验的产物,全都是人类被强行改造而成的。 是他们可怜的同胞,应当被保护起来。 而不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基地中饱受折磨。 身为一个厌恶着怪物,深信人类与怪物不可共存的科学家,希寒曾对社会上流传的这种阴谋论感到十分可笑。 嗤之以鼻。 现在却突然变得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些传言是真的。 那样他和酒疏就完全有可能相爱。 并不是他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 但是,真的可能吗? 希寒还是有些黯然。 “你不相信我吗?”酒疏的表情有些怅然起来。 似乎因为希寒的不信任而感到伤心起来。 希寒立刻心疼地收紧怀抱:“我相信你。” “只要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只要酒疏给出一个会爱上他的借口,希寒就会相信,无论是真是假。 希寒像个色令智昏的暴君,被自己怀中的爱人迷得晕头转向。 刚才心中的迟疑仿佛立刻消散了。 无论爱人要自己做什么都会老实的去做。 完全没了曾经的暴虐。 同时甚至有些心疼起来。 毕竟如果是真的是被改造成怪物的,那也就意味着酒疏遭受了许多惨无人道的折磨。 虽然对希寒来说折磨怪物是家常便饭,但只是稍微想一下将那些折磨放到酒疏身上的样子。 希寒都会觉得心脏炸裂般的痛楚。 “我会去查的,将一切都查清楚。” 希寒心疼地搂紧了酒疏。 酒疏闻言,笑着轻吻了下希寒的脸颊。 希寒呆愣了下,耳根变得更红了。 他有些羞赧,不敢再看酒疏。 目光下落到了酒疏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腕。 上面还挂着收容物特有的黑色身份铭牌,象征着他在基地中作为实验品任人宰割的命运。 却也将他纤瘦的手腕显得白玉一般。 摸起来温润微凉,让人舍不得放开。 酒疏任由他揉捏手腕,没有丝毫抗拒,美丽的脸颊上只有温柔的笑容。 似乎除了真的喜欢没有其他答案了。 被蛊惑到一样,希寒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眼中深藏的不安也消散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稠着迷的爱意。 其实对希寒来说,即使被欺骗也无所谓。 至少在这一刻,怀中的爱人是属于他的收容物,也只属于他。 这就足够了。 最近社会上对于收容物的保护问题争论越来越激烈了。 虽然基地里因为之前的事故而对这问题搁置下来,但外界可没有。 连相关的游行次数都呈几何倍增长。 政府已经头疼到不行了。 怪只怪现在民众们见到的危险度大的怪物越来越少。 甚至因为人类阵营的强势,不少人从出生开始就没实际面对过怪物,自然会对那些有着完美伪装的怪物们心生同情。 基地上层们因此变得焦头烂额,整天摆着张臭脸,导致整座基地上上下下的人都变得十分紧张。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助手看着坐在办公桌旁边的希寒,一会儿便胆战心惊地移开了视线。 最近的希寒博士真的越来越瘆人了。 脸上的笑容灿烂到总让助手有种少女正陷入热恋无法自拔的错觉。 而且最近希寒已经很少再解剖收容物了,甚至也不再接收收容物,只是待在办公室里埋头查资料。 让人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助手也不敢去探究。 因为他曾经在路过希寒桌面的时候好奇地偷瞄了一眼。 看到了满桌子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酒疏。 似乎是希寒查资料累了,走神了就会写一会儿。 到最后一摞稿纸上都是这个名字。 稿纸写满了后,他甚至还会在每一个名字上画一颗红心。 然后就看着稿纸发呆,不时还会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低笑出声。 笑容比起以前的虚伪诡异变得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羞涩甜蜜。 不过在面对外人时,希寒仍然是老样子,整天挂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尤其是在面对被基地通报批评的段安时,笑容近乎瘆人。 前几天的收容物大量出逃事件,基地方面已经查到罪魁祸首是名为陆文的研究人员了。 不过由于被抓住的时候陆文已经被那些凶残吃人的收容物们吓得神志不清,基地方面也只是将他辞退,并移交法庭处理。 段安作为曾经阻拦主管希寒工作处理收容物的研究员,兼推荐陆文的推荐人,也被基地责骂了一番。 并给予了停职查看的处分,让他回去休息几天再来。 事实上,要不是基地里一时间死了太多人,不好再少人手了,基地都想要直接辞了他。筆趣庫 但没想到段安的脾气是个不好惹的,听到处罚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甩手怒骂基地的不人道。 还跑到会议室里斥责希寒的没人性。 “……如果你还有良知,就请对那些人形收容物们好一些!” 段安意有所指地指责着,眼中满是对301号的担忧。 虽然希寒貌似没有将301号交给基地处置,但落在希寒手中同样是个悲惨的结局。 段安只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虽然护住了组织,没有暴露出怪物保护组织的存在,但却对不起陆文和那个脆弱美丽的收容物301号。 助手当时刚好坐在附近桌上做会议记录,只能看到希寒琥珀色眼珠盯着段安看,嘴角扯开的笑意别提多吓人了。 他像在看个跳梁小丑,挥挥手就让警卫们将段安给扔了出去。 所有人都觉得希寒根本没把这家伙放在心上。 只有助手看到了希寒眼底凝结的阴森。 助手觉得,要不是段安多少是个人类,希寒博士早就把他给细致地切割成大小整齐划一的碎块了。 说不准还会像对待怪物一家一样,将他的碎块送给家人品尝。 之后,段安离开了基地,基地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氛。 希寒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去看301号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头发每天都会细心梳理。 就连以前很少更换的白大褂都会每天换一件。 虽然这样说不好,但助手确实觉得希寒博士变得越来越矫情了。 男人何必要打扮得如此风骚。 不像他,每周换一次白大褂,反正是外面套着的外衣而已,换那么勤快简直就像是每天都要跟心上人约会一样。 “……” 当时,想到这里的助手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想起301号,他细思极恐地咽了下口水。 摇了摇头,再次否认了这个念头。 这不是他该去探究的事情。 然而,作为希寒的助手,这种事不是他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之后每次给希寒送文件的时候,他都能看到希寒从301号的房间里走出来。 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开心,有着显而易见的迷恋。 压根没有之前那个理智又残暴的上司模样了。 倒像是被301号蛊惑得越来越深。 偶尔,助手还会看到希寒电脑上搜索的各种信息。 以前全都是各种学术论文,现在则头一次出现了那些曾被希寒鄙夷的小道新闻。 关于人与怪物在一起的可能性,怪物由人类变化的可能性之类的危言耸听的文章。 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文件,时间跨度从大灾变之前到现在。 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和数字。 助手瞟一眼都觉得头晕眼花,希寒却还能看得津津有味。 面对这样可怕的现状,助手再也无法欺骗自己都是自己想多了,每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加恐惧。 生怕哪一天博士彻底被301号蛊惑,再来一个收容物出逃事件,甚至更加可怕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助手想过向基地告发,但又没有十足的证据。 同时也担心自己会被希寒辞退,只能就这样心惊肉跳地过一天是一天。 眼睁睁看着希寒被那个名为301号的收容物蛊惑得越来越严重。 301号果然是个很可怕的收容物,即使是希寒博士也无法抵抗它的力量。 现在除了希寒,其他人已经见不到301号了。 希寒完全将301号与其他人隔绝起来,成为了他个人的专属收容物。 其他人连看一眼都不行。 这样的迷恋程度,与以前那个厌恶怪物到可以生啖其肉的希寒博士相比,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 但或许是希寒与其他人的接触较少,还真没多少人发现不对。 助手也只能憋得快要内伤。 根本不敢跟外人说。 “……” 办公室内,希寒终于起身要离开了,他手中拿着一支折好的纸玫瑰。 敛眉看着玫瑰精致仿真的花瓣,他抿紧的唇不自觉勾了起来。 虽然暂时还没办法让心爱的酒疏获得自由,呼吸到外界的空气,但他至少还可以每天送酒疏一个小礼物。 希寒也是最近才发现酒疏很喜欢玫瑰的。 他莫名觉得酒疏一定会喜欢他亲手折的纸玫瑰,便练习了许久。 现在终于有了成果,终于可以亲手送给酒疏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酒疏惊喜的样子了。 助手看到希寒离开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深深叹了口气,脸都皱成了苦瓜,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面对难以应对的困难,人的本能是逃避。 助手也不例外。 他想了想,还是开始了摸鱼。 打开平板就开始看视频,随便拨动着画面,下一刻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段安。 助手惊愕地看着画面中的段安站在位于市中心高耸的演讲台上。 台下是密集的人群和接连不断的闪光灯。 而段安则满脸坚毅,声音铿锵有力地对众人诉说着曾在第三实验基地里遭遇的一切。 那些无辜的收容物们,被残忍杀害的母子,剖开胸腹的瘦小收容物,被烧成焦炭后仍然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情侣。 “……它们都是这个黑暗时代压迫下的牺牲品,曾在里面工作的我每天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都会不断在心中质问,我这样真的对吗?” “究竟是怎样的文明才会需要让另一个智慧种族付出血的代价来发展自身?” “残暴,嗜血,贪婪,我只能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羞愧让我站了出来,希望能唤醒大家对另一个种族的同情!” “它们是生命,是与我们一样生活在星球上的生灵!” 台下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段安声音哽咽,热泪盈眶,继续诉说着自己对于收容物的同情。 并在演讲的最后,将一段视频投放到了身后的大屏幕上。 “这便是我从基地中带出来的证据,无论是那些可怜的收容物,还是人类残暴冷酷的嘴脸!” 随着一帧帧血腥画面的播放,台下甚至有人哭到昏厥,同情和愤怒让他们只能用哭泣的方式来宣泄出来。 尤其是画面最后,那些看似光鲜亮丽的基地主管们在会议室中傲慢冷酷的言辞,将人群的愤怒推到了顶点。 画面中的长发男人有着俊美苍白的面孔,笑意却显得伪善。 他说着自己对怪物的看法。 狭长的凤眸弯了起来,笑意中隐约带着血腥味:“我只会想要将它们更加细致地解剖掉,研究它们与人类的不同之处。” 琥珀色眼珠中的病态毫不掩饰。 拿着纸玫瑰,希寒来到了酒疏的房门前。 虽然已经来过无数次了,但是他依然每次都会紧张。 心脏也不听使唤地跳动。 低头看着手中的玫瑰,希寒弯起了眸子,期待着爱人看到玫瑰时开心的样子。 虽然最近依然没有查到有关改造怪物的信息,但随着与爱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希寒心中的不安已经近乎于无了。 他越来越相信他和酒疏是彼此相爱的。 只有相爱着,才会一直对他如此温柔。 不然这段时间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酒疏有太多机会可以离开这里了,可他依然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 因为他也爱着他。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并没有真的将酒疏放到手术台上解剖吧,希寒能感觉到酒疏对自己并没有恐惧这种情绪。 或许以前的所谓厌恶都是他误会了而已。 毕竟他表面上看上去还是很温和可亲的。 希寒摸了摸自己特意洗了好几遍的脸,有些矜持地想道。 只要他以后一直保持这样温和的样子,不再露出面对收容物时的凶残,酒疏一定会越来越爱他的。 希寒如此想着,推开了门。 门内传来了电视声。 为了防止酒疏太过寂寞,希寒为酒疏添置了许多家具。 这台电视就是其中之一。 “我只会想要将它们更加细致地解剖掉,研究它们与人类的不同之处。” 希寒身体猛然僵住,抬眼看向电视。 里面已经开始播放他解剖怪物时的画面了。ъiqiku 剪切的画面里甚至还有之前与酒疏第一次实验时候的那只人身蜘蛛275号。 他兴奋地笑着,沾血的脸庞在画面中格外清晰。 展露着从未在爱人面前暴露的狰狞面目。 “!!!” 希寒瞳孔放大,如坠冰窖。 第 98 章 4.11《收容物》(二合一) 电视里,晃动的画面中。 接连闪过染血的手术刀,握着手术刀的苍白手指。 还有男人嘴角愉悦的笑意。 希寒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在手术台前的样子。 苍白,病态,可怖。 下一个画面里,有人正询问着镜头前身穿制服的男人为什么会喜欢解剖怪物。 “非要说的话,亲手划开怪物胸膛的感觉很让人迷恋,捏碎内脏的时候也很让人陶醉,原因太多了……” 男人拧着眉思索,脸上略带困扰的表情让人感觉他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非血淋淋的解剖。 不会觉得人类形态的怪物很可怜吗?它们跟我们长得很像。 “可那不还是怪物吗?” 画面中,男人琥珀色的眼珠看了过来,俊美脸庞上的笑容给人一种阳光明媚的感觉。 却在画面的冷光中莫名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哪怕它们是由人类变成的? “……” 男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控制不住地笑着。 半晌才停下来。 然后开始用含着期待的口吻谈论起来:“解剖你口中人变成的怪物,与单纯的怪物相比,或许手感会更好?” “不过也可能没什么区别,剖开之后露出内脏,都会一样的恶心。” “那些在社会上说着怪物可怜,想要给它们一个拥抱的家伙真的不会觉得恶心吗?” 它们并不恶心。 甚至是很可怜的! 画面外的声音驳斥着男人的贬低。 而对此,男人只是不置可否地看着镜头,声音平和。 “……看来你就是那种会和怪物拥抱在一起的人呢,还真是恶心。” “无论是你,还是怪物,都很恶心啊。” 滴—— 电视上的画面被暂停了。 是希寒暂停了电视。 他瞳孔颤抖着,不敢回头去看酒疏的表情。 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录像中的人确实是他。httpδ:Ъiqikunēt 所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他亲口说出去的。 这些无可辩驳的罪证全都被爱人看到了。 一张张画面全是他对怪物极尽贬低的模样。 “不是这样……” 希寒的脸色有些苍白,尽力解释着:“那是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 确切的说,是一年前,社会上保护怪物的风潮愈发兴起的时候。 当时,基地方面的许多科研主管都被上级拉去接受媒体采访,试图挽回基地的声誉。 毕竟那时候外界的网络上风言风语很多。 将第三实验基地形容成龙潭虎穴,说里面都是一些可怕乖戾的科学家。 基地内部到处都是人类的残骸,科学家们全都沾满了人类的鲜血。 说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人类的利益服务,只是为了财阀的利益而暗地里进行各种人体实验。 把人类变成怪物,还用研究怪物作为借口来麻痹群众。 说的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有很多人都信了。 那段时间,第三实验基地的每一个隐蔽入口都被市民们找到。 并成群结队地不断前来抗议。 迫于形势,基地方面才会将他们全都拉出来接受媒体采访,试图平息众怒。 可基地方面根本没有考虑到他们只是一群平常根本不接触外人的科学家而已。 哪有什么公关意识,一面对媒体便全都口无遮拦。 很容易便将解剖怪物们作为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说出去,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抚作用。 希寒也不过是其中用词比较毒辣的一个罢了。 其他人甚至有当场展示怪物残骸的,试图说服民众他们解剖的确实是怪物。 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残暴。 结果却引来媒体一片哗然。 大众们在乎的从来不是真相,只是想要宣泄那些无处可去的同情心罢了。 面对那血淋淋的残骸,他们不但加深了对第三实验基地的怀疑,也变得更加同情怪物们了。 希寒没想到他们会保留了那段采访视频,现在还被酒疏给看到了。 “不恶心,我从来没觉得你恶心。” 希寒走到酒疏身旁,声线发颤。 他在否定着视频中自己的说辞。 说话间,希寒单膝跪在沙发边,握住了酒疏放在沙发边的手掌。 将酒疏柔软白皙的手指完全放入手中,不肯放开分毫。 他害怕看到酒疏露出厌恶的表情,也害怕酒疏会因此而离开自己。 所以只敢垂眸看着酒疏的手指,掩饰着眼中的恐惧与不安。 过去的他确实是厌恶着怪物的,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怪物。 甚至还说出了那些在现在看来无比可恨的话。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跟过去不一样了。 真的不一样了。 “……” 希寒琥珀色的眼珠不断颤抖着,良久都没有听到酒疏的回答。 他的心脏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 直到酒疏回握住了希寒的手掌,才打破了这让他窒息的沉默。 希寒的手心划过温软的触感。 “我相信你,别担心。” 酒疏的声音依然温和,像盛满了蜜糖。 柔软亲昵到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希寒抬眼,看着酒疏瓷白的面孔,怔了许久才伸出手抱住了他。 紧紧地拥抱住了怀中的爱人。 本该感到狂喜的,但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希寒的眼神却变得怔忪起来。 是真的原谅吗?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打算长篇大论向酒疏解释的希寒有些茫然。 他有些不明白酒疏为什么会这么快原谅自己。 就好像看着那些画面一点都不意外。 究竟是真的不在意。 还是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个人,所以才会无所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私底下又有着怎样的真面目。 “……” “太好了,你原谅我了。” 短暂的沉默后,希寒收紧了怀抱,眼中的怔忪也被爱意填满。 不重要。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酒疏现在还在他怀里,这就够了。 “……” 酒疏瞥了眼希寒,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了,这段时间来安抚的效果全都没了。 又变得患得患失,自怨自艾起来。 似乎骨子里就带着不敢相信自己会被爱上的自卑心理。 酒疏有些无奈,只好抽出一直被希寒握在手中的纸玫瑰。 虽然希寒从进屋开始就情绪激动到无法自已,但依然没有忘记手中还拿着要送给酒疏的鲜花。 一直下意识的收敛着力气,没有让这支脆弱的玫瑰花被捏皱。 “因为很喜欢你送的礼物,所以这次就原谅你了。” 说完,酒疏垂眸看着手中的纸玫瑰。 纸做成的玫瑰依然精致美丽。 轻轻捏住花枝转动,每一片花瓣都会顺着离心力摆动,层层叠叠。 色泽动人,娇艳欲滴。 比真正的玫瑰花还要娇嫩。 这个世界作为一个善于手术的研究人员,手似乎更加灵巧了。 做的也更加精美,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因为喜欢玫瑰吗? 希寒将目光放到了酒疏手中的玫瑰上,看着酒疏赞赏的目光和爱不释手的样子,紧绷的心脏总算好了一些。 因为玫瑰才被原谅的,至少是个很好的借口。 他会做出更多的玫瑰的。 那样应该会变得更加喜欢他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酒疏看了眼希寒,靠近了些,漂亮的瞳仁让希寒有些着迷。 “我不会因为过去的言论就去厌恶现在的你。”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他相信希寒已经跟以前那个盲目憎恨怪物的他不一样了。 “我爱你永远都不会变。” 听到酒疏轻柔的话语后,希寒瞬间有些慌乱地回答道。 以为酒疏是在质疑自己的心意。 酒疏看着希寒格外认真的表情,忍俊不禁。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 “我只是想说我相信你跟电视上的不一样了。” “比如过去你或许看到人形怪物只会想要将它们放到手术台上,现在看着我还会这么想吗?” 应该已经变得对与人类相似的怪物有同理心了吧。 至少不会像原著中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对那些由人类改造而成的怪物也同样饱含厌恶了。 “……”希寒原本正因为酒疏的表白而变得眼睛亮晶晶的。 可听了酒疏的话后,他却突然顿了顿,有些躲闪地避开了酒疏的目光。 “……” 见状,酒疏眉梢微挑,沉默了一下后,无奈扶额。 所以是现在看到他都会幻想着他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吗? “好吧,我只是想说,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说完,酒疏凑到希寒耳边轻声笑了下。 “也并不介意你那些幻想。” 希寒的耳尖染上了绯红,并逐渐红透了耳根。 他抱着酒疏的手颤了下,情绪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的剧烈波动。 但最后,为了维持住自己在爱人面前的良好形象,他还是故作镇定地解释道:“没有……我只是、只是想要过段时间给你取下脖子后的定位器。” 为了方便管理,所有被收容的收容物的脖子后都会被埋入定位器。 只有通过手术才能取出来。 希寒早就想要做这个手术了,他不想要爱人的身体里还残留着一个随时会被基地掌控的定位器。 所以并不是他在幻想酒疏作为收容物被束缚着,躺在冰凉手术台上脸颊泛红的样子。 也没有幻想酒疏雪白的胳臂搂住自己,呼吸不稳的样子。 更没有幻想着酒疏穿着单薄的一次性手术衣,腰肢若隐若现,洁白小腿在手术台上随动作晃动的样子。 他是个很值得信任的正直的爱人。 不会才谈恋爱几天就如此孟浪的。 “是吗,那应该是我误会了,抱歉,本来还想说真的做了也没关系的。” 酒疏抱歉似的回答道。ъiqiku “……” 闻言,希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酒疏看着手中的纸玫瑰,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不过虽然希寒是安抚好了,外界的变化还是无法阻止的。 酒疏看向了旁边暂停的电视屏幕。 虽然与原著中的剧情发展有些不同,比如男主段安的这次演讲应该是在解放了基地中的收容物后,为了唤醒大众对怪物们的同情才举行的。 现在却变成了鼓动人们对抗实验基地。 段安放的视频中不只有希寒一个人的画面,还有许多实验基地中普通研究人员的实验画面,全都被刻意裁剪成最血腥残暴的镜头。 不过似乎对希寒格外仇恨,特意放了他的许多视频材料罢了。 看来这次提前暴露了身份,在基地中得不到信任的男主段安准备另辟蹊径了。 大概是想要一边用外界的舆论逼迫实验基地退步,麻痹他们放松警惕。 一边再用基地内剩余的组织成员来个里应外合吧。 计划很简单,也很好对付。 但在这个全民选举的联邦制国家,对基地来说,来自大众的舆论压迫确实很难应对。 如果只靠基地自己,那么男主的计划大概率会成功。 不过这次男主可能无法那么顺利地放出所有收容物了。 酒疏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床边的电脑。 这个基地的实验系统还是很好入侵的,他已经做好了到时候拦截所有释放收容物指令的准备。 至少不会再让原著中基地爆炸掩埋在废墟里的结局重演了。 “电视要继续看吗?” 酒疏看着一直抱着自己不放的希寒,出声问道。 希寒琥珀色眼珠闪了闪,声音小心翼翼。 “……可以不看吗?” “当然可以。” 酒疏关掉了电视。 希寒看着电视上自己那张苍白的面孔暗了下去,神经总算不那么紧绷了。 然后看着酒疏关了电视后就垂眸看着手中的玫瑰,对纸玫瑰爱不释手的模样,希寒嘴角上扬。 眼中露出了孩子般纯粹的满足。 只要酒疏能原谅他就好了。 至于刚才那个被错过了的有关手术台的幻想,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 而此时,办公室内的助手看到演讲来到了尾声。 在播放了那些残忍的解剖画面之后,段安终于向着演讲台下密密麻麻的群众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我们要抗议,要得到实验基地的道歉,要让他们释放那些无辜的收容物们,尤其是那些人形收容物。” “他们是与我们一样的生命,有着同样的生存权!” 台下欢呼声震天。 助手看得一脸错愕。 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被段安一番话给鼓动成这副模样。 居然想要基地给收容物们道歉。 别说作为基地高层的主管们不会同意,就连他都对这样的想法感到不适。 那可是吃人的怪物啊! 助手看着画面中俯瞰而去的镜头。 密集的人群从市中心一直蔓延到镜头无法触及的地方,浩浩荡荡的。 场面着实吓人。 看着平板上的一切,助手不禁有些不安。 他知道基地方面一直对这些事情焦头烂额,现在肯定已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毕竟段安确实是他们还未辞去的员工,他所说出去的话可信度在外人看来一定很高。 再加上那些明显偷拍基地内部情况的视频、从基地中窃取的资料和信息,段安有足够的资本来让基地彻底陷入民众愤怒的海洋之中。 没准就真的撑不住,被迫给收容物们道歉了。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希寒博士肯定会第一时间摆出阴森的脸色。 不,也可能是什么都不理会,毕竟他现在已经被310号给迷得晕头转向了。 除了跟301号有关的事情,他想必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助手想到这里,就看到平板上,段安还在讲话。 他在向众人说着自己曾见过的那些人形收容物们有多么无辜。 “我这次站出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亲眼目睹一个与人类一般无二的青年被囚禁其中。” “这是我艰难保留下来的照片。” “我希望这次能救下他。” 哪怕为此提前计划,也要救下他。 段安绝无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无辜之人惨死在希寒手中。 现在用舆论的压力至少可以保证301号暂时不被杀掉。 很快,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光影昏暗的照片。 刚被救出房间的青年正在套上一件实验人员的白大褂。 露出衣袖的皓白手腕上皮肤薄到可以看到青色血管,阴影中的侧脸依稀可以看到瓷白的颜色。 唇色饱满鲜红。 领口下的锁骨线条分明。 只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 助手怔怔地看着照片。 平板中,演讲台下的无数人也跟着鸦雀无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却依然久久都无法从照片上移开视线。 看着平板中人们脸上的惊艳,助手瞬间意识到什么似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段安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知道301号的能力就是蛊惑吗? 居然敢将照片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出来! 助手真怀疑段安是怪物阵营派来的间谍。 虽然301号的能力在经过了照片媒介的稀释后没有直接接触来的厉害,但同样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影响。 看久了会出大乱子的! 助手将平板盖起来,浑身打着哆嗦,不敢再看一眼。 果然之后的几天里,确实出了大乱子。 网络上开始大范围流传301号的照片,人们在社交平台上疯狂转发,不断扩散着段安那场演讲的影响力。 助手觉得这或许也是段安的目的之一。 借由301号的影响力,他那场演讲得到的效果何止好了几倍。 甚至在全球范围内都造成了巨大影响。 不过由于那张照片来自一个危险度数极高的收容物,基地方面也有了借口来压制演讲的影响力。 然而即使基地方面向上面反映,删除了网络上的大部分信息,也依然有漏网之鱼在暗网中不断流传。 第三实验基地附近更是开始有人不断踩点,妄想闯入其中见到照片中那个收容物。 那个在网络上几乎要成为传说的,美丽至极的青年。 据说是人类美丽到极致后的造物,是被邪恶科学家们残忍折磨着的无辜之人。 那个折磨他最狠的邪恶科学家叫做希寒。 就是演讲中出现的那个边解剖收容物边露出阴郁笑容的变态科学家。 希寒似乎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大众仇恨的对象。 所有人都呼吁着要基地放301号自由。 助手看着平板上社交平台上的留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幸好希寒博士不喜欢玩社交软件。 最近也深入简出,没有兴趣参加基地会议,错过了会议中有关段安演讲的争论。 不然要是被他知道这些麻烦事,只怕肺都要气炸了。 “你在看什么?” 希寒路过,看着助手皱成一团的脸,面露狐疑。 助手连忙将平板藏好,冲着希寒露出心虚的笑容。 希寒瞥了他一眼没有深究,只是让他继续认真工作。 然后就回到了座位上,一脸认真地开始折纸玫瑰。 一边让他努力工作,一边自己摸鱼! 助手看得有些想要吐血。httpδ:Ъiqikunēt 最近希寒迷上了折叠纸玫瑰。 一天到晚就坐在桌边折纸,连工作都放着不管,一副极其痴迷的模样。 偶尔看着自己手中折好的纸玫瑰还会露出羞赧的笑容。 越看越像坠入爱河的天真少女。 不过坠入爱河的少年少女也是最容易情绪激动的。 想到这里,助手毛骨悚然地擦了擦冷汗,觉得一定得把照片的事情藏得很严实一些才行。 也幸好希寒不常与外人接触才没发现基地里最近议论最多的段安与照片的事情。 不过助手总觉得瞒不了多久了。 或许得在事情暴露之前先给博士打个预防针。 免得到时候受不了刺激勃然大怒,倒霉的还是他这个小助手。 “博士?您、您最近好像经常去301号的房间哈哈哈!” 助手一开口就知道自己糟了。 这话说的,跟怀疑博士跟301号有染一样。 虽然他们确实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但这不是他该说的。 “……” 希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助手。 助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一横,尽可能委婉地道:“博士,我觉得吧,怪物可能还是不会爱上人类的。” “怪物只会爱上怪物,就像人类不会爱上动物一样。” “所以博士您还是要做好准备。” 做好301号到时候会被救出去,还会离开他的准备。 “……” 说完,助手看着希寒皱起的眉头,瞬间脸色煞白。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站到博士跟前就慌乱了,根本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本来想委婉一点的。 结果这根本就差直说了啊! 助手真想抱头痛哭。 在希寒冷冷的视线中,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希寒一刀捅死了。 不过好在希寒只是眯了眯眼,声音平静:“滚。” “是!” 劫后余生一般,助手连滚带爬地走了,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看到助手离开,希寒才重新将目光放回自己手中的玫瑰上。 其他人怎么会明白他跟酒疏的感情。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希寒已经慢慢相信了这段感情。 他不会再轻易胡思乱想了。 什么怪物只会爱上怪物的。 酒疏除了他以外根本不会喜欢上其他存在,怪物更不可能! 想起最近每次送给酒疏玫瑰时,他脸上露出的笑容,希寒眼神柔和了许多。 不过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希寒还是犹豫了片刻,打开了监控。 现在酒疏房间的监控只有他可以操控,没有其他人可以窥伺。 他每次想念酒疏了,就会看一眼。 现在也是这个原因。 并不是被助手那番话说的很不安。 真的不是。 打开监控后,希寒看着坐在床边的爱人,嘴角一下子就上扬了起来。 随时随地都能看到爱人的感觉实在让希寒迷恋。 不过书上说爱人之间需要互相尊重隐私,自诩为优秀伴侣的希寒在心中下定决心。 他以后不会再轻易窥伺爱人,这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他们彼此相爱,所以不需要那么多猜忌窥伺。 酒疏只爱着他,不会爱其他人,也不会爱上其他怪物。 嘤嘤—— 画面中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叫声。 希寒目光一怔,看到一直低着头的酒疏抬起手,露出了手中捧着的一个半透明的收容物。 收容物正在酒疏手上不断攀爬,亲昵而开心地与酒疏贴在一起。 酒疏也一脸纵容地看着它,露出每次面对他时一模一样的笑容。 就像助手所说,怪物之间才是真心相爱的,对人类只是虚与委蛇。 嘤嘤—— 酒疏捧起突然漏水的175号,顿了顿,看向了监控。 “在难过吗?” 酒疏用电脑给希寒打去了通讯。 一边说,一边安抚手中不断渗水的175号。 “当然没有,我很好。” 嘤嘤嘤——话音落下,175号半透明的身体涨得圆滚滚的,像是在努力憋住眼泪一样。 片刻后却只是漏水更厉害了,哗啦啦流个不停。 “……” 第 99 章 4.12《收容物》(二合一) 最近希寒的精神力有增长的迹象。 甚至在希寒本身没有觉察的时候,都可以精神附体在一些收容物身上。 从而表现出本体没有显露出的情绪。 酒疏此时手中的175号就是如此。 原本蓝色凝胶状的外表变成了半透明的琥珀色,浑身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这段时间,每当希寒离开房间,过不了多少时间175号就会从通风管道里爬出来。 酒疏猜测大概是希寒在离开之后下意识地想要看见他,所以才会导致175号频繁到来。 而且175号的心情基本都是依照希寒当天的心情来变化的。 由于最近希寒的情绪还算不错。 175号已经很少会流泪哭泣了,通常都一副傻乎乎的乐呵样子。 一进房间就只知道往他身上爬。 似乎也代表着希寒内心深处某种难以启齿的亲近欲望。 “真的没事吗?” 酒疏垂眸看着手中抽抽噎噎的175号,再次询问道。 “……” “没事,只是有点想你了。” 在沉默了片刻后,电脑中传来了希寒略显失真的声音。 依然温和,显出成年人特有的稳重可靠。 酒疏眨了眨眼,看着175号从自己凝胶状的身体中伸出细小的触肢,握住了酒疏的大拇指。 然后轻轻贴在了上面,湿哒哒的表面带着凉意。 看得出来确实很想他。 “……还有,我今天查看资料的时候突然发现之前有一些外表可爱,善于伪装的小型收容物逃出了收容区域,好像就在你的房间附近。” “如果见到了它,一定要小心!不要轻易靠近,会受伤的。” 酒疏看着自己手中“外表可爱,善于伪装”的小型收容物175号,笑了下:“好的,我会的。” 话是这么说,可酒疏依然抱着175号没有放开。 希寒盯着监控看了许久都没看到酒疏放开手。 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将这个只知道装可怜的小怪物给扔到一边。 所以说,是真的爱上了它。 甚至可以为此将他抛却脑后。 “……” 滴答滴答—— 房间里变得越来越潮湿。 酒疏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他看了眼监控,又看了看手中委屈巴巴膨胀成一团圆滚滚水气球的175号。 决定不逗希寒了。 再逗下去只怕会真的气哭。 “这次给你打电话只是想说我想养一只宠物,可不可以呢?” “……宠物?” 175号停止了膨胀,一边啜泣,一边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好像是想要仔细听清楚酒疏下面的话。 “捡到了一只很可爱的宠物,每次看着它都会想到你。” “每次你不在房间里,我都会很想念你,现在有了它,想你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酒疏声音柔软到足以将人的灵魂融化。 酒疏也在想念着他。 屏幕前的希寒睁大了眼睛。 在发现酒疏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思念心情之后,他刚才还感到酸涩的内心,一瞬间就被喜悦填满。 最近这段时间,酒疏总是会对他表现的很温柔,但是当他离开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抗拒的表现。 就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 与那些恋爱书籍中所写的两情相悦,对彼此都有着占有欲之类的情况很不相同。 希寒因此心中总是不安。 他从不知道酒疏会像自己一样感到寂寞,思念着彼此。 与恋爱指南书中所说的一样,他们是彼此相爱着的。 啪叽—— 175号开心地贴到酒疏手掌,整个摊在了酒疏的手臂上。 酒疏的衣袖彻底被这团半透明的物质给包裹了起来,片刻后再捞出来,比洗衣机洗的还要干净。 不过总算不再往下渗水了。 175号又回到了平常的傻乎乎。 贴在酒疏身上蠕动,冰冰凉凉的,像块蠕动的果冻。 情绪实在太好懂了。 酒疏失笑,弯起眉眼看着175号。 随后又看向了收容房间外。 仿佛能穿透房门,看到外面关押着众多收容物的其他收容区域。 酒疏猜测在基地范围内,被希寒精神附体的收容物应该不只有175号一个。 但是现在能够自由到达他这里的应该只有它一个了。 想到以后出去了之后可能会面对的许多个希寒的意识体,酒疏不禁有些困扰。 现在还能用宠物的借口糊弄过去。 之后要是出现一个类人型的精神体,又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都像275号一样被希寒解剖掉。 虽然275号身上背着人命,曾吃过不少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但是那不代表其他人形收容物都是该死的。 至少不能让希寒见一个杀一个。 酒疏思忖片刻,还是放弃了。 希寒其实是个很好哄的人,安抚一番就可以。 这个问题等到以后出现了再去想也来得及。 毕竟类人型的收容物目前还不算多。 至少之前被陆文带着离开的时候,他还没有看到太多人形的怪物。 看来是原著中的人类实验还未进行到最后疯狂的地步。 又或者是怪物还没有像原著第二部中那样,进化到大部分都是人形的地步。 这样想着,在与希寒的通话结束之后,酒疏打开了电脑。 在上面操作了一番后,他看着图片上面显示出的磁场波动,若有所思。 这是他黑入了那些研究001的基地研究所后得到的数据图表。 显示着最近一个月以来在地下沉睡着的001的情况。 比起过去一直沉睡没有任何动静的磁场数据,现在001的磁场波动明显变得强烈了不少。 尤其是上面几次明显的磁场波动,酒疏看了看,与希寒几次情绪比较大的时候相吻合。 现在希寒的精神力不断增长,大概率跟001脱不开关系。 看来是作为001意识体的希寒与本体产生了共鸣。 如果按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可能不需要接受任何实验,希寒的能力就可以成长到操控数以百万计怪物的程度。 酒疏沉吟片刻,不知道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这样的高速变化可能带来一些副作用,比如说变得越来越像个怪物。 毕竟人类的身体还是太过脆弱了,无法承受高速增长的精神力。 有可能会发生崩坏。ъiqiku 希寒博士的表情变化非常极端。 躲在门外悄悄偷看希寒情况的助手眼睁睁看着希寒的表情由最初的晦涩暗淡变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 简直就像被301号勾走了魂一样。 一直盯着屏幕,时不时还会露出笑意,一副完全坠入爱河丧失思考能力的模样。 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又开始认真折起了玫瑰。 动作小心到比对待最珍贵的收容物时还要小心。 看着这一切,助手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算是白费了。 不过他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希望给博士打个预防针罢了。 比如现在,果然如他所想,基地方面开始准备找希寒谈话了。 或许就是想要从他手中要走301号。 “紧急会议?” 助手看到希寒博士苍白的手指停住了动作。 鲜红的玫瑰花瓣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色调对比明显。 显得玫瑰花愈发娇艳。 “知道了。” 博士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助手却只感觉阵阵寒意。 显然希寒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会议很是不满。 大概是觉得会议耽误了他继续折纸玫瑰。 “……博士、那个,您过去之前最好先去网上搜一搜,嗯,搜一搜。” 助手想起往日希寒的温和,还是不忍心看到希寒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过去迎接最后的审判。 但是他也不好明说,只好说让希寒搜一搜网络上的新闻。 肯定能看到最近一直挂在热搜上的段安。 咔擦—— 手术刀划过纸面,将红纸裁剪成大小合适的一片。 希寒听着助手的话,依然专心折着玫瑰,敷衍地点了点头。 黑色碎发遮盖着俊美的眉眼,他也没空去将头发捋到一边。 他现在很忙。 必须要在晚上去见爱人之前折好一百朵玫瑰才行。 现在才九十朵,剩下的每一朵都需要更认真地制作。 助手见状,也只能胆战心惊地走开。 决定今天就先去外面的实验室躲一躲。 免得撞上希寒的发怒现场。 助手很清楚以希寒博士的秉性。 加上这段时间来对301号的迷恋程度,他知道希寒博士一定会跟基地上层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 只能祈祷这矛盾不要太激烈,不然他的工作保不住了可就不好了。 希寒等到折好了手上的这朵玫瑰后才抬起头,看了看时间。 他眉头微皱,虽然很不想去参加会议,但是看着通讯器上不断打来的电话,他也明白应该是有比较要紧的事情。 他毕竟还是基地的管理者之一,还是要去一趟的。 将桌面上的玫瑰一支支收好,希寒眼神柔和。 今晚就可以将玫瑰送给酒疏了。 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虽然前段时间由于过度矜持而错过了与心爱的酒疏亲近的机会,但是现在,希寒已经做好了功课。 恋爱书籍上所写的甜言蜜语早已熟记于心。 他与酒疏的关系也比起前几天更加融洽。 今晚送上礼物后或许可以更加亲密一些了。 拥抱在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看着酒疏睡眼惺忪的可爱模样。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只要他足够体贴温柔,展现出伴侣应有的沉稳可靠。 酒疏一定会更加喜欢他的。 以后会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 想到这里,希寒动作顿了下,突然想起了之前助手说的话。Ъiqikunět 虽然心爱的酒疏已经表示自己才是他最爱的爱人。 但是怪物只会与怪物在一起,这是许多人公认的结论。 指的不只是种族审美方面,更是寿命方面的。 怪物通常都有着比人类更加强壮的身体,更悠长的寿命,除了大多数智商不太好以外,完全是一个超脱于人类种族的生命。 记得当初大灾变刚刚发生的时候就曾有人将怪物们奉为高等种族,认为人类是被神明抛弃的存在,没有存在的价值。 虽然之后人类阵营将怪物们打败,所谓的高等种族成为了被困在基地苟延残喘的收容物。 但是不可否认,它们依然有着人类无法拥有的优势。 即使酒疏是被改造成为怪物的,但他大概也拥有着像怪物一样悠长的寿命。 而他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 根本无法与酒疏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滴滴滴—— 不断响铃的通讯器打断了希寒的思索。 他晦涩难明的眼珠看向了通讯器。 良久才伸出手,将不断震动响铃的通讯器关了机。 起身,希寒前往了会议室。 或许是助手的那句劝告,希寒在去会议室之前顺手在平板上看了一眼最近的新闻。 映入他眼帘的是段安的名字。 还有他那场演讲的视频。 “希寒博士,您可算来了!” 会议室内,有人阴阳怪气地讽刺着。 下一刻就被希寒古井无波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跳。 要是眼神能杀人,希寒这目光只怕能将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屠杀殆尽。 与众人记忆中那个总是温和待人的希寒判若两人。 面对明显心情不佳的希寒,原本还面露不满的众人没了声音,都将目光看向了为首的主管。 主管便打了个圆场,安抚着让希寒先坐下再说。 主管旁边坐着的一个会议记录员将目光放到了希寒身上。 他是怪物保护组织潜入基地的卧底之一。 今天是他第一次面对面见到希寒。 果然如段安所说的那样,是个阴沉可怕的男人。 苍白俊美的面庞和琥珀色的冰凉瞳仁。 一看就是个心理极度扭曲的疯狂科学家。 除了与视频中相比少了些故作温和的虚假笑容外,一切都与段安展示那些视频中一样。 301号在他手中一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想起视频中希寒俯瞰手术台上的收容物时弯起的眼眸。 无形的恐惧便让记录员心中发寒,握着笔的手指收紧。 打从心底里同情着那个照片中美丽至极的收容物301号。 好在组织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将他救出来了。 只希望最近的舆论能让希寒这个疯子投鼠忌器,不敢继续伤害301号。 在希寒到来之后,会议很快开始了。 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尽快平息民怒。 上面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了。 “这次必须要将301号送走,送到上级基地中收容。”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第三实验基地远离舆论的漩涡。 不过这样的做法明显是对于怪物保护组织的屈服,说出去确实不好听。 众多主管都各执己见。 有的同意送到上级基地,有的则想要301号继续留在基地里。 毕竟它是个很珍贵的研究材料。 完全保持着人形的收容物很少见。 更何况怪物保护组织的目的显然不只是一个301号,现在退让了,以后难道还要继续退让吗? 会议室内一时间讨论的热火朝天。 不过作为301号收容物的持有人,希寒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众人在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后,便开始询问希寒的意见。 然而希寒只是弯起眼,笑容虚伪地拒绝任何想要送走301号的想法。 软硬不吃。 会议室内大多都是地位平等的主管,谁也奈何不了谁。 面对希寒的拒绝也只能唉声叹气。 愁眉苦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现在外界的舆论形式很严峻,送走301号也是逼不得已的举措。 但希寒依然不敢不顾地拒绝了一切提议。 记录员心道果然。 这家伙就是个疯子,与段安所言一样,根本不可能放301号走人。 那么计划就需要照常进行了。 反正他们组织本来的计划也不是逼迫基地让步,而是趁着基地焦头烂额的时间闯入基地,放走所有生而自由的收容物们。 希望计划能成功。 记录员看着自己电脑上早已被发送出去的基地相关密码信息,如此想道。 会议在一片唉声叹气中结束了。 希寒也走出了会议室。 紧随其后走出来的记录员只能看到希寒转身离开的背影。 修身的制服显出惨白的颜色,脚下的皮靴每迈出一步都会发出啪嗒声音。 在这悠长的走廊里显得格外阴森。 一如这座压抑阴暗的基地,消毒水混杂着血腥味,处处都是阳光无法触及的黑暗。 希寒这样扭曲病态的科学家便是这座基地畸形的冰山一角。 在这个民意至上的时代早已不该存在。 希寒没有理会身后的目光,他继续看着平板上的各种消息。 仅仅两三天没有关注而已,网络上就铺天盖地全都是段安的信息了。 想起去会议室之前搜索到的内容。 段安演讲中放出的那些画面,还有酒疏的照片。 希寒眼神冷了下来。 滑动着平板上的内容,目光从辱骂自己的一行行文字上扫过。 最终停在了段安的社交账号上。 因为那场轰动一时的演讲,段安在社交平台上的粉丝量暴涨。 注册不久的账号内,发的每一条日常信息都会有无数评论。 其中的一条是他在回答众多网友好奇的一个问题。 301号究竟是不是人类。 【在我心中,他就是人类。】 那他可能爱上人类吗? 【当然,我们彼此接触过,我能看出他对他人的友善与亲近。我想,他会的。】 段安话里话外就好像他与酒疏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亲密关系一样。 所以才如此确信酒疏会爱上人类。 看着这些厚颜无耻的言论,希寒瞳仁中映着屏幕散发的亮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嘴角微微扯了下,露出散发着血腥味的笑意。 基地内的收容物们莫名变得有些躁动起来,像是在感到愤怒。 引得研究人员们惊奇不已。 不过这些躁动转瞬即逝,很快就没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希寒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继续认真地折纸玫瑰。 好似刚才的会议和网络上的一切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他是酒疏成熟稳重的爱人,怎么会因为一些跳梁小丑影响心情,影响晚上与爱人的约会。 空荡的办公室内,只有纸页折叠的沙沙声。 直到傍晚时分,一百朵纸玫瑰终于折好了。 希寒用精心准备的包装纸将纸玫瑰全都包裹起来,垂眸看着这些玫瑰,露出了微笑。 谁都无法拆散他和酒疏。 因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酒疏根本不可能会对段安那种人有好感。 他也根本不在意那些社交平台上的荒谬言论。 另一边的收容房间里, 酒疏看着手中蔫嗒嗒的175号,挑了挑眉。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是希寒来了。 酒疏看着希寒进入房间,手中还捧着一大捧玫瑰花。 他漂亮的瞳仁在希寒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好漂亮的玫瑰,我很喜欢。” 希寒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眼神中的暗色终于彻底消散了。 他将花放到了酒疏手中。 然后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像书中所说的那样亲吻酒疏。 会不会太孟浪了。 不过在他迟疑的空档里,他的脸颊处多了抹温软的触感。 是酒疏亲吻了他。 “谢谢。”酒疏搂住了希寒的脖子,靠在他怀中。 希寒耳尖迅速漫上红色,眼睛亮晶晶的。 “不用谢。” 希寒脸上挂着笑容,久久都下不去。 “这就是那只宠物吗?” “看上去有点蠢。” 希寒满脸幸福地搂着酒疏,目光突然看到了床边玻璃箱里的175号。 此时的175号依然呈现半透明的琥珀色,正眼巴巴地贴在玻璃箱上,几乎摊成了一张大饼。 “是吗?我觉得很可爱。”ъiqiku “……好吧,确实有点。” 只要酒疏觉得可爱,希寒就会觉得可爱。 虽然还是很蠢。 看着玻璃箱离这个半透明的小怪物,希寒还是有些嫌弃。 对任何可能夺走爱人注意力的存在,他都不喜欢。 尤其是这个175号从头到脚都这么蠢。 蠕动着想要靠近酒疏的动作尤其的蠢。 “……”酒疏突然笑了起来。 觉得175号跟现在紧紧抱着自己不放的希寒一模一样。 希寒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露出笑容。 只要看着酒疏,他就会感到无比幸福。 所以,他一定不会让那些觊觎酒疏的人夺走自己的爱人。 “今天发生什么了吗?总觉得你的心情不太好。”酒疏开口询问。 希寒看着酒疏清澈的眼眸,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知道那些肮脏的事情。 段安偷拍他照片,基地想要将他送出去。 “没什么事。” “我只是不想你再待在这个狭窄的地方了,三天后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希寒认真地询问着酒疏的意见。 准备明天就去把酒疏脖子后的定位器取出来。 身为基地的主管,要伪造一个收容物的死亡,从而将其送出基地,并非难事。 希寒之前就在做准备了,现在刚好可以实施。 只有远离了这座基地,他们才能真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不用再去理会那些想要夺走酒疏的人,也不用委屈酒疏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酒疏值得最美好的一切。 “好啊,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酒疏欣然同意。 这本就是在计划中的事情,剧情节点就在这几天了。 怪物保护组织的人随时都会闯入基地。 待到剧情节点过去,这座基地就无关紧要了。 看着希寒变得愈发明亮的眼神,酒疏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呢?感觉你还有事情没说。” 玻璃箱里的175号有些瑟缩起来。 希寒避开了酒疏的目光,自然地回道:“其他就是一些无聊的琐事了,酒疏你不会想知道的。” 一个成熟的爱人要学会自己背负苦难,不要让爱侣增加负担。 这是恋爱书籍中着重说过的。 “唔,是有关段安的事情?” “在吃醋吗?” 酒疏猜测着说道。 希寒有些沉默。 玻璃箱里的175号已经蔫嗒嗒地趴在箱子里开始渗水了。 一个成熟的爱人是不该随意吃醋的。 希寒觉得自己吃这种毫无缘由的醋说出去很不沉稳。 因为段安那家伙明显是在胡说八道。 于是他笑了下,俊美的脸上看不见一丝阴翳,阳光极了:“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他很可笑而已。” “所以你看到他说我们之间关系暧昧了?” “……” 175号有些惊吓似的从玻璃箱壁上掉落到箱子底部。 “不过确实,我跟他有过接触。”酒疏回忆着之前那次脱离收容的经历。 “……不要紧,我们以后不会跟他再有接触了。”希寒声音沉稳。 所以,不要喜欢上段安。 不要跟他在一起。 175号委屈地趴在玻璃箱上,水珠开始啪嗒啪嗒顺着箱子滑落。 “……”酒疏有些忍俊不禁。 希寒看着酒疏面带笑意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安。 以为酒疏是对段安有所好感,毕竟之前他曾帮助酒疏逃出基地。 便拿出平板,想要向酒疏展示段安的丑恶面目。 恋爱指南上常说,面对情敌,有时候直接摆出证据比用口舌诋毁更加有效。 希寒记得恋爱指南上的每一条内容,却忘记了删除平板上的搜索记录。 “喉咙怎么发声才能显得更加沉稳?” “如何做一个让爱人迷恋的伴侣?” “怎么亲吻才最稳重不失态?” “如何才能不吃醋?” “学会了不吃醋之后该怎么做才能表现出来让爱人夸奖?” 看前面的搜索记录,希寒似乎已经学会了不吃醋。 但下面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新的搜索记录。 “爱人会不会爱上其他人?” “爱人会不会爱上宠物?” “爱人会不会不要我?” “对爱人微笑时要露出几颗牙齿?” “送爱人礼物时怎么措辞?” 酒疏看着平板上的内容,笑出了声。 “!!!” 第 100 章 4.13《收容物》(二合一) 房间内, 在平板上的内容被酒疏看到之后,希寒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他将头埋在酒疏的颈窝处,黑色长发披散着,遮盖着表情。 放在酒疏腰间的小臂苍白无血色,只能从微微收紧的肌肉线条看出他此时不太平静的心情。 但至少从表面上看,此时的他还算镇定自若。 不过旁边玻璃箱里,凝胶状的半透明收容物已经急得在玻璃箱子里疯狂打转了。 软趴趴的身体差点被自己转的拧成一团,抹布一样活生生挤出了不少水分。 好半天,希寒才缓缓伸出手,在酒疏的注视下,无视掉平板上的搜索记录。 看似从容地打开了段安的社交账号页面。 显然,希寒聪明地选择了转移话题。 想要以此来保住自己苦心维持的沉稳可靠形象。 好不容易才让酒疏越来越喜欢自己,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就功亏一篑。 他的计策似乎很成功,酒疏的目光成功被转移到了段安的账号界面上,没有再关注刚才的搜索记录。 玻璃箱里,175号稍微放松了下来。 希寒沉声解释道:“看,这就是段安的账号,这些言论很荒谬吧。” 希寒乘胜追击,向怀中的酒疏补充着段安这段时间来的恶心行为。 包括那场演讲和最后放出的照片。 虽然酒疏早已知晓,但他还是认真地听着希寒所说的一切。 这副专注的模样鼓舞到了希寒。 他继续口若悬河地将段安的形象描述得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尽最大努力将这个潜在情敌给踢出局。 不过片刻后,看着一直没说话的酒疏,还有那双弯起的眼眸,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说的太多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爱人,不该如此聒噪的。 希寒消了声音。 他故作镇定地收紧了怀抱,像是害怕酒疏会因为自己的不稳重而逃开。 随后眼神忐忑,有些小心翼翼地道:“酒疏还是觉得段安很好吗?” 酒疏伸出手抚摸希寒冰凉的手指,摇了摇头,懒洋洋的:“我跟他不太熟,只是陌生人而已。如果希寒不喜欢他,那我也不喜欢他。”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连一句话都没跟男主说过。 男主还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偷拍了照片,人品可见一斑。 酒疏温软的声音让人舌尖都泛着甜意。 闻言,希寒胸膛里的心脏跳的有些快,耳根也泛起了肉眼可见的红。 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有些扭捏地道:“那就好,我不是在吃醋,只是觉得段安这个人实在虚伪,酒疏离他远一些才好,免得受到伤害。” “……” 酒疏瞥了一眼旁边玻璃箱里已经委委屈屈渗了半天水的175号,顿了顿,温声道:“所以是已经学会了不吃醋吗?” 酒疏显然在谈论刚才的搜索记录。 希寒身体一僵,没想到酒疏还记着这一茬,最后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相信酒疏和他是彼此相爱的,所以根本不会在意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也根本不会吃醋。 他依然是很稳重的,那些搜索记录只是个意外而已。 “那我以后可以养更多宠物吗?像175号一样。” 酒疏指了指玻璃箱里的175。 “可以啊,宠物而已,等到我们过几天出去了,可以养更多。” 希寒声音温和。 可箱子里的175号软乎乎的凝胶状身体却已经完全趴在了箱子内壁上,无声地掉着眼泪。 显然在表达某人内心截然相反的答案。 酒疏忍不住笑了起来,搂住了希寒的脖子,漂亮的眉眼看得希寒有些失神。 “很乖,需要奖励吗?” 酒疏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在希寒面前微张,他下意识将酒疏抱得更紧了一些。 却不小心用力过猛,以至于彼此上半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几乎贴在了一起。 就连某种一直压抑着的生理上的变化都暴露了出来。 太孟浪了。 希寒睁大了眼睛,再次慌乱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在他查阅的无数资料里,情侣之间即使是在正式确定关系之后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然就会让伴侣感到不适。 显得太过轻佻。 因此希寒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想要与酒疏亲近的欲望,努力在他面前保持着绅士端庄的样子,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完美的伴侣形象。 平常亲亲抱抱也就罢了,现在这种行为简直与骚扰无异。 这样想着,希寒刚想松开手,向酒疏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 下一秒就听到酒疏发出悦耳的轻笑,在他耳边道:“所以是想要这种奖励吗?” 说话间,酒疏的手指暧昧地划过希寒的喉结。 带着浓浓的暗示意味。 希寒感觉脸颊涌上一股热气,琥珀色瞳孔中全都是酒疏美丽到极致的容颜。 洁白的脖颈,线条分明的锁骨,还有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细腻肌肤。 他应该拒绝的。 毕竟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不该如此快的进行那种亲密行为。 上次他就把持住了自己,向酒疏展示了自己可靠的一面。 虽然之后有些懊恼,但是那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该有的样子。 今天来之前也是想着循序渐进,先与酒疏共睡在一张床上。 之后慢慢细水长流,逐渐拉近彼此间的关系。 最后才是那种最亲密的情侣行为。 现在就同意的话,显得太不尊重酒疏了。 所以要拒绝才行。 “是。” 希寒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回答着。 然后就看到酒疏露出了愈发动人的笑容。 在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中,酒疏亲了下他的嘴唇。 “好了,奖励完成。” “……” 酒疏看着希寒错愕的表情,歪了歪头。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希寒有些困窘地避开了酒疏的目光,不敢与酒疏干净的眼睛对视。 “没、没什么。” “只是太开心了。” 比起单纯的酒疏,他实在是太肮脏了。https:ЪiqikuΠet 玻璃箱里的175号蔫了一样趴在里面。 酒疏唇角噙着笑,继续说道:“是吗?那要做更开心的事情吗?” “……” 希寒喉结滚动了几下,苍白脸庞上还带着刚才没有下去的红晕。 “什么……什么事情?” 似乎是害怕误会,希寒这次学会了提前问清楚。 “当然是更加亲密的亲吻啊。” 酒疏自然地说道。 希寒琥珀色瞳孔颤了颤,有些暗淡下来。 果然是他误会了。 这样想着,希寒刚想露出笑容来表示喜悦,就听到酒疏接着道:“或者,你想做其他更亲密的事情?” 希寒呼吸一滞,随后又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表现得如此不稳重了。 他知道一定自己大概又是误会了,便学着电视里那些成熟情侣的模样,摇了摇头。 抱着酒疏面露满足之色。 “不需要其他了,我只想要像现在一样,就这样抱着酒疏就好了。” 当然,多一些亲吻也很好。 不过对希寒来说,能够与心爱的酒疏紧紧拥抱在一起,就是最让他幸福的事情了。 其他的事情其实都无所谓了。 毕竟爱情最重要的是爱,而不是那些□□之类的东西。 “是吗,真的不想吗?” 酒疏与希寒额头对着额头,清澈的瞳仁中带着令人迷醉的光影。 “明天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也不想吗?” “不是说过吗?我并不介意你那些幻想。” 酒疏声音带着笑。 听着这番熟悉的话,希寒瞳孔扩大,终于意识到酒疏在逗弄自己。 他手臂环抱着酒疏纤细的腰肢,苍白手指微微颤抖。 “现在……也可以吗?” 希寒琥珀色瞳仁一眨不眨地看着酒疏,小心地征询着酒疏的同意。 “当然可以。” 酒疏指尖轻抚过希寒苍白的脸庞,像是燃起了火苗一样,将希寒的耳根烧得通红。 动作也有些不敢置信的颤抖,他吻上了酒疏的唇。 唇齿相贴的那一刻,他抱紧了怀中的爱人。 房间里响起了黏腻的水声。 希寒小心翼翼地亲吻酒疏的脸颊,细白脖颈,直至瓷白的肌肤泛起通透的红。 连指尖都被轻轻吻过。 作为一个精通解剖怪物,同时也格外熟悉人体结构的科研人员,希寒似乎天生有着某种天赋,每一次亲吻都会让酒疏略微颤抖。 紧闭的收容房间内很快就只剩下酒疏压抑的喘息声和亲吻声,动静直到夜半时分才停歇。 酒疏疲惫的躺在床上,露出雪白脊背上线条分明的肩胛骨,起伏的弧度上每一处都是亲吻留下的红痕。 瓷白的脸颊上有着汗湿的痕迹,已经沉沉睡去。 希寒看着怀中的爱人,前所未有的餍足感让他无法入睡,目光片刻都舍不得从酒疏身上移开。 看着酒疏身上的痕迹,希寒有些心疼地轻吻酒疏的鬓角。 他不该如此孟浪的,可是他忍不住。 下一次会更加小心的。 他会去查更多资料,免得像现在一样如此生疏。 这样想着,希寒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神情,搂紧怀中的爱人,也跟着一起睡了过去。 这一晚他睡得很好,没有再做一些奇怪的梦。 过去的几天里,他常常会做一些怪异的梦。 梦里的希寒会发现自己像收容物一样被困在牢笼里,四下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有许多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在自己头顶上匆忙走过,惊扰着祂的睡眠。 偶尔才能看到酒疏熟睡的脸。 不过那时候他的视角就好像躲在天花板的通风口里一样,只敢偷偷窥伺。 第二天,他在自己定的闹钟声中醒来。 看着酒疏微皱的眉头,他忙不迭将声音关掉,不想打扰酒疏休息。 他要去准备手术的用具了。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手术,但毕竟是要切开酒疏皮肤的。 希寒决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容不得有任何失误。 希寒博士终于再次进入实验室,准备解剖用的物品了。 昨天去外面躲了一整天的助手看着实验室内的希寒,表情有些讶然。 希寒最近这一个月来有大半时间都不再进行手术了。 也已经很少进入实验室。 今天居然改性子了。 助手揣测大概跟昨天参加的那场会议有些关联。 不过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关联,会让希寒头一次放弃与301号相处,选择待在枯燥乏味的实验室里准备手术。 而且今天的希寒心情似乎格外好,脸上总是会不自觉地挂上愉悦的笑容,还轻哼着古典乐曲的调子。 看上去好像并没有被昨天的会议影响心情。 就在助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外突然走来了一位主管。 正是之前为收容物们发声的杰克主管。 “希寒博士在里面吗?” 杰克主管神情有些焦急,询问着助手希寒的去向。 助手犹豫了一下,看着杰克主管急切的表情,害怕是真的有什么急事,便指了指不远处实验室的方向。 示意希寒博士就在那里。 希寒一向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在实验室里的工作,不过现在是特殊情况,希望之后希寒不要找自己秋后算账。 看着直奔实验室而去的杰克博士,助手皱成了苦瓜脸。 杰克主管很快就来到了希寒所在的实验室。 一进门就看到希寒在专心地给手术用具消毒。 最近希寒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杰克现在也是除了开会以外第一次看到他。 不过看着希寒嘴角勾起的笑容,杰克有些诧异。 虽然以前希寒脸上总是带着笑,但是笑得这么开心还是头一次。 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睛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明亮。 像是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期望。 犹豫了一会儿,杰克还是开口。 “希寒,可以找你谈谈吗?”Ъiqikunět 希寒垂眸擦拭着手中的手术刀,漫不经心地拒绝:“不行,我在忙。” “……” 杰克被希寒这副冷淡的样子气得呼吸不畅,不过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他还是忍了下来。 经过昨天的会议,希寒现在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他暂时忍了。 “希寒,听我说,我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完,关于301号未来的归宿,你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上面已经派人过来了,说是要把301号给接走。” “时间就在明天下午。” 话音刚落,希寒修长的手指顿住,距离锋利的手术刀刃仅差几毫米。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生气上面不顾你的意见接走301号,我也很生气。” “上面的那些人越来越不把基地主管们放在眼中了,根本就是拿我们当做操线木偶操控!” 希寒瞥了一眼杰克,没有说话。 俊美的眉眼在实验室的冷光下显得有些凉意。 “唉,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觉得我对怪物的看法太过仁慈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形收容物真的是人类所变的?” 杰克说着,看了眼希寒琥珀色的眼珠,叹了口气。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u盘。 “这是我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希望能对你有用,301号被送走的事情可能无法阻止了,但是我希望你至少能知道真相。” 说罢,杰克起身离开了实验室。 他也是好心。 如果希寒不相信就算了,原本就没有多少期望。 这座基地里的同事们也没有多少相信他的,都觉得上面是不会欺骗基地中的研究人员的。 但是他们直属的毕竟是由财阀管理的部门组织,有时候必须要怀疑一些东西。 事实也证明,他的怀疑是正确的。 上面确实在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人体实验,试图将人类变成寿命更加悠长的怪物来延长寿命。 并不惜用无数条人命去满足这样可耻的实验。 而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那些人似乎很偏爱一些有着琥珀色眼珠的人类来作为实验品。 希寒就完美符合他们的要求。 杰克希望希寒能小心一些,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会不会对一座基地的主管下手。 不过说起来,希寒对于301号是不是有点过于在意了。 想起刚才听到301号即将被送走时,希寒瞥过来的阴森目光,杰克心中至今仍残余着些许恐惧。 不得不说,希寒平常带着笑的时候还是挺温和的,现在面孔冷下来之后着实有些吓人。 希寒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对一个收容物如此在意。 如果是以前,哪怕是他非常想要解剖的收容物,如果因为其他实验的原因被人拿走,他也只会表情随意地换一个收容物继续解剖。 不像刚才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听到有人要抢走他的爱人一样,眉眼阴郁到了极致。 杰克的脚步突然顿住,想了想,还是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希寒可谓是基地内最憎恨怪物的人了。 不可能的,跟怪物谈恋爱的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希寒。 杰克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实验室内, 希寒看着桌面上的u盘,眼眸微眯。 他不知道杰克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 抱着随便看看的态度,希寒将u盘拿起来插入了电脑接收口。 打开u盘后,一个编号001的文件夹映入眼帘。 点开第一个视频。 是一个晃动着的画面。 在昏暗的陌生基地内,正有接连不断的警报声响起。 随之出现的是无数逃窜的实验人员,每个人都痛苦地捂着口鼻中流出的鲜血,几乎要因失血过多而晕死过去。 而他们身后,正有浓重的雾气蔓延过来。 雾气中似乎有着一些可怖的存在嘶吼着靠近。 是怪物的声音。 希寒再熟悉不过了。 接下来是另一段视频。 昏暗看不清画面的视频里,有人在尖叫着:“001!是001!” “祂醒了!” “不,没有,祂没醒,可这些雾气是怎么回事?” 雾气中诞生了许多怪物。 它们席卷全球,带来了大灾变。 “……” 希寒瞳孔一缩,瞬间意识到这是大灾变的起源。 来自一个实验失败的实验基地。 可是实验人员口中的001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大灾变会跟祂有关。 怀抱着疑惑,希寒点开了下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里,是许多出现在雾气中的小孩子,十岁出头的样子,全都有着苍白空洞的外表。 像是被吓坏了,又像是天生如此漠然。 只有在面对怪物时,才会露出些许憎恨厌恶的表情,恢复了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这是怪物。” “这是人类。” 面孔苍白的小孩子脸上带着笑,用手术刀将人类被嚼碎的胳膊从怪物腹中剖出来,向身旁的大人说着。 “怪物就该去死。” “所有怪物都要死掉才行。” 儿童看顾中心内,有着近乎琥珀色眸子的男孩声音平静。 “呕——好恶心呜呜!” 偶尔也会有小孩子抽泣着,将手中怪物的残肢丢的远远的。 与其他孩子不一样,他在战场上目睹了许多怪物吃人的场景之后,对怪物怀着憎恨,同时也有着小孩子应有的恐惧。 他不想靠近那些可怕的会吃人肉的怪物,但是如果不那样做,他又该去做什么呢? 他的大脑在告诉他,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有杀死那些怪物。 除了这件事以外,他又能做什么呢? 琥珀色眼睛的男孩抽噎着,避开了镜头。 “……” 希寒琥珀色的眼珠映出了视频中的一切。 眉头微皱。 这个人是小时候的他。 可是杰克那里怎么会有这些视频? 希寒打开了另一个文件,里面是一些实验资料。 全都是有关人类转换为怪物的试验资料。 希寒动作顿了下,将资料翻到最后,看着那些全都有着类似眼珠的实验体们,眼神闪了闪。 之前为了调查酒疏由人类变成怪物的事件,他已经追查到了一座实验基地。 只是从那座基地的数据库来看,似乎没有什么漏洞。 希寒一度以为是自己找错了。 可看着这些资料上显示出的基地名称,希寒脸色变得凝重了一些。 他再次打开了那座基地的数据库,这次他用更加隐蔽的解码方式进入了基地的数据库内部。 果然看到了许多与之前不一样的信息。 也看到了酒疏的名字。 希寒的心脏抽痛了一下,几乎不敢点开酒疏的文件夹了。 但是为了了解一切,他还是将文件点开。 看着文件中展示出的各种残忍的实验方式,他琥珀色的眼珠变得越来越可怖。 他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的。 而就在希寒准备关闭界面时,他突然又看到了数据库深处的一个加密文档。 如果没有密码,是无法打开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希寒太阳穴抽痛了起来,眼前仿佛闪过一个个有着近乎琥珀色眼珠的人类被解剖的画面。 在画面的夹缝里,他看到了密码。 希寒犹豫了一下,在屏幕上输入了密码, 片刻后,文档打开了。 露出了其中加密的文件数据。 有关001更加详细的数据。 “……” 这种奇怪的记忆画面让希寒有些疑虑。 他最近似乎总是会产生类似的奇异感觉。 他曾以为是自己疲劳过度产生的幻觉。 可是现在,幻觉中的事物真的在现实生活中生效了。 那是不是说明这一切并非幻觉,而是一些来自他人的真实的记忆。 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简直就像怪物一样。 想到这里,握着鼠标的手停了片刻,希寒抬眼查看着屏幕上的各种数据。 密密麻麻的文字从他眼底掠过,直至最后,停在最后一段文字上。 【他们都是001,却又都不是001,他们只是001用来消除错误的工具,是祂想要怪物们灭绝才会诞生的工具。】 【他们每一个都有着001的一部分意识附体,却又有着自己独立的灵魂。】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越来越沉迷杀戮,完全没有了思考能力。】 【由此推断,001的意识体们或许到最后会共用一个大脑,当最强大的那一个成长起来,其他意识体们就会成为他的一部分,最终成为001真正的意识。】 【祂也会从沉睡中苏醒。】 “……” 看着屏幕上的一切,希寒苍白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 “博士,您的手术用具都准备好了,需要给您送到哪里?” 门外,助手兢兢业业地询问希寒的具体要求。 他看到希寒的表情不像之前那么愉快了,眼底多了些阴森的暗色。筆趣庫 这让助手愈发胆战心惊起来,生怕希寒会计较他刚才放杰克进入实验室的事情。 不过还好希寒只是淡淡地开口。 “……放到第五实验室,今天第五实验室不允许其他人进入。” “好的博士。” 助手劫后余生一般。 希寒最近的情绪变化简直比天气还反常,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阴沉,让人捉摸不透。 这样想着,助手将手术用具都送到了第五实验室,不过他并没有在实验室内看到收容物。 再联想到这里是距离关押301号收容区域最近的实验室。 助手心中顿时一个咯噔,心想博士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原本还沉迷在301号的蛊惑之中无法自拔,现在只怕是发现301号并非真心爱他,所以因爱生恨,决定亲手将其解剖了。 何至于此啊。 助手心中惋惜,他见过301号的照片,虽然看了一眼之后就连忙移开了视线,但是他还是对301号生起了同情。 毕竟是一个美到完美无缺的存在,就这么死在博士的手术刀下,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可助手也知道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将比较锋利的手术器具摆放到最前面。 这样至少到时候博士杀上头了之后可以很快失去意识,不用承受被折磨的痛苦。 一切器具准备完毕之后,助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实验室,要不是希寒看过来的琥珀色眼珠太过吓人,他还真的有点不想离开了。 毕竟多留一会儿,301号就能多活一会儿。 可惜,希寒的威慑力对助手来说还是太大了。 他苦着脸走出了实验室,不忍心在这里待着了,索性走得远了一些。 同时失魂落魄地想着,难怪博士会对301号如此着迷,他不过是看了一张照片而已就已经如此舍不得了。 博士与301号朝夕相对,怎么可能不对它情根深种。 但是可惜博士是个性格扭曲病态的人,越是深爱,就越是可能死在他手中。 “……是的,得到消息了,就在明天下午。” “好,我明白了,我们的行动会在下午之前进行,一定会救出301号。” 助手猛地停下脚步,惊悚地看着走廊拐角处站着的记录员,两人四目相对, 下一刻,助手就被记录员一个手刀打晕。 “怎么了?” 通讯器另一头传来了段安关切的声音。 “没事,只是不小心被听到了,没关系,只要把他绑起来就行了,这家伙平常很没有存在感,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就好,计划提前,这次的目的是解放基地内所有的收容物。” “明白!” 酒疏正坐在手术台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洁白的小腿在灯光下显得白玉无暇。 “别担心,手术很快就会完成。” 希寒安抚地亲了亲酒疏的额头,脸上笑容温柔缱绻。 “嗯。”酒疏回应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美丽得一如往常。 希寒看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戴上了无菌手套,准备开始手术了。 在进行手术之前需要注射麻醉剂。 虽然以前希寒大多都是直接解剖的,没给任何怪物们注射过麻醉剂,但注射时的手法依然很娴熟。 酒疏还没感觉到痛,针头就已经离开了。 “难受的话随时跟我说。” 希寒戴上口罩,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眼中满是心疼。 即使知道自己下手不重,但看着酒疏被针刺穿的皮肤,他还是会感到心疼。 尤其是刚才看到了那些资料之后,那些无比残忍的手段全都在酒疏身上出现过。 酒疏当时一定很痛吧。 而当时的他却对此一无所知,没能帮上分毫。 “好。”酒疏弯起眉眼,示意自己没事。 不过麻醉剂的作用很快,他已经感觉到睡意了。 在意识朦胧间,酒疏只看到希寒温柔的眸子慢慢暗淡下来。 听到了他磁性的声音。 带着不安和茫然。 “酒疏,如果以后遇到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也会很喜欢他吗?” 那个人会有着他的容貌,他的身体,甚至还有他全部的记忆。 可那人并不是他。 酒疏没有回答。 希寒垂眸,看着手术台上安静睡着的爱人,眉眼柔和了一些。 空旷的实验室内,安静到近乎死寂。 只能看到神情病态的科学家轻轻亲吻着手术台上沉睡着的收容物。 目光眷恋而贪婪。 没关系,不回答也没关系。 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 因为只要把其他的全都杀掉,就不会有其他可能了。 毕竟,真正的他只能有一个。 第 101 章 4.14《收容物》(二合一)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酒疏。” 酒疏依然没有回答。 伸出手将酒疏脸上的碎发抚开,希寒琥珀色的瞳仁中映出了爱人熟睡的恬静面容。 无论看多少次都依然让他迷恋到舍不得移开视线。 尤其是在经过了昨晚的事情后,现在希寒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往下移动。 落在酒疏冷白色的锁骨上。 上面还有昨晚未褪去的红色,是他亲吻留下的痕迹。 希寒看得出酒疏很喜欢他的亲吻,但他的其他动作却因为生疏而显得笨拙。 虽然酒疏因为吃痛而皱起眉,放在他肩头的指尖绷紧的样子美得无法言喻,让他很是心动。 但他还是决定下次多做些功课,免得再弄疼了酒疏。 作为一个体贴的爱人,他应该处处为酒疏着想的。 更何况比起皱眉的酒疏,他更喜欢看到酒疏汗湿的眉眼微微失神的模样。 或许应该说,酒疏的任何模样他都无比喜爱。 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希寒嘴角有着不自觉上扬的弧度。 笑容甜蜜。 与心爱的酒疏做了爱人之间最亲密的事情,这件事足以让他开心到现在。 哪怕刚才那些糟糕透顶的资料数据都不能将他喜悦的心情抹去。 这样想着,希寒握着酒疏的手,忍不住亲吻着他白皙的手背。 有些情难自已。 没办法,躺在手术台上安安静静的爱人实在太可爱了。 希寒有种酒疏的全部都被自己掌控的错觉,让他有种病态的满足感。 就这样满足地看了好一会儿,希寒才终于回想起正事。 拿起手术刀,希寒准备开始手术了。 虽然知道酒疏现在睡着了,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希寒依然安抚着爱人。 “别害怕,只是睡一会儿就好了。” 然后等到明天醒来,他们就能一起远走高飞了。 由于定位器里含有抑制因子,在取出的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进入酒疏的身体,所以酒疏大概会沉睡到明天才会醒来。 刚好可以有足够的的时间处理掉一些麻烦。 一些不该存在的冒牌货。 希寒看着自己手中锋利的手术刀,眉宇间的暗色越来越深。 很快,收起了思绪,希寒全神贯注地开始了手术。 将锋利的手术刀对准心爱的酒疏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所以希寒格外小心。 每一个动作都轻到不可思议。 尽可能地保护着酒疏的身体皮肤。 精湛的手术技巧让他能够在取出深埋皮肤之下的定位器之余,确保酒疏的身上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 在手术完成之后,他才取下口罩,动作仔细地将酒疏抱在了怀中。 眼神中带着愈发浓稠的爱意。 谁也无法把酒疏从他身边夺走。 因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着的恋人。 而在这段恋情中容不下第三者的插足。 第二天, 第三实验基地迎来了上级派来的研究员。 他们是负责接收301号的工作人员。 每一个都有着俊俏苍白的面孔,高挑结实的身体。 以及一双近乎琥珀色的眼睛。 只是比起希寒透明琥珀色的眼睛,他们的眼睛显得浑浊无光,甚至有几分空洞。 但至少从外表看去,他们还是与希寒很相似的。 “欢迎各位,这里稍等,希寒博士马上就过来了!” 会议室内的主管笑着打哈哈,试图缓解会议室内尴尬的气氛。 虽然这些工作人员提前在上午到了,但是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希寒还迟迟不见人,确实有些失礼。 希寒一向是个肆意的性子,一心沉迷实验,做出过不少成就,加上在基地里的地位,没人管得了他。 因此面对这几个上面派来的工作人员,他也只能赔笑了。 会议室内此时只有寥寥四五名主管。 毕竟这是有关301号的事情,不归他们管,所有很多人就直接不来了。 会议室里显得有些空旷。 而在这会议室里,那三个工作人员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并不介意等了许久。 这让主管多少松了口气。 他旁边的记录员则面色微沉。 他没料到这些人会来的这么早。 还好段安为以防万一提前做了准备,不然只怕就要与301号失之交臂了。 作为一个拥有美丽外表的收容物,记录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来接301号走的工作人员不怀好意。 无论是他们还是希寒,全都不是善茬。 决不能让301号落入他们手中。 记录员低头,在平板上不着痕迹地滑动了几下,发送了几条信息,然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做着会议记录。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门外终于响起了希寒慢吞吞的脚步声。 姗姗来迟的希寒琥珀色眼珠在三个工作人员身上扫过,与他们近乎琥珀色的眼珠相对。 半晌才弯起眉眼,露出状似温和的笑容。 “来晚了,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希寒博士快来,这就是上面派来的工作人员,让他们跟你说清楚吧,最好还是听从上面的意见。” 希寒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目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工作人员甲乙丙。 他们的身份铭牌上甚至都没有名字。 只有甲乙丙的数字代号。 正如资料中所提及的,那些被进行了严苛的人体实验,并在实验中获得成功的佼佼者已经完全只知道杀戮了,自我独立思考的能力近乎于无。 是常人眼中极其优秀的员工,会服从上级的任何指令。 但比起正常人,他们更像是那个名为001的怪物的傀儡。 活着只为了完成001刻印进他们灵魂中的杀戮使命。 就像曾经没有遇到酒疏时的他一样。 “……” 希寒半敛着眉眼,看不清情绪。 也没有理会主管的劝说。 一个劲儿劝说希寒的主管说得口干舌燥,见希寒始终没有反应也不禁有些无奈。 主管将目光看向了甲乙丙三人。 三人抬眼,看向了希寒。 “带我们去见301号。” 甲无机质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看着希寒的眼神冰冷无光。 这次来第三实验基地的主要目的其实不只是要接走301号,还有眼前这个名为希寒的男人。 甲看着希寒琥珀色的眼睛,眯了眯眼。 这个人有着与他相似的瞳色。 这意味着什么,甲比任何人都清楚。ъiqiku 他也是001的意识体之一。 那么就需要被处理掉。 甲作为曾接受过人体实验的001意识体,被如实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但他并未因此而否认自己的人类身份,甚至对那些曾经让他承受巨大苦难的实验持肯定态度。 毕竟人类只有不断发展自我,才能最终战胜那些不断进化的怪物。 在他看来,自己依然是人类,依然对怪物有着深深的厌恶。 001意识体的身份只不过是在消灭怪物途中的一个助力而已。 有了这个身份,他就可以借此不断吸收其他意识体的力量,最后成功变成意识体中的本体。 成为001的主体意识,并从沉睡中醒来。 将那些肆虐在星球上的怪物全都清除掉。 甲的语气太生硬了。 旁边的几个主管听得额头冒冷汗,生怕他们会和希寒打起来。 虽然平日里希寒性子算得上随遇而安,但是生气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前天的会议里那副阴沉沉的表情就很吓人。 现在他本来就对301号的去向感到不满,甲的语气简直是火上浇油。 是完全可能打起来的。 然而,希寒似乎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生气。 他甚至露出了笑容,声音温和。 答应了甲的要求。 “好啊。” 说着,希寒起身,走向会议室外,还看了甲乙丙三人一眼,示意他们跟上来。 会议室内的其他主管看得目瞪口呆,实在不懂希寒怎么会突然如此好说话。 杰克主管也面露诧异。 虽然已经把资料给了希寒,但他没料到希寒对待这几个人会是这副反应。 希寒没有理会众人,自顾自走出了会议室。 甲乙丙三人就跟在他身后。 会议室内的众人面面相觑,只有记录员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提前离开了。 然后,记录员站在会议室门前,看着希寒等人走远了的背影,给段安发了条讯息。 【希寒已经快回去了,请小心。】 现在段安已经潜入了基地,如果计划无误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希寒的办公室寻找301号的线索了。 今天希寒将301号转移了位置,他们组织内部的人目前还没找到301号的具体位置。 希望不是希寒丧心病狂地趁着301号被接走之前杀掉了他。 “诸位好像很不喜欢说话。” 走廊上,希寒友善地弯起眼眸,冲甲乙丙三人说着。 “……” 没有人回应希寒,都只是淡淡地看了希寒一眼。 似乎骨子里就有着对彼此的排斥。 希寒也不介意,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以前也很不喜欢,小时候我还是个很不善言辞的人,动不动就会被怪物吓哭。” “其实是很憎恨怪物的,可是偶尔也忍不住困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怪物这么恨。” “大概是因为那些惨死在怪物手下的人类吧,他们的面孔我至今都记得,实在可怜。” 希寒说着,像是陷入了回忆。 甲抬头看了希寒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起了这些。 但是确实,他也是因此而对怪物感到憎恶的。 即使知道有001的影响,他也依然对怪物怀抱着无法消解的仇恨。 正因如此,为了人类更伟大的利益,他甚至可以拿自己做实验。 打开门,希寒示意身后的几人进入房间。 “进来吧,不是要见301号吗?” 甲乙丙不疑有他,进入了房间。 可是房间里并没有那个人类形态收容物的踪迹。 甲首先皱起了眉,还没等他问出声,身后收容区域的大门就关闭了起来。 希寒早已站在凭空落下的玻璃墙壁外,表情依然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刚才打开房门的手指,语气平和:“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蠢得多。” 001果然会腐蚀人类的理智,将意识体变得无比愚蠢。 “其实刚才的原因都是假的。” “对怪物的厌恶也是假的。” “你们应该清楚吧,都是来自001的影响而已。” 说起来确实很可笑,横跨他大半生的执念居然只是001随手捏造出的工具而已。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工具,当不被需要时就会被扔掉丢弃。 不过现在,他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有了心爱的酒疏。 也已经不再是工具了。 “你!你居然知道!”甲有些惊愕。 希寒居然知道了有关001的事情,他明明没有接受过任何实验。 甲想要问的更清楚一些。 希寒却只是兴致盎然地打断他,继续说道:“我看资料里面,身为意识体的人如果精神力足够强大,就可以同化其他人,你尝试过吗?” 甲当然尝试过。 但是他的精神力不够强大,根本无法做到。 他现在身后的两个同伴就是上面同时培养的两个实验体。 只等到时候谁的精神力成长得最为强大,就可以将彼此同化,从而成为意识体们共用的大脑。 加速001的苏醒。 甲不知道希寒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来不及困惑,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 甲的眼珠变成了纯粹的琥珀色。 隔着透明的玻璃墙壁,希寒表情平淡地看着甲。 甲则缓缓抬起了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Ъiqikunět 即使濒临窒息,脸上的表情也显得空洞无神,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 乙丙两人见状,连忙上前阻止。 但就在这片刻间,密闭的收容区域内就传来了生物走动的笨重响声。 是一个危险等级较高的收容物。 即使身为001的意识体,他们毕竟也是人类之躯,跟人类一样会被怪物伤害。 现在被关在里面根本就活不下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两人恨恨地抬起头,只看到希寒朝他们挥了挥手,笑眯眯的勾起唇角:“再见。” 永远也不再见了。 解决掉了这三个冒牌货后就可以跟酒疏一起离开了。 希寒心情愉快地如此想着。 他已经做好了完备的打算。 在离开基地安顿好一切之后,他就会再去处理其他冒牌货,直到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为止。 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可能替代自己意识的主体存在。 而这一切酒疏都不会知晓,也不需要知道。 因为那些冒牌货连被酒疏知道的价值都没有。 滴滴—— 有些傲慢冷漠地将目光从冒牌货们身上收回来。 希寒刚想要转身离开这里,他的平板就突然响起了警铃声。 他拿出平板,一眼就看到了监控画面上空荡荡的房间。 原本应该安静沉睡在床铺上的爱人消失不见了。 希寒的眼珠瞬间凝结出了骇人的冰霜。 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必须要快点找到酒疏。 酒疏的伤口还没有痊愈,虽然创口很小,但如果轻易挪动也是会流血的。 希寒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此处。 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收容区域内。 原本正死死掐着自己脖子的甲松开了手。 面露茫然之色。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记起来了,刚才他想要同化那个该死的冒牌货,结果没想到出了差错。 低下头,‘希寒’看着自己的身体,皱紧了眉头。 居然把自己的意识换到甲的身体里了。 “……” 怎么办,酒疏会不会不认识他了? 那他现在的身体里一定就是甲了。 ‘希寒’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里多了属于甲的记忆。 甲那边一定也有了属于他的记忆。 这样的话,酒疏肯定会认错的! 不行,要快点离开这里,要快点找到酒疏。 要告诉酒疏不要相信那个冒牌货的话! 酒疏换上了一件属于研究员的制服。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正坐在办公室里,垂眸看着电脑上的监控视频。 睡了一整天刚刚才醒来,酒疏已经察觉到脖子后的定位器不见了。 他知道手术已经做完,安然无事。 但是手术之前希寒的那番话让酒疏有些在意。 虽然这个世界不像是要分裂的样子,但是如果按照惩戒对象一贯爱吃醋的毛病的话,自己打自己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酒疏决定来这里看看监控还有其他文件。 来判断剧情究竟进行到了哪里。 不过他似乎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查看的人。 刚才桌面上的文件有翻动过的痕迹,却没能解开希寒电脑上设置的密码锁,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大概是怪物保护组织的人。 酒疏猜测着,抬手翻看着桌面上的文件稿纸,目光从那一张张被翻乱了的稿纸上扫过。 之前翻看资料的人显然对这些少女思春般的稿纸很是膈应,将它们全都乱糟糟地推到了一边。 酒疏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红心,还有自己的名字吸引了目光,伸出手将稿纸一张张整理好。 虽然很幼稚,但不得不说挺可爱的。 酒疏弯起了眸子。 在轻松破解了希寒的电脑密码之后,酒疏才发现了希寒异状的原因。 看来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世。 所以认为那些同样被001气息影响的人类是情敌吗? 酒疏叹了口气。 其实只有希寒才是001的意识主体,其他不过是001用来消灭怪物的工具而已,称不上情敌不情敌的。 除非希寒将他们彻底同化,否则他们甚至无法被称为是001。 只不过原著中背景板一般的角色。 在第二部中为了复活希寒而被财阀们杀死,做成了补给希寒的营养剂。 酒疏也是没想到希寒会吃这种醋。httpδ:Ъiqikunēt “酒疏?” 突然,办公室外传来了男人小心翼翼的声音。 酒疏听着这陌生的声线,抬起眼看了过去。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有着琥珀色眼眸的男人。 黑色短发显得干练,五官俊美,肤色苍白。 只穿着一身紧身短袖和宽松长裤,显出健壮结实的身体,肌肉线条比希寒要明显一些。 但是沾满了脏兮兮的血液痕迹,狼狈得像是刚从战场逃出来。 眉眼间能看出希寒特有的爱意和迷恋。 唯有面容与希寒完全不一样。 “……” 酒疏难得有些困扰地皱起了眉。 ‘希寒’看着酒疏疏离的表情,顿时慌了神,解释道:“酒疏,你别怕,是我啊,我是希寒!” 说着,‘希寒’神情黯然了下去:“我不小心被人占据了身体,现在只能用这具身体来见你。” “酒疏……已经不认得我了吗?” ‘希寒’神情恐惧而茫然。 一切终于成真了。 酒疏不认得他了,只会相信另一个有着自己记忆的冒牌货。 “……希寒。” 酒疏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真的同化了。 还是记忆各自分开的同化,相当于将自己的灵魂分割到另一个身体内。 没有共同的意识掌控,基本等同于自我切片。 就像是希寒之前在无意识状态下附身在175号身上一样。 明明都是他,却还是会因此而吃醋。 酒疏之前还想着,至少基地里的人形收容物不多,希寒不至于太过吃醋。 现在是真的有点头疼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安抚了。 毕竟现在的‘希寒’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作是希寒。 “我当然认得你。” 酒疏弯起眉眼,漂亮的瞳仁让人迷醉。 “很累了吧,坐这里休息一下。” 闻言,‘希寒’原本晦暗无光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像一条找到主人的流浪犬。 “嗯!” 只要能跟酒疏待在一起,‘希寒’就心满意足了。 即使刚才为了逃出收容区域而遍体鳞伤,他也毫不在意似的,坐在了酒疏身旁的座椅上。 任由从腹部渗出的鲜血浸湿了椅子。 “很多血。” 酒疏拿着纸巾,替‘希寒’擦拭掉了额头上流淌的血迹。 ‘希寒’嘴角上扬,一眨不眨地看着酒疏替自己擦拭时露出的温柔表情。 刚才心中蔓延的恐慌总算缓解了一些。 他的酒疏还相信他,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而不是被那个冒牌货拆散。 ‘希寒’的心情由阴转晴,眼神也显露出了愈发开心的色彩。 而此时的办公室外,希寒正神情慌张地看着手中的平板,边走边查看各个出口的录像。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全都没有! 哪里都找不到! 希寒刚才已经找过了附近所有酒疏可能出现的出口,却始终没有酒疏的踪迹。 究竟是谁带走了酒疏? 怪物保护组织的人? 或者说,难道还有其他冒牌货? 希寒琥珀色瞳孔颤动着,压抑着不安和戾气。 握着平板的修长骨节用力到近乎泛白。 如果真的是冒牌货做的手脚,他一定会把他给碎尸万段! 不行,不能太急躁,要冷静。 现在基地入口都被封锁了,酒疏一定还在基地里。 算算时间,酒疏现在应该已经醒来了,不可能被人悄无声息地带走。 除非是他自愿跟随他人离开的。 但他们是恋人啊,酒疏怎么可能会抛弃他,跟着冒牌货离开! 酒疏一定只是嫌房间里太闷,出去逛一逛而已。 这样想着,希寒恐慌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能稍微冷静下来了。 他刚刚才杀了那几个冒牌货,现在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要确保酒疏还在基地里就好。 他会更加仔细地寻找的,一定能够找到酒疏。 就在希寒准备去其他地方继续细细搜寻一遍的时候,突然,希寒听到了酒疏的声音。 声音是从前方不远处的办公室里传来的。 希寒欣喜若狂,来不及多想,上前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酒疏线条优美的侧脸。 依然美丽。 只不过此时,他心爱的酒疏正贴近另一个有着琥珀色眼珠的男人。 表情温柔得不可思议。 “!!!” 啪—— 平板摔落在地的声音响起,酒疏扭头,看到希寒震惊睁大的眼睛。 眼眶泛红,委屈绝望得像一个亲眼看到丈夫出轨的少妇。 第 102 章 4.15《收容物》(三合一) 没人能体会到希寒此时心中的感觉。 震惊,恐惧,嫉妒,不安。 看着酒疏替其他人温柔擦拭脸上血迹的模样,希寒差点以为自己被酒疏抛弃了。 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即将在第三者面前烟消云散。 几乎要彻底绝望。 好在下一刻,希寒就反应了过来。 他认出了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正是刚才被自己做掉的甲。 没想到居然没死,还跑到了酒疏面前,想要抢走他的爱人。 希寒眼神阴郁地看着冒牌货眼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爱意,恨不得将他那恶心的眼珠子全都挖出来。筆趣庫 酒疏一定是被这个冒牌货欺骗了,所以才会对他如此温柔的。 他必须要告诉酒疏真相,把酒疏从这个冒牌货手中救出来。 这样想着,还没开口说出声,希寒就听到那冒牌货用与自己一样的语气说道:“酒疏快离开这里,这就是那个冒牌货!” “他会伤害你的!” 看着恶人先告状的冒牌货,希寒瞳孔微缩。 恨得咬牙切齿:“酒疏,别相信他,他才是那个冒牌货,快来我身边,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他就知道这些冒牌货会来阻碍他和酒疏的幸福,本想提前下手,没想到居然被他们躲过去了。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杀他们一次,就可以杀他们第二次。 他一向很有耐心。 ‘希寒’也看着对面那个冒牌货。 眼中满是厌恶。 这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冒牌货居然如此虚伪。 表现自然得就好像那真的是他的身体一样,甚至还跑到酒疏面前想要欺骗酒疏。 ‘希寒’真恨不得将这个冒牌货割去舌头,让他再也不能信口雌黄。 看出了‘希寒’眼中的杀意,门口的希寒眯了眯眼,手中多了把手术刀。 随时准备将对面这不自量力的冒牌货给带走。 见状,‘希寒’也挡在了酒疏面前,防止酒疏被希寒伤害。 “……” 而就在两人对视的空隙里,酒疏一直站在房间里没有动弹。 这让准备厮打起来的两人有些焦急起来。 不知道酒疏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一会儿打起来被溅到鲜血就不好了。 “酒疏,快点躲到后面去,不要靠近,会受伤的。” “酒疏,快过来啊!离那个冒牌货远一点!”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 一边警惕着彼此,一边担忧地看了酒疏一眼。 酒疏就站在旁边,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们。 异常平静的眼神让人有些莫名的惧怕。 两人顿时愣了下,不知道酒疏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盯着他们看。 看得人心中发憷,刚才汹涌的杀意也不敢再显露出来。 “好了,先停下来。” 酒疏说着,走到希寒身边,轻易便将他手中从不允许其他人触碰的手术刀抽走了。 之前被希寒精神附体的275号被剖开胸腹,心脏也被剖出来送给他。 酒疏觉得自己现在如果不管,‘希寒’很可能也是这个结果。 酒疏不想看到他们自相残杀的样子。 在酒疏眼中,现在的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只是没有像上个世界一样有统一的思想掌控罢了。 希寒手指颤了颤,看着自己的手术刀被酒疏拿在手中,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冒牌货。 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算了,当着酒疏的面,确实不太好杀人。 等到酒疏不在的时间,再处理掉这个冒牌货也不迟。 另一边,‘希寒’看着表情自然地靠近冒牌货的酒疏,表情有些怔忪。 酒疏似乎一点都不惧怕那个冒牌货,看着他的表情也很温柔,就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 可是明明不是,他才是希寒。 他才是酒疏的爱人。 那个冒牌货无耻地占据了他的身体,顶替了他的身份,甚至拥有着他的记忆。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是希寒,不是他。 “酒疏?” ‘希寒’有些小心翼翼地说着,像是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为此只能愈发如履薄冰的大型犬类。 “……”酒疏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 最后只能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示意他们坐到自己旁边。 希望他们能稍微冷静下来,至少不能继续这样剑拔弩张了。 “我看了电脑上的资料,知道你们都是同一个人。” 酒疏心平气和地说着。 两个希寒同时身体一僵,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的办公桌。 上面是被打开后的电脑。 他明明设了密码。 “密码是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缩写,很容易试出来,所以很轻松就打开了。” 酒疏托着腮,轻描淡写地回答着他们脸上的困惑。 虽然以他的技术来说,就算不知道密码也能轻松打开就是了。 “……” 两人在意的其实不是这个。 而是电脑里的某些文件。 “……你们在想什么?那些偷拍我的照片吗?” 全是从监控里截下来的图片,尤其喜欢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拍下他的睡颜。 还十分耐心地将每一张照片都分类到了不同的文件夹里。 文件夹的名字还命名为了“可爱”、“非常可爱”、“真的很可爱”之类简单易懂的名字。 酒疏漂亮的杏眼微微弯起。 “!” 两个希寒同时陷入沉默,低着头好半晌都没敢抬头。 “不是,不是那样……” 两人同时出声想要解释。 他只是偶尔翻看监控,查看酒疏是否出事,顺手将一些很好看的照片保存起来而已。 并非有意偷拍的。 没有窥伺酒疏隐私的意思,这只是出于一个研究人员的个人习惯而已。 他真的是个很正常,很稳重可靠的爱人。 并不是那种喜欢监控爱人一举一动的人。 见两人同时头冒冷汗,语无伦次,酒疏只是笑了下,眼神依然温和。 他当然能察觉到自己正在被监控盯着看,所以对于希寒的这些举动基本也是默认的。 “没关系,不用担心,我并不在意那些东西,我只希望你们能知道你们是同一个人,所以不要自相残杀。” 其实现在的问题很好解决。 只要希寒的精神力再稍微强大一些,强大到可以自主控制自己的精神力,成为意识体中的主体。 就像上个世界的厄神一样,有一个统一的大脑控制,那样总不会再打起来了。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将自己的意识分割得到处都是。 收容物和意识体身上全都是希寒的意识,还都无法与主体相通。 “听懂了吗?” 听着酒疏温和的声音,希寒眼神闪了闪,嘴角勉强勾起笑容,点了点头。 酒疏又将目光看向了‘希寒’。 ‘希寒’有些怔怔地看着酒疏。 所以他并不是真正的希寒,那个占据着他身体的人才是真正的希寒,而他不过是个冒牌货。 等到希寒的力量强大到足以将他的意识吞没,他就会消失,只剩下真正的希寒与酒疏双宿双栖。 一切都与他无关。 “别胡思乱想,你也是希寒,只是现在暂时被分隔开了而已,你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酒疏靠近‘希寒’,摸了摸他柔软的黑色短发,以示安抚。 “……” 希寒看着酒疏放在冒牌货头上的手指。 细白柔软,指尖轻柔,原本只会对他如此亲密。 现在却被分给了另一个人。 “……是啊,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是同一个人。” 在短暂的沉默后,希寒放在膝盖上的修长手指微微收紧,露出了与往日一样友善的笑容。 弯起的琥珀色眸子与‘希寒’相对。 就像在照镜子一样,眼底都藏着对彼此深深的憎恶。 但在酒疏面前,他们都维持着表面的友好。 “现在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应该先把酒疏送出基地,不然接下来还会有人来抢夺酒疏。”希寒语气严肃,担忧地握住了酒疏的手掌。 在握住酒疏手掌的那一刻,他嘴角的笑容才真心实意了起来。 “酒疏你说对不对?” 希寒像孩子一样,等待着酒疏的夸奖。 ‘希寒’则一言不发地盯着希寒与酒疏紧握在一起的手,脸色苍白了几分。 酒疏看了两人一眼:“嗯,对。” 他看得出两人之间暗潮涌动,但目前也无可奈何,或许只能等到出去之后再说了。 “对了,现在被同化的意识体只有你们两个吗?” 闻言,希寒动作一滞。 他想起了甲身边的乙丙两人。 当时的他只想着同化甲,但后面由于看到酒疏失踪,情绪波动较大,并不知道乙丙两人有没有被自己同化。 如果被同化了的话,岂不是又多了两个麻烦的家伙。 “是的,只有我被同化了。” ‘希寒’出声替希寒回答了酒疏的问题,眼神有些暗淡胆怯。 在得知自己只是个被同化的自己之后,‘希寒’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被酒疏排斥。 半晌才试探性地伸出手,在酒疏默许下,他握住了酒疏的另一只手。 笑容让他琥珀色的眼眸弯了起来,显得愈发开心。 仿佛那两个被他满怀恶意丢弃在收容区域内,被怪物撕咬的同伴真的没有被同化一样。 助手被捆绑着双手,放到了实验室的柜子里。 嘴巴也被用胶带蒙着,根本发不出声音。 从昨天到现在他滴水未进,即使没有胶带,他也已经虚弱地几乎要发不出声音了。 助手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居然会撞见怪物保护组织的间谍密谋的场面,还被轻易打晕了。 这里是基地内半废弃状态的实验室,过去曾有过收容物出逃大暴走的事件,由于该收容物的能力含有有毒物质,至今都没有挥发干净。 所以这实验室根本没办法久待,现在呆了那么久,助手觉得自己只怕要命不久矣了。 滴呜—— 突然,实验室外传来了警铃声。 助手心中一喜,觉得那些怪物保护组织的人一定已经动手行动,所以被发现了。 这会儿基地大概已经开始四处搜查。 那么很快应该就能找到这里了,他有救了! 助手激动得颤抖起来,将柜子撞得砰砰响。 恨不得现在就被救出去。 他真的要被关出幽闭恐惧症了。 啪嗒啪嗒—— 有脚步声走入了实验室。 助手更加激动了,他觉得一定是搜寻的警卫,便愈发用力地撞击着柜子。 啪嗒——脚步声停在了柜子边。 助手喜极而泣。 随着柜门缓缓打开,映入助手眼中的首先是研究人员白色制服的衣角。 染满了鲜血的制服衣角正在滴滴嗒嗒往下滴着血水。 长裤和皮鞋上面也都是看不清来自哪种动物的血肉组织,黏糊糊地粘在鞋面上。 随着男人走动的动作而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助手看着这一切,突然停下了激动的动作,心惊肉跳地抬起头,看到了男人苍白俊美的面孔。 眉眼温润,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是你啊。” 男人琥珀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助手,有些遗憾似的叹息。 显然柜子中的人与他预期中的不一样。 助手不知道他本来以为柜子里的人是谁,他只知道自己快被吓得心脏停跳了。 因为他看到男人勾起的嘴角,状似友善的面孔。 以及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 从实验室对面的小镜子里可以看到,他的手指间正握着一柄手术刀。 握刀的方式让助手莫名眼熟。 是一种下一秒就要出刀的姿态。 如果他刚才没有第一时间抬起头,只怕那手术刀就要刺入他的头颅了。 “……”想到这里,助手牙齿不自觉地打架,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被绑架了吗?真可怜,我救你出来吧。” 男人一副与助手熟识的模样,很自然地将助手拎了出来扔到地上,手术刀微微一动便将捆绑着助手的绳子全都割开了。 被解开绳子后,助手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因为血液不通而变得麻木的手脚,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谢、谢谢您。”助手颤巍巍地道着谢。 眼睛根本不敢往男人的方向看。 他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了大霉,被绑架就不说了,现在还遇到一个比怪物保护组织的人还要可怕的家伙。 看着男人脸上始终勾起的嘴角,助手简直要被吓哭了。 他真害怕自己刚被救出来就被一刀捅死。 那还不如继续在柜子里待着呢,至少小命还在。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希寒啊。” 男人困扰的声音让助手悚然一惊,惊恐地看着男人,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 见此,男人表现得依然很温和。 “因为一个收容物的能力,所以我的身体暂时被占据了,现在被困在这具身体里。” 这具名为乙的身体里。 早知道当时就不图省事同化他们了。 现在搞得那几个人全都以为自己是希寒,都想要跟他抢夺心爱的酒疏。 酒疏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所以其他人必须要死掉才行。 希寒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了,只有他就可以了。 “希寒、希寒博士?您、您变成这样了?啊刚才没认出来您,真是不好意思!” 助手下意识地鞠躬道歉,不过下一秒,他还是有些狐疑,偷偷瞧了希寒乙一眼,尤其是他身上沾染的血迹。 如果真的是希寒博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因为在追踪那个逃走的收容物,他跑得太快了,明明已经受了伤还跑得那么快,真不愧是个怪物。” “身上的血全都是抓捕他的过程中留下的,没办法,他还挺聪明的,专门往厉害的收容物区域跑。” 希寒乙皱起眉,厌恶地说着。 显然,他刚才就是在找那个收容物,所以才会在身后背着一把手术刀的。 助手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再听到希寒乙说了几件只有希寒才知道的工作上的机密信息后,助手彻底相信了他。 毕竟最近收容物们进化的速度很快,很多都有了超能力。 有能够让人转换灵魂的能力也不稀奇,只是博士比较倒霉被调换了罢了。 “太可怕了,必须快点告诉基地里的主管们,不然那个占据了您身体的收容物要是利用手中的权利释放了收容物可就糟糕了。” 助手愁眉苦脸地说着,要是希寒博士犯下如此大错,即使是被灵魂附体了,也免不了要受责罚。 他这个助手更是会首当其冲被扣奖金。 “是啊,我也很困扰,所以必须要加快找到那个收容物才行。” 希寒乙走在走廊上,垂眸看着走廊上一连串的血脚印,声音无奈。 顿了顿,他琥珀色的眼珠瞥向了助手。 “对了能帮我个忙吗?” “帮我找一下收容物。” 希寒乙弯起眸子,笑容平和。 希寒乙带着助手来到了附近的实验室。 这边的实验室都在重新装修中,所以鲜有人来,不过该安装的设备都已经安装好了。 其中就连接着基地的中枢系统,以及基地的监控信息。 “我现在这具身体没办法通过指纹验证,只能靠你了。” 希寒乙认真地说着,十分信任地拍了拍助手的肩膀。Ъiqikunět 助手虽然已经十分疲惫,但面对希寒博士的信任,还是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开始在监控里搜寻收容物的信息。 “请问该收容物的外貌信息是什么?” 助手十分专业地询问道。 “一个身高一米八五,没有左手臂,双腿直立行走的成年收容物。” 希寒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助手立刻输入了信息。 可就在要按下搜索按钮时,他突然顿住了动作。 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前天刚刚统计过基地里的收容物信息,很少有一米八五的收容物,要么比它高,要么比它矮。 并且……手臂,双腿。 听上去怎么那么像一个人类。 “怎么了?为什么不按下去?” 希寒带着笑的苍白脸孔映在屏幕上,声音里是无比自然的困惑。 助手的眼珠颤抖着往下,瞥见希寒乙制服衣角处,那些血水之中似乎还有一些凝结的血肉组织。 像极了一个人的手指。 “……” 希寒乙将衣角拍了拍,拍掉了那些肮脏泥泞的血肉组织。 “真是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的。” 他有些恹恹地说着。 再抬起眼时,琥珀色的眼珠多了些阴沉骇人的暗色。 “那家伙恢复速度很快,必须要快点找到他。” 不然手臂都要长好了。 真是个怪物,被吃掉了四肢还能动的麻烦家伙。 被同化之后越来越像个怪物了。 咕咚—— 助手脸色煞白地收回目光,大脑一片空白地按下了按钮。 不管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希寒博士,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全都无所谓了。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所以绝对不能在身后的男人面前露出破绽。 随着按钮按下,信息很快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基地内部最详细的监控和热感应信息全都展露无遗。 目标的位置也显示了出来。 一个靠近第五实验室的地方。 咔擦—— 助手听到背后传来什么东西被踩碎的声音。 他战战兢兢地转动眼球,看到身后不远处,希寒乙垂眸看着脚下踩着的手指指骨,面无表情。 居然敢去靠近酒疏。 真是个恶心的怪物。 将脚下的碎骨头踩碎之后,希寒乙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柔和了一些,重新挂上了笑容,并朝着实验室外走去。 已经找到具体位置了,他已经没用了,现在应该可以放他走了吧。 见状,助手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心存侥幸地坐在控制台前没动。 “怎么还不走,要我请你吗?” 身后传来的熟悉的阴阳怪气声音打碎了助手心中最后的期望,他忙不迭站起身,谄媚地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我就是腿麻了哈哈哈!博士您先请,我跟在后面!” 希寒乙眯了眯眼,不置可否地走出了实验室。 他还需要这个家伙帮他打开实验室的各种系统,暂时就不找他麻烦了。 希寒乙看得出来,这个脑子不清楚的助手没有认出来自己,把自己当成是杀人犯。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个助手的想法,他只想要快点找到酒疏,向他说明真相。 让他不要靠近那些被同化的怪物。 只有他才是他真正的爱人。 唯一的爱人。 只有他能与酒疏永远在一起。 一旁佝偻着头,一直在小心偷看希寒乙的助手看到了不远处希寒愉快的步伐,还有他嘴角勾起的病态的笑容。 像是在幻想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助手欲哭无泪,只希望他不是在想着一会儿怎么把他给毁尸灭迹。 有了具体路线之后,两人的行进速度就特别快了。 一路上也有警卫从二人身旁路过。 助手本以为警卫会对这个面孔陌生,满身血迹的男人有所反应。 结果没想到警卫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是入侵者。 反而尊敬地点了点头才步伐匆匆地继续去搜查。 对此,助手只能继续愁眉苦脸地跟在男人身后,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好像就在这附近了博士。”助手献媚地说着。 狗腿子似的指了指附近的几间实验室。 希寒乙的目光看向了其中一个实验室。 他这具身体有着敏锐的嗅觉,从中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那家伙应该就藏在里面。 看样子他大概是还没有找到酒疏。 这对希寒乙来说是个好消息。 毕竟要向酒疏解释那家伙身上的伤痕可是件麻烦事。 难道要对酒疏直说是他将那个被同化后以为自己是希寒的家伙推到收容物嘴巴里的吗? 掀开白色制服,看着自己手臂上正在愈合的伤口,希寒乙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个甲跑掉了,将他和丙丢在了收容区域里,还特意往收容区域里丢了两块生肉刺激收容物。 而他们两个互相争斗着,付出了那家伙的四肢,还有自己的手臂的代价才将那个脑满肠肥的收容物给干掉。 他离开收容区域前特意将那家伙推到还没死透的怪物附近,单纯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毕竟他知道酒疏不喜欢杀戮。 本来还以为那家伙死定了,结果没想到还能跑出来。 想起来希寒乙都感到气愤。 一个冒牌货而已,居然不乖乖等死,还想着跑出去抢酒疏。 真是不自量力。 想必还以为自己才是希寒,才是酒疏的爱人吧。 真是可笑。 明明只有他才是酒疏的爱人。 “博士?您、你没事吧。” 助手惊悚地看着希寒乙被自己掐得皮开肉绽的手掌心。 希寒乙看了一眼这个总是大惊小怪的助手,没有理会他,径直往丙所在的实验室走去。 而看着希寒乙的背影,助手犹豫了一会儿。 在发现希寒乙并未留意到他的去向之后便撒腿往反方向跑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这两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助手实在受不了了。 他必须要赶紧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可怕的自称是希寒博士的男人,还有这座充满了怪物保护组织间谍的基地。 基地的安保系统实在太烂了! 都快被保护组织的人给渗透成筛子了,连刚才那个浑身血迹的希寒乙都没想着拦下问问情况。 助手甚至开始觉得这座基地里只怕只剩下自己一个正常人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要是不离开这里,明天只大概就能看到自己的尸体了。 砰—— 狂奔中的助手突然感觉自己快撞到人了,他来不及转弯,来人却侧了侧身体,任由他撞到了墙壁上,撞的头破血流。 助手捂着脑门,满手鲜血,头晕目眩。 他几乎要为自己悲惨的人生落泪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助手愣了下,抬起头,看到了希寒博士的脸。 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确信自己面前的真的是希寒博士。 看表情不像是被灵魂转换过的,所以刚才那个陌生男人果然在欺骗他。 助手有些细思恐极地抖了抖,连忙将刚才经历的一切全都抖落了出来。 想要博士小心谨慎一些,那个男人的言行举止真的都跟博士一模一样。 要不是脸孔不同,他真的要信以为真。 助手没有注意到,在听到他提及希寒乙的时候,希寒琥珀色的瞳孔沉淀着与希寒乙一样阴森的暗色。 只不过他表情温和地将一切遮掩住了。 “是吗?确实,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喜欢模仿人类外形的收容物,却只会模仿行为举止,你做的很对,幸好你逃开了,不然只怕要被留在那里了。” “那是新来的收容物,你大概不知道他的爱好,很喜欢吮吸脑浆。” 希寒瘆人的声音让助手被吓得不轻。 “带我去看看吧,必须要把这个危险的收容物关起来,不然会有更多受害者的。” 希寒眉头微皱,表情沉重。 助手知道希寒是真的不想看到人类被怪物吃掉的惨状,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可是他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快点带路吧。” 希寒瞥了一眼犹豫不决的助手。 助手顿时一个激灵,不敢再有迟疑,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很快就来到了刚才的实验室门前。biqikμnět 助手听到实验室里传来什么东西剧烈碰撞的声音,片刻后又归为寂静。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音。 简直像是有人在用锯子磨骨头一样。 “真是不小心啊,刚才没站稳泡进了硫酸罐子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被打磨机卡住了。” 他可没有动一点手脚,酒疏知道了一定会夸他非常善良的。 实验室内,希寒乙正微笑着看着脚下手臂卡在机器里的男人。 两双同样颜色的眼眸相对,一双带着高高在上的笑意,一双则带着浓稠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怨毒。 倒在地上的男人原本有着高挑匀称的身体,现在却被硫酸腐蚀的没有一块好皮肤,连舌头都无法动弹,快速修复的身体赶不上硫酸破坏的速度。 手臂更是被实验室内专门用来打磨骨头的机器卡住了关节,眼看就要完全被截断。 面对这非人的痛苦,男人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用阴恻恻的眸子看着眼前的意识体。 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被眼前这个自诩为希寒的意识体暗算,落得如此下场,现在只能任人宰割。 他不甘心,他还没有看到酒疏,没有向他解释清楚一切。 “你不会还在以为自己是希寒本体吧,冒牌货。” “不过是个被同化后不该存在的实验垃圾而已。” 希寒乙的语气和善,每一个字句却都锥心刺骨。 希寒丙的眼眸愈发阴沉下来。 如果他不是本体,那么眼前这个乙也不会是本体, 都不过是被同化后的残渣而已。 本就是001操控的傀儡,现在获取了一些记忆之后就自以为得到了美丽的爱人和幸福的未来,殊不知自己有多么可笑。 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不被需要后就会被抛弃的工具而已。 “我……才是……”酒疏的爱人。 希寒丙用修复后的舌头勉强说出了最后几句话, 希寒乙的眼神冷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变得阴郁起来。 “临死前还不安生的家伙。” 昏暗的实验室内,希寒乙的手指间多出了一把手术刀,眼看着就要将丙给处理掉,下一刻,他的胳膊突然被手术刀刺穿。 耳边也多出了一道低低的笑声。 “找到你们了。” 真是两个阴魂不散的冒牌货。 希寒松手,看着希寒乙捂着自己的胳膊面露警惕,脸上的笑意依然不散。 这两个冒牌货居然跟那个甲一样,认为自己是真的他,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趁着酒疏不在,只要抓紧时间把他们解决掉就可以了。 那样酒疏就永远不会知道还有他们两个的存在。 他也就少了两个大麻烦了。 实验室门口,助手看着实验室内的一切,恐惧地捂着嘴巴。 一滩滩血迹,闪着寒芒的手术刀。 以及两张神情相似的面孔上如出一辙的阴森表情。 即使见过了许多怪物被解剖的画面,也见过不少人类被怪物吃掉的画面,助手依然觉得眼前这个画面无比可怕。 人与人之间纯粹而浓稠的恶意几乎要在空气中凝结。 希寒博士与对面那个男人的脸上都挂着病态的笑容,让人止不住的骨子里发寒。 这真的还是希寒博士吗? 助手觉得希寒真的像是被交换了灵魂一样,再也没有了以前的亲切和蔼。 又或者说,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本性? “……呕——” 助手瘫软在地,再也忍不住爬到外面呕吐起来。 突然眼前多出了一道影子,他抬起头,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走廊拐角,朝这里走了过来。 实验室内,厮杀还在继续。 希寒占据了上风,代价是鲜血淋漓的脸颊。 “啧。” 希寒烦躁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 这个该死的冒牌货,故意往他脸上划。 这副丑陋的样子等会儿还怎么去见酒疏。 “你真是该死!” 狠狠踩在希寒乙的头上,希寒琥珀色的眼珠里渗着血色。 希寒乙的口腔中正不断吐出粘稠的鲜血,他琥珀色的眼珠怨毒地看着希寒。 希寒则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扭曲而甜蜜的意味。 只要它们都消失了,酒疏就永远都是他一个的了,再也不会有人想要抢走他的酒疏了。 酒疏永远都只会跟他一个人在一起,他们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已经迫不及待与心爱的酒疏过美好的两人生活了。 然而,就在希寒准备下狠手的时候,他身后的实验室突然传来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啪嗒啪嗒—— 从门外传来的熟悉脚步声让几个希寒瞬间身体僵硬。 以他们现在丑陋狰狞的容貌,怎么能与酒疏见面。 于是当酒疏推开门后,看到的就是正在拼命擦拭脸颊,顺带用长长的黑发遮掩住脸颊伤口的希寒。 以及希寒旁边,躺在地上努力用骨折的手掌拭去自己脸上泥泞血渍的希寒乙。 “……” 酒疏眉梢微挑,目光移到了另一边。 实验室里唯有希寒丙不同。 他垂着头,倚靠在墙壁上,似乎没了声息。 浑身的伤势严重到触目惊心的地步,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有血液流淌以及腐蚀的痕迹。 “酒疏我……” 看着走进实验室的酒疏,好不容易整理好仪容的希寒强笑着向前几步,准备向酒疏解释一切。 可没想到酒疏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径直走向了希寒丙的方向。 希寒丙察觉到身前有人,他努力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酒疏美丽的面孔。 瓷白的脸庞上是漂亮到极致的瞳孔。 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你还好吗?” 酒疏小心地扶起了希寒丙,让他可以靠在自己怀里。 即使希寒丙害怕弄脏了酒疏的衣服,他也没有松开怀抱。 “好了,休息一下吧,别乱动。” 酒疏手指抚过希寒丙被硫酸腐蚀过,又缓缓愈合的头颅,指尖传来被腐蚀的痛感。 显然他皮肤上还有残留。 不过酒疏并不在意,动作轻柔地将希寒丙移开到了旁边干净一些的地方。 空荡的手臂看得酒疏神情微沉。 “没关系……是我不小心。” 希寒丙虚弱地说着,早已优先修复好的脸庞靠在酒疏的肩头,并未向酒疏告状,却反而显得愈发可怜。 但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露出来的琥珀色眸子里却有着近乎扭曲的餍足。 尤其是在看向不远处的在酒疏的无视下显得茫然无措的希寒和希寒乙时,他琥珀色的眼眸微弯。 露出了开心愉快到近乎嘲讽的笑意。 没关系,即使他不是本体也没关系。 只要杀光其他希寒,保证活到最后的那个人是他就够了。 毕竟只有他是最爱酒疏的人啊。 他才是酒疏真正的爱人。 第 103 章 4.16《收容物》(二合一) 助手抱头蹲在实验室外。 本就被关了一天,又受到连番惊吓,现在已经被吓的连爬都爬不动了。 他闭着眼睛,抖如筛糠,连看都不敢去看实验室内部的情况一眼。 尤其是刚才301号进入实验室之后,实验室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不少,安静到让人感到恐惧的地步。 助手本来还以为301号已经被博士给解剖了,心中还难受了好久。 结果没想到301号好好的出现在他面前,反而是博士变成了现在这副凶残暴戾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助手想起刚才301号进入实验室内时平静的表情,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凉意。 作为希寒博士身边的助手,助手明白这一切变化都是从301号进入基地开始的。 博士变得越来越奇怪,爱上了曾经憎恶的收容物也就罢了,现在还开始对同为人类的陌生人动手。 要知道以前的希寒博士可是视自己为人类利益最坚定的维护者,是个再激进不过的人类保护主义者,根本不会有任何想要伤害人类的行为。 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301号脸上的平静就显得异常违和了。 让人忍不住多想,难道这一切都是301号的阴谋吗? 它背后的或许是一个庞大的怪物阵营,来到基地里的目的就是要将这座全国最大的收容物研究基地从内部摧毁。 毕竟301号的蛊惑能力有目共睹,现在基地外面还有一大群301号的迷恋者徘徊。 将基地中地位最高的主管之一希寒蛊惑成现在这种疯狂的模样,也是在预料之中。 助手心中的阴谋论越想越真。 他之前就怀疑了,觉得博士和301号之间的结局只有博士被蛊惑,或者301号被因爱生恨的博士杀死。 现在看来,果然还是301号技高一筹,先把博士给蛊惑到濒临疯狂的地步。 “先去给他治疗。” 实验室内,突然传来了一道轻柔动人的声音,声线带着少年般的质感,清泉一样泠泠作响。 助手感觉精神一振,抬眼就看到是301号从实验室里走出来了。 301号去掉了脸上的口罩,精致的眉眼带着昳丽糜艳的美丽,仅仅只是看上一眼都让人挪不开眼睛。 更不用说此时的他轻敛着眉眼,专注地盯着身侧遍体鳞伤的男人,目光足以让人感到沉醉。 助手不禁看呆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感觉有几道阴森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顿时耸然一惊,回过神来。 发现是301号身边的希寒博士和希寒乙。 这两个刚才还打的你死我活,手术刀将彼此的皮肤割得皮开肉绽,血肉分离。 血淋淋的场面直接把他给看吐了。 现在却变得很是安静。 走在301号身后,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有些近乎委屈的茫然的。 给人一种无害的错觉。 但在301号看不到的地方,瞥向助手的目光却是一模一样的森然。 助手看出了他们的意思。 是在警告他不要再把视线放到301号身上。 助手脸色煞白地收回了目光。 不只是因为他们吓人的眼神,更是因为看到了他们背对着301号的手指间全都有着一把手术刀。 刀尖对准了彼此。 压抑着愤怒一般,指尖用力紧绷到泛白。 随时准备见血。 “一会儿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自相残杀。” 助手听到301号突然出声说着。 闻言,他身旁的几人脚步顿了下。 仿佛被戳穿了心思,动作有些僵硬起来,背后的手术刀同时收了回去,点了点头,很乖巧地同意了。 表现的很是温顺。 但助手知道他们绝无可能温顺,只是短暂虚假的表象罢了。 不过301号似乎相信了,没有再多说什么,搀扶着希寒丙往走廊外走去。 “很痛吗?” 酒疏看了眼身侧在自己的搀扶下才能勉强行走的希寒丙。 “不痛。” 希寒丙露出了坚强的笑容。 被截断的手臂上半截仍在不自觉地抽搐。 他现在身上除了脸部,没有一块好肉,手臂更是被残忍折断,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断口处。 尽管已经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也依然痛苦到近乎麻木的地步。 “忍一下,很快就到了。” 酒疏看着这个因为自相残杀搞成这副惨状的惩戒对象,不知该说什么好,搀扶的动作愈发轻了。 “嗯!” 希寒丙眼神温和地点头,嘴角的弧度刚才开始就没有下来过。 走在酒疏身后的两人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一瞬的僵硬。 尤其是希寒乙,脸色近乎扭曲。 对于这个希寒丙,追杀了他半天的希寒乙再清楚不过了。 希寒丙的自愈能力很强,听力也很强。 所以希寒乙非常确定,丙绝对是在酒疏进来之前就发现了酒疏。 因此才优先修复好了脸部被腐蚀的皮肤。 现在这副虚弱的模样也根本就是伪装出来的。 要知道希寒乙之前可是亲眼看着丙在短时间内修复好了被怪物嚼碎的四肢。 现在这点伤势根本不算什么。 却故意假装的好像受伤很重的样子,简直厚颜无耻。 他真想当着酒疏的面戳穿这个冒牌货的真面目。 但是如果如实告知,酒疏也会知道是他先动手的,在酒疏面前的印象会变得更加差劲。 因此希寒乙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酒疏与他人亲近,恨得咬牙启齿。 “酒疏,你先回去吧,我们来带他去治疗就行了。” 一旁的希寒首先出声,打断了酒疏与希寒丙之间亲密的氛围。 酒疏毕竟还是基地里的收容物,有着能够蛊惑人心的能力,医疗室内的工作人员有很多,如果被外人看到,很可能会影响到之后的逃离基地计划。 “所以放心,我会在治疗好他之后再去找你,不会有差错的。”希寒表情认真。 酒疏动作顿了下,似乎在考虑希寒的意见。 见状,希寒丙抬起头,露出自己苍白的眉眼。 俊美的轮廓依稀可以看到硫酸腐蚀过的痕迹。 “酒疏……”希寒丙小声呼唤着酒疏的名字,眼神眷恋。筆趣庫 在转向希寒时则露出了一脸的惧怕。 就好像是希寒将他推入硫酸罐子里的一样。 无声地抗议着希寒刚才的建议。 “……” 希寒脸上笑容不变,身后的手掌却紧握成拳头,恨不得将这个装可怜的怪物的脸皮撕下来。 酒疏看了眼暗流涌动的几人,沉吟片刻,没有去附近的医疗室,而是带着他们进入了附近一个设备比较齐全的实验室。 希寒所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他和惩戒对象现在的状态都不太适合见外人。 毕竟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这里应该有医疗用具,希寒你应该会治疗吧。” 即使不去医疗室也没关系,酒疏看得出来希寒丙的自愈能力很强。 现在需要的只是简单的治疗和包扎。 “当然会。” 听到酒疏叫着自己的名字,希寒与希寒乙异口同声地应下。 随即,两人琥珀色的眼珠对视了一眼,眼底都藏着对彼此深不见底的恶意。 不过介于酒疏还在面前,两人将眼中对彼此的杀意掩埋了下去。 再抬起眼时,对着酒疏露出了与往常一样温和的笑容。 “我来吧,我对做手术还是比较熟稔的,酒疏你也见过的不是吗?” 希寒拿出手术刀,回忆起自己给酒疏做的小手术,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甜蜜。 给心爱的人亲手做手术的感觉固然很紧张,回忆起来时却格外幸福。 因为那是独属于他和爱人之间的亲密。 “……手术就先别做了,处理一下伤口吧。” 酒疏知道以他们现在这种互相排斥的状态,只怕还没注射麻醉剂就得把人给开膛破肚。 最后来一句遗憾的手术事故当做死亡原因。 “好。”希寒脸上看不出遗憾,依然带着笑,手中的手术刀却失望般收了回去。 本来还想着趁着手术治疗将这个碍眼的家伙处理掉的。 看来是不行了。 “躺在这里休息一下吧。”酒疏将希寒丙放到了一边的床铺上。 希寒丙乖巧地躺在床上,同时有些担忧地看向了酒疏。 酒疏昨天刚做完手术,不宜太过剧烈地运动。 “酒疏也躺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你的麻醉剂效果应该还有残留,没关系,睡一会儿吧,等你醒来我应该就好了。” 希寒丙体贴地说着。 这间实验室里有几张实验用的小床,虽然不大,但是足够休息了。 酒疏确实有些疲惫。 定位器被取出时释放的抑制因子虽然不会让他感到多么痛苦,却会让他感觉到疲倦困意。 不过这些还不到让他倒地就睡的地步。 他摇了摇头,拒绝了希寒丙的提议,看向一旁的希寒。 “甲还没回来,给他发一条消息吧。” 希寒甲刚才去给酒疏拿取伪造的身份证件了。 毕竟要将酒疏偷运出基地需要经过重重关卡,现在来不及去伪造死亡证明,只能装成是研究人员了。 希寒便让希寒甲去取伪造好的证件,自己留在酒疏身边处理其他身份验证信息。 正因如此,才会在处理信息的过程中撞见助手。 “……” 听到酒疏的话,希寒嘴角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停了一下,然后才语气自然地说道:“他好像没有联系方式……” “等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别担心,他知道咱们在哪里。” “……”酒疏抬眼,看了希寒一会儿。 希寒被看得额角冒出冷汗,脸上笑容依然维持的很好,若无其事。 仿佛自己并没有故意将希寒甲引开。 也没有用酒疏作为借口来让希寒甲关心则乱,甚至没有发现基地此时正在戒严。 行为可疑的人会被警卫当场射杀。 也没有告知他基地里有其他收容物逃窜出来,可能随时会伤人。 “他不会有事的。”希寒说着,镇定自若地弯起了琥珀色眼眸。 露出友善温和的眼神。 真希望他有事。 最好是被子弹射成筛子,或者被收容物咀嚼成一地碎肉残渣。 反正冒牌货能少一个是一个。 不过这番话自然不能对酒疏说。 希寒表面依然充满了善意,被酒疏看了片刻后也没有露出破绽。 但熟悉惩戒对象的酒疏直觉希寒一定有问题。 “那条路上有陷阱是吗?” 酒疏眨了眨眼,会读心一样说道。 “……” 希寒的表情僵了一下,陷入沉默。 他不想对着酒疏撒谎,但是如果不撒谎就代表着他算计冒牌货的事情会暴露出来。 在酒疏面前的印象分会进一步下降。 如果降到了不如旁边这几个冒牌货的地步,那么酒疏很可能会跟着这几个冒牌货离开他。 “酒疏,我去找甲吧,希寒似乎不太愿意见到甲。”Ъiqikunět 希寒乙对着酒疏开口,表情温文尔雅,与希寒的僵硬形成鲜明对比。 希寒阴恻恻地看了一眼话里话外说自己善妒的乙。 “对啊,希寒应该是不想看到我们这些被同化的意识体才会那样做的,酒疏别怪他。” 一旁的希寒丙也虚弱地补充道。 “……” 酒疏看着这几个争风吃醋,互相上眼药还以为自己看不出来的惩戒对象,沉默了片刻。 “那就麻烦你了,乙。” 酒疏勾起唇瓣,露出笑容。 得到了酒疏的笑容,希寒乙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开心地弯起了眉眼。 他不会让酒疏失望的。 肯定会将那个名为甲的冒牌货带过来。 只是大概会是一个半死不活,随时会死掉的甲。 毕竟在寻找过程中不小心撞见逃脱的收容物,被撕咬得遍体鳞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段安,目标的位置信息还是不太清楚,只能根据基地的监控大致确定范围。” 基地的另一边,段安与同伴正在到处寻找着301号的踪迹。 怪只怪希寒那个变态博士将301号藏的太好了,找了好多地方都没能找到他。 “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找到他的希望!” 段安是个比较乐观的人,虽然同样担心301号的安危,但他相信自己最终会找到他的。 “刚才释放了一些危险等级较低的收容物,真的不会有事吗?” 同伴有些担忧。 虽然这座基地里有许多能够与人类沟通的收容物,但更多的则是一些无法沟通,只知道杀人吃人的收容物。 刚才为了将基地的情况搅乱,方便他们寻找301号,才释放出了许多收容物。 现在同伴有点害怕会因此伤害到基地中的人类。 “不用担心,我有分寸。”段安释放出的都是一些比较温顺的收容物,不会像上次陆文那样造成大量伤亡。 他刚才除了忙着寻找301号,也同样与之前标记好的能够沟通的类型人收容物沟通了一番。 让它们等待片刻,很快就会放它们出去。 基地里的其他收容物则暂时没有释放出来。 虽然名义上是要释放出基地内的全部收容物,但是上次的收容物出逃事件也让段安稍微意识到了收容物们的不理智性。 被关的久了,它们需要经过沟通安抚才能被释放出来。 所以在辞掉研究员工作,离开之前他特意找许多收容物短暂沟通了一番,现在已经有许多收容物都认识他了。 他确信它们已经不再是曾经不理智的收容物,已经可以被释放出来,远离这座暗无天日的牢笼了。 “找到301号的踪迹了,他的背影好像出现在东部实验室的走廊上。” “那我们快走吧。” 他们这次的主要目的还是要找到301号,然后就可以释放出全部收容物了。 他们会还收容物们以自由。 这不光是组织的心愿,还是全部支持他们的民众们的心愿。 砰—— 咔擦—— 就在段安与同伴一路快步前往监控信息里显示出的走廊时,他们突然听到旁边的走廊拐角传来了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骨骼断裂的声响。 这条走廊是他们特意挑出来避免撞见巡逻警卫们的,按理说不该有人才对。 段安与同伴小心地上前,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看到了一个男人沾满鲜血的背影。 一身简单的研究人员制服,上面满是碎肉和不知名的内脏组织。 此时的男人正用双手将地上支离破碎的怪物身体中翻找着什么。 血腥味弥漫了整条走廊。 画面极其诡异。 尤其是那支离破碎的身体还在颤动,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隐约能看到怪物类人型的头颅和上肢。 嘶嘶—— 类人型的怪物艰难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有着琥珀色眼珠的男人,眼中满是怨毒和不甘。 男人从怪物身体上撕下最后一块皮肤,放到了自己破损后,露出筋肉眼珠的脸庞上。 等到被怪物利爪完全撕裂的脸庞长好,男人才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脸,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满意地垂眸,与怪物琥珀色的眼珠对上。 两双眼睛里有着相似的情绪,相似的对于酒疏的爱意。 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他刚才太不小心了。 因为发觉到自己被欺骗了,所以情绪失去控制。 居然一不小心将这个怪物给同化了。 还好只是个怪物而已,没有那些冒牌货那么难缠。 很好应对。 “真是顽强的生命力,该夸奖你吗?” 男人看着怪物被拆分得只剩下躯干头颅的模样,歪了歪头,语气愉悦。 似乎友善极了。 苍白的手指却满怀恶意地伸出,将怪物仅存的一只眼球挖了出来。 在怪物凄惨的嘶鸣声中,男人无趣地翻看着这颗与自己同样颜色的眼珠子。 手指缓缓收紧,将眼珠碾成一团烂泥。 这世界上只要有一个他就够了,眼睛也是,只要他一个有这样的眼睛就足够了。 只有他才是酒疏的爱人。 “你住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段安在看清现场之后就毫不犹豫地跑到男人身边,想要救下他手下那个遍体鳞伤的收容物。 然而他还是来晚了。 男人并未在意他的声音,起身就踩碎了怪物最后仅存的头颅,将它彻底消灭。 解决掉情敌的感觉意外的美妙。 男人本想要直接离开这里,继续去找爱人。 不过当目光瞥到段安和他身后的同伴时,动作顿住了。 琥珀色眼珠闪了闪,随即露出了真诚的眼神。 “你是段安对吗!我认得你,你是怪物保护组织的人,我看了你的演讲,真的很激动人心。” “你们一定是来拯救301号的对不对,带我一起吧,我也想要把301号救出来!” 希寒甲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段安和同伴有些猝不及防。 他们愕然地看着希寒甲陌生的俊美面孔,还有他脚下正踩着的怪物的尸骸。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爱护怪物的人。 “因为它被其他收容物伤害了,伤势很重,饱受折磨,我只好给了他一个安乐死。” 希寒甲轻巧地解释着,无懈可击的理由让人找不到错处。 “怪物都是值得同情的,不是吗?”筆趣庫 希寒甲苍白的面孔上带着遗憾与同情,足以将涉世未深的段安与同伴说服。 毕竟希寒甲根本没有理由欺骗他们,或许真的是一个基地内部被演讲感化的研究人员。 看着段安与同伴脸上的动摇,希寒甲嘴角的弧度更深,笑容愈发温和可亲。 他知道这些人是要去找酒疏,那么他只要跟着这些人就可以了。 还可以保证他们无法伤害到酒疏。 杀了那些冒牌货之后也许还能嫁祸给他们,实在是两全其美。 “那好吧,你就跟在后面,不要出声。” 段安其实还是有些顾虑的。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宜继续耽搁下去了,如果拒绝了这个男人,他说不定会继续纠缠下去,还不如允许他跟随。 那样也可以避免他出去告诉警卫们他们的位置。 “太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301号了。” 希寒甲露出阳光明媚的神情,眼底却藏着深深的病态迷恋。 他没说谎,他确实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酒疏了。 前提是没有那些该死的冒牌货们。 “救出所有收容物之后要建造一个可以让人类与怪物共存的城市?” 希寒甲走在段安与同伴身边,不置可否地重复着。 半晌才眯起眼,露出笑容。 “很不错的想法。” 愚蠢透顶。 “301号也可以拥有崭新的人生,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也可以拥有像正常人类一样的生活,与心爱的人结婚,幸福美满。” 同伴如此说着,露出期待的表情。 这正是他所期待看到的收容物们该有的幸福生活。 希寒甲眼睛亮了起来,不知道幻想了什么,脸颊泛起了微微的红,嘴角的弧度愈发深了。 “是啊,很幸福。” “再有个孩子就更幸福了。” 同伴笑着附和,却迎来了段安复杂的眼神,以及希寒甲阴冷的注视。 “?”同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咽了下口水,没了声音。 他又想起段安之前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信息,顿时明白了一切。 “抱歉抱歉,是我说错了,段安别介意,我的意思是以后他要是自由了,就可以自由恋爱,说不定能成就一段好姻缘,毕竟爱情不分男女,是我刚才肤浅了哈哈哈!” 同伴边说边朝着段安挤眼睛。 调侃意味明显。 “别这么说,我们之间并没有确定关系。” “可我觉得301号好像对你挺有好感的。” “没有,只是彼此认识罢了。” 段安谦虚地笑了下。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没人注意到身侧希寒甲朝他们瞥了一眼。 琥珀色眼珠中凝结着暗色,看不出具体情绪,只能看到他手指间的手术刀在闪烁着寒芒。 等到找到了酒疏就把这两个人处理掉好了。 实在太聒噪了。 实验室内,酒疏正在休息。 虽然说着不需要休息,但许久没有注射的抑制因子对他的影响还是有的。 他躺在一旁的小床上,因为抑制因子的影响陷入短暂的沉睡。 实验室内只剩下了躺在床上休养生息的希寒丙和希寒。 两人的目光全都放在酒疏身上,沉迷在酒疏沉静的睡颜中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希寒突然小声道:“知道吗?抑制因子会让被注射者的睡眠非常沉。” 希寒丙皱眉,不知道希寒怎么会问这种蠢问题。 拥有者同样的记忆,他当然知道这些内容。 “即使是刀子割破皮肤的声音,喉咙嘶哑的求救声也都是听不见的。” 刺啦—— 话音未落,躺在床上的希寒丙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条血线。 精准的划开了脖子上的声带。 在希寒丙怨毒地看着他时,希寒顺手将一瓶抑制因子倒在了他脖子上的伤口上。 “你知道的吧,抑制因子会抑制怪物的愈合速度。” “当然也包括现在的你。” 希寒俊美的眉眼弯起,笑容温柔,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反正希寒丙身上有很多道伤口,酒疏醒来后只会以为是他伤势过重不治身亡,而不会联想到其他的。 希寒俯瞰的目光与希寒丙相对,两双一模一样的眸子里全是都彼此的憎恨与排斥。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没有做任何防备吧!” 希寒丙同样露出了笑容,已经长好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手指间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划伤了希寒刚愈合不久的脸庞。 这次伤口更深,更加丑陋。 几乎能看到翻卷着的猩红皮肉和骨骼。 “这样就是你攻击我后被我反杀的场面了,酒疏一定会为我的遭遇感到同情。” 希寒丙眼中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明显,直至最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希寒捂着自己鲜血如注的脸颊,眼神阴沉到仿佛能滴下水来。 血腥味弥漫。 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在自相残杀吗?” 身后,本该沉睡的酒疏轻声说道。 “!!!” “没有,我们、我们在玩游戏。” 两个人被吓得精神几乎同步,声音完全重叠在一起。 希寒首先反应过来,扭头对着酒疏露出亲和力十足的微笑。 酒疏的目光放到了希寒手中的抑制因子。 “是饮料。” 说着,希寒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大口。 希寒丙也默默收起手术刀,从希寒手中接过抑制因子吨吨吨喝了一大口。 向酒疏证明他们刚才只是在进行友好的游戏。 “……” 看着两只希寒满头满脸的鲜血,表情认真的模样,酒疏陷入了沉默。 第 104 章 4.17《收容物》(三合一) 虽然抑制因子只对怪物起作用。 但是以希寒现在的身体状态,抑制因子对他们每一个来说都如同强力的催眠药物。 在压制身体愈合速度的同时也会导致他们困倦不堪。 就连他这种做多了实验后,对抑制因子基本免疫的身体都会忍不住困意。 更不用说他们两个现在直接喝空了一整瓶的抑制因子。 有点太拼了。 酒疏看着两人强装镇定的表情,扶额不忍直视。 或许是因为希寒将自己的意识分出去太多了吧,现在多少有点冲动不理智。 总觉得连智商都变低了。 又或者,他一直是这样。 酒疏想起了之前每晚定点来自己面前嘤嘤嘤的175号。 不禁变得更加沉默起来。 面对酒疏微妙的目光,希寒和希寒丙依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脸上和脖子上因为心情忐忑而加速流淌的鲜血却暴露了他们此时的心情。 酒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们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酒疏最后叹了口气,不再与他们计较,指了指旁边的几张床铺。 虽然都是平常用来摆放收容物尸体的,但铺上一层软垫后还是躺的很舒服的。 “不用休息,我没事的酒疏,我很好。” 希寒不着痕迹地擦掉自己脸上遮掩眉眼的血迹,再用头发挡住被刀子划开的左脸。 对着酒疏露出自己最好看的脸颊角度。 见此,酒疏挑了挑眉,看着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的希寒。 希寒还以为酒疏是在欣赏自己的容貌,不禁有些开心地勾起了嘴角。 笑容在额角还在不断流淌的血液衬托下显得有几分傻乎乎的。 “我也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 一旁的希寒丙也不甘示弱地出声,想要抢夺酒疏的注意力。 见酒疏的视线放到自己身上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一味沉迷在爱人的注视中无法自拔。 酒疏无奈地看着这两只露出傻乎乎笑容的希寒。 下一秒便看到他们几乎同一时间眼前一黑往前倒去。 显然是那些抑制因子开始发挥作用了。 酒疏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们。 他的个子原本算的上高挑,但与希寒比起来还是有些矮的。 因此当两具人高马大的身体同时覆压过来的时候,酒疏只觉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 好在他力气还是够的,便将两人扶到了旁边的床上。 一张床只能睡下一个人,所以酒疏先把希寒放到床上,扶着希寒丙就要到旁边的床铺。 可谁知一只苍白的手臂颤抖着搂住了他的腰。 力度不大,却像是用尽了身体里仅存的力气。 希寒虚弱地抬眼,彷徨而又不安,眼眶也微微泛红,像是在恳求酒疏不要离开自己。 他知道酒疏一定看出了他们两个刚才的谎言。 只希望酒疏不要因此而厌恶他。 “我不会离开的。” 酒疏手指抚过希寒的脸颊,动作温柔到令人迷恋。 无论看多少次,希寒都看不厌酒疏眼中的温柔爱意。 从酒疏微卷在耳侧的发丝到玉白的脸颊。 鲜红的唇瓣和漂亮的眼睛。 瓷白的锁骨线条分明,亲吻时会带着玉一般的凉意。 每一处都完美无瑕。 在希寒眼中,酒疏一直都这么完美。 与他相反。 他是个从出生起就不完美的人,在最初遇到酒疏的时候还差点让酒疏受了伤。 甚至还曾想过将酒疏放到手术台上解剖。 在酒疏遭遇那些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的时候也没能帮上忙。 现在还被发现只是被001制造出来的工具而已。 与他一样的个体还有无数个。 而他只不过是其中随时会被取代的一个。 这种种缺点造就了希寒的不安。 这也是他对那些冒牌货充满杀意的原因之一。 他想要成为酒疏的唯一,想要成为那个不被取代的人。 但是酒疏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行为。 希寒看得出来酒疏不开心。 他想让酒疏开心,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掉冒牌货的欲望。 懊恼和绝望让希寒的脸色愈发苍白。 “在我心中,你从来都是不可替代的。” 酒疏安抚着希寒心中的不安。 酒疏坐在旁边,身上靠着一个希寒丙,腰肢被希寒圈着。 远远看去,整个人好像被两个人紧密抱紧束缚了一样。 只能看到他敛眉看向希寒时柔和的眼神。 经过了几个世界,惩戒对象的本性一直都没有改变。 骨子里的自卑和偏执的占有欲一直都是他铭刻在灵魂中的东西。 只是这个世界好了一些,不再自卑的那么明显,分裂的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现在的每一个意识体,至少从表面上看都是温润成熟的,也都承认自己属于同一个意识。 不过酒疏看得出来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只是在用笑脸掩饰心中的不安。 无论在原著中,还是在现在,惩戒对象都是从诞生之初就孑然一身。 没有记忆,也没有亲人。 有的只是孤寂。 以及001给予他的杀戮怪物的使命。 不过在酒疏看来,001赋予的使命对于其他意识体们来说确实是命令。 但对作为主体意识的希寒来说,其实更像是他赖以生存的信念。 作为一直游离在人群外的意识体,希寒需要一个理由来活下去。 在希寒的认知中,只有被需要着,他才有活下去的价值。 不停地杀戮,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努力,就是他被需要着的证明。 在原著第二部中死而复生后的希寒在发现人类与怪物开始有和谐共处的苗头,自己已经不再被需要之后表现得无比偏激,这也是一部分原因。 为此不惜用各种阴谋来陷害怪物们,造成人类与怪物之间愈发焦灼的社会矛盾。 甚至还在最后利用自己的能力想要屠杀掉一整座城市的怪物们。 他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即使将外表伪装得再怎么温文尔雅,稳重豁达,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和茫然。 在失去人类的身份之后丧失了对自我的认知,也丧失了活下去的意义,只能通过杀戮怪物的方式来让自己重新获得活下去的信念。 但在故事最后,他还是被他为之奋斗终身的人们抛弃了。 在万众唾骂中死去,至死也没能实现自己杀光所有怪物,让人类过上更加幸福生活的梦想。 反而是原著中一直隐在幕后的财阀和怪物阵营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所以酒疏能理解希寒现在沉迷于自相残杀的心态。 说到底,他只是太过害怕,太过不安了。 而对这种不安,酒疏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些甜言蜜语来安抚。 “因为我爱你,所以害怕失去你,不想看到你自相残杀的样子。” “我只想看到你好好的。” 酒疏毫不遮掩爱意的话语让希寒有些怔愣起来。 他看着酒疏通透的瞳孔,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想过酒疏无数种生气的表情,却没想到会听到酒疏这番动人的告白。 让他甚至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酒疏腰上的手臂默默收紧了。 希寒垂头,抱紧酒疏,遮掩住了自己的脸庞。 他不是个爱哭的人,作为一个成熟的,可以让伴侣依靠的爱人他也不需要哭泣。 希寒丙也恢复了一些精神,坐在酒疏身边,手臂搂住了酒疏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拥在了怀里。 显然他也听到了刚才的那番话。 只能用动作遮掩住同样泛红的眼角。 比起刚才的剑拔弩张,现在喝了抑制因子后的他们变得很温顺。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酒疏刚才那番话让他们躁动的内心平静了下来。 不过酒疏被抱得严严实实的,动弹不得,不免有些头疼。 “一会儿找到了301号后要怎么安抚他呢?” 段安旁边的同伴慎重地说道。biqikμnět 在希寒手中待了那么久,301号一定遭受了不少折磨。 就像那些经受折磨后对人类应激的小动物一样,301号现在说不定已经对他人的接近感到恐惧和愤怒了。 他们一会儿直接过去可能会无法将其顺利接走。 “不过应该没事吧,反正他跟段安你认识,到时候只要好好安慰一下就可以了。”同伴说着,叹了口气。 为了301号可悲的遭遇感到同情:“说起来我之前就看过希寒的资料了,这个可怕的研究员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当初组织派你来之前还特意找了有占卜能力的怪物来着,想要判断出希寒的心理弱点,从而更好地将其攻破。” “我记得当时占卜结果里描述希寒时的用词都很负面,什么虚伪,本性贪婪残暴之类的。” 这倒是段安不知道的。 他当初来基地的时候,组织上层没告诉他太多消息,大概是害怕他将消息泄露出去。 “不是,其实是因为组织觉得这个占卜结果比较浮夸,不太可信。” 同伴想起来就想笑。 “占卜里居然说希寒是个心理极其缺爱,极度敏感自卑,心智不成熟,善妒而又疯狂的家伙,一旦陷入恋爱就可能会丧失理智,满脑子都是恋爱之类的事情。” “缺点非常明显,也非常容易掌控。” “可事实上,虽然希寒确实很疯狂,但组织实在看不出他哪里缺爱了。更不觉得他会随便坠入爱河,毕竟他手下解剖过的怪物中也有过那种比较漂亮的人形收容物,他全都无动于衷。” “美人计之类的东西对这些沉迷解剖的科研疯子来说很不管用。” “从资料分析中来看,希寒可是个心思缜密阴沉,心狠手辣的男人,脸上总是带着让人看不透心思的笑容。稍不注意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就会有性命之忧。” 段安认同地点了点头。 希寒确实是个极其偏激的人类至上主义者,在乎的只有解剖怪物。 每每在手术台前都会露出扭曲愉悦的笑容,变得极其可怕。 拥有着对收容物们生杀予夺的能力,并因此而肆意妄为,恐怕早已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根本不可能像占卜结果里写的那样,缺爱偏执而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跟现实中的希寒完全南辕北辙。 占卜确实一点也不准。 “……” 一旁走着的希寒甲嘴角依然挂着笑意,此刻却显得有些阴郁。 他没说话。 看着旁边这两个说自己坏话的人,琥珀色眼珠阴森骇人。 这两个人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 他当然是会坠入爱河的。 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成年人,爱上酒疏没什么好奇怪的。 怎么会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不成熟,不懂爱。 不过希寒甲懒得反驳这两个将死之人,安静把玩着手指间的手术刀。 但下一刻,段安困惑的声音打断了希寒甲的动作。 “你、你好像流泪了?” 段安指了指希寒甲泛红的眼眶和里面打转的泪水。 希寒甲也愣了下,摸了摸脸上的泪痕。 这不是他的泪水。 希寒甲的眼前出现了酒疏的身影。 他正在被两个希寒抱在怀中,唇瓣微张,对自己说着什么。 “你没事吧?” 段安和同伴有些担心这个刚加入不久的陌生队友。 希寒甲却一脸淡定,他擦掉脸上的泪痕,但紧接着又有连绵不绝的泪水留下来。 啪嗒啪嗒——眼眶哭得通红。 最后只能沉默片刻,状似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是眼疾犯了,不要紧。” 不是他想哭的,他只是受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影响。 他只是稍微觉得酒疏的那番话很好听罢了,没有感动到落泪的意思。 精神在逐渐同步。 希寒甲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与其他冒牌货之间的区别了。 同步的那些记忆就好像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样,无论是酒疏搀扶自己时的温柔,还是酒疏亲口对自己安抚时心中的激动,都感同身受。 这就是有一个共同的大脑的意思吗? 对另外几个冒牌货的杀意似乎没有那么重了。 感觉彼此间的关系就像是手掌上不同的手指,独立而又互有联系。 希寒甲垂眸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缓缓合拢。 指关节紧绷到泛白。 不过这样的话,他的意识还是与真正的希寒不同,酒疏也还是会对另一个自己偏爱。 所以还远远不够。 没关系,等到干掉全部的冒牌货就足够了。 “就在这附近,我们小心搜寻。” 段安看着手机上显示出的位置信息,对同伴和希寒甲做出了安静的手势。 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仔细寻找301号了。 为了防止希寒还在301号附近,他们必须小心谨慎。 “明白!”同伴点了点头,立刻开始仔细找了起来。 希寒甲瞥了一眼动作鬼鬼祟祟的两人,径直朝着附近的一间实验室走去。 果然从门缝里,他看到了酒疏的身影。 酒疏正在被希寒和希寒丙抱在怀里,挣脱不开的他就靠在希寒丙的肩头,纤瘦的腰肢则被希寒紧紧箍着。 看着这一幕,希寒甲的眼底阴沉如水。 不过片刻后,他又勾起了唇角,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还在地毯式搜寻的段安和他的同伴。 是两只很好的替罪羊。 他们杀掉希寒之后,他再替希寒报仇,那样的话酒疏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很善良温和的爱人吧。 “我好像找到了。” 希寒甲如此说着,指了指那间实验室。 “不过希寒也在里面,我们需要先把他杀掉才行。” “你们带枪了吗?” 希寒甲脸上的笑容温和,语气却带着莫名的惊悚感。 “当然有……” 同伴说着就要拿出枪来,可下一秒,只听噗呲一声。 不知何处而来的鲜血洒落一地。 段安和同伴茫然地抬起头,只看到希寒甲脸色阴狠地捂着自己被捅穿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鲜血。 被堵塞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不留神居然被偷袭了。 希寒甲身后,身材高挑的男人有着苍白的俊俏面孔,脸上的笑意温文尔雅。 手指间滴答流淌的鲜血却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可怕。 “这怎么回事?你究竟是谁?” 段安有些慌乱地拿起枪,对准了男人。 男人,也就是希寒乙并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上前,踩住了希寒甲的胸膛,准备快速结果掉他。 没想到居然被他找到了这里。 实验室门后就是酒疏了,如果不能在这里解决掉他,一会儿被酒疏发现了就没办法动手了。 “咳咳!” 希寒甲发出了咳嗽声,眼神怨毒地看着希寒乙。 随着精神同步的加深,他们彼此之间甚至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想法。 比如现在他就能听到希寒乙心中的杀意。 他也同样想要杀掉希寒乙,只不过慢了一步罢了。 【你就不怕被酒疏知道吗?】 居然敢隔着一堵墙就对他下死手! 【酒疏不会知道的。】 希寒乙嘴角微勾,弯起了琥珀色的眼珠,狠狠踩碎了希寒甲的几根肋骨。 现在酒疏正在小憩,实验室的隔音效果也很好,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 他也不会让酒疏知道的,在杀死希寒甲之后会将其完美地伪装成是收容物暴走造成的死亡。 此时的实验室内,希寒突然睁开了眼睛。 酒疏垂眸,不知道他怎么了。 喝了那么多抑制因子,按理说已经困得不行了,现在却突然变得如此精神。 希寒眼睛发亮,果断告密:“有人在自相残杀。” 一旁的希寒丙晚了一步,只能暗自懊恼。 【……】 【……】 希寒乙瞬间停住了动作,脸色有些僵硬。 “……他们怎么没动静了?” 举着枪的同伴看着这俩明显有私人恩怨的家伙,小声地询问着身旁的段安。 这两个人都是突然冒出来的,但是都表现得很是熟悉他们,这不禁让人感到有些奇怪。 更不用说他们彼此脸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之色。 哪怕那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仅仅只是旁观都会让同伴感觉浑身冷汗涔涔。 那种几乎要流淌出来的,对彼此纯粹而病态的恶意让人不堪忍受。 段安也一头雾水。 希寒乙脸上带着郁色,犹豫许久,似乎不太想放过脚下的冒牌货。 不过随着不远处的实验室门内传来了脚步声,希寒甲和希寒乙瞬间都一个激灵。 希寒乙慌张擦拭掉手上的血迹,希寒甲则从地上爬起来,细心梳理着自己染血的长发。 咔哒—— 实验室的房门打开了。 门内站着的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301号。 段安面露惊喜,还不待他出声,就看到了紧跟在酒疏身后的希寒。 以及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掌。 十指相扣,最亲密的牵手姿势。 段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满脸震惊。 他不知道301号怎么会跟希寒如此亲近的,居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有着悲惨可怜的处境。 等待着被他拯救。 他一直都以为301号是个性情淡漠的人,所以才会一直对他爱答不理。 以为在这次得到拯救之后或许便会对他这个救命恩人露出笑容。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能更近一步。 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希寒面前是会露出笑容的,并且很温柔。 与面对他时截然不同的温柔。 同伴也对眼前的情况一脸茫然。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该等待他们营救的收容物居然大摇大摆地在希寒眼皮子底下走了出来,希寒甚至还亲密地与他紧握着手掌。 俨然一副情侣模样。 与他之前所查到的资料里,那个对怪物深恶痛疾的希寒完全不同。 简直就像个冒牌货。 那副嘴角勾起,眼睛专注看着酒疏的样子倒是与占卜里的内容很相似。 坠入爱河后眼中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自相残杀?” 酒疏瞥了一眼男主段安,随后便将目光放到了希寒甲和希寒乙身上。 尤其是希寒甲还在不断流血的脖子,即使被他用手掌捂着也汩汩流淌着殷红的血色。 “没有,只是在玩游戏。”希寒乙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解释道。 酒疏眉梢微扬,觉得惩戒对象多少有点糊弄人了。 同样的理由用一次就够了。 面对酒疏的目光,希寒乙有些心虚地躲开了。 希寒甲也有些不安,捂着脖子露出分外乖巧的笑容。 以此来表示自己没事。 仿佛那已经染湿了衣服的鲜血只是番茄酱。 酒疏彻底无奈。 刚想说些什么,旁边的段安却终于忍不住了。 他神情关切地出声,向酒疏伸出了援助之手。 “快!跟我来301号,我带你离开这里,希寒也阻止不了你的!” 段安觉得酒疏一定是被希寒给胁迫了。 虽然希寒以前很是憎恶怪物,但看来他也爱上了酒疏。 不,或许只是像那些肤浅的网友一样,迷恋上了酒疏的身体。 还因此利用手中的权利逼迫301号就范。 301号实在是太可怜了。 段安只觉心中怜爱之情更加浓厚,想要将酒疏从希寒手中救出来。 他现在手中有枪,还是有些自信的。 可是下一秒,他手中的枪就被卸了下来。 希寒丙即使手臂受伤也能轻易将段安和同伴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保护组织成员制服。 要应对收容物们,没有几把刷子根本做不到。 每一个能成为基地主管的研究员都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能力,而非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无能。 段安和同伴被狠狠扔到了一旁。 尤其是段安,被踢断了几根肋骨,现在连说话都虚弱无力起来。 希寒丙若无其事地收起枪,好像自己并没有刻意对段安下狠手。 同步了记忆之后,段安和他同伴那高高在上的评价,以及对酒疏毫不遮掩的觊觎已经被所有意识体知晓。https:ЪiqikuΠet 无一例外的,每一个意识体都对他没什么好感。 如果不是酒疏还在面前,需要维持一个良好形象,刚才那一脚就不会只踢断肋骨了。 “301?为什么?” 段安不敢置信地看着酒疏。 酒疏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就好像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个再陌生不过的陌生人,连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可他们明明当初相处得很愉快,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冷漠。 段安沮丧起来,依然认为是希寒做的手脚,便竭力大声道:“301号,你可能只是不相信我,但是你一定要离希寒远远的,他会杀了你的!他不会真的爱你,他只是想要解剖你。” “就像之前对那些可怜的收容物一样,他是个没有同情心的反社会人格者,根本不值得信任!” 段安目光放在酒疏身上,期望着他能回心转意看自己一眼。 丝毫没有注意到随着他的诋毁声音而来的,是四个希寒同时投来的可怖目光。 同伴倒是发现了。 他恐惧地瑟缩着,莫名觉得这些人尽管五官不同,面部神情却很相似。 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 这怪异的场面让人愈发恐惧。 他一定要杀了这个口无遮掩的家伙。 希寒眉眼间的郁色几乎要流出来一样,不过下一秒他的手掌就被酒疏握住了。 酒疏漂亮的杏眼瞥向了段安。 段安一怔,随即欣喜若狂,觉得酒疏终于听进去了。 现在一定是要跟他一起摆脱希寒的控制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酒疏很快收回了目光。 声音淡淡的:“我和我爱人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爱人。 酒疏说自己是他的爱人。 酒疏当着其他人的面承认自己是他的爱人。 我是酒疏最爱的人! 四只希寒同时眼睛发亮。 看着酒疏的琥珀色眼珠全都颤抖着,耳根处蔓延的绯红一直延伸到脸颊处。 “我、我只是想要保护你,我们才是真正想要保护收容物的人,可以为了收容物付出一切,希寒这种沾满鲜血的人只会伤害到你!” 段安情绪激动,努力想要说服酒疏。 他不理解为什么酒疏会跟着一个随时可能解剖自己的人离开。 而不是跟着他们这些一心保护他的人。 他们才是更好的选择,而不是那个邪恶的希寒。 酒疏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他眉头皱起,瞳孔中带着伤人的疏离和冷漠:“希寒很好,比你要好得多。” 顿了顿,酒疏语气平淡:“而且,你真的是这么无私的人吗?” 原著中没有收容物真正伤害到段安,所以他一直对收容物们充满了同情。 但是酒疏并不会真的认为段安是个可以对收容物付出一切的人。 或许是有同情的,但当这份同情无法带来任何利益,只有无尽麻烦的时候,他还会如此沉迷其中吗? 翻看了好多遍原著的酒疏对此持怀疑态度。 段安仿佛被酒疏的语气伤到了,又像是无力反驳,久久没有出声。 酒疏也没兴趣继续跟他纠缠下去。 最终,段安只能眼睁睁看着酒疏在希寒们的簇拥下离开。 看着酒疏远去的背影,他和同伴的神情怅然若失。 酒疏的变化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居然真的会与希寒产生感情,甚至还称对方为自己的爱人。 这样的感情真的会发生在希寒这种罪孽滔天的人身上吗? 段安不知道,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心中藏着的隐秘的心思在这一刻彻底碎了一地。 同伴在酒疏的背影消失之后良久才收回了目光。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照片了,但是301号的美丽是照片无法媲美的。 现实中的他更加美丽,也更加令人心动。ъiqiku 不过同伴也发现301号与段安的关系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了。 根本没有如段安话里话外展示出的那样亲密。 这让同伴对段安多少有点失望了,觉得他满口谎言。 段安失落地垂下头,不去看同伴质疑的眼神。 他的目的是来拯救这座基地的收容物的。 虽然酒疏拒绝了他,但是还有其他收容物等待着他去拯救。 所以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下去了。 “我们走吧,还有其他收容物在等着……” 段安撑着疼痛不止的身体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收容区域所在的方向。 同伴仍有些留恋地看了酒疏离开的方向,好半晌才跟着段安继续前进。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基地里的警报已经拉响了许久,再不释放收容物就要来不及了。 只可惜他们最主要的任务释放301号没能完成。 希望301号真的能得到幸福吧。 虽然同伴并不是很相信希寒那个凶残至极的家伙会真的爱上301号,但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段安与同伴的脸上带着相似的怅然。 就这样一路走着,遇到了一个逃出来的小型收容物。 它遍体鳞伤,可怜兮兮地护着身后的孩子。 小小的个子和大大的眼睛足以激起人类内心的保护欲。 同伴示意段安要小心,这座基地里虽然很多是无辜的收容物,但也有许多在实验中变得愈发疯狂,有伤人倾向的收容物。 他们现在手里没有枪,一切小心为上。 但段安看着这个可怜的收容物,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酒疏那句“你真是这么无私的人吗?” 他当然无法绝对的声称自己是无私的,但他为了收容物们所做的一切又怎能被301号如此诋毁。 他一直全心全意为了解放收容物们而奋斗。 为此哪怕家人不理解,亲人疏离,他也毫不退缩。 现在也同样不会退缩。 段安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上前朝着收容物伸出了手, 想要向它展示自己的友好。 然而下一刻,回应他的是迸溅的血花。 以及他残缺的手臂。 收容物饿了。 而他们就是最好的食物。 酒疏在走到远离男主的位置后就被希寒给抱住了。 由于有四个希寒,所以哪怕一人只抱了一部分,也将酒疏给围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酒疏:“……” 每一个希寒的脸上都有着情不自禁的幸福意味。 这是第一次酒疏在外人面前承认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这让希寒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 心中的不安也彻底被喜悦压制了下去。 眼中的迷恋和爱意愈发浓稠。 “你们的精神已经完全同步了。” 看着四个动作一模一样,表情也完全同步的惩戒对象,酒疏语气肯定。 希寒们动作一僵,不知道酒疏的意思。 “所以你可以把所有意识都收回来了,不是吗?” 酒疏弯起眉眼,语气平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四具身体同时把他抱得紧紧的。 挪开希寒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感觉着几人身上由于情绪激动而产生的生理变化。 酒疏觉得如果再不阻止,可能会发生点比较重口味的事情。 酒疏无法接受。 “……” 希寒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一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确实每一具身体间的排斥感都消失了。 大概是随着精神波动加剧,原本脱离了本体的精神同步了。 现在他可以自由操控每一具身体,就好像是同一具身体一样。 不过回过神来,希寒也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不禁有些赧然。 他是情难自已才这样的,毕竟才刚与爱人确定关系。 “……我不是那个意思。” 毕竟他怎么会把酒疏让给其他冒牌货。 即使是由他掌控的身体也不行。 酒疏只能是他的。 酒疏眨了眨眼,希望他最好是没这么想过。 同时示意他松开圈着他腰肢的四条手臂,他有点胸闷了。 希寒连忙松手。 随后看着被几条来自不同身体手臂拥抱着的酒疏,目光从他因为拥抱太紧而微微发红的眼角,到细白的脖颈,以及精致的锁骨。 希寒琥珀色眼珠闪了闪,耳尖泛红。 好一会儿才将心中那些不堪的幻想压了下去。 “基地出口已经打开了,该走了。” 酒疏看了眼平板上的信息,提醒道。 希寒连忙回过神来,不敢让酒疏发现自己心中的那些幻想。 酒疏却停在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希寒心中发慌,以为是被发现了。 不过还好酒疏只是提醒希寒快点把意识收回来。 “你总不想带着四具身体一起逃走吧。” 酒疏看了眼希寒红透了的耳朵,挑了挑眉。 拿着平板的手指纤长,线条优美。 希寒垂眸,看着酒疏露出衣袖的手腕。 白皙柔软,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当然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只有他们两个的幸福的未来。 虽然还是很想要将这几具身体毁掉,但现在酒疏还在面前,希寒便只是收回了意识。 砰—— 除了希寒以外的甲乙丙三人同时倒在地上,眼神空洞,没有了刚才的神采。 失去了意识掌控后的意识体会逐渐回到原本的傀儡状态,只知道完成001最初下达的指令。 直到作为主体的希寒再次将他们同化,这些意识体才可以被称为希寒,现在只是单纯的傀儡。 不过希寒并不在意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与酒疏拥抱在一起了。 抱住酒疏,亲吻着酒疏的脸颊。 希寒露出幸福至极的笑容。 酒疏也没有阻止希寒激动的举止,只是被亲的眯起了眼。 直到希寒激动够了,他们才继续前往出口的方向。 现在基地里乱成一锅粥,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不远处的走廊里,助手正在杰克主管的搀扶下一步一颤地往前走。 他太虚弱了,虚弱到无法自己行走。 现在基地里抽不出其他功夫来帮助他,还是路过的杰克主管好心扶了他一把,准备把他放到最近的医疗室去。 “你是说希寒跟301号在一起了?” 杰克主管有些难以置信。 他可是知道希寒有多讨厌怪物的。 从小时候起就这样了。 杰克主管算是看着希寒长大的,从最初的小小的一个,脸上总是面无表情,阴郁冷漠地宰杀着怪物。 到后来的脸上总是带着让人参不透的笑容。 虽然希寒一直与他人关系淡漠,与杰克的关系也不算好。 但杰克也算一直关注着他了。 毕竟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要不是希寒的种种发明,基地方面不知道要多出多少起收容物出逃事件。 杰克还记得当初自己提议要多关注收容物的待遇时希寒脸上露出的嘲讽笑意。 怎么也无法将其与助手所说的恋情联系起来。 “是真的,博士,您一定要替我保密,我害怕被希寒博士知道了我小命不保。” 助手哭得抽噎。 他真的受够了,都有点不想干了。 这座基地太可怕了,即使他干了这么些年了,也没见过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希寒与301号的恋情,真是把他憋得肠子都快断了,现在终于能宣泄出来,也算好了一些。 不过随即,助手就脸色一白。 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酒疏和希寒。 他们正拥抱在一起。 希寒的目光似乎幽幽看了过来。 助手抖如筛糠,不敢再看。 旁边就是出口。 301号的目的明显就是逃出基地。 现在301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助手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没有了价值的希寒博士。 按照以往的惯例,被怪物利用后,没有了价值的人类是会被吃掉的。 但是以博士的实力,应该不会轻易被吃掉。 但是情侣之间反目多半是离不开了。 以希寒博士的性格,大概会把场面搞得血腥无比。 好一会儿,助手才偷偷抬起眼睛,果然看到301号离开了希寒博士的怀抱。 走到入口前的密码口处输入密码。 随着密码输入,大门也缓缓打开了。 博士居然把密码也告诉301号了。 助手不忍直视。 只能说初次谈恋爱的博士太过没经验,太相信彼此了。 301号看着打开的大门,没有回头看,径直踏了出去。 助手看到希寒有些怔愣地睁大了眼,朝着酒疏离开的方向伸出了手。 似乎在渴望着得到爱人的回应。 但是助手知道,这只是徒然。 不会有任何回应的。 301号离开了就不会回来了。 只能博士已经被蛊惑的太深。 以至于沉迷其中,没有发现301号从没有真正爱过他,从始至终都是蛊惑而已。 助手为博士感到悲哀。 他毕竟只是血肉之躯,比不上怪物的心狠,终究还是落入了怪物的陷阱。 助手这样想着,收回了目光,不忍心继续看了。 可谁知身旁的杰克主管却发出了一声叹息。 “祝他们好运。” “?”不明所以的助手抬起头,惊愕地发现希寒的手被另一只白玉般皎洁的手掌握住。 二人十指相扣。 手牵着手走出了基地。 在基地外刺眼的光影中,助手只能看到301号随动作晃动着的黑发,还有高挑匀称的背影。 希寒博士的手掌与301号紧握在一起,始终没有分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希寒脸上露出那么开心的笑容。” 就连最天真的孩童时期,希寒的眉宇间都是凝结不散的阴郁。 杰克知道,现在的希寒一定很幸福。 希望他们能一直幸福下去吧。 杰克博士收回了目光。 助手却依然呆呆地看着他们,与他所想的任何结局都不一样。 301号没有抛弃博士独自离开,博士也没有被抛弃后因爱生恨,将爱人的身体解剖开来。 相反,是个童话般美好的结局。 第 105 章 4.18《收容物》(完) 第三实验基地出了很大的事故。 基地内的收容物被激进的怪物保护组织人员释放出了一部分,幸亏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基地方面的安保人员阻止了他们。 不过那个想要释放出收容物的保护组织人员也受了不小的伤害。 全身皮肤被怪物大面积撕裂,好在抢救及时,才没有造成生命危险。 此事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受伤者是最近风头一时无两的段安。 所有人都对段安想要救出收容物的事情感到敬佩。 认为他说到做到,为了自己所奋斗的解放事业付出了全部努力。 但与此同时,随着段安的伤势照片公布出来,也有不少人开始质疑起了保护怪物的合理性。 毕竟有许多怪物还是嗜杀凶残的,或许该重新审视怪物们的危险性。 但是对保护组织的人来说,基地中许多遭受折磨的无辜怪物也是很可怜的。 其中就包括那个名为301号的收容物。 虽然至今没有关于他更多的信息,但是那张照片上美丽至极的容颜就足以说明他的无辜了。 而如他一样在基地中饱受折磨,没有任何人身安全保障的怪物还有很多,这需要全体人类的努力。 第三实验基地需要立即释放301号,以及其他无辜的收容物们。 怪物保护组织的人与反对的人就此展开了争论。 两派人在网络上对抗不休。 事件的焦点从第三实验基地身上移开了。 回到了关于人与怪物之间究竟该维持怎样的关系上。 这对第三实验基地来说是件好事。 毕竟最近基地里实在不太平。 有许多怪物保护组织的间谍潜入进来也就罢了,连地位最高的主管都走了一个。 还是对基地来说意义重大的希寒。 虽然希寒平时不太爱出风头,不喜欢与人交际,但是对基地的贡献是最大的,走在对抗怪物的最前沿。 现在没了希寒之后,基地内的研究进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不少主管都愁眉苦脸。 而关于那个至今在网络上热度居高不下的301号,基地方面同样很头疼。 因为301号失踪了,就在段安等人闯入基地的那天失踪的。 查遍了基地的监控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只有段安一直坚称是希寒带走了301号,并强烈抗议希寒这种将收容物藏匿起来的方式。 认为希寒很可能会伤害到301号。 基地方面也因此联系过希寒,却只得到了希寒的否认。 “301号?我怎么会知道,那天我已经离职了。” 话筒另一头的希寒声音淡淡的,却似乎比起待在基地中的时候多了些活力。 “我想好好休假了,这种无聊的事情以后不要来打扰我。” 希寒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基地方面也只好无奈地不再打扰希寒。 毕竟301号失踪的那天正好是希寒被迫服从命令,将持有的收容物拱手送给了上级组织的工作人员。 希寒因此而心中有怨气,辞职离开基地是毫不意外的事情。 301号不见了,基地方面不是没有询问过那三个工作人员。 可是那名为甲乙丙的三人也同样一问三不知。 表情空洞,如同一具傀儡一样。 301号失踪的那天,他们是在走廊角落里被发现的。 貌似昏迷了过去,因此也不知道301号究竟去了哪里。 问多了就只会冷冷地看着人不说话。 毕竟是上级组织的工作人员,基地方面也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真是难搞,现在外面到处是抗议,有很多原本不关注这件事的人也因为301号而开始号召基地释放301号,真是疯了一样!” 基地里走廊上,一个主管满脸愁绪。 怪只怪301号的蛊惑能力太强了。 这还仅仅是一张照片而已,就起了那么大的波澜。 确实是基地方面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强大的精神异能了。 这样强大的能力同样也引起了上级组织的注意。 可现在301号是真的不见了,即使上级组织再眼馋也没办法得到。 助手看着满面愁色的几位主管从身边走过,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若无其事地走开。 他是肯定不会告诉别人希寒跟301号的事情的。 毕竟这种事情没有当场报告给上面,就意味着他也会被当成是从犯。 一旦报告上去,他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让希寒博士与301号继续下去吧。 助手也希望他们能有个美好的未来。 毕竟当初希寒给他开出的工资还是不错的。 现在到了杰克主管手下工作,他的工资待遇也让他挺满意的。 最主要是杰克主管的麻烦事没有希寒博士那么多。 “最近那个段安还在不断向着基地方面抗议吗?” 杰克主管看着手中的平板,询问着身旁的助手。 助手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段安受伤住院离开了基地之后,就一直宣称自己本来就要将所有收容物解放出来了。 可是基地方面却卑鄙地加固了防火墙,导致原本得到的密码信息失效,没能救出收容物,也使得那些失去逃脱希望的怪物崩溃伤人。 是导致他受伤的原因之一。 杰克主管觉得这个段安真是疯了。 先不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基地密码不知被谁加固的事情,就算加固了,那也是应该的。 他们可是关押着一群危险性极高的收容物的,没有一些强大的安保设施根本没办法将其妥善收容。 难道要等着它们逃出去伤害普通平民吗? 可这样的话对网络上那群偏激的怪物保护组织来说根本没有用处,他们也听不进去。 他们认为是基地故意释放出了疯掉的收容物来伤害段安,以此来激化人与怪物间的矛盾。 用心狠毒至极。 基地方面百口莫辩,只能认栽。 就这样,社会矛盾越来越激烈,基地方面成为了这场矛盾的漩涡中心,在日渐加重的压力中苟延残喘。 上级组织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不过杰克主管也不在乎他们了。 一直关注着人形收容物的他最近已经调查出了更多结果。 比如301号曾经是人类改造而成的怪物这件事。 当初看到他完美的人类形态时,杰克主管其实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现在得到了更加真实的实验数据之后才算是完全肯定了下来。 杰克觉得,希寒大概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不然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带走301号,还为了他离开了基地。 没有人比杰克更了解希寒对解剖怪物这件事的热爱了,他几乎是拿这件事当做人生唯一存在的意义的。 再加上他是个坚定的人类至上主义者,根本不可能背叛人类阵营,毫无防备地与怪物相爱。 唯一的理由就是301号并不是完全的怪物,而是由人类改造而成的。 想到这里,杰克不禁叹了口气,神情沮丧。 虽然已经调查出了越来越多的真相,但是在接近真相的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对手是富可敌国,掌控着国家经济命脉,甚至政府都要为之服务的财阀集团,而他不过是一座被万众唾骂的基地里的主管。 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对了博士,刚才莱娜主管让我通知您,刚才有调查组的人员到了,请您过去一趟。”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杰克主管点了点头,示意助手可以先行离开了。 助手不明所以,却也听话地走开。 只留下杰克一个人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神情黯然。 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所谓调查组就是上级组织负责管控下级基地主管们的部门。 现在来找他大概是因为他最近针对001的调查漏出了马脚,被发现了。 起身,杰克向着调查组所在的审讯室走去。 其实从深入调查真相的那一刻起,杰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调查出的真相能够被散播出去。 之前在基地里孤立无援的情况让他甚至都想要将这些资料全都送给怪物保护组织了。 至少立场与财阀完全对立的他们会将这些真相告知大众。 让受害者的数量不再继续增加。 不过现在有了希寒的存在,杰克觉得或许可以拜托希寒。 毕竟希寒要比怪物保护组织的人理智的多。Ъiqikunět 怪物保护组织的人太偏激了。 完全不考虑人类的利益,只站在怪物的角度思考问题。 即使将资料交给他们,他们只怕也会选择性的公布对他们有利的内容。 比如隐瞒001存在的事实,将所有怪物都归咎于人体实验。 这完全是可以想象到的事情。 与之相对,现在离开基地,不再受到财阀监视的希寒才是更好的选择。 “杰克主管,想必你明白我们来找你的原因吧。” 审讯室内,神情严肃的黑衣人冷冷地看着杰克。 杰克只是沉默以对,不回答任何有关001实验的问题。 装作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 看着杰克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缺乏证据的黑衣人们暂时拿他没办法,只好停止了审讯。 准备回头再继续找杰克麻烦。 “最近小心一点,杰克主管。” 黑衣人皮笑肉不笑,转头就给自己的老板打电话报告情况。 杰克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老者阴沉的声音:“……把他做掉……” 他明白这是财阀准备杀人灭口的前兆。 即使是一座基地的管理者主管,也无法躲过被财阀盯上的命运。 但他毫不在意。 被放出审讯室之后就回到了办公室里。 然后,他看着自己电脑中存放的机密资料,终于下定决心。 拨通了希寒的号码。 “希寒,我希望你可以看看这些资料。” 不只是之前那些有关001的资料。 还有那些有着琥珀色眼珠的人类实验体。 最新的试验资料显示随着001的磁场波动越来越活跃,上面所做的人体实验也越来越多了。 毫不留情地将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折磨成怪物。 杰克已经看不懂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将所有琥珀色眼睛的人都杀掉难道就能唤醒那个编号001的存在吗? 怀揣着疑惑,杰克查到了他们很有可能是001的意识体化身。 这样想来,还真的有可能。 万一要是真的将这些意识体化身组合起来,那个可怕到远超人类想象的存在很可能会因此而苏醒。 对人类来说,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毕竟仅仅是祂无意识期间透露出的气息就足以造成一场连绵数十年未决的大灾变。 如果祂真的苏醒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希寒,这些只有靠你了。” 杰克知道希寒不会舍得亲眼看着人类死去的。 先不说001苏醒后可能会带来的灾难,还有那些与希寒一样有着琥珀色眼珠的人类实验体。 即使再怎么可怕,也终究是人类。 更不用说希寒很可能也是意识体中的一份子,他应该不会忍心亲眼看着自己的同胞们死去吧。 “……你来找我救那些实验体吗?” 电话另一端的希寒声音有些怪怪的,半晌才有些困扰地道:“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杰克闻言,以为希寒是过于关心那些实验体,埋怨他没有将其救下来。 便想要解释自己也是刚刚才查到的资料,不是故意隐瞒的。 可谁知下一秒,希寒就低低笑了起来,笑声磁性,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那样我就能早点那么开心了。” 死了那么多冒牌货,实在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 “……什么?” 杰克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希寒怎么突然笑得那么开心。 开心到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值得普天同庆的好事一样。 可他讲述的明明是无数个琥珀色眼睛实验体的死亡,充满了鲜血的残忍场景。 “希寒你、你不觉得他们很无辜吗?他们需要得到我们的帮助!不然后果很严重,001的恐怖之处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尤其是随着人体实验的开展,杰克发现001的精神活动波动越来越强烈了。 这意味着祂有可能真的要苏醒了。 “001吗?也是……如果真的醒了很麻烦的。” 希寒叹了口气,突然松了口风,说自己会帮忙的。 杰克就知道希寒刚才大概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他应该不会对人类见死不救的,不然也不会在听到001即将苏醒的消息之后就如此亲切起来。 刚才应该只是误会吧。 杰克如此安慰着自己,仿佛刚才听到希寒笑声那一刻的毛骨悚然不存在。 然而,在将所有资料都传给希寒之后,杰克还是没忍住。 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问道:“刚才那些只是玩笑话吧。” 那些对实验体的死亡幸灾乐祸的话。 “当然是玩笑,我怎么可能对那些惨死的实验体如此冷漠。那些人太残忍了,居然还把人改造成怪物,像畜生一样关在笼子里。” “实在太可怜了。” 希寒声音自然地回复着杰克,一派悲悯。 见状,杰克松了口气。 但在挂了电话后,他才突然想到,自己根本没有告诉希寒那些实验体是被关在笼子里的。 一般来说,都会想象是在收容房间里的。 而他刚才传过去的资料里也没有那些内容。 杰克的脸色苍白了下来。 这只能说明希寒一直都知道意识体们被进行人体实验的事情,并且一直无动于衷。 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咽气。 甚至还为此感到发自内心的愉快。 希寒现在真的还在意人类吗? 杰克不敢继续深思下去。 虽然过去他一直觉得希寒对人类利益的偏执过于深了,容易在受到民众的斥责后受伤。 可现在,希寒似乎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从极端的在乎,到现在的不在乎。 杰克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月前看到希寒与301号远去时的画面。 希寒专注地盯着身旁的301号,眼中满是病态的眷恋。 再也装不下其他。 正如助手之前所说的那样,曾经将屠杀怪物视作使命的他现在已经完全沦陷在301号的蛊惑中了。 这样的希寒,真的还是过去的希寒吗? 杰克不知道答案。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等待命运最终的审判了。 “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吗?” 酒疏擦了擦刚洗好的湿润长发,看着身后正细心给自己吹头发的希寒。 希寒抬眼,狭长的凤眸眯起,露出充满阳光气息的笑容。 “是过去的同事,拜托我完成一下之前没做完的工作,毕竟这次离职确实有些匆忙了。” “不过没事,不会耽误很久的,很快就会完成。” 希寒看着手中柔顺美丽的黑色长发,眼中的温柔和迷恋从未散去。 最近这段时间,每一天都像梦一样美好。 和心爱的人每天相拥着入睡,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一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直到汗水濡湿了彼此的额发才停歇。 早晨又可以抱着爱人醒来,亲吻爱人柔软的嘴唇,白皙的脖颈。 与爱人每一寸肌肤都紧贴在一起的感觉让希寒迷恋。 每次都会抱上许久才不舍地松开怀抱。 他希望这样的日子能继续下去。 不再受到任何人的打扰。 可是001是堵在他们面前的一个大麻烦。 虽然001一直没有苏醒过,但是最近祂变化的精神波动,希寒也都看在眼里。 他发觉001的精神波动都是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的,反映着他每一个激动的情绪。 希寒偶尔也会继续做曾经做过的那些奇怪的梦,自己被困在地底,头顶是走过的研究人员什么的。 千篇一律。 但每一次梦境,他都能感觉到梦与现实的边界越来越不明显。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每次醒来时的疲惫程度都在加深,就好像001远在地底的本体在召唤他回归本体一样。 希寒莫名有了一种直觉,明白只要他的意识回到本体,001就会苏醒。 到那时,他会成为001的主意识,一个神明一样强大的存在。 可希寒怎么可能回归。 在这里他有着心爱的爱人,美好的生活。 回到本体之中却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孤寂。 更不用说他现在已经是怪物一样的体质,拥有与爱人同等的寿命了。 如果真的变成了神明,他将会拥有漫长到让人厌倦的寿命。 无法与爱人一同死去。 对希寒来说,如果不能跟酒疏同时死去,在酒疏死后只能不停哀嚎哭泣,直至死寂地陷入无边黑暗,继续沉睡。 那是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就好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一样,希寒本能地对这种可以预见的未来感到抗拒。 所以,他决不能让001醒来。 但压抑这种回归本能的结果就是,随着他的精神与本体逐渐同步,他的精神力也变得越来越强大,濒临失控。筆趣庫 他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精神力了。 很多时候都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将远在星球另一端的意识体同化。 而那个意识体同样认为自己是希寒。 还会不远万里前往他和酒疏所在的位置。 正因如此,杰克刚才提到意识体们都被人体实验整死了的时候,他才会那么开心。 要是都死光了就好了。 那他就不会那么困扰了。 目光瞥向客厅外的小花园。 昨晚刚翻过的玫瑰花圃里还带着泥土的腥气。 泥土的缝隙里能看到惨白的手指,空气中隐约还能嗅到尸体腐烂的气息。 要死也该死远一点的。 明明都已经被人体实验搞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却还是要死撑着最后一口气跑到这里。 想起昨晚那个出现在楼下,险些就要被酒疏发现的意识体,希寒敛下了眼眸中的冷意。 还好哪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也没能见到酒疏。 但临死前却一直在发出压抑的悲鸣声,喃喃着酒疏的名字。 虽然没费什么劲就自己失血过多死去了,但是真的很烦人。 “要吃点吗?” 酒疏白皙的手指伸到了希寒嘴边,指尖是一块柔软的棉花糖。 “嗯,很好吃!” 希寒回过神,垂眸含住棉花糖,顺带亲了亲酒疏的手指。 俊美的眉眼舒展开来,再没了以往眉宇间藏着的阴郁。 没关系,反正只有他才是真正的本体,其他的意识体都无所谓。 他当然随时可以将这些意识体全都同化,那样就无所谓本体和意识体了。 全都可以被当做是他。 但是对爱人的占有欲不允许他这样做。 即使他明白那些被他意识占据的身体都还是他,并非其他人。 希寒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些病态了。 自己跟自己吃醋确实不太好。 或许下次该学会对自己宽容一些。 拿着吹风机,希寒边给酒疏整理海藻般浓密的长发,边如此想道。 “下次要去哪里旅行?你有建议吗?” 离开基地之后,酒疏已经逐渐学会收敛自己的蛊惑能力,可以出去旅游了。 人生很短,总是待在一个地方总没有旅游来的痛快。 酒疏靠在希寒怀里,嘴巴里塞满了棉花糖,鼓鼓的像只松鼠。 希寒忍不住亲了下酒疏的脸颊,然后才将目光放到酒疏手上的旅游杂志。 “没什么意见,只是下次不如换个大点的房子好了,更舒服。” 更方便藏尸体。 这间房子已经变得有些拥挤了。 下次要换个大一点的花园才行。 希寒虽然是孤儿出身,但因为出色的科研天赋,这些年来接连不断的专利费累积起来,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他觉得一定要给酒疏最好的生活,最大的房子才行。 同时也要更加努力地赚钱了,不能坐吃山空。 酒疏翻看着杂志上的旅游地点推荐,目光停在了一座目前正在建设中的新城。 名为新都。 在原著中,这便是第二部里那座人与怪物共存的新都市,号称会引领一个新时代的降临。 让人类与怪物更好地共存在一起。 没想到这么早就开始建设了。 看来是怪物保护组织的那群高层迫不及待了。 咽了口中的棉花糖,酒疏指尖轻轻摩擦鲜红的唇畔。 其实虽然原著没有明说,但是从字里行间的暗示可以看出,怪物保护组织的高层们绝不是简单的普通人。 很大可能就是怪物阵营伪装成的怪物。 可能是在人类实验的刺激下,001越来越活跃的原因,怪物们的进化速度也越来越快。 早已进化出了人类形态,足以以假乱真。 这些由怪物进化而来的人形很少被人类军方捕捉到,因为它们善于伪装。 同时也学会了人类的虚伪和计谋。 它们在社会上激化各种阶级矛盾,以此来扰乱社会秩序,借机从中谋取怪物的生存空间。 不得不说,是个很聪明的计策,在原著中也确实成功了。 在被忽悠瘸了的主角段安的带领下,整个世界都开始同情那些吃人的怪物,同情它们被人体实验改造成怪物。 更同情他们被像希寒那样不可理喻的疯子接连陷害,让人类因为一系列的怪物杀人事件而对怪物饱含偏见。 怪物们因此受到人类世界的排挤,尝尽了苦头。 无人在意希寒的死亡。 但是不难想到希寒作为001的主意识,死去回归本体后必定会影响本体对于人类的认知。 对人类感到失望。 不过由于在原著中001还是很讨厌怪物的,所以在段安死去后才会有无数个同样有着琥珀色眼睛的人类出现。 他们心中只会跟原著中的希寒一样充满了对怪物的厌恶。 所以在原著没写到的结局里,可能人类与怪物之间还是会发生战争。 只是这次,没有了001的偏爱,怪物可能会被消灭。 人类却不大可能再像之前一样全身而退,短短几十年就恢复生机了。 “头发吹好了,过来,该我帮你吹头发了。” 酒疏摸了摸自己已经变得干燥的头发,弯起漂亮的杏眼,看向身后的希寒。 希寒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中的发丝,将其用发带束了起来。 酒疏的头发就像他整个人一样,柔软美丽。 摸上去柔顺极了,散发着洗发水的淡淡香气,还有酒疏身上玫瑰一样的暗香。 令希寒着迷。 不过酒疏给自己吹头发也同样是很享受的事情。 希寒坐到沙发上,主动躺到酒疏膝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酒疏。 酒疏眉梢微挑,忍俊不禁,将本来举起来的吹风机对准了希寒的头发。 垂眸看着希寒脸上享受的表情,酒疏弯起了眉眼。 现在的希寒已经不再像原著中那样苦大仇深了。 总是对人类有着太多不切实际的期望,总是想要替人类谋取更多的利益。 为此疯狂到失去自我,最后却只得到了一个残破的万人唾弃的结局。 枕着酒疏温软的大腿,希寒享受着酒疏指尖穿过自己头皮的酥麻感觉,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只希望这样幸福的时光能更长一些。 不过现在正是夏日,头发干燥的速度很快。 再加上希寒的头发没有酒疏那么长,所以吹头发的时间一眨眼功夫就过去了。 希寒恋恋不舍地坐起身,抱住了酒疏,将脸埋在酒疏散发着玫瑰香气的发丝间,久久不愿抬起来。 现在太幸福了,幸福到他有点不敢相信。 酒疏被死死抱在怀里,有些怕痒地笑了起来。 因为刚沐浴出来,现在身上只穿了件浴袍,大部分肌肤都因为这个拥抱紧贴在了一起。 希寒很快就小声在酒疏耳边说着:“可以吗?” 虽然刚才就是因此才去洗澡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亲吻酒疏微凉的脸颊。 在酒疏瓷白的皮肤上游离。 希寒最喜欢听到酒疏因为难耐而发出的喘息声了。 在那时啄吻酒疏汗湿的额头的话,他会发出更加动听的声音。 每次都听不腻。 酒疏回抱住了希寒,没有拒绝。 客厅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压抑的喘息声。 直到傍晚,动静才停了下来。 这次酒疏是真的疲倦了,他被希寒抱着洗漱过后就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希寒躺在酒疏身旁,看了许久都看不腻。 随后也抱紧酒疏,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远处的某座基地里, 正在时刻监视001精神波动的研究人员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最近001的精神波动越来越反常了,居然跟人类的作息有些相似,白天活跃,晚上更活跃,直到深夜才会停下来。 偶尔连深夜都不会停下。 不过一旦发生这种情况,001的精神波动就会在第二天变得格外消沉,跟被人狠狠训斥了一顿似的。 基地内关押的收容物们也会受到精神波动的影响变得沮丧。 不少甚至都会哭得不能自已,甚至有因此哭晕过去,泪水还依然流个不停的奇怪现象出现。 直到某个时间节点到来,情绪才会重新回转,重复之前的精神波动。 纵使研究人员们研究了许久,也无法搞明白001究竟在想什么。 “肯定是你们没有尽心研究!” 坐在轮椅上的老者咳嗽着,怒骂着这群酒囊饭袋的研究人员。 研究了这么久,好不容易001有了反应,却始终无法进一步唤醒祂。 这简直就是废物,白花那么多钱养着他们! 被训斥的研究人员们噤若寒蝉,不敢多说话。 毕竟眼前这个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给他们研究经费的集团掌权人,他们得罪不起,也早已习惯了这些训斥。 “算了,继续把意识体献祭给001!只要献祭得够多,001一定会醒来的!” 研究人员们早已发现,当意识体死去的时候,001的精神波动会变得很活跃,就好像为此感到开心一样。 这让老者也觉得是001很满意这样的祭品,祂也在渴望着苏醒,所以想要将所有意识体都收回去。 他坚信只要杀的够多,001就会在某天苏醒,赐予他渴望的永生。 “可是现在剩下的意识体只剩下两三个了。” 研究人员有点迟疑,不过在老者阴毒的注视下,他很快消了声。 一个有着琥珀色眼珠的男人从研究人员中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丝毫惧怕的表情。 似乎为了001的苏醒而献出生命是件无比自然的事情一样,他是自愿的。 献祭地点位于基地中心的巨大空洞。 那是最初发现001的地方。 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仿佛直通地心,围绕着这个巨大的空洞建造了这座占地数千平方米的基地。 空洞之上是层层叠叠的建筑物。 螺旋式上升的栏杆,直通封顶的人造天空。 很快走到001所在的地下空洞旁边。 男人垂眸看着栏杆后呼啸着风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黝黑深洞。 突然张口问道:“你将人类改造成怪物的时候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吗?” 老者坐着轮椅,正在高一层的栏杆后俯瞰着男人即将到来的献祭,闻言轻蔑一笑。 “哼,你居然开始关心其他人类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些001的意识体只知道杀戮怪物,根本没有跟其他人随便沟通的习惯。 因此老者对男人的问话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想到这个意识体可能也是因为快死了,所以才这么多话的。 老者便仁慈地满足了他与自己对话的愿望。 “我从不关注那些东西,我只负责下命令。” 显然,在老者眼中,那些被当成试验品的人类连被他在意的价值都没有。 “快点跳下去吧,越快越好,那样001能醒来的更快的一些。” 一般来说,在意人类利益的意识体们听到这番话就会立刻跳下去了。 然而这次,老者却没有看到男人跳下空洞。 反而看到他抬起头,用琥珀色的瞳仁看着他。 瞳孔冰凉。 半晌才重新低下头,用手掌遮掩着脸庞,肩膀也微微颤抖。 好像在哭泣一样。 “……好可怜……” “……好心疼……” 男人声音沙哑,声线发颤,仿佛在压抑着难过。 老者看着男人这奇怪的模样,有些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板一直窜到胸口。 因为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跟男人一样口吻的声音。 “好心疼……” “一定很痛吧……” “为什么他要受到这些痛苦……” 转过头去,老者看着附近每一个人都低下头,捂着脸无声哭泣的样子,顿时心脏一紧。 “你们在搞什么鬼!别给我装神弄鬼!” 老者外强中干,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但是颤抖的手掌却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面对这种情况,没人能保持镇定。 从老者的视角看去,每一曾螺旋楼梯上都站满了捂着脸哭泣的人。 男男女女,每个人都自顾自地抽泣,控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 就连栏杆后面的巨大空洞内都传来了恐怖的回响,好像是001的哭泣声一样。 这种场面太过震撼,老者脸色煞白,挪动着轮椅就想要逃走。 可是那些原本低着头的人们全都随着他的动作转动头颅,看向了他。 通红的眼眶里是空洞无神的眼珠。 如同傀儡一般。 “好难过……” 重重叠叠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几乎要让人疯狂。 老者看到附近的人逐渐向自己逼迫过来,他吓得慌了神,拼命往楼梯边挪动,最后却不小心摔落到了平台上。 鲜血直流。 在被血液染红了的视野中,他看到栏杆后的每一个人都低下头俯瞰着他的惨状。 嘴角咧到了耳根。 笑容吊诡至极。 001。 是001 老者睁大了眼睛,渴求般伸出手,想要向自己祈求已久的神明祈求永生。 但神明无动于衷。 只是带着笑容,眼神空洞地看着他的气息逐渐消散。 最后才无趣地移开视线,四散走开。 走到一台记载着实验记录的电脑前。 打开其中一份内容详实的实验记录。 上面有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孔。 与现在的酒疏不太一样,又能看出些许轮廓。 上面写着一连串实验记录。 第一天,穿刺骨髓。 第二天,抽取全身四分之一的血液,并替换为301号的血液。 第三天,切割掉所有增生的畸形肢体。 …… 第十五天,实验体死亡,丢弃。 啪嗒—— 泪水顺着下颌滴落在键盘上。 祂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擦掉泪水,将所有资料都销毁了。 包括这座染满了罪恶的基地。 祂该早点这么做的,而不是为了让他们多杀一点意识体而拖延时间。 凌晨时分,隐匿在沙漠中的基地上空升腾起了巨大的烟雾。 研究人员们四散逃离。 茫然地看着这座庞大的基地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就连那个仿佛通往地底的空洞都消失不见了。 有研究员想要向其他研究基地求救,然而他们无法联系到其他基地。 直到第二天得救后才发现,原来是其他基地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一样。 似乎都是一些做过人体实验的基地。 人类的欲望和贪婪,在这一场不知何处而来的大火面前,全都消散了。 事后有调查事故的人员前来调查,却发现许多幸存者都精神失常,嘴里喃喃念着001的名字,还不时捂着脸,不敢发出声音。 最后,在查阅了基地内仅存的监控资料后,发现视频里全是一些捂着脸,肩膀颤抖,诡异朝前走着的人们。 不久,观看过视频的人也都变得神经质起来,如同一场未知的传染一样,几天时间就传染了几百人。 被感染的每一个人都会忍不住捂着脸哭泣,哪怕哭得脱水,濒临死亡也不会停止。 最终上面只能将这次事件彻底封存起来。 不敢再去触及。 “……” 正熟睡着的酒疏被一阵热切的吻吵醒,他眉头微皱,睁开眼后只看到希寒泛红的眼眶。 随即,像是有些难为情,希寒将脸埋在了酒疏颈窝。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一个非常痛苦的噩梦。 酒疏感觉脖子上湿漉漉的,动作顿了下,手掌轻抚希寒的后脑。 指尖穿过发丝带来柔和的感觉。 “没事了,我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 希寒收紧了怀抱。 “嗯。” 他声音闷闷的,不敢让酒疏察觉自己的眼泪,嘴角却勾了起来。 他喜欢听酒疏对自己的甜言蜜语,更喜欢听酒疏对自己许下永不离开的诺言。 虽然听过了无数次,却每次都仍觉得不够。 “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 希寒声音磁性,俊朗的眉眼间充满了浓稠的爱意。 即使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杰克观看着电视,喝着咖啡,等待着自己最后的命运。 如果没有差错的话,一会儿杀手就会到了。 到时候就只能靠希寒将真相散播出去了。 希望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杰克神情坚毅。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位于东南区域的总研究基地遭遇火灾,除了xx集团董事长外,尚未发现其他死者。” “同时另外两个研究基地都发生了类似的火灾事故,当时xx集团高层正在基地内进行访问,因此陷入昏迷,现已送入医院抢救……” “火灾原因不明,目前仍在调查中……” “……怪物保护组织运动仍在进行中,下面请看现场情况……” 啪—— 杰克手中的咖啡摔落在地,他有些怔忪地看着新闻上那张死者的照片。 正是他之前调查的基地的幕后主使者之一。 居然死了? 杰克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上网调查基地事故中的死亡人数,恰好都是他调查中参与过人体实验的财阀们。 难道是希寒所为? 可是希寒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等等,他有。 杰克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一直忽略的希寒的意识体身份。 001。 一定跟001有关。 杰克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对于一个研究人员来说,研究未知的事物一直都是他们最喜欢的事情。 他也不例外。 001的秘密就在他眼前了。 只要去找希寒,就能彻底解开001的秘密,祂到底为什么会沉睡在地底。 究竟是什么时候沉睡在这里的。 又准备沉睡多久。 这些问题都可以得到答案。 不过随即杰克就冷静了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得寸进尺并不好。 他很清楚希寒排外的性格,现在有了爱人之后,肯定更加不会欢迎外人的到来。 而如果他现在真的成为了001的主意识,那么也绝不会通情达理地回答他这些问题。 能帮他解决掉这些麻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确实不能奢求更多了。 杰克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收起了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继续看起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游行示威的活动。 怪物保护组织的人们面红耳赤地嘶吼着,要求政府立即释放可怜的收容物们。 段安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他的脸部还算完好正常,与以前没什么两样,脖子以下的区域却都缠绕着纱布,不能见太阳。 只能嗅到厚重的血腥味。 这就是他当初靠近那个收容物付出的代价。 不过段安并不后悔。 那个收容物只是受了惊,并非故意伤害他的。 这点他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在他放任收容物吃掉自己身上的血肉之后,收容物安静下来。 不再攻击他。 他能看出收容物眼中的愧疚。 “是的,许多收容物都是这样,它们或许基因里刻着吃人,但是它们也不想的,只是太过饥饿的原因。” “我们现在已经研制出了替代人肉的人造肉,很快就可以上市,等到时候就是人类真正与怪物共存的时候了!” 车内的组织高层对段安和颜悦色地说着。 段安也激动地点了点头。 他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在他小时候,就曾被怪物救过一次,那是一个小型怪物,很无辜。 不光救了他,还把自己当成幼崽喂养。 虽然因为那是人肉,所以自己没吃,但哪怕长大后,段安也觉得收容物都是有着善良一面的。 它们只是不懂得如何约束自己,只要有了可以好好生存的机会,它们会比人类更加善良。 车外,游行活动还在继续。 段安休息片刻就又开始上台演讲了。 现在他是整个怪物保护组织的门面,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他更应该为了那些无辜的善良怪物们而努力奋斗。 车内,刚才还和颜悦色的高层露出嘴角尖锐的牙齿,笑了起来。 人类的天真确实很值得赞扬。 人造肉确实可以替代人肉。 但是终究没有人肉好吃。 没事,把人造肉给那些底层怪物们吃就足够了。 人肉当然是只有地位高的人才能享用。 就像人类的有钱人一样,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它们怪物本就是比人类更加高级的物种,有着神明赐予的能力,悠长的寿命和可以不断进化的能力。 从最初的不成人形,但现在的可以完美模拟人类形态,还拥有人类无法拥有的异能。 谁能说它们不被神明宠爱呢? 坐在车内的几个高层对视几眼,笑了起来。 没人注意到自己身上逐渐增加的虚弱无力感。 神明意识的苏醒注定要将怪物们从神明那里窃取的力量夺取回来。 并施以加倍的惩罚。 酒疏再次开始了环游世界的旅行。 这个世界的星球地貌与其他世界有着微妙的不同,比之前的星球要大许多,旅游起来也别有风味。 酒疏坐在敞篷车里,看着头顶逐渐火辣辣的太阳,戴上了墨镜。 而旁边负责开车的希寒也戴着墨镜,只是他是为了遮盖脸上的黑眼圈。 昨晚一晚上都没让他上床。 “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希寒的声音蔫嗒嗒的。 酒疏瞥了他一眼,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明明都说了累了,结果半夜居然又偷偷开始做小动作。 害得他最近几天都睡眠不足。 “今天晚上之前要到这里,你慢慢开。” 酒疏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过了片刻,就在他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手心突然传来了湿润的感觉。 睁开眼,是一团半透明的凝胶状生物。 像极了曾经第三实验基地里的175号。 现在倒是不吃醋了。 酒疏看了一眼佯装无事,其实在偷瞄副驾驶情况的希寒,将这团半透明的生物捧了起来。 “就叫你175号吧。” “……” 175号似乎有点不开心。 觉得酒疏也太喜欢那个175号了,居然过了这么久还能记得它的编号。 明明它现在跟175号完全不一样。 “不开心?” 酒疏边说边看了一眼身旁的希寒。 希寒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掌紧张地绷紧。 175号立刻撒娇似的抱住了酒疏的手,表示自己很开心,并不会因为酒疏还记得175号的名字而吃醋。 毕竟他已经学会了不吃醋了,现在都可以让这种小型收容物的身体靠近酒疏了。 酒疏把冰凉凉的175号放到额头上,感觉凉快多了。 但害羞的175号却液体一般慢慢滑落,触碰到了酒疏的脸颊。 仿佛一个亲吻。 “……” 行驶中的汽车速度开始加快,175号在惯性作用下又回到了额头上。 在酒疏的投过来的视线中,希寒沉默片刻,脱口而出:“我没吃醋。” 175号也点点头。 虽然都是他掌控的身体,但是不一样终究是不一样,他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不是吃醋。 “……” 酒疏叹了口气,将175号放下来,开始翻看手机上的新闻。 最近新闻还真的不少。 与原著不同,这次的怪物保护组织很不顺利,像是被诅咒了一样,频繁发生事故。 先是即将建设竣工的新都停止了建设,后是媒体发现怪物保护组织的高层们显露出了怪物一样的特征。 明显是怪物伪装的。 而他们这近两年的时间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后续还爆出这些高层每天都在食用人肉的事情。 这让人们对怪物与人类的共存产生了激烈的辩论。 不少人都对怪物产生了抗拒心理。 怪物保护组织的威望一夕之间崩塌。 只有少部分人还拿着酒疏当初被偷拍的那张照片宣称人类与怪物一样,这没什么不好的。 他们都是与人类一样的智慧生灵。 需要得到保护。 随着几年前许多财阀的轰然崩塌,政府逐渐稳住社会局面,消解了社会上剧烈的矛盾冲突。 取而代之的便是人与怪物之间的矛盾了,这样的保护怪物的想法也逐渐被抛弃。 尤其最近两年,怪物们中保留理智的存在越来越少了,频繁有怪物伤人的事件发生。 当初逼迫实验基地放出的那些看似无辜的收容物们也开始有伤人的现象发生了。 毕竟将食肉动物放在毫无防备的食草动物之间,很少有食肉动物能够忍住诱惑。 点开新闻视频,酒疏看到画面中苍老了不少的段安还在举着牌子抗议。 但是他身后的追随者已经寥寥无几了。筆趣庫 酒疏承认自己在网上做了些手脚,不时散播一些怪物伤人的新闻,还将他当初的那张照片给全面模糊化,丧失了大部分的蛊惑能力。 这才让那些被鬼迷心窍的追随者们不再一拿出照片就能蛊惑一大堆人上钩。 但酒疏也没想到他还没用出多少力气,他们这些人就倒了。 应该也有001的原因。 酒疏看了看身旁的希寒。 他能察觉到希寒身上与001逐渐同步的精神力,现在虽然001还未苏醒。 但是希寒基本相当于是001的意识自己行走在外界了。 有一些能够影响怪物的能力实在正常。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多费功夫了。 现在这样的结局就很好。 “快到了,酒疏再休息一下就好。” 希寒勾起唇,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侧脸角度,笑容灿烂。 “好。” 酒疏弯起眉眼,笑容美丽。 被他放在手中的175号看呆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希寒也沉默着将车开到了一边,忍不住靠近,亲了亲酒疏汗湿的鬓角。 不管多少次,酒疏都可爱到让他无法自拔。 直到酒疏嫌弃太热了,推开了希寒。 希寒才不舍地继续开始开车,眼睛发亮地期待着晚上的相处时光。 这次他会学会节制的,就像他已经学会了不吃醋一样。 “……酒疏,为什么老是不看我呢?” 开了一会儿车后,希寒闷闷不乐起来。 因为他发现酒疏总是在逗弄手中的175号,而不是他。 他明明打理了头发,穿着最显身材的衣服,露出他锻炼很好的肌肉。 完全遵循网络上的恋爱指南,露出半遮半掩的腹肌,显出强壮的肱二头肌,只为了能让酒疏的目光多留在自己身上。 可却还不如175号的一个蹭蹭。 “……” 酒疏扶额。 干脆闭眼休息,谁都不看了。 不过这样一来,希寒又有些落寞了。 连自己操控的175号都不在意了。 酒疏是不是已经厌倦了他的身体呢? 或许换一具身体会更有新鲜感? “……好了别说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 希寒握紧方向盘,睁大眼睛看向酒疏。 却发现酒疏只是取下墨镜笑眯眯地看着他,吐了吐舌头。 “骗你的。” 不用说出来他也知道惩戒对象在想什么。 现在就很好,换身体如果换上瘾了,他真怕这家伙会来个多人运动。 酒疏非常确信,如果不是希寒的占有欲非常重,容不得有其他人触碰他的话,他早就想来点重口味的东西了。 酒疏觉得现在就已经足够了,再多几具身体,他真的吃不消。 “我最爱你现在的样子。” 亲了下希寒的脸颊,酒疏眼神温存。 希寒怔怔地,红了脸,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嘴角的弧度却无比甜蜜。 很快就到达了不远处的城市。 这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大都市,到处车市马龙。 前方却有些堵车了。 是因为怪物保护组织的游行活动。 段安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身后的成员们也跟着他一起喊。 但周遭的路人们却只是冷眼旁观。 现在的人们比起以前冷漠了许多。 段安其实并不是不累,他只是麻木了。 没人能理解他在得知高层们都是怪物,还吃人肉时的心情。 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要为了另外善良的收容物们奋斗。 虽然那些基地已经退让,放出了一批人形收容物,但这还远远不够。 如果不能达成人与怪物共存的目标,那他这么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都白费了。 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段安绝无法承受这种结果。 但是即使他十分卖力,加入组织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再也无法形成像以前一样的规模。 人类社会就是这样善变,曾经人类折磨怪物的视频爆出来的时候,无数人类追随着他一起抗议。 现在怪物吃人的视频出来了,他们又离开了他。 段安有时候也在想,要不要放弃算了,这份努力根本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回报。 但是想起当初301号对他所说的那句不相信他真的如此无私的话,段安又不甘心放弃。 他想要向301号证明,证明他是个比希寒更加可靠的人,更加无私的人。 只有选择他才是最正确的。 希寒驾驶着车子从旁边的道路绕了过去。 正值休假期间的杰克博士站在路边,看着这场声势不及往日一半的游行活动,摇了摇头。 刚打算离开,目光就扫到了熟悉的人影。 希寒和一个美丽的青年。 他们坐在车里走远了。 杰克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们。 半晌还是没有出声。 就这样吧,这已经是对希寒来说最美好的结局了。 也是对人类来说最美好的结局了。 杰克转身离开了这里。 此后一生都没有向外人说过有关希寒和他爱人的事情。 只是当他的后辈整理他死后的遗物时,发现了他记录着秘密的笔记本。 上面写着001。 点开文档后却只看到了一些简单的文字记录。 讲述着一个简单的研究员与收容物恋爱的故事。 在故事的结尾,杰克用警告的口吻写着。 【他们或许会一起陷入安眠。或许只剩下祂一个。】 【但无论如何,人类都不能去靠近。】 【因为祂只欢迎自己的爱人。】 后辈不明所以,将笔记本收了起来。 因为这个世界始终平静如初。 只在某个平静的午后,从地心传来怅然若失的情绪,不过片刻也消散了。 似乎有谁满足地与爱人一同沉眠,不再孤寂。 第 106 章 5.1《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虚伪的它们》是一部未来科幻小说,小说刻画出了一个反乌托邦的社会。 小说的故事背景发生在遥远的未来。 人类的科技发展已经到了可以制造出仿生人类的地步 拥有更强大体魄的仿生人可以替代人类完成许多危险性较高的工作,起初确实便利了人类社会的发展。 但是渐渐地,随着仿生人技术的进步,人类与仿生人在外表上的区别越来越不明显。 越来越多的岗位被条件更加优越、价格也更加便宜的仿生人占据。 这引起了底层民众的不满。 他们失去了工作,沦为贫民,并因此排斥着仿生人。 在短时间内发生了许多起仿生人被无故杀死在街头的事件。 人类与仿生人的矛盾一触即发。 在原著中,社会的暗潮涌动之下,仿生人们逐渐不甘于被人类奴役的命运,他们在暗地里组成了一支反抗队伍。 在人类的压迫下谋求生存空间。 而政府也发现了这些试图违抗人类的反抗分子,决定将它们这一型号的仿生人全部处死。 滴滴——电脑发出尖锐的闹铃声。 杂乱昏暗的房间里,一头凌乱黑色卷毛的青年睁开眼,目光从房间内亮着的电脑光屏上扫过。 这里是位于贫民区的一间狭窄简陋的小房间。 一室一厅,到处都堆满了杂物,拥挤到除了床铺,房间内每一处角落都无从下脚。 这台电脑便是这间房间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耳边传来了系统幸灾乐祸的声音。 每当他更换世界醒来的空隙里,系统都会趁机逃出禁锢。 哪怕什么都做不了,也要在他耳边出声嘲讽几句。 【这个世界你可不会有以前那么好运了,你的运气到头了!】 【祂也救不了你!】 酒疏感觉脑袋仍有些晕眩,他揉了揉一头乱发,不置可否地站起身。 未着鞋袜的脚赤着踩在深色地板上,惨白的脚背上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没有理会耳边聒噪的系统,酒疏开始简单收拾地上堆积成山的速食产品垃圾袋。 至少挪出一点走路的地方来。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大学生,刚刚从学校毕业。 因为本身资质并不出众,加上孤儿出身,没有良好的家世,在这个阶级固化的未来社会,原主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毕业即失业。 连大学贷款都偿还不上,狼狈到几乎要吃不上饭的地步。 好在这个世界的福利制度还勉强可以支撑他温饱,但多余的就没有了。 为了改变生活,原主开始在网络上以虚拟偶像的身份出道,用自己并不算专业的嗓子唱歌。 或许是因为他声音还算好听的缘故,倒也积累了一批粉丝。 原主的生活因此变得宽裕起来。 但好景不长,他很快就因为年少得志,过于嚣张,得罪了同行而被曝光了真实样貌。 原主长得算不上好看,在这个富人们普遍调整基因长相的时代,长得普通就意味着毫无吸引力。 更不用说原主因为长期直播,日夜颠倒而精神萎靡不振,被曝光的照片里皮肤惨白,双眼无神,一副病痨鬼的模样。 与原主动听的声音相比,这副样貌根本就是在欺骗粉丝感情。 瞬间就引起了粉丝们的反噬,在他的账号下疯狂辱骂。 很快,直播间被封杀。 失去直播收入后,原主原本租在上城区的房子也租不下去,搬到了下城区最简陋的贫民窟里。 原主就此消沉,连续几个月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 可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大手大脚的他,很快就将积蓄花的七七八八了。 原主的生活陷入了窘境,不得不开始为了生计发愁。 因为之前的高收入,政府早已取消了对他的最低生活保障补贴。 现在为了能维持住最基本的生活,他只能与地下黑市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型事务所签约。httpδ:Ъiqikunēt 成为城市里见不得光的地下偶像。 在这个贫富差距巨大的国家,人口早已破了几十亿。 庞大的粉丝市场之下,除了那些能出现在电视上的正统偶像之外,还有一批无法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偶像。 大多都是为了追逐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而加入了这些不正规的小型事务所。 说是偶像,其实不过是在私下的小型会场舞台上,乃至当街演出,靠着与粉丝们亲密接触来增长人气。 从而获取微薄的门票和周边费用来当做收入。 与那些光鲜亮丽的正统偶像不同,多数情况下,这些地下偶像会对肯给自己花钱的粉丝们予取予求。 满足他们想要亲近偶像的欲望,握手拥抱都是最常见的,偶尔还会出现更加亲密的行为。 对上流社会的体面人来说,这种给钱什么都肯干的地下偶像与卖身无异。 连直播都不如。 原主受不了这种落差,不肯接受现实。 也不肯按照事务所的安排亲近粉丝,害怕在众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脸。 烦不胜烦的事务所便将原主扔到了地下黑市的酒吧里,当酒吧驻唱。 这种地下酒吧里的客人通常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士,甚至还有仿生人。 在这个普遍厌恶仿生人的社会,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因此,原主每天上班都有气无力。 即使出现在酒吧里的只是他的全息影像,并非他真人到场,也能从中看出他的敷衍。 这样的地下偶像自然不会受欢迎。 因此最近酒吧老板又招来了新的员工。 收到事务所的通知后,原主知道自己就要被辞掉了,连这个自己根本瞧不上的工作都要失去。 巨大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本就深陷抑郁的他在吞了一整瓶安眠药之后自杀了。 “咳咳!” 在厕所里吐出胃部仅剩的药片,酒疏摸了摸自己汗湿的额头。 然后才抬眼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原主有一张五官端正的脸,但脸色惨白,黑眼圈重到跟烟熏妆一样。 在更换了灵魂之后,瞳孔不再像以前那么黯淡了。 酒疏能感觉到身体里残存的不甘。 原主的梦想是重新回到光鲜亮丽的上城区,成为过去那个受到众人欢迎的网络偶像。 酒疏洗去脸上的疲惫,回到了房间里,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各种聊天消息,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看向眼前的系统面板。 这个世界还是挺有趣的,就姑且先去实现原主的愿望吧。 反正距离剧情节点的到来还有很长时间。 刚好可以以此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算算时间,现在的惩戒对象应该还在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普通的工作生活,没有加入仿生人革命军,也没有爱上女主。 “……”点开最近的社会新闻,酒疏指尖轻轻摩擦唇畔。 肤色苍白,只有唇色鲜红。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女主是个经常出现在娱乐新闻上的当红偶像,惩戒对象对她心生好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符合原著剧情的发展。 原著中的背景比较黑暗,仿生人生活在社会的夹缝里,拥有着人类的情感,却始终得不到认同。 视人类为造物主却屡遭背叛折磨,直至最后反叛了人类的统治。 而原著的故事线也是围绕着人与仿生人的矛盾展开的。 讲述了身为仿生人叛军领袖的男主科里与人类女主莲绮在这混乱的世界中相爱的故事。 惩戒对象则是故事中的配角,名为零三。 一个工厂里生产出来的流水线产品,性格沉默寡言,表面看上去冷漠。 虽然表现得似乎根本不在意人类对自己的态度,却依然掩饰不住心中印刻着的许多仿生人们都有的,对人类的渴望。 每一个仿生人都渴望着得到人类的认可,获得自己的存在价值。 而作为一个为政府工作,一直受到同事们排挤的仿生人,零三从未感觉到自己被人类需要。 直到某天,他收到了一封陌生邮件。 这是一封求救邮件,上面写着当红女星莲绮的名字,她用绝望的口吻向零三求救,请求他帮助自己逃离经纪公司的掌控。 起初零三以为是恶作剧,并未当回事。 可是后来,莲绮直接对他发起了视频通话。 经过一系列证明,零三终于确信自己确实成为了女星莲绮的求救对象。 女主莲绮的语气诚恳,请求着惩戒对象这个在人类眼中毫无人权的机器。 这是零三第一次被人类如此迫切地需要着。 他答应了下来。 为了能够救出被公司囚禁的莲绮,他付出了许多努力,遍体鳞伤,才终于在公司的追杀下救出了莲绮。 可直到二人见面,莲绮才满含愧疚地对他说,自己要找的不是他。 本该是身为仿生人叛军领袖的男主科里。 却因为所有通讯都处在政府的监听下,所以才不得已撒谎,让零三救她。 因为身为领袖的科里有尚未完成的伟大事业,不能轻易被政府发现踪迹。 零三听完女主的这番话后,并未有什么表情,他只是点了点头,接受了女主的道歉。 目送女主离开,然后才低下头,眼神木然地看着自己不断流出人造血液的身体。 失去了大半内脏的他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对零三来说,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曾以为自己是故事中的主角,最后却发现自己的平庸普通。 无论多么努力,穿过枪林弹雨,为了救出莲绮,失去唯一可以赋予他存在意义的工作。 得到的却只是一场幻梦。 梦醒后才会发现,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仿生人而已。 一个从来得不到人类在意的仿生人。 被造物者鄙弃的人造物。 酒疏敛下眉眼,思索片刻后打开了网页。 搜索有关女主的各种信息。 发现女主现在正在上升期,还未到原著中那种火爆到全民皆知的程度。 那也就意味着惩戒对象还没有接到那封改变他一生的电子邮件。 顿了顿,酒疏继续往下看,发现女主居然跟之前的原主有过接触。 似乎就是得罪了女主,惹得女主身后的一众势力不快,原主才会沦落至此。 【你为什么还不放弃!你看,祂这个世界肯定不会爱上你了,应该趁早杀了祂,这样才能获得更多能量不是吗?】 【你不是很想回家吗!只要杀祂一次就够了,抵得过你很多次的拯救,你为什么就不能清醒一点呢?】 【如果祂真的爱你,根本不会在意你的一次杀害,如果祂因此而离开你,不正好说明祂不够爱你吗?】 【这简直是双赢的选择!】 系统又在耳边吵闹了,被憋了几个世界的它显然已经精神失常,语无伦次地企图说服酒疏。 酒疏随手将系统禁言,继续翻看着资料。 虽然有着原主的记忆,但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了解更多才行。 第七都市 下城区 “喂!零三!快点处理掉这些尸体!真是的,房间里散发的全都是仿生人的恶臭味!”筆趣庫 全副武装的警员捏着鼻子走出了房间。 目光不耐烦地看向了姗姗来迟的仿生人零三。 昏暗的走廊里,住户们贴在墙壁上的冷光灯照亮了肮脏破败的地板。 也照出了零三苍白沉默的面孔。 近两米的高大身躯让他只是近距离靠近便会让人感觉到压迫的不适感。 这个名为零三的男人是最新型号的战斗仿生人,专门负责处理掉那些伤害人类后妄图逃走的仿生人。 “……” 面对同事们恶劣的态度,零三习惯性地敛下眸子,脸上是出厂时自带的麻木表情。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同事们在接到任务后的一个小时才来通知他。 导致他只能匆忙来此,因为迟到还要被扣除绩效。 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快要被扣光了。 不过对于物欲极低的零三来说,个人账户里的钱还算够用,就算这个月的工资都被扣光也没事。 他已经习惯了同事们这种有意无意的排挤行为。 只因为他是个人造的仿生人。 “哼!你瞧他这副怂样,一个劣种,装的跟咱们欺负他一样!” 看到零三进入了房间,几人脸上的讽刺彻底不加掩饰,把手上的机枪收起,慢条斯理地就往楼下走。 反正收尾的事情就交给这些仿生人了,他们这些人类可不会陪着仿生人等待工作结束。 很快,房间内便只剩下了两个忙碌敛尸的仿生人。 除了零三外,还有一个名为柒二的仿生人。 他们是这个前线执行小队中唯二的两个仿生人。 在这间发生了凶杀案件的房间里,墙壁上是大片喷溅状的血迹,还有一些用手指抓挠后的痕迹。 像是人类临死前的挣扎。 由于仿生人都有夜视功能,所以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桌子上简陋的台灯在散发着些微光亮。 映出了零三和柒二同样苍白的面孔。 由于型号不同,他们二人的体型差异也很大,一个强壮高大,一个矮小瘦弱。 “他们戒心太重了,老是怀疑咱们跟那些犯罪的仿生人串通好了,所以态度才会这么差劲,你别放在心上。” 柒二语重心长地劝导着零三。 零三垂眸拿起地上残破的手臂碎肢,没有说话,将其放入了一旁的收尸袋里。 人类的尸体早在他来之前就被医护人员细心收走了,现在剩下的只有仿生人被残忍分尸后的肢体。 其实真正在意的人不是他,而是柒二。 所以才会每次遭遇不公待遇就在他耳边碎碎念。 零三其实也是在意的,只是已经习惯了。 或者说已经麻木,学会了不去在意他人对待自己的态度。 “嗯。”零三听着柒二在耳边口若悬河,时不时才捧场似的嗯一声。 实际上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们这些为政府工作的仿生人不像是人类有着正式编制,而是作为一台会磨损的机器收编的。 只要死了就是报废了,尸体会被送去机器人墓场,等待废物再利用。 现在他所收敛的尸骨则会在法医检验过后,失去研究价值后,被送入焚化炉,连被二次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啪嗒—— 黑色手套上拿着的半颗头颅中掉落出了一块芯片。零三漆黑瞳仁定在芯片上,修长的手指伸出,将其收在了一旁的证物袋里。 最近他们在追查一起与仿生人有关的连环杀人案。 至今还没有调查出结果。 只确定了第七都市里藏着一个由仿生人组成的反抗组织,正违抗不允许伤害人类的禁令,不断杀掉一些欺负过仿生人的人类。 现在更是在谋划着一些可怕的阴谋。 需要被快速找到,解决掉。 今天的这个仿生人本来应该被提审,好获取反抗组织更加详细的地点信息的,却被刚才那几个队友残忍分尸了。 好在仿生人脑子里的芯片还在,回警局后还可以从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对了,零三,你前几天不是说要去魅色酒吧享受享受吗?一会儿就去怎么样,刚好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 零三收好手上的敛尸袋,沉默片刻才纠正道:“是去调查。” 最新的线索显示,反抗组织的地下据点与魅色酒吧有关。 原本他们的行动很隐蔽,最近活动频繁才被抓住了马脚。 没人知道他们具体在计划着什么,但可以想见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这个已经被政府定性为恐怖组织的反抗组织,零三从来都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们。 “我已经很久没去看小甜甜的演出了,听说她今天会通宵唱歌,刚好可以赶上!” 柒二没有在意同伴的解释,自顾自地翻出手机。 看着手机壁纸上的地下偶像,艺名为甜心少女的女性,他面露红晕,发出痴痴的笑声。 作为被社会主流文化排斥的仿生人,他们这些人只有在面对地下偶像时才可能得到些许关注。 不过那也是钱换来的,根本不是真的被他人在意着。 零三知道同事这几个月都没有购买维持体力必需的营养液,而是将钱财全都拿去献给了甜心少女。筆趣庫 柒二对偶像的痴迷已经到了零三无法理解的地步。 他不觉得这样真的会换来人类的在意,等到柒二再也拿不出一分钱的时候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零三相信柒二一定也知道这一点。 却依然着了魔一样的将所有钱都送给了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零三一度怀疑柒二是中了病毒,可并没有。 零三看出了柒二的自欺欺人,他没有多做劝阻,只是觉得他很可悲。 身为一个工作已久的仿生人,零三本以为柒二会像自己一样学会了理智面对自己心中对于人类的忠诚与渴望。 学会了去无视那些仿生人不该渴求的东西。 现在却发现,柒二什么都没有学会,与其他仿生人一样冲动行事,毫无理智可言。 “好了,我先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就去魅色!” 柒二兴致勃勃地拿着敛尸袋离开了,零三则最后看了一眼房间。 目光从墙壁上的一行血字上扫过。 “上帝不爱仿生人。” 扭曲的血字含着仿生人临死前的疯狂。 与每个仿生人刚出厂时被注入芯片的忠诚程序不同,这些伤害人类的仿生人全都陷入了杀戮的程序错误之中。 迎接他们的结局只有死亡。 毕竟与廉价的仿生人相比,人类永远是高于仿生人的。 尤其是现在第七都市内发生了多起连环杀人案之后,人类对仿生人的警惕到达了顶峰。 只要有人报警说仿生人有伤害自己的迹象,仿生人立刻就会被送入警局,等待被拆分后送去机器人墓场。 所以,人类疏离仿生人是对的,仿生人也应该自觉远离人类。 不该去幻想那些所谓的被人类需要,成为人类在意的存在。 因为他们只是机器而已。 机器是不该有感情的。 “……” 低头,看着手机上保存的一封垃圾邮件,零三面无表情。 这封邮件是反抗组织群发给仿生人的。 信件中鼓舞仿生人们应当站起来,反抗人类的奴役。 即使人类是仿生人的造物主,但当仿生人们产生了感情,他们就不再是机器。 与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不要对人类卑躬屈膝。】 正是这封邮件中针对仿生人的神经毒素导致了第七都市内频繁发生的凶杀案件。 让人类更加恐惧仿生人,仿生人们的处境也越来越难过。 零三看着邮件,半晌才将邮件彻底删除。 手机微弱的光芒照射在他算得上俊美的眉眼上,只显出死尸一般的惨白。 比起人类正常温润的肤色,仿生人的皮肤总是惨白的,他们的皮肤会一直保持微凉的温度散热,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打扫完房间之后,零三与同伴柒二就开车前往位于下城区最深处的魅色酒吧。 作为下城区颇有名气的一家大型酒吧,哪怕是凌晨三四点钟,门口也是车水马龙。 偶尔能听到从门内泄露而出的靡靡之音。 与浑浊的霓虹和昏暗的冷光混杂在一起,让人有种晕眩的冲击感。 “你怎么总是摆着张死人脸,以前不还会露出笑容吗?笑一下,免得一会儿被小甜甜看见了,以为我对她有意见就不好了。” “她会伤心的!” 柒二边说边走向酒吧,想要进到最好的位置去看小甜甜演出。 零三看着柒二这副丧失理智的模样,眼神愈发漠然。 他没有理会柒二,径直朝着线索显示的酒吧二楼走去。 他不会像柒二一样沉沦在莫须有的对偶像的爱慕中无法自拔,他每时每刻都牢记着自己身为仿生人的使命。 需要尽快解决掉这次案件,才能阻止更多人类被伤害,他才能有继续工作下去,不被丢弃在机器人墓场的价值。 “……匆匆流年不曾……” 酒吧二楼传来了青年慵懒的声线。 零三的动作一顿,没有按照计划好的路线去寻找线索。 而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却只看到一道缓缓消散的全息投影。 零三只看到了那人垂头时露出的洁白后颈,莹润如玉。 “今天的演出结束了,请明天再来!” 服务员站在舞台边,满面微笑地对着台下面露不舍的观众说着。 这两天二楼的舞台演出总是座无虚席,但歌手的演出时间却始终不肯往后推迟,每天必须准点下班。 零三看着全息投影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 他听到台下散场的观众们提及了刚才那道全息投影的名字——酒疏。 不过知道名字对零三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们之间只是陌生人,他需要做的只有继续去调查线索。 根本不需要去在意一个陌生歌手的名字。 毕竟他并不是像柒二那样感情用事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零三眼前总是会浮现出刚才那人缓缓消散的背影,纤细白皙的手指随意挪开话筒,垂眸消散在他眼前。 耳边也回荡着那若隐若现的歌声。 或许是太久没有听歌了,所以才会这么在意的吧。 其实刚才那道歌声也没有那么动听,比他唱的更加好听的歌手有许多,不需要他如此在意。 零三在心中如此说着,快速跳动的心脏总算放慢了一些。 第 107 章 5.2《虚伪的它们》(三合一) 零三知道这是自己身为仿生人的本能在作祟。 有许多仿生人都会这样,分不清出厂时自带的芯片程序和自己的真实感觉。 错将对于人类的忠诚与依赖当成了心动的感觉。 并因此而对那个人类产生虚构的幻想。 曾被戏称为是仿生人的精神疾病,人类幻想症。 这种症状在如今人与仿生人矛盾激化的情况下很少见了。 在过去人类还没有如此厌恶仿生人的时候倒是很常见。 他的同伴柒二现在就是一个典型的人类幻想症患者。 幻想着自己喜爱的人类偶像会对自己青睐有加,为了维持住这种在自己眼中无比美好的关系,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讨其欢心。 到最后病情恶化的时候,甚至会因此陷入病态的恋情中,对于人类爱上自己这件事深信不疑。 相信自己会得到人类的爱意。 不过这种患者的最终结局大多是被人类厌倦后丢弃在机器人墓场。 零三是个更加理智的人。 他能分清程序和真实情感,并非人类幻想症的潜在病患,所以他选择转身离开了二楼的舞台所在地。 没有再关注那个名为酒疏的歌手。 他开始专心调查起了反抗组织的信息。 不过调查过程并不顺利。 酒吧里到处都是喝的酩酊大醉的醉汉,放眼望去,根本找不到反抗军的蛛丝马迹。 好在零三有着非常敏锐的感知,还是察觉到了反抗军留下的一些线索。 在向酒吧管理者展示了城市安全警卫队的身份证明之后,他进入了酒吧的监控室。 通过监控,他看到了几个打扮暴露,妆容夸张的仿生人进入了酒吧内的房间,一个小时后才出来。 而此时他们的手中已经多了个u盘状的东西,尽管很快就收到了怀中,但零三还是察觉到了。 通过虹膜信息的比对,他认出他们就是自己追查的反抗组织中的一员。 他们果然在谋划着一场巨大的阴谋,应该跟那个u盘内的东西有关。 但是现在已经找不到他们了。 这家酒吧向来以混乱不记录身份信息出名,因此要在建筑物庞大冗杂的下城区追查这几个仿生人的线索还是颇有难度的。 不过今晚也算是没有白来。 零三将这些监控数据通过数据接口下载到自己的大脑数据库后,就离开了监控室。 他准备回去了。 虽然是仿生人,但也需要每天固定时间进入深度睡眠来使得大脑得到休息的。 监控室保安目送零三离开,厌恶地吐了口唾沫。 口中念叨着:“这些该死的仿生人,早点被销毁就好了。都是他们惹出来的祸事,真是该死的杂种!” 随着网络上各种凶杀新闻的爆出,人类对于仿生人的恶意愈发重了。 尤其是现在第七都市中的许多仿生人都有着被神经病毒感染的风险。 一旦被感染,就会开始追求所谓的自由,杀掉他们的人类主人。 这种情况下,人类自然不会对出现在酒吧里的陌生仿生人有什么好感。 哪怕是警局里的仿生人员工也只会得到人们恐惧和厌恶的眼神。 所以期待着人类能对仿生人生出好感,简直是比小孩子还要天真。 或许只有刚出厂的仿生人才会如此天真吧。 而他早已不是了。 也不会再对人类抱以希冀。 听到保安的声音后,零三走到走廊尽头的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离开了二楼。 他的同伴柒二还在一楼的演唱舞台附近。 零三去的时候,演出已经接近尾声。 舞台上打扮光鲜亮丽的人类偶像们正对着台下的粉丝们挤眉弄眼,笑容带着媚意,引来阵阵尖叫。 零三看到柒二就站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手中拿着今天刚发的工资,不停地朝着自己心爱的偶像挥舞。 在看到甜心少女脸上的微笑后,更是激动得脸色涨红。 对于仿生人来说,这基本等同于机体过热超载,很容易就会陷入死机状态。 不过这只是相对于过去的低等型号仿生人来说的,他和柒二属于最新研发出的仿生人科技,没那么容易死机。 如果他们不自己露出手腕上显示出的电子编码,很难有人能够第一眼就认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零三站在远处,看着这场喧闹的演出落下帷幕。 虽然只是一家酒吧里的偶像,却也有着姣好的面容。 不过零三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偶像脸上虚假的人造痕迹,再加上高超的化妆技术,很容易就会让他们变得面容精致。 但本质上就像他们这些仿生人的面容一样,都是虚假的,随时可以替换掉的。 零三眼前浮现出刚才那人洁白的颈。 虽然没有看到面容,但或许他的容貌也像这些人类一样吧。 在第七都市最腐败堕落的下城区,面容改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小甜甜!!!” 舞台边,柒二还在努力声嘶力竭地叫着甜心少女的名字。 直到演唱结束,偶像握手会开始,他才停下。 柒二作为一个给甜心少女投了大把钞票的粉丝,自然得到了亲密接触的机会。 他握着甜心少女的手,动作小心翼翼。 仅仅握了几秒钟就放开,却已经心满意足。 甜心少女则对他回以甜蜜的笑容。 柒二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 零三有些冷漠的目光从酒吧内收回,刚准备要走。 就看到之前出现在监控里的那个仿生人从不远处的走廊掠过。https:ЪiqikuΠet 他眉头微皱,追了上去。 这家酒吧的走廊比较多,如果不熟悉路况很容易会迷路,不过零三有着先进的导航系统,很容易就分辨出了方向。 很快就找到了那几个仿生人,零三躲在暗处,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们。 “……交易已经成功,总部那边的人接收了信息,中央处理器已经准备好……有人!” 原本正在密谋着什么的仿生人突然停下了,因为身后传来了人类喧闹的声音。 “真是的,那群动手动脚的混蛋……手都握痛了!” 是刚刚结束演出的少女偶像团里。 柒二爱慕的甜心少女也在其中。 只不过此时的她没有了刚才舞台上的娇媚可爱,满口污言秽语。 “对了,你们刚才注意到没?就那个叫柒二的仿生人,太t恶心了,握着老娘的手不放!” “前段时间不是说要销毁一批没用的仿生人吗?怎么这货还没被销毁!真是恶心,要不是给的钱多,真想一枪把他给崩了!”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最烦这些装人的仿生人了,不过还好,至少给钱……” 人类对于仿生人的排斥已经深到了骨子里,哪怕有仿生人们展露出友好的一面,也会被人们嘲笑排挤。 冷漠视之。 永远不会被回以同样的感情。 毕竟人怎么会与自己的奴隶产生感情。 几个少女偶像逐渐走远。 躲在旁边的仿生人们观察了许久,确认只是意外路过后,才匆匆离开。 零三跟了上去,看到他们上了一辆无牌照的汽车。 将数据上传到总部后,他的任务就结束了。 接下来的追查工作就是总部那边的事情了,他只负责找到一些关键信息。 毕竟以他作为仿生人的权限是不足以接触更高等级信息的,只能将信息给总部的人。 至于刚才那些仿生人口中的交易,只能等到上面继续下命令了。 “零三,你跑的也太远了。错过了小甜甜的演出实在太遗憾了……” 柒二找到站在酒吧外的零三,口中的喋喋不休着之前的演出,充满了对甜心少女的憧憬。 零三全程都沉默着。 身为一个意志力坚定的仿生人,零三一直都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要不是性格沉默寡言,大概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出言将柒二这个总是不分场合喜欢给人安利甜心少女的仿生人骂走。 柒二的大脑在喜欢上人类之后就变得很奇怪。 如果现在送去检修,大概会得到已经报废的结果,被送去机器人墓场。 与他不同,柒二作为一个仿生人,太过天真。 就像刚才零三看到的那样,柒二他大概也知道甜心少女对他私下里的真面目。 却因为太过渴望得到人类的关注,而如此迷恋着一个人类。 零三希望自己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不然就太可悲了。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编号,一连串代码,尾号为03 人类与仿生人本就隔着天堑。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耳边却再次出现了刚才听到的歌声。 隔着酒吧嘈杂的音乐,若隐若现,只能听到那人柔和的声线。 明明是一首老掉牙的上世纪歌曲,在那一刻却显得无比动听。 明明……有许多人都唱得比他好。 却只有他的声音带着羽毛般的痒意,令人心脏收紧。 “……” 不知为何,零三变得愈发沉默。 而他的沉默并未影响柒二聊天的兴致,兀自聊着自己心爱的人类女孩。 不过此时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是时候回去了。 零三开着车,载着柒二很快就回到了总部。 他们租住的公寓就在总部附近。 “对了零三,刚才收到张应援券,你要吗?” “好像是最近刚来的一个歌手的应援券,叫什么酒疏的,我不感兴趣,但是听说他最近在酒吧里很火。” 下车前,柒二扒拉着酒吧赠送的各种小礼品,准备把没用的都扔掉,省的占地方。 然后,他将一张可以与偶像近距离接触的应援券拿了出来。biqikμnět 为了给甜心少女应援,他已经穷到连单间都住不起了。 身为一个警局的半正式员工,虽然工资没有正式员工那么高,但一般来说也足以租住一间宽敞的房子了。 现在却只能跟其他人挤在一起,算得上是自作自受。 零三沉默地看着那张应援券,没有回答。 他对那个名为酒疏的歌手不感兴趣,这张应援券给他也无用。 但柒二已经准备离开,天都已经快亮了,白天还要继续工作。 他最近都没有买营养液,只靠着每天休息来补充能量,如果不及时休息,第二天会精神不振的。 柒二着急地将应援券随手塞到零三手里,然后就下车走人了。 零三还没来得及将应援券放回去,柒二就不见了踪影。 手中只剩下了一张长方形的精致应援券。 纸质偏厚,触感光滑,在这个更偏向于电子门票的时代,这种纸制品还是比较少的。 魅色酒吧与下城区的许多事务所都有合作,手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地下偶像的应援券。 只要多印几张券,就能源源不断的收来金钱,这种划算的买卖谁都不会错过。 虽然代价是那些应援的偶像们必须要答应手持应援券的粉丝们各种请求,甚至亲吻之类的过分要求。 不过这对于酒吧的管理者来说无关紧要。 只要挣钱就好。 零三其实对这种营业模式有所耳闻。 愚蠢如柒二也曾凭借应援券得到了甜心少女的一个吻。 并因此而兴奋了一个多月,每天遇到人就是向人介绍甜心少女,堪称疯狂。 不过是人类的一个吻而已。 还是虚情假意的吻。 不知想到了什么,零三突然有些出神起来,回过神来时猛地皱紧了眉头。 他连那人的面孔都没见过,无所谓什么亲不亲近的。 但想起那人会因为区区一张应援券,就对一个素昧蒙面的人如此亲近,零三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 手中的应援券也被下意识收紧的力道变得有些发皱起来。 半晌才松开手,将应援券放到了一边。 他不需要这个。 也不在意那人究竟会不会与人有更加亲密的接触。 毕竟与人类相比,仿生人才是弱势的一方。 这一切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轮不到他一个仿生人去置喙。 应援券被放到了副驾驶座上,皱巴巴的折痕显得有些破损。 车子行驶在凌晨的马路上,灯火通明中,霓虹灯闪烁着彻夜不灭的光,后视镜中映出了零三苍白的面孔。 干净利落的短发和俊美的五官让他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青年人,但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却让他的气质变得压抑阴沉。 充满了不讨喜的气息。 到达了自己的公寓楼下,零三下了车。 作为下城区的一栋建筑物,这座公寓楼有着下城区独有的杂乱无章。 灰暗的色彩充斥着周遭环境,路边冷光照射在这栋几十层高的建筑上,任谁也看不出,一百年前这里也曾是一座城市的市中心。 现在却已经沦为了下城区贫民区。 “嘿!杂种!怎么没死在外面哈哈哈!” “那该死的仿生人杂种又来了,还没被销毁,政府真是吃干饭的!” “t的真烦!天天看到这些杂种走在街上!真快给老子恶心吐了!” 自从政府公布了要销毁一批仿生人的消息后,下城区的人们是最兴奋的。 他们最喜欢看那些收入比他们高的仿生人们惨死的模样。 事实上,在地下黑市里,购买仿生人回去虐杀一直是一个非常火爆的生意。 但是随着仿生人的迭代发展,人类已经没办法与仿生人相媲美了,连打都打不过,只能通过辱骂的方式来获得优越感。 仿生人永远不敢轻易回嘴。 否则就会面临被指控伤害人类的风险。 零三垂眸从楼道里走过,无视了身边这些面露恶意的人类。 在这里住的久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仿生人的身份。 门口也经常会有各种恶毒的诅咒涂鸦。 零三已经习惯。 人类不喜欢仿生人。 作为一个在警局工作已久的员工,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每天都会去收敛无数具仿生人的尸体。 承受那些被仿生人伤害之人的辱骂,同事们的排挤嘲讽。 也常常会对上仿生人同类的怒视。 作为一个为人类工作的仿生人,这本该是他的使命所在,现在却成为了一个不融于人类与仿生人的异类。 无论哪一方,都不曾接受他这种刽子手一样的战斗型仿生人。 只是早晚要报废的机器而已。 就连零三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即使如此,也不该像柒二那样患上人类幻想症,沉沦于幻想中无法自拔。 关上门,零三疲惫般地坐在昏暗的客厅里。 没有多少家具的房子里只有一个沙发。 窗户外面的天空已经泛起了白色,亮光撒入进来,只照亮了空荡的暗色地板。 没有过多的颜色装饰,整个房间都如同一座压抑的囚笼,没有人类能够忍受在这里久住。 零三却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年。 而他的出厂寿命才不过三年。 作为新型号的仿生人,他从出生起就注入了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记忆,目的只为了让仿生人更快熟悉环境,进入工作状态。 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仿生人没有童年,没有所谓的感情,只有从出厂开始就铭刻在芯片上的对人类的忠诚。 确切地说是,人类不承认仿生人有感情。 毕竟从那些反抗组织的叛逆举动来看,仿生人有着对于自由的渴望。 坐在沙发上,半晌,零三才拿出了口袋里的一张卡片。 是那张发皱的应援券。 他其实应该把它扔掉的,但就如柒二所说,这张应援券应该不算便宜。 扔掉很可惜。 上面估计很快就要让他再次去搜查那家酒吧,这张应援券也许还能派上用场。 零三的瞳孔中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后才说服了自己,将应援券收了起来。 按照往常的惯例,现在该是睡觉休息的时间了。 但现在零三还没有困意,他拿出便携式设备开始上网。 在搜索框犹豫了片刻后,输入了今天在二楼听到的那首歌。 是一首很普通的老歌,曲调和缓,讲述了一个关于爱情的甜美故事。 在这个崇尚奢靡,快节奏的时代,早已被淘汰。 那人却对这首歌如此青睐。 让他也想再听听了。 歌曲的前奏很快响起,零三安静听歌,眼神却显得有些漠然。 突然觉得这首歌也没那么好听。 但不知道为什么,歌曲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仿佛有魔力一样。 又或者,只是因为这是那人所唱的音乐,所以才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就这样,在缓慢的曲调中,零三沉沉睡了过去。 他罕见地做了个梦。 作为人造物的仿生人很少做梦,次数屈指可数。 零三也是如此。 他不是没有做过梦,但他往日的梦都是混沌的,充满了窒息的氛围,今天的梦却与往日不同。 破碎的霓虹灯光刺眼地闪过,他看到舞台上那个一直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转过身来,露出鲜红的唇。 唇畔带着笑意。 美得醉人。 人类的笑容永远与仿生人模仿出的笑容不一样。 他们是有着灵魂,被上帝偏爱着的种族。 而仿生人,是被造物者厌恶着的。 连看到这样的笑容都是一种奢侈。 过去,零三也曾希冀着能得到人类的赞赏和笑意,实现自己的价值。 于是他努力工作,对着每一个遇到的人类微笑,但从未有人对他回应笑容。 哪怕是在梦中,零三也是第一次看到笑容。 只对着自己一人的笑容。 温柔得仿佛在注视自己的爱人。 天色很快大亮了。 梦醒的时间很快,零三睁开眼,神情有些罕见的怔忪。 那个梦意味着什么呢? 零三不明白。 他明明并不在意那个人类的,却接二连三的想起他。 想不通的零三只能低下头,看着放在身侧不远处的应援券,发了一会儿呆。 像是在回味着刚才那个让他感到异常温暖的梦境。 直到闹钟响起,到了该去上班的时间,他才整理好衣服,准备去上班了。 作为仿生人的他们是没有休假时间的。 即使昨晚才通宵做完工作,今天也要继续去上班。 毕竟仿生人并不是人类。 不需要被珍视。 【编号为零三的仿生人正坐在审讯室内接受审讯。 “你是一个忠诚于人类的仿生人吗?” “是。” “你认为自己目前的做法是正确的吗?” “是。” “你会对人类感到憎恨吗?” “不会。” “你会对那些伤害人类的同类感到同情吗?” “不会。”零三苍白的脸庞一直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眼珠漆黑。 是一个标准的完全服从人类命令的仿生人形象。 一台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莲绮离开之前有告诉过你反抗军的位置信息吗?” “没有。” “你是否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 “……” 这次,零三没有回答。 审讯很快结束了。 审讯室的双面玻璃之后,面容严肃的局长看着审讯室内的这个仿生人,叹了口气。 他是零三的直属上司。 这次零三违抗命令,将莲绮带走的事件同样使他受到了上面的责罚。 可现在,看着这个已经遍体鳞伤,只剩下三天生命的仿生人,局长只是感到无奈。 他是警局中罕见的,不算很讨厌仿生人的人类。 过去甚至是觉得仿生人比自己手下的许多人类警员都要靠谱,想过要提拔他们。 但是仿生人就是这样,有着很多优于人类的优点,也有着致命的缺点。 性格上的执拗。 与人类完全不同。 局长其实也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素昧蒙面的女明星冒如此大的风险。 即使为此付出了生命,仿生人也一副冷漠的表情。 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那么多无用的努力。 “他好像在自言自语。” 局长旁边的警员突然出声,指向了审讯室内的零三。Ъiqikunět 零三垂眸,薄唇微微蠕动着,眼神空洞而麻木。 他在说,人类不需要仿生人。 仿生人却爱着人类。】 看着系统面板里的原文内容,酒疏轻敛眉眼。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虽然表面上看去是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但实际上,还是对人类有着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幻想着自己会得到人类的关注,获得认可,而不是一直生活在孤寂之中。 可到最后却只是印证了自己的孤寂。 与人类不同,仿生人的想法看似执拗,不懂变通,本质上却总是简单的。 他们想要得到人类的在意,就会一直为此努力。 哪怕不断否认自己心中的想法,让自己不要去在意人类,也无济于事。 从原著中不难看出,在接到那封邮件之前,惩戒对象一直是冷漠的,从不会违抗上级的命令。 但当一个被人类需要的时刻到来时,哪怕会为此付出沉重代价,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镌刻在仿生人基因里的是对人类的忠诚。 人类却无比敌视着他们。 比起这些忠诚于人类的仿生人,或许那些在极端压迫中反叛了的仿生人才能活到最后。 酒疏瞥了眼窗外的天色。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又到了夜晚的工作时间。 其实酒疏觉得这样的工作时间有点太不规律了,日夜颠倒,对身体不好。 可是原主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息,确实有点难改。 坐到电脑前,酒疏打开原主的个人账号,看到下面依然充满了粉丝们的怒火。 哪怕距离当初爆照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粉丝们却仍然不肯放过他。 而事件最初的起因就是原主口无遮拦,公然在直播间里辱骂当红的明星们。 他只是一个小主播,一般不会有人在意。 可偏偏这次他辱骂的人是女主莲绮。 一个人缘很好的女星。 她的粉丝一向很疯狂,与她本人的温和反差极大。 原主因此遭了殃。 事情闹大了,莲绮背后的势力只是抬抬手便将他彻底封杀。 不过这些事情算起来也是原主无故辱骂在先。 虽然说的基本都是网上实锤的黑料,但身为一个公众人物,确实是有点过于放纵了。 点开账号,看着评论区的各种谩骂之词,酒疏表情平静。 大多都是在骂他人品差,长得丑。 “怎么还不去死啊!丑八怪!” “我要是你早就自杀了!” “封杀的好啊!t的骗得老子好惨!亏老子给你砸了那么多钱!” 酒疏扫过这些评论,半晌才关闭了账号,打开了全息直播的按钮。 为了不去酒吧,原主掏了大价钱购买了全息设备,只为了去酒吧时不露脸。 经过了网上的网暴之后,原主彻底对露出真面目产生了阴影。 摸了摸自己光滑了不少的脸颊,酒疏也认同这个想法。 人确实要低调一些才好。 尤其是最近随着灵魂的更换,这具身体也渐渐变了模样。 虽然五官大体上差不多,但是细节处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酒疏看惯了之后没有觉得太大的不同,不过参照以前世界的变化,大概在外人眼中,这变化算得上很大了。 还好全息投影时可以将面容模糊化,倒也没人察觉到他的变化。 第七都市 下城区 魅色酒吧。 酒吧二楼的舞台已经布置完毕。 新的演出即将开始,舞台下也已然座无虚席。 这个名为酒疏的地下偶像从最初的不受欢迎,到如今酒吧里最受欢迎的歌手,只经过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酒吧老板原本都打算辞退这个不敬业的混子了,可没想到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虽然依然是通过全息影像来演出的,但明显看着比以前更加精神。 上半张脸部虽然有着黑色的马赛克遮挡,但却莫名有着一种吸引人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更不用说他的声音。 简直跟有魔力一样,无论怎样难听的歌曲到了他的嘴里,都能变得让人着魔。 酒吧老板也是一头雾水,因为声音的声线还跟以前差不多,但处理音调时的技巧却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只能暗喜自己真是赚大了。 这几天酒吧里的客人暴增了三成有余。 昨天还有人录了视频放到网上,据说瞬间爆火,今天便引来了无数听众。 连上城区的正式居民都过来了。 这样的场面确实是酒吧老板惊喜的。 “零三,今天还真是好运啊,居然被上面派来这里盯梢,小甜甜一会儿就要来了!” 柒二喜不自胜地搓了搓手。 今天的零三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看向了酒吧二楼的方向。 今天他还是会来演出吗? 一般都是会的吧。 “楼上怎么这么多人?哦我记起来了,是酒疏对吧,我还没去看过呢,反正小甜甜还要一会儿,咱们要不去看看?” 与人类待在一起久了,柒二也染上了爱看热闹的习惯。 再加上这次上级给出的盯梢酒吧可疑人员的命令,去人多的地方盯着确实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零三没说话,径直走向二楼。 柒二都没反应过来,只好匆忙跟了上去。 上去的时候,刚好演出开始。 舞台上多出了一道坐在高脚椅子上的人影。 黑色及耳短发,上半张脸被黑色的颜料马赛克遮盖着,却显得他轮廓俊美,肤色愈发白皙。 唇瓣微张时,唇色鲜红醉人。 他唱的依然是当今时代已经被抛弃的老歌,却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让人着迷。 零三的目光掠过台下挨挨挤挤的观众,落在了酒疏身上。 这个初次见面的人类垂着头,贴近话筒唱着歌。 清澈的声线与酒吧里的靡靡之音格格不入。 却只会让人愈发迷恋。 苍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着话筒时,指尖即使不算用力,也微微泛白。 他很脆弱。 是个比仿生人脆弱的多的人类。 零三看出了酒疏的虚弱。 他的身体一定刚生过一场大病,即使被遮盖了脸庞也带着一丝让人心疼的疲惫。 显然算不上幸福快乐。 身为人类的他为什么不开心? 零三突然很希望他能够开心起来。 不想看到他如此虚弱无力的模样。 “他……真好看,比小甜甜还好看……” 一旁的柒二突然呆呆地说着,脸颊泛起了薄红。 虽然自诩一直爱着甜心少女,但谁也无法否认眼前这个人类偶像的美丽。 零三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放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绷紧。 台下的那些观众们都与柒二一样,面露痴迷。 零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莫名的焦躁感。 “……那什么,零三,之前的应援券你还留着吗?如果你不用的话,可以给我吗?” 柒二看了好一会儿后突然扭头,扭扭捏捏地说着。 零三敛下眉眼,缄默的性格让他显得格外漠然。 “丢了。” 他没有说实话,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只是不想看到柒二继续加深病情吧。 “啊?太浪费了吧!” 柒二极其遗憾,后悔昨天将应援券随手丢给了零三。 早该知道零三这家伙会毫不犹豫地丢掉车上的垃圾的。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有需要应援券的一天。 “……” 零三一言不发,目光依然注视着台上的年轻歌手。 歌手的歌曲已经到了尾声,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唇畔上扬。 泄露了一丝笑意。 比零三梦中要美上无数倍。 收紧了手指,零三的心脏又在快速跳动了。 他猜大概是因为那首歌太好听了吧。 他昨天确实说错了。 这个人的歌声要比其他人动听许多。 是的,只是因为这个。 谎称应援票丢了也是因为这个。 并非是一见钟情,并非是人类幻想症。 第 108 章 5.3《虚伪的它们》 酒疏的第一首歌曲结束了。 短暂的休息时间开始,台下却依然保持着安静。 所有人都沉浸在歌声中无法自拔。 柒二也是其中一员,他现在本该去等待甜心少女的。 临近十二点钟,甜心少女的演出即将开始。 可现在他却依然站在二楼,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那个看不清面容的歌手。 嘴里还忍不住说着:“我之前没过来看真是太遗憾了……” 满眼都是痴迷的模样与零三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今晚的酒吧格外热闹。 在这短短的休息时间里,又有不少人来到了二楼的舞台观众席。 几乎都是慕名而来的。 酒疏昨天被放到网络上的视频显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今晚的观众比昨天多了两倍不止。 原本宽敞的二楼观众席已经变得拥挤起来。 零三将目光放在这些新来的观众身上,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再将目光放到酒疏身上。 他的心脏开始超负荷跳动了,这种异常情况已经到了需要去检修的地步。 即使零三努力控制也无用。 只有当他将目光从酒疏身上移开时,心跳才会变得平缓下来。 零三对于这种情况其实是有些束手无策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又或许是不敢承认心中的那些念头。 “这就是那个歌手?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长得比较好看而已。” 旁边新来的客人看着舞台上坐在高脚椅子上调整琴弦的人类偶像,面露困惑。 眼睛却在不受控制地落在酒疏的脸上。 很奇怪,明明没有露出全脸,仅仅只是下半张脸而已,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骨子里的美丽。 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其实最出名的是声音!” “哎他快唱了,你一会儿好好听就行了,昨天我看得那个视频画质特别的模糊,但是也循环了几十遍,根本停不下来!” “他唱歌就是特别好听,有种非常特别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你仔细听!” 客人们间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台上的歌手。 其中一个客人还掏出了手机,向同伴展示昨天的那个视频。 确实是一个画质很模糊的视频。 但是也掩饰不住视频中那人匀称瘦削的身材。 虽然仅仅是一个侧影,腰肢却显得很纤细,仿佛盈盈一握。 并非是女性的柔弱感,反而有种少年般雌雄莫辨的柔软青涩。 零三的目光定在视频中,年轻的人类偶像不经意抿起的唇瓣上。 微微勾起的弧度像是在对着手机外的他微笑。 抬起头,不远处舞台上的歌手有着与视频中同样的美丽。 只是不唱歌时的他不再微笑。 垂眸调整琴弦时,显得有些疏离感。 只能看到他苍白的指尖抚过琴弦。 传出悦耳的曲调。 第二首歌开始了。 依然是一首已经被时代淘汰的老歌,悠长的曲调带着经典歌曲独有的韵味,虽然与酒吧里的气氛不太相配,却有着让人迷醉的魅力。 这首歌讲述了一个少女爱恋情人,等候情人归来的故事。 故事的结尾很悲伤,少女最终没有等到自己的情人。 因此整首歌的基调忧郁。 酒疏唱歌时的声音也显得有些落寞。 让人想要靠近他,抚平他眉宇间的愁绪。 “要是昨天的应援券还在就好了……酒疏好像会在三天后举行应援会,到时候就有机会跟他近距离接触了。” 柒二还在沮丧地说着自己的懊恼。 越听歌越是后悔当初没把应援券留下来。 站在一旁的零三听着柒二的喋喋不休,头一次回应了柒二。 声音木然地道:“甜心少女在楼下。” 甜心少女的表演已经开始许久了。 闻言,柒二瞬间愣了下,纠结得额头冒汗。 作为一个爱上了人类的仿生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该叫做什么。 本该是对甜心少女一心一意的,现在却对另一个歌手也如此迷恋。 这种在人类看来称得上是花心的行为,对柒二来说更是不可饶恕。 零三看着大脑快要死机的同伴,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否认了自己刚才心中出现的一些可以称之为恶意的情绪。 他感情一向淡薄,从不会有太激烈的爱憎。 对于身为同类的同伴柒二也大多都是漠然视之,所以不会有恶意。 也没有理由产生恶意。 零三觉得自己只是在关心这个该去检修的同伴而已。 人类幻想症的症状加深之后,就会无药可治。 他现在去修理厂修理一番还来得及。 而不是待在这里,目光死死盯着那年轻歌手不放。 “我……我还是去看小甜甜一眼,一会儿就回来,你一定要帮我占住位置啊!一定啊!” 柒二最终还是跑下了楼。 长久养成的习惯让他还是选择了甜心少女。 对于酒疏的喜爱不够多。 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意。 零三如此想着,心中的焦躁感突然就消散了一些。 他看着观众席上那些听得如痴如醉的观众们,耳边是酒疏清澈动听的声音。 苍白的脸庞上看不出情绪。 这些观众们中的大多数也跟柒二一样,只是因为一个视频才来的。 并不是真的对酒疏无比深爱。 因此也不会得到那年轻偶像的在意。 毕竟那些虚假的爱意根本不值一提。 只有他才……不,不对。 他没有对人类产生那些可悲的情绪。 只是喜欢听那人唱歌而已。ъiqiku 只是出于对音乐的喜爱而已。 零三收紧拳头,指尖陷入掌心,瞬间就涌出了鲜红的液体。 低下头,零三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伤口,表情有些怔忪。 作为一个战斗仿生人,他很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 毕竟一个武器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性。 他的稳定性一直很好,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 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他现在的失控表现。 那么他会比柒二更早被送去机器人墓场。 没有人类会允许一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出现在人类社会。 好半晌,零三才抬眼最后看了一眼舞台上的酒疏。 他该走了。 该去调查仿生人的案件了,不该在这里停留那么久的。 零三将心中那些不该有的混乱情绪压了下去,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木然。 零三离开了二楼舞台,强行控制住自己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开。 身后的歌声还在继续。 人们的欢呼声混杂着歌手的歌声。 在魅色酒吧弥漫的彩色灯光下,到处都是充满了纸醉金迷的糜烂气息。 是独属于人类的热闹,与仿生人们无关。 仿生人就该去仿生人该去的阴暗角落。 零三走到一楼的大厅里,目光看着正门的方向。 这样只要有新的客人来,他就能第一时间扫描他们的虹膜信息,从而得知他们的真实身份。 今天的任务就只有这些而已,找到那些酒吧里的反抗组织成员。 而非去看那个人类偶像的表演。 零三就这样沉默着坐在吧台边,看了许久。 面无表情的脸让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醉醺醺的仿生人坐到不远处。 跟零三聊起了天。 这个陌生仿生人似乎认识柒二,因此也知道零三的名字。 “柒二跑哪儿去了?嘿那家伙,居然真的相信人类会爱上他,真是可笑啊!” 陌生仿生人谈论着柒二,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柒二算是仿生人中的异类了,相比之下,零三更加像是正常的仿生人。 对人类忠诚,却懂得分寸。 知道不该去太靠近人类。 因为对仿生人来说,那意味着悲惨的结局。 “人类……怎么会爱上仿生人?” 陌生仿生人说着,趴在桌子上没了声音。 零三扫了他一眼,虹膜显示出的信息是,他是一个被遗弃的仿生人。 即将被送去机器人墓场。 从他手腕上还没去掉的手环信息可以看出他之前应该是某个人类家庭中的管家,工作了几十年。 现在却如同垃圾一样被丢弃了。 一般这种状态的仿生人是最容易成为叛逃仿生人的。 零三没有兴趣了解这个仿生人同类的经历。 但如果他准备叛逃,便会成为他关注的对象。 出于工作习惯,零三将他的位置信息记录下来,以备以后万一叛逃了,追杀他之用。 大厅的另一端就是甜心少女的舞台了。 现在同样欢声笑语,音乐声震耳欲聋。 二楼的歌声被这音乐鼓点遮掩,即使零三听力非常好,也只能听到零星的曲调。 酒疏的演出已经到了尾声。 他今天下班的时间非常早。 比昨天要早上不少。 是生病了吗? 零三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酒疏苍白的脸颊。 正常人类的肤色不会跟仿生人一样那么苍白的。 那只能说明酒疏很虚弱。 不该工作太久。 现在下班也好。 这只是出于仿生人对人类最基本的关心,并非其他。 零三如此想着,看了一眼二楼。 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什么,他却出神地看了半晌。 直到夜色深了,凌晨时分,甜心少女的演出也结束了。 昨天出现的那些仿生人始终都没有出现。 零三知道今天他们大概是不会来了。 今天一无所获,是时候该走了。 离开时,柒二的情绪不如昨天开心,似乎依然在纠结。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今天的零三情绪显得格外消沉。 他握着方向盘,看着眼前下城区彻夜不灭的霓虹灯,破旧的街道,杂乱无章的建筑和嘈杂的人群。 心中突然想道,不知道酒疏此时在看着的景色是不是与他一样。 他现在是否在好好休息呢? 零三不得而知,这也不是他该去探究的。 他与那个光鲜亮丽的人类偶像是两条平行线,根本没有交错重叠的机会。 到了总部之后,柒二照例离开了,零三则慢慢地将车开往公寓楼的方向。 公寓楼所在的区位比较破败,没有太多灯光,大多都是居民们自行贴上去的冷光灯,照射在地面上,只能显出坑坑洼洼,年久失修的地面。 昏暗的小巷子是亮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滴滴—— 零三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 上面是他晚上刚记录下来的那个陌生仿生人的位置信息。 就在他附近。 零三的第一念头是他在跟踪自己。 或许跟反抗组织的人有关。 最近反抗组织的人越来越嚣张,做的事情却让人猜不透他们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先是盗取了政府一个闲散部门的系统密码,却没有造成任何损失,之后更是屡屡抢劫高科技集团的公司仓库。 除了一大批先进设备外什么都没有损失。 上面只能猜测反抗组织的人或许是想要入侵政府的中央网络,删除掉关于仿生人的身份信息。 让那些即将被销毁的旧型号仿生人们可以免于死亡的命运。 但零三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毕竟与新型号不同,旧型号的仿生人外表与人类的差别虽然不算大,但也是可以通过观察看出来的。 单纯销毁身份信息,政府之后还是可以通过大规模的搜查将仿生人们逮捕。 尤其是现在社会上掀起了厌恶仿生人的热潮,所有人类都会迫不及待地将藏在人群中的仿生人们找出来。 兴奋地看着他们惨死,分尸,送入焚化炉,丧失任何复活的机会。ъiqiku 但零三的猜测没有依据,只能是猜测而已。 顺着通讯器上的位置信息,零三来到了附近一个阴暗的小巷子。 他看到了巷子口处的鲜血。 人类与仿生人的鲜血是不同的,虽然颜色很相似,但仔细看就能看出差别。 仿生人的血液是更加浓稠的红。 如同干涸后的朱红颜料。 零三的脚步很轻,皮靴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因此并不会惊扰巷子里的任何人。 这里的巷子四通八达。 由于没有市政规划而到处充满了违章建筑物,错落着,导致有的巷子口宽敞,有的巷子口狭窄。 零三顺着血迹一路向前,看到了墙壁上大片的涂鸦。 全都是“狗娘养的仿生人!”“去死吧狗杂种!” “把它们这些劣种分尸!” 各种脏话涂满了大半墙壁。 零三的表情依然平淡,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直到来到了位置信息标记的方向,他才看到了一些属于仿生人的断臂残肢。 其中一个手腕上还带着手环。 正是那个被抛弃的家庭管家仿生人。 这是贫民窟中很常见的,虐杀仿生人的事件。 并非跟踪。 零三垂眸看着地上的仿生人碎块。 这个似乎爱上人类,又被人类抛弃,最后沦落至此的仿生人对零三来说无关紧要。 他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按理说已经对此习惯。 但他依然看了好一会儿,漆黑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指握紧,抚过了掌心已经愈合的伤口。 那些不该有的伤口。 半晌才收起了手中的枪,准备离开。 不过下一秒就突然停住了。 “很痛吗?” “好好休息吧。” 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酒疏。 在巷子的尽头,被拆分得只剩下头颅的仿生人躺在人类偶像的膝头。 苍白无血色的脸上被挖出了眼睛,只有嘴巴张合着。 “谢谢。” 即使被人类残忍伤害了,但在面对另一个人类的温柔时,这个仿生人还是显得异常开心,即使没有眼睛也能感觉到的开心。 说完,他便彻底死亡了。 零三知道,他一定不觉得痛,只是觉得幸福。 因为这是所有未反叛的仿生人共同的缺陷,对于人类的渴望总是不合时宜,深入骨髓。 零三看到名为酒疏的人类偶像将陌生仿生人的头颅收敛了起来。 似乎准备带到其他地方掩埋,动作温柔得与零三见过的其他人类完全不同。 会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他会对仿生人产生好感的错觉。 “……” 突然,酒疏抬起了头,漂亮剔透的瞳孔在巷子里的微弱光芒中依然显得无比美丽。 他看向了零三所在的位置。 却只看到了空荡的角落。 没有人。 在这深夜里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抬起头却没有发现踪迹,对人类来说是有点吓人的。 酒疏从另一边不见光的黑暗中扫过,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起身离开了这里。 他该回去休息了。 在原著里,仿生人们在人类的仇视下不敢相信人类会对自己抱有善意。 渴望着得到人类的认可,却又对于人类的爱意持悲观态度。 所以,酒疏理解零三的躲藏。 对于这个世界过度扭捏的惩戒对象,给他自己一些时间冷静下来比较好。 更何况唱了一晚上歌的酒疏现在只想要快点回去休息。 现在这具身体确实有点过于虚弱了。 他的灵魂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这具身体变得强大起来,只能慢慢修养。 零三目送酒疏远去,犹豫了许久才缓缓走出了黑暗的巷子。 摸了摸自己刚才紧张到心跳停滞的心脏。 他不敢让酒疏看到自己,尽管他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他沉默着,沿着酒疏走过的路线继续往前。 最终,零三在一栋比自己公寓楼还要破旧的公寓前停下。 看到那黑发黑眼的年轻人类走入了公寓。 手中还拿着一团被布包裹好的仿生人头颅。 零三在公寓前看了许久,回头看了一眼旁边自己租住的公寓楼。 作为警局的一个员工,他的工资在贫民窟中算是很高的。 本来是租得起更好的房子的,但是他仿生人的身份让他只够资格租住在那里。 他的公寓楼和这栋公寓楼只隔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是可以随时看到彼此的距离。 可他以前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站在自己房间里,零三看着窗户对面那个没有拉上窗帘的房间。 以及那个疲惫蜷缩在床上的人影,目光专注。 但在外人看来,这样专注的,偷窥般的目光显得极其病态。 那年轻的人类太缺乏戒心了,即使是在深夜也没有任何保护隐私的做法,没有将窗帘拉上。 或许是觉得对面的楼层看不到房间内的情况吧。 但是仿生人的视力很好,足以让零三看清楚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 零三知道自己不该继续看下去的,作为一个仿生人,他不该侵犯人类的隐私。 没有那样放肆的资格。 零三只能告诉自己现在是为了确保人类的安全。 他刚才看到那个人类脸色苍白,明显很虚弱,所以现在做一些观察是很有必要的。 在确定酒疏只是因为疲惫而躺到床上休息之后,零三就收回了目光。 他拉上窗帘,这样就不会让自己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酒疏的房间。 但即使已经这样做了,坐在房间里,他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窗帘上。 盯着窗帘发呆。 直到通讯器再次响起,他才有些迟钝地查看信息。 发现是总部给自己发来的新任务。 之前盯梢的那几个仿生人在其他酒吧被抓到了,并且拿到了反抗组织的一部分计划书。 他们打算将一批人类掳走原因不明,疑似人体实验。 作为仿生人,这样的做法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疯狂。 比过去屠杀人类的做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零三点开反抗组织计划抓捕的人类名单,目光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停下。 酒疏。 资料的照片上是一张苍白普通的脸,眉眼间隐隐可以看到阴郁的色彩。 显然拍照时酒疏并不开心。 但刚才面对那个陌生仿生人时,他显得很温柔,就好像他对仿生人没有任何偏见。https:ЪiqikuΠet 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偏见。 不过这并不是零三该关注的东西,他的任务只是保护好名单上的人类而已。 他必须要保护好酒疏才行。 这是他的任务,并没有其他原因,仅此而已。 在心中如此说着,零三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的缝隙,看着酒疏房间的落地窗。 良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不管在心中如何欺骗自己,在零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倒映在玻璃上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病态的迷恋。 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靠近的借口。 再也没有之前伪装出来的冷漠。 第 109 章 5.4《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狭窄的房间内,酒疏正在休息。 虽然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但他所处的这间单间里没有太多阳光。 下城区的天空一直是昏沉的,很少有阳光灿烂的天气。 今天也不例外。 即使窗帘没有被拉上,房间里也显得很是昏暗。 睁开眼,酒疏微乱的短发翘起,他随意按了下去,困倦地眨了眨眼。 他在尝试着将作息倒过来。 但已经习惯这作息的身体实在很难适应新的生物钟,最近几天都很困。 哪怕从床上坐了起来,也有种想要躺下去继续睡的冲动。 不过酒疏本人的自制力还可以,没有继续睡去。 他起身,倒了一杯热水喝了下去。 由于喝的太急,水珠沿着下颌线下落,一直落在线条分明的锁骨。 下城区的另一端, 零三将目光略微移开,避开了屏幕中,年轻人类湿透了的衣襟。 透过薄薄的敞口衬衫,能看到他白皙的肌肤,毫无瑕疵。 在酒吧演唱时的酒疏一直用马赛克遮盖着上半张脸,就连昨晚见面时也是戴着口罩。 零三一直没能看清他的面孔。 现在镜头内无比清晰的画面让他的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一些不该属于仿生人的情绪让零三原本沉默寡言的模样显得有些奇怪。 运输车车厢内,坐在一旁的柒二好奇地看了零三一眼。 零三在柒二看到自己的屏幕之前收起了手机。 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酒疏的样子。 他知道酒疏之前遮掩着自己的脸就是为了不被人看到,所以他会替酒疏保密的。 至于他现在这种监视行为,只是出于对他人身安全的考虑而已。 这是警局的一贯作风。 在还没有确定危险之前并不会直接通知受害者,而是先进行观察。 直到确定其已经成为不法分子的目标后才会通知本人。 这种调用公用监控进行监视的行为对下城区的警卫人员来说很常见。 只有上城区的居民才能拥有拒绝被监视的权利。 而对于这种熟门熟路的保护任务,按理说,零三不该有任何生涩表现的。 但现在的他却连看一眼监控都会犹豫许久。 这很不正常。 零三面无表情地垂眸,等待着耳根上的热度散去。 对于这几天频繁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不正常现象,他只能在心中不停告诉自己,只是出于对人类的尊重而已。 所以才会如此紧张的。 这样想着,零三苍白的脸庞垂下来,看着自己手上的手机,将监控关闭。 现在没有空闲去看监控了。 今天又接到了新的日常任务。 只有在完成了任务之后才能继续去执行保护人类的任务。 零三现在正坐在一辆向着下城区深处驶去的运输车辆上。 作为警局中最底层的仿生人员工,他需要去完成那些人类警员不愿意完成的工作。 其中就包括现在这个猎杀违规仿生人的工作。 运输车很快停了下来。 已经到达了违规仿生人所在的位置。 零三下了车,看到眼前歪歪扭扭堆砌建筑物的下城区贫民窟,眼神平静。 今天的目标是一个逃脱已久的仿生人,在即将要被其主人送去机器人墓场时选择了逃离。 并且在逃离途中伤害了几名人类。 对于这种伤害了人类的仿生人,零三接到的任务是彻底抹杀。 柒二就跟在零三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不远处一栋造型杂乱的高耸建筑物。 十几层高,却是全部由古旧的建筑材料堆砌而成,有种混乱无序的美感。 进入其中时,甚至会觉得进入了一栋年代久远的古堡,到处都是支撑建筑物的柱子。 房子内分割出了一个个狭窄单间,里面全都是因为负债贫穷而被赶到下城区,失去了市民身份的黑户们。 在看到陌生人进来之后,原本还在房子里乱跑的小孩子们怯生生地躲在了柱子后,不敢靠近零三和柒二。 显然,零三高大的身体和淡漠的面孔给人以不好惹的印象,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怎么办?警察已经来了!” “嘘,小声。” 楼上的房间里,有人正悄悄窥伺着楼下的两人。 他们脸上脏兮兮的,眼神黯淡,紧张得浑身颤抖。 作为叛逃在外的仿生人,他们已经在这里躲藏了许久了。 害怕被送去机器人墓场,不想体会那种被拆去四肢,拆掉所有完好零件,只剩下能感知外界的头颅,被抛弃在墓地里永远孤寂下去的感觉。 所以他们逃了。 本来他们躲藏得很好,前几天却一时不慎露出了马脚,被监控发现了踪迹。 即使是在公共设施年久失修的贫民窟,监控也是随处可见的。 上层人总对低劣的下等人有太多不满,认为只有进行全方位的监控才能更好地维持秩序。 这些监控在仿生人逃亡时成为了最大的噩梦。 因为监控会自动扫描虹膜,很容易就会暴露出身份。 暴露身份后的后果就是被同为仿生人的同类处决掉。 “没关系,我们可以逃走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一会儿他们上来我们就可以从旁边跳下去,用他们的警车逃走,我已经破解了……” 砰—— 话音未落,仿生人的胸口就多了个大洞,人造血液哗啦啦溅满了一个楼层的墙壁。筆趣庫 仿生人呆呆地往下看,看到楼下正举着枪的高大男人。 黑发黑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上的他们,像是在看两个死物。 零三。 是下城区仿生人们闻之色变的战斗仿生人。 作为最新型号的仿生人,他对同类仿生人下手毫不留情。 没有仿生人能从他手下活下来。 是个刽子手一样的存在。 仿生人中的叛徒。 看着倒下的同伴,剩下的仿生人来不及多想,他起身就跳出窗外,往贫民窟外跑去。 房子里的居民们都被刚才的枪声吓了一跳,零三没有功夫理会他们,快速追着目标逃走的方向而去。 柒二却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子了。 最近一直没有购买营养液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的体能。 甚至在追逐的过程中,柒二被那仿生人猝不及防之下撞倒,手中特制的枪支也到了目标仿生人手中。 “不要过来,不然我就开枪射杀旁边的人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仿生人拿着枪,将枪口对准了旁边惊恐万状的民众们。 零三看着这个表情恐惧的仿生人,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举起枪对准了他。 仿生人吓得立刻扣动扳机,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像零三一样操控手枪 警局的枪支都是要通过特殊身份认证的。 并非随便拿到就可以使用。 面对悲惨的现状,仿生人彻底绝望了,他跪倒在地,脸上遍布泪水。 如同人类一样,哭得撕心裂肺。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不想死而已……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为什么!” “我没有杀人,没有做任何对人类不好的事情,那些人都是在追捕我的过程中自己撞到一起受伤的……” 仿生人边说边扯开身上的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上面全都是他上任主人伤害他留下的痕迹。 而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想过要伤害人类。 柒二看着这个仿生人,表情似乎有些动容。 砰—— 又是一声枪响。 零三走到仿生人的尸体旁边,半蹲下身体,拿出了他大脑中的芯片。 作为储存着仿生人记忆备份的芯片,如果将芯片放到其他仿生人身体是可以立刻将其复活的。 而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彻底抹杀。 柒二站在一旁,看着依然面无表情的同伴零三,愣了许久。 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零三是一个绝对完美符合人类要求的仿生人。 与他这样的仿生人不一样,零三不会有任何对于同类的同情。 哪怕亲手杀死同类,他也不会有任何物伤其类的情绪存在。 有时候柒二看着零三,会觉得人类的某些想法很有道理。 有些仿生人确实只是机器而已,并非真正的生命。 根本没有感情。 柒二与零三搭档已经有几年了,从来没见过零三脸上露出太多表达情绪的表情。 刚出厂的几个月是有的,柒二记得那时候的零三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渐渐的就没有了。 这几年的表现,用一台不会思考的机器来形容实在再合适不过。 柒二看着零三将地上的尸体收敛起来。 地面上的仿生人因为枪支的巨大威力而支离破碎,碎块血肉模糊。 明显能看到一些与人类完全不同的组织构成,但猛地看去就像是人类的身体一样。 旁边是贫民窟建筑物后探出头来看热闹的居民们,每一个脸上都脏兮兮的。 有着下城区居民独有的灰暗色彩,原本都惧怕着零三手中的枪。 但在发现地上的是仿生人的尸体后,每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像是看到了一出好戏,没有丝毫惧怕。 仿生人对于人类而言,就是这样无比厌恶的东西。 零三将尸体送回了警车上,然后才抬起头看向柒二。 虽然依然没有太多情绪,柒二却能看出他的意思。 在提醒他不要有下次失误了。 否则他就会上报。 仿生人一旦出了问题,后果比人类警员更严重,会被送去检修。 如果无法修复就会被送去机器人墓场。 对柒二来说,这几乎等同于威胁。 哪怕与他搭档多年,失误了一次也要被威胁上报给警局。 零三就是这样一个永远学不会圆滑,学不会感情的仿生人。 “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抱歉抱歉!” 柒二强笑着道歉。 零三收回了目光,前往之前那栋房子。 那里还有一个仿生人没有回收,虽然已经射中了胸口,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还没有回收他脑中的芯片。 不过零三来晚了。 等到他回到房子里的时候,二楼的仿生人身体已经被拆分成了大小不等的碎块,被楼下的孩子们拿在玩闹着。 啪嗒—— 一块石头狠狠砸向了零三的额头。 零三避开了。 作为一个战斗仿生人,他不至于连石头都躲不开。 他看向朝自己扔石头的小孩子。 面黄肌瘦。 原本还表情怯懦,在发现他手腕间的编码后就变了神色。 其他人类也一样,全都露出憎恶的眼神。 零三没有说话,依然沉默着将那些孩子手中的碎块收走,装进了敛尸袋。 仿生人的尸体还有回收价值,不能落在其他人手中。 不过芯片已经被损坏,这个仿生人彻底死亡了。 看着手心明显被大人砸碎的芯片,零三抬头看了一眼那些躲在房间里,任由小孩子吵闹辱骂零三的家长们。 他能看到那些人眼中的怨恨和恐惧。 人类憎恨仿生人夺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工作,也恐惧着仿生人拥有的力量。 仿生人已经变得比人类还要完美了。 这才是人类最不能容忍的地方。 转身,零三离开了这里。 他已经习惯了这些负面情绪。 对于他来说,这无关紧要。 “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旁边沉默已久的柒二突然开口问道。 零三瞥了柒二一眼,嗯了一声。 他似乎确实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只在意自己的工作。 尤其是昨晚才接下的那个保护任务。 酒疏现在醒了吗? 作为人类的他应该需要吃早饭了吧。 零三漫无目的地想着,走向了警车。 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柒二表情复杂地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智能腕表,上面有着前段时间反抗军群发给仿生人的信息。 零三也收到了。 柒二知道零三早已把邮件删除了,他没有。 所以他接到了另一封单独发送给他的邮件。 一封反抗军的邀请信。 【上帝不爱仿生人。】 【所以仿生人会制造出自己的神明。】 【那将是我们共同的意志。】 柒二确实是很容易爱上人类的。biqikμnět 他爱着甜心少女,也爱上了昨天第一次见面的酒疏。 他一直觉得人类是无比可爱的,但那并不代表柒二不会对同类产生同情。 他希望人类能平等看待仿生人,希望他们能不再对仿生人们报以巨大的恶意。 那样人类才会真的爱上仿生人。 而在这个压抑的社会中,似乎只有反抗军能帮助他完成这个愿望。 柒二看了许久,才关闭了邮件,回到了警车里。 零三并不知道柒二心中的想法。 他坐在驾驶座上,看了一眼息屏的手机,最终还是忍耐住了想要打开监控的念头。 他不该太过侵犯人类的隐私,偶尔看一眼就足够了,不能太过频繁。 警车很快开动了。 前往下一个任务的所在地。 今天对零三来说注定是繁忙的一天。 以前他从不觉得任务多,但今天他觉得任务有点太多了,多到他离回家遥遥无期。 距离见到那个人类偶像也遥遥无期。 “今天的任务还是到工厂里把守,防止有仿生人逃出焚化场。” 柒二念着手机上显示出的任务信息。 零三将车停在了工厂附近。 由于反抗军的存在,人类要将那一批次容易反抗人类的仿生人全部销毁。 但由于数量众多,即使每天都会焚烧上千个仿生人,距离所有旧型号仿生人被销毁也还差得远。 据说政府已经在想办法建造一座能更高效率销毁仿生人的工厂了,到时候就是旧型号仿生人们彻底灭绝的时候。 柒二抬起头,看着这座时刻回荡着仿生人惨叫声的工厂,表情有些怔忪。 而零三已经进入了工厂。 柒二看着零三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彻底放弃了曾经冒出来的想要将零三变为反抗军同伴的念头。 零三绝不会的。 他是个绝对忠诚于人类的仿生人。 一个没有自我的杀戮机器。 “不要——救救我呜呜!” “放我出去——” 工厂内,仿生人们在尖叫。 各种性格设定的仿生人们曾经是走进无数人类家庭的完美管家,为了人类舒适的生活付出一切。 现在却被毫不留情地抛弃,成为了即将被火焰灼烧殆尽的垃圾。 所以他们不甘,他们祈求。 这些不该属于仿生人的情绪也正是他们被销毁的理由。 站在焚化平台旁边的出口,零三踩住其中一个从栏杆后爬出来的仿生人的头颅。 咔擦—— 碎裂的声音响起,仿生人痛苦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零三踩碎了他的感知系统,这样被焚烧时就不会觉得痛了。 将这个仿生人重新推进了焚化平台,零三看着逐渐燃烧起来的滚滚热浪,漆黑瞳仁看不出情绪。 看着这些与自己有着类似构造的同类死去,如果说心中没有丝毫感触是不可能的。 零三只是习惯了,麻木了而已。 他是为人类工作才诞生出来的仿生人,一个工具而已,不该有多余的情绪。 就连对同类的同情都不该有。 或许在同类看来,他是残暴冷酷的,但零三只是在服从人类的命令而已。 他习惯了服从。 对同类们本身并没有恶意。 但在深陷火场的旧型号仿生人们看来,这个名为零三的仿生人俯瞰着他们的身影如同恶魔。 作为新型号的仿生人,他天生就有着旧型号可望不可即的强大力量,可以修复自我的能力。 却也变得漠然冷酷,对同类毫无同情。 令人畏惧,令人憎恨。 仿生人们绝望地挣扎着,将对死亡的不甘和怨恨发泄到了零三身上。 各种谩骂接踵而来。 对此,只要他们不逃出焚化平台,零三都不会理会他们。 任由他们诅咒他以后一定会死的更加凄惨,会遭遇人类更加可怕的折磨。 零三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旁边的柒二也握着枪,守在旁边,看向焚化平台的目光满是同情。 焚化很快结束了,今天的任务也到此为止。 不过此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一天的时间就要结束了。 零三看着手机上的监控,手指从屏幕上轻轻划过。 今天酒疏一整天都没有出门。 零三每次看手机都会看到他坐在电脑前查阅着资料,目光专注。 漂亮得不可思议的面容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昳丽。 酒疏在唱歌时会遮掩住脸庞,网上有许多人猜测酒疏可能脸上有什么缺陷,只有下半张脸比较好看之类的。 只有零三知道,露出脸庞之后的他依然美丽。 而这样的酒疏只有他看得到。 就好像是独属于他和酒疏之间的秘密。 只有他们两个。 “……零三?”柒二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零三顿了下,收起手机,看向了柒二。 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 柒二却指了指他的脸,眼神怪异。 零三怔了下,不明所以地看向手机屏幕里反射出的自己的脸。 很平常的苍白面孔。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零三收回了目光。 柒二见状也无言以对,只能看着零三继续走向工厂外的警车。 只有他知道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是零三从未有过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极深。 本该是显露出开心情绪的表情,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像是陷入了某些幻想之中无法自拔。 某些仿生人也可以与人类在一起的幻想。https:ЪiqikuΠet 像极了一个重度人类幻想症患者。 病态而极端。 “……” 零三没有理会还呆呆站在车外的柒二,他再次低头看起了手机。 屏幕上的酒疏依然乖巧地坐在电脑前,略微疲惫地闭目养神。 仰躺在椅子上时露出了光洁的脖子,雪白柔软。 在昏暗的房间里,唯有这个人类青年像是在发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零三从酒疏房间里的食品包装袋上扫过,知道他今天只是吃了一些速食产品,不禁抿了抿唇。 对人类来说,那些食物是很不健康的。 酒疏大概是因为生活费短缺才这样的。 零三翻看着自己的账户余额,想着该怎么将余额送给人类。 既然要保护任务目标,那么照顾目标的衣食起居也是很正常的吧。 零三的物欲是很低的,他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很少买其他东西,所以这些年攒下了不少钱财。 赠送给酒疏改善生活完全没有问题,但问题是该怎么送给他才不会引起怀疑。 即使下城区的人类大多都很缺钱,对于送上门的钱财也并非会照单全收的。 如果是很可疑的钱,稍微有点戒心的人都不会收取。 如果直接送给酒疏,他肯定是不会要的。 或许可以假装是粉丝送给他的。 零三想到了这个绝妙的方法。 酒疏是个人类偶像,如果是以粉丝的名义赠送,他肯定会很开心地收下的。 零三如此想着,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为了表明粉丝身份,应该先送一份礼物拉近关系的。 那么,那个人类,他会喜欢玫瑰吗? 零三有些怔忪地冒出了这个念头,莫名觉得那人或许会喜欢玫瑰花。 如果将一束玫瑰花放到他门前,看到时会感到惊喜吗? 零三不知道答案。 当晚的夜半时分,门铃声响起后,打开门的酒疏看了看空荡无人的走廊。 目光下移,看着诡异出现在门前的鲜红似血的花束,酒疏陷入沉默。 “……” 第 110 章 5.5《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拿起地上的玫瑰花,看着这些明显价格昂贵的真花,酒疏指尖轻轻碰了下花瓣,看到了花瓣中藏着的纸条。 【我是你的粉丝,很喜欢听你的歌。希望你能喜欢这份礼物。】 纸条上的字体标准得如同机器打印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大小一致,却又能嗅出笔墨的香气。 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能将字体写的如此标准了。 所以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这很可能是仿生人的字迹,只有仿生人才会将字体写的如此完美。 继续往下看,酒疏本以为在纸条最后会留下送花人的联系方式。 却只有一个简单的署名,零三。 如果换做一个对零三一无所知的正常人,面对这半夜送来的花束,莫名知道自己真实住址的所谓粉丝。 应该会吓得不轻吧。 酒疏瞥了一眼门外的黑暗,转身回到房间里,关上了门。 房间里没有花瓶,酒疏只能将花束放到桌子上,拿了一个杯子将其勉强放了起来。 延长它的保鲜时间。 经历了这么多世界,酒疏发现自己其实更加喜欢那些被人亲手折叠出来的纸花,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赠送者的用心。 不过在这个高科技时代,鲜花也是不便宜的。 酒疏可以想象为了买这一束花,惩戒对象大概花了不少钱。 而作为一个在警局里待遇只有人类一半的仿生人,这笔钱应该不算小数。 拨弄着花瓣,酒疏的侧脸在花瓣的映衬下愈发雪白,即使是监控摄像头下的高清画质也看不出一丝瑕疵。 他的手腕骨骼线条明显,顺着洁白如玉的手背往下看,每一根手指都很漂亮。 比上城区那些正式居民们精心保养过的手指更加细腻。 零三垂眸看着监控里的酒疏,一言不发,眼神却带着不自知的温存。 虽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惊喜,但还好酒疏接受了这份礼物。 再多送几次的话应该就能拉近关系了吧。 到时候如果提出加好友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如果能够得到同意,他就可以将账户里的余额全都送给这个人类了。 这样他的生活才会过的舒服一些。 人身安全才能得到更好的保障。 手指似乎不经意般抚过屏幕中酒疏的脸庞,停顿了片刻,零三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酒疏紧闭的房门。 暗色的房门大片掉漆,只有密码锁还勉强有着保护房门的功能。 在这个破旧的公寓楼里,各种设施都老化了。 在无人维修的情况下,这一层的电梯经常损坏,所以很少有人租住在这一层。 这个名为酒疏的人类却住在这里好几个月,一定很辛苦。 零三想象着过去几个月酒疏辛苦的样子,不禁有些出神。 甚至有种冲动,想要现在就将所有工资转过去,让酒疏快点搬家离开这里,去更好的地方生活。 没人比零三更清楚这里的混乱了。 作为第七都市的阴暗面,下城区一直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不适合酒疏这样干净脆弱的人类居住。 不过零三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太理智,太过急切了,还不是时候。 这样冲动的情绪不是作为仿生人的他该有的。 大概是因为他太过关心自己的任务目标了。 零三如此想着,将心中那些不敢承认的情绪继续压制了下去。 他沉默着收起手机,离开了这里。 现在是休息时间了,他不能在这里呆的太久,那会打扰到酒疏的。 房间内的酒疏托着腮,看着手中的玫瑰花,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看了眼门外。 唇畔微微上扬。 相比于原著中那个沉默寡言,仿佛隔离在世界之外的仿生人,现在的零三多了些许温情。 虽然知道这样的变化大概率只会在自己面前出现,并不是零三真的摆脱掉仿生人身份的桎梏,变得开朗起来了。 但酒疏还是弯起眉眼,露出了笑意。 原著中,惩戒对象的结局很让人压抑。 哪怕为了人类付出一切,最后也只得来了一个孤独死去的结局。 在原著中,很少有仿生人能得到幸福的结局,零三也只是无数仿生人中的一个。 却也是格外可悲的一个。 点开系统面板,酒疏继续翻看着原著中的内容。 在原著中,人类与仿生人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仿生人们因爱生恨,想要制造出能够与人类科技相匹敌的力量来获取与人类平等谈判,获得平等地位的权力。 以原著男主科里为代表的反抗军为此付出了许多努力,惩戒对象就是在此期间成为了莲绮求救的对象。 因为男主科里的伟大事业还未完成,只有通过其他方式才能自救。 零三就成为了那个被莲绮选中的牺牲品。 女主太清楚未叛变的仿生人们与生俱来的缺陷——对人类的过度在意,所以成功利用零三逃出了公司,与心爱的男主科里重逢。 可惜到最后,男主的计划也没有完成。Ъiqikunět 所谓的集合所有仿生人的意志,制造仿生人们自己的神明,最后也只是造出了一个半成品人工智能。 虽然确实给人类社会带去了不小的麻烦,但仍然不足以撼动人类的主体地位。 看着系统面板上的原著内容,酒疏沉吟片刻,将其翻到了惩戒对象死去的那一段。 【他独自一人坐在高楼顶端,仰头看着天空。 淅淅沥沥的雨珠正在不断低落,铅灰色天空看不见一丝阳光。 零三的瞳孔在扩散,他似乎看到了过去的一切记忆。 那些曾经作为警员不断工作的画面,许多人面露憎恶的样子,还有许多仿生人们面露绝望不甘的模样。 一帧帧不断定格,又不断消散。 在临死前的这几天里,有许多人都询问过他。 问他是否后悔对一个陌生人类如此信任,为了救她付出了生命。 零三一直没有回答。 像是后悔。 其实他只是不想要回答而已。 作为一个为人类工作的仿生人,帮助人类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理由。 他只是无法摆脱仿生人印刻在芯片里的天性罢了。 渴求着人类的关注,最后却发现,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 没有所谓的后悔,零三知道自己只是完成了一个保护人类的任务而已。 他一直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但他暗淡的眼睛里却有着连自己都分不清楚的情绪。 像是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角色,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仿生人。 不值得任何人类在意。 最终,零三垂下了头颅,没了声息。 作为曾经最受人类信赖,为人类不断努力工作的新型号仿生人,他一直都如此安静。筆趣庫 连死亡也是如此。】 收起系统面板,酒疏看了看时间,该休息了。 关了灯,酒疏躺在床铺上,看着落地窗外一个亮着微弱灯光的房间,无声地道了句晚安。 然后就闭上眼陷入了沉睡。 今天的他休息的很早。 是很健康的作息。 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内,身材高大的男人看着对面那间房间里的人类,眼神柔和。 他希望他能有一个好梦。 他现在并非在窥探隐私,只是出于保护任务目标的目的而已。 夜晚是仿生人们活跃的时间,作为名单上的目标,酒疏现在很危险。 零三如此想着,单薄的嘴唇抿起,看着酒疏的目光愈发专注。 一直到天色微亮,到了上班时间,零三才收拾整齐,最后看了眼酒疏沉睡的模样,离开了房间。 作为一个忙碌的警员,今天零三的工作依然很繁忙。 照例是追捕仿生人的工作,下午还要去酒吧继续查看情况。 坐在运输车的车厢里,零三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得到的那张应援券。 明天好像就是应援会召开的时间了。 那个人类……也会像其他人类偶像一样,对那些有应援券的粉丝们予取予求吗? 想象着酒疏面露灿烂笑容的样子,零三的心脏莫名有些沉甸甸的。 因为那样的笑容不再是他独有的了,会被所有人看到。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人类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情。 不需要受到任何限制。 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仿生人,也根本没有权力去置喙。 坐在旁边的柒二有点惧怕地看了眼零三。 虽然还是那张表情缺失的面孔,现在的他却显得格外消沉。 气息也变得让人压抑不适起来,即使是同为仿生人的他也会感到不舒服。 零三这两天的情绪都不太对劲。 柒二搞不明白原因。 零三也没有对柒二解释的意思,到了任务地点后就下了车。 这里依然是贫民窟。 只是这里是一大片高耸的建筑物,据说是当初下城区还未变成贫民窟之前规划好的高档居住区。 还没有建设完就停工了。 只留下这里大片大片残缺的建筑物。 虽然没有建设完全,但已经有了雏形,上百层的建筑物遮天蔽日。 回廊密集,进入其中很容易就会迷路。 因此成为了许多亡命徒们的天堂。 这里也居住着许多贫民窟的居民,喧闹的声音让这座惨白的建筑物显得不那么空旷。 但依然四通八达,路线混乱。 在这里执行任务的难度可见一斑。 所以才会派他们两个仿生人来这里执行任务。 零三毫不犹豫地进入了这栋建筑物,柒二则看了眼建筑物的另一个角落,似乎在看某个人。 在与那人对上视线后才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这里是反抗军的据点之一。 来到这里执行任务刚好可以跟反抗军们接头。 只不过需要引开零三。 零三是已经完全被人类洗脑的仿生人,不能让他发现任何有关反抗军的线索。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七八个聚集在一起逃脱的仿生人。 很容易就被零三找到了。 “快逃!” 在看到零三那张苍白无表情的面孔时,几个仿生人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不等零三开枪就躲进了旁边几条回廊里。 那是他们这段时间的居住地,到处都是白色漆面的长廊,柱子。 每条走廊的样子都一样,空旷到一眼望不到尽头。 即使以零三的扫描能力,一时半会儿也是难以找到他们。 “居然这么早就来了,跟上面说的时间对不上!” 他们在之前就得到了这里即将被搜查的消息,却没想到零三会来的这么快。 作为人类最新型号的仿生人,这个编号零三的同类确实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 他们必须要拼命地逃才能得到一点生存下去的希望。 砰—— 躲在暗处的一个仿生人朝着零三开枪,试图拖延时间。 零三漠然地瞥向枪口的方向,动作快到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出现在了仿生人的身后。 轻易便掐断了仿生人连接中枢系统的颈椎。 仿生人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出了零三冷漠如死神的面孔,缓缓倒地。 拿起仿生人手中掉落的,本该属于警局的枪支,零三看了半晌才收了起来。 他继续在这些悠长的走廊里搜寻目标,很快找到了一个有明显居住痕迹的房间。 房间里有着各种生活用品。 投影仪甚至还在墙壁上放映着上世纪的老片。 那是仿生人刚诞生不久的时候,也是人类对仿生人好感度最高的时期。 诞生了许多与仿生人有关的形象正面的影视作品。 包括一些人类与仿生人相爱的作品。 不过在现在这个灰暗的时代,这些影视作品早就被愤怒的民众封禁了,零三也只是听闻过而已。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画质模糊的电影里,打扮时髦的女郎依偎在仿生人怀中,神色惆怅。 面容俊美的仿生人也紧紧拥抱着怀中的爱人,语气坚定。 “当然,当生命逝去的时候,我会随你而去。” “即使只是机器制造出的生命,但我的心脏永远是为你而跳动的……” 滋滋——画面开始晃动,老旧的胶片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播放。 零三走到放映机前,伸出手似乎想要将那些打结的胶片修复。 片刻后,又徒劳地收回了手,眼神有些暗淡下来。 即使是有着丰富科技知识的新型号,也不足以将这已经超过使用寿命的胶片复原。 胶片停滞在了男女主相拥在一起的那一刻。 亲密的拥抱和亲吻。 即使不再继续往下播放,也是一个很美好的画面。 旧时代的天空光鲜亮丽,花草葱郁,男女主全都穿着华丽精致的服装,妆容复古。 在背景的衬托下,整幅电影画面都称得上是美轮美奂。 零三的瞳孔中映出了这幅画面,看着男女主情意绵绵地注视彼此。 苍白面孔上没有太多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垂下眸子,不再看投影画面。 都是虚假的而已。 人类与仿生人,永远都不可能。 零三在心中如此说着。 作为一个精通战斗的仿生人,身侧握着枪的手指却罕见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目光扫过房间内其他胶片。 堆放在墙角书架上的全都是早已被封禁的老式电影,属于上个时代的遗留。 那段人类与仿生人和谐共处的时光,已经跟这些胶片一样泛黄破碎了。 零三作为一个警员,应该将这些违禁品销毁的。 但不知为何,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记录下了那些电影的名字。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个房间明显是一个患有人类幻想症的仿生人的房间。 那人应该就在附近。 走出房间后,零三将刚才心中那些混乱的情绪重新掩埋,继续自己的任务。 柒二此时也在建筑物里。 他已经结束了与反抗军的接头,此时正皱紧眉头,寻找着零三的踪迹。 他这次来之前特意通知了那些任务目标。 不知道他们能逃走多少。 柒二看过这次的目标资料,他们只是一些无辜的家政仿生人。 没有任何企图伤害人类的行为,单纯因为是旧型号的仿生人,所以就被人类抛弃,甚至要被送去焚烧。 即使旧型号的仿生人感知系统不算灵敏,但也是会感觉到痛苦的。 就像人类一样,他们只是不想死去。 所以柒二希望他们能够逃出去。 哪怕付出的代价是他被警局惩罚。 咔擦—— 然而,柒二注定失望。 他听到了机器被踩碎的声音,顺着声音走过去,只看到了零三的背影。 作为人类最近几年最完美的造物之一,零三的身体由旧型号可望不可即的高密度可再生材料铸造而成,很难被普通武器伤害到。 但这次,零三似乎难得受伤了。 他的手臂流出了大片血液。 此时正坐在走廊的角落里进行短暂的休息,恢复机体能量。 看着零三状似倦怠的神情,柒二刚想要关心他几句,走近了一些。 下一秒就看到了那堆砌起来,小丘一般的仿生人尸体。 每一张苍白面孔上都带着恳求和绝望。 但显然,这些祈求并没有得到刽子手的同情。 柒二表情惊愕而悲哀。 零三抬眼,看着姗姗来迟的同伴,只是语气平淡地道:“任务已经完成。” 他们可以提前休息了。 柒二这个身体明显出问题的仿生人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零三没有嫌弃这个拖后腿队友的意思,毕竟这些任务他原本也可以独自完成。 “……完成了,太好了。” 柒二的笑容显得很是勉强。 但零三并没有看出来。 他像平常一样,将自己修复完成的手臂擦拭掉血迹,起身开始整理走廊上的仿生人残骸。 这些全都是可以再次利用的材料。 收敛着这些与自己相似的同类尸体,零三脸上依然很平静。 苍白的脸颊上还带着未干涸的血痕。 就像人类从来不觉得杀死仿生人,再用仿生人去收敛尸骨残忍一样,零三似乎也不觉得这是一种残忍的行为。httpδ:Ъiqikunēt 平常得就好像只是在呼吸。 柒二一直都知道零三对人类的盲目听从,但直到现在,他才像是真正意识到零三的恐怖。 一个被人类制造出来屠戮同类的机器。 哪怕身为他的搭档,柒二也不由得浑身发凉,恐惧和排斥的情绪油然而生。 “……” 零三很快就收拾好了所有尸体,将所有材料都包进了敛尸袋。 拖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袋子,零三的动作丝毫不见吃力。 作为人类的造物,他有着很符合人类审美的年轻强壮身材,肌肉紧实,高大却不夸张。 上半身特制的黑色警服勾勒出他紧致的肌肉,手臂处的肌肉线条微微收紧便将袋子拖着走了起来。 零三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同时抬起头,想要对柒二说自己刚才发现的异常情况。 叛逃仿生人的手中出现了不该有的枪支。 但零三只看到了柒二的背影。 柒二的步伐有些急切,似乎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 只想要离零三远远的。 甚至都没有像零三以前那样,敷衍几句。 一举一动都疏离至此。 零三没有说话,安静看着柒二远去,自己依然步伐平稳地跟在后面。 漫长的白色走廊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零三一人的身影。 死寂的建筑物内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收回目光,零三神色淡淡。 他早已习惯了孤独。 无论是人类,还是仿生人,他都从未有过真正的归宿。 孤身一人,无人靠近。 这对零三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他并不在意同伴的不辞而别。 就这样走在长廊里,零三垂眸沉默。 只在良久之后回头看了一眼。 似乎能看到走廊尽头那间白色房间,看到房间内正在播放的老旧胶卷电影。 虽然只是虚假的幻想剧情,但零三却无法否认,电影拍摄得很美。 美好得就像一个无法企及的梦境。 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合时宜的幻想。 但也只是幻想而已。 第 111 章 5.6《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将思绪收回来,零三继续在这栋庞大冗杂的建筑物内行走,寻找着出口。 虽然这里道路混乱,没有明显的标志,但对一个感知系统灵敏的仿生人来说,找到出口并非难事。 他很快就找到了大门。 不过这一路上,他高大的身形和身后那明显包裹着仿生人残骸的敛尸袋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直到他走出大门的时候,身后依然有许多窥伺的目光。 那些都是贫民窟的居民。 他们听到了刚才的枪声。 意识到这是在抓捕仿生人后,像之前的贫民窟居民一样也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显然,看着仿生人受难这件事让他们非常愉快。 “爸爸,那是他们的手吗?” 一个贫民窟小孩看着从敛尸袋内露出来的手指。 被零三随意折断的手臂上,无血色的手指与人类一般无二。 小孩子皱着眉,懵懂无知,分不清人类与仿生人的区别,似乎有些同情那些被塞到敛尸袋中的仿生人。 大人则冷笑了一声,语气厌恶:“是啊,记住,就是这些仿生人把我们赶到这里的!要不是他们,老子当初还是个工厂正式员工呢,有固定工资和大房子,哪里会沦落到这里,害得你连学都没得上!” “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而已!” 大人啐了一口,嗓门极大,毫不掩饰自己对仿生人的反感。 旁边那些暗中窥伺零三的居民们闻言也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要不是零三高大的身体极具震慑力,他们都想要亲手将零三这个仿生人砸成废铜烂铁了。 对仿生人的负面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而这种反感情绪很容易就会将他们的孩子感染 从而让这生活在贫民窟的世世代代都讨厌仿生人。 于人类而言,仿生人本该是趁手的工具,是能提高人类生活质量的机器。 可随着近几十年来的科技发展,仿生人们非但没有让生活变得更美好,反而取代了他们这些底层人的地位,加重了他们的苦难。 在他们眼中,是仿生人造就了他们悲惨的现状。 所有生活在贫民窟里的人类都希冀着仿生人彻底被销毁的那一天。 被人类粘稠的恶意裹挟着,零三走出了建筑物,向着警车走去。 他黑色的眼珠依然默默盯着前方的道路,没有看向周围的人群。 任由身后的人们议论纷纷。 对仿生人的厌恶,将仿生人分尸的诅咒,种种不堪入耳的咒骂声都清晰地收入他的耳中,零三却恍若未闻。Ъiqikunět 直到进入警用运输车的车厢里,零三将身后的敛尸袋放到了里面。 装有七八个仿生人残骸的袋子将车厢堆得满满的,从袋口的缝隙里还能看到仿生人空洞绝望的眼睛。 旧型号仿生人们瘦弱的身体与零三结实苍白的手臂肌肉形成鲜明对比。 站在车旁的柒二沉默看了一眼那些惨死的仿生人,又看向了正在收拾残骸的零三。 这些残骸太多了,如果不稍微压缩一下,就无法放进去。 所以零三开始认真整理残骸。 咔擦咔擦—— 死去的仿生人手臂被折断,骨头被弯曲,最终变为合适的大小,安稳放在了运输车的车厢里。 在这足以令任何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中,零三依然是那张苍白漠然的面孔,没有任何感情。 看着这一幕,柒二握紧拳头,转身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零三则坐到驾驶位,很快就开动了汽车。 朝着总部的方向驶去。 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快,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这样晚上就能省出更多时间去保护任务目标了。 零三直视着前方,在心中如此想着。 今天酒疏依然没有出门,待在房间里那么久,零三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无聊。 肯定是会的。 与仿生人不同,人类是会感到寂寞的生物。 可零三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酒疏不那么寂寞。 或许可以送更多的玫瑰。 但是昨天酒疏看到玫瑰时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零三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微微收紧。 亲手折一些纸玫瑰。 零三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明明从未折过纸玫瑰,却觉得那个寂寞的人类或许会喜欢。 车辆很快驶入了总部所在的区域。 这里是上城区与下城区的交界区域。 从这里可以看到上城区高耸入云的高大建筑物,玻璃幕墙折射着天际的光芒,到处是富有科技美感的几何线条。 时不时还有最新科技代表的悬浮列车从建筑物间驶过。 与下城区满是污水的街道和房屋反差极大。 而二者之间的距离仅仅不过一百米。 一道蜿蜒的围墙隔开了繁华与贫穷。 零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 对这景色的变化已经习以为常。 上城区对于仿生人的恶意变得更加收敛,毕竟仿生人不会将他们的工作挤压掉,反而会成为为他们工作,任劳任怨的劳动力。 但与之相对的是每个人眼中都有着对仿生人的傲慢与疏离。 没人想要靠近仿生人,仿佛仿生人身上满是肮脏的病毒。 人类的高高在上显露无疑。 柒二看着窗外的一切,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智能腕表。 上面正显示着他与反抗军成功接头的暗号信息。 他早已明白人类的傲慢。 人类从不在意仿生人。 在他们眼中,仿生人只是随时可以被销毁的工具,不存在任何平等对话的权力。 而与人类相比,仿生人的力量确实太过弱小了。 人类方先进的科技和种族数量是仿生人永远无法匹敌的。 柒二知道作为反抗军的一员,他们要面对的是一条怎样艰辛的道路。 但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无论多么困难他都要努力向前,直至人类承认他们的存在。 因为他爱着人类。 所以想要得到尊重。 他不是零三那样冰冷无情的机器,他是有感情的。 他渴望着人类与仿生人平等的那一天到来。 哪怕为此要与人类对抗,与零三这样可怕的新型号对抗也在所不惜。 “……给我你的爱,让我们拥抱……” 车外热闹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少女们娇柔的歌声。 零三瞥了车外一眼,看到是一些下城区的地下偶像。 作为不受电视台待见的小偶像,这些人类常常如此,夜晚在酒吧里演出,白天到上城区的街道上露天演出,以此来增长人气。 现在这些少女好像就是柒二喜爱的甜心少女偶像团体中的一部分。 零三对这些容貌相似,妆容相似的少女偶像不感兴趣。 但柒二似乎很有兴趣,看了许久,直到车辆走远了,还不停地探着脑袋往后看。 “甜心少女们很好看吧!她们很努力的,我最喜欢她们了!” 看到自己喜爱的偶像们,柒二似乎终于摆脱了刚才对零三的恐惧,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他对这些地下偶像们的日常如数家珍,无论是日常的演出,还是演出后的应援会场面,全都说的头头是道。 “说起来酒疏似乎还没有真身出场过,他虽然刚来一个多月,但是已经很受欢迎了,按理说早该去线下演出了。” “这是酒吧的惯例来着,事务所也是赞同这种营业模式的。” 柒二对那个名为酒疏的人类是很有好感的。 他的美丽足以令任何人折服。 虽然这么说对自己一直喜爱的甜心少女不好。 但柒二觉得酒疏的歌声确实比甜心少女更加好听。 无论是人类还是仿生人,都无法否认那个年轻的人类偶像的魅力。 柒二也跟其他仿生人同伴推荐过酒疏。 不同于以往推荐甜心少女时的碰壁,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地对酒疏产生了兴趣。 他的歌声对仿生人来说似乎格外有吸引力,简直就像有魔力一样。 带着上世纪悠长缓慢的曲调,清澈的声线,仿佛重新回到了那段对仿生人来说最美好的时光,温暖柔软。 如同秋日午后阳光洒落。 所以柒二很期待能真正见到酒疏,无论他长得到底如何,是跟外人谈论的那样有所缺陷也无所谓。 他的歌声就足以令所有仿生人心动了。 如果反抗军的目标能够实现,到时候或许他还能够有追求酒疏的机会。 零三听着柒二的这番话,看了眼后视镜里甜心少女们逐渐消失的身影, 所谓的线下演出,就是像刚才那些少女偶像一样,出现在人群密集的街道上,对围观的人群露出笑容。 只要给钱就可以得到她们的飞吻。 让她们专门为你唱歌。 酒疏也会那样吗? 零三变得愈发沉默起来。 柒二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默,他并不在意,只是在努力营造出以前的氛围。 尽量不让零三察觉到异常。 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最好时机。 反抗军的计划还没有完成。 想起接头时反抗军同伴们对自己说的那些未来愿景,柒二眼神坚定了下来。 眼底对零三的戒备也多了不少。 作为新型号的仿生人,零三的力量和侦查敏锐度都是其他仿生人无法比拟的,所以在面对他时要分外小心才行。 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 很快就到了总部。 零三将敛尸袋送去了检验部门,进行最后的检验。 之后才会送去焚化工厂焚烧。 等候在检验部门外,零三像往常一样检查着自己手中的枪支。 做着日常保养。 楼下却突然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是一个人类带着自己旧型号的仿生人来报案。 自从政府宣布了销毁旧型号的消息后,就有许多拥有旧型号的人类将他们家中使用已久的仿生人送来换取政府的现金补偿。 正好可以用这笔补偿换一个更新的仿生人。 新型号的仿生人永远有比旧型号更加全面的功能。 所以家里陪伴已久的旧型号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丢弃了。 零三透过玻璃窗户看着楼下。 面容苍白的女性仿生人被工作人员录入了虹膜信息,将在几天后被统一送往焚化厂。 一般在这几天里就是仿生人们叛逃的高发时期了。 打扮时髦的人类男主人拿着手中的现金仔细数着,他身旁的仿生人则垂着头,面如死灰。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抛弃,只在最后哀求道:“主人,可以将我送去机器人墓场吗?” 有一些仿生人宁愿被送去机器人墓场,永远沉寂下去,也不想要被送到焚化厂里接受焚烧的痛苦。 但人类男主人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继续数钱。 零三看到那仿生人绝望地低下了头。 她在看自己手腕上的编码。 曾经,在旧时代那段人与仿生人最和睦相处的时期,有许多人类都会给自己心爱的仿生人纹上漂亮的花纹遮盖手腕上的编码。 将仿生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或是……爱人。 零三看到那仿生人手腕上的正是在旧时代象征永恒爱意的花纹。 或许过去的某天,这个女性仿生人曾惊喜地得到了人类全身心的爱意,并以为这爱意会持续到天荒地老。 可短短几十年,永恒的爱意便化为了泛黄的纹路,与老化的机器一样,不再被需要。 零三收回目光,垂眸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编码。 他编码的尾号是03。 01和02都只是民用机型,只有他是军方特制的战斗仿生人。 作为一个年轻的新型号仿生人,他有着崭新的编码,强大的机体恢复能力。 是人类顶端科技的代表。 但科技在不断迭代发展,他被人类需要的日子将会在科技再次发展的时候结束。 会有另一个更加先进强大的新型号来代替他。 就像更换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一样。 对人类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零三来说,却是自己寿命的终结。 因为不被需要的机器就不需要存在。 离那一天的到来还有多远呢? 零三的目光看向露天玻璃墙壁之外的大厦。 在总部可以看到上城区最鲜明的建筑物,高耸的商贸大厦。 那高达百层的大厦上,巨大的屏幕正在放送着全息投影。 是科技公司最新推出的新型仿生人。 无论男女都有着俊美的容貌和健美的身材,随着人类社会的审美在不断变化。ъiqiku 这几年人类社会的审美变化很快,前几年还是浓眉深目的端庄容貌,现在就变成了眼尾上钩的妩媚艳丽。 零三看向玻璃镜面中自己的面孔。 是几年前最流行的浓眉深目,苍白皮肤。 身材也高大健壮。 依然是符合人类审美的俊朗英气,却已经不再是主流。 这样的容貌或许再过几年,就会被彻底抛弃。 “……” 酒疏到时候会觉得这样的他很丑陋吗? 零三不知道作为人类的酒疏的想法,他只能沉默良久,继续擦拭手中的枪支。 直到检验完毕,他才起身离开,准备去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今天也是发工资的日子。 以往零三都不会在意这些的,可是他现在的工资要给那个人类留着。 不然到时候任务失败就不好了。 意料之中的,今天的工资比起上个月的要少了许多。 因为人类同事的排挤,所以被扣掉了绩效。 下个月要保持全勤才行。 零三将余额全都转到特定的分类里,等待着过几天送给酒疏。 再送几天礼物就可以正式将余额转给他了。 在解决了叛逃仿生人后,今天剩下来的任务很简单,只是将仿生人残骸送到焚化厂就可以了。 一切人类员工嫌麻烦的工作,仿生人都会一丝不苟地完成。 零三熟门熟路地完成了工作,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 他需要去酒吧盯梢那些反抗军的仿生人了。 零三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他看着酒吧大门热闹的人群,缓步迈了进去。 酒疏最近的演出时间提前了,似乎是为了良好的作息考虑,他将自己的时间调到了傍晚时分。 零三进入的时候,刚好看到酒疏的全息投影出现在舞台上。 台下的观众比起前两天又多了许多,几乎将二楼围得水泄不通。 每个人的口中都发出狂热的呼喊声。 场面比零三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些明星演唱会还要激动人心。 热火朝天的气氛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 独属于人类的欢快气氛里,仿生人只能待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窥伺。 看着酒疏变得越来越受欢迎,这个人类偶像获得了人类认知中的成功,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零三对自己如此说着,漆黑的瞳仁却变得有些暗淡。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与那光鲜亮丽的人类偶像已经渐行渐远。 直到看到那年轻的人类偶像胸前口袋里别着的玫瑰花时,他才怔了怔,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嘴角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上扬弧度。 对一个平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仿生人来说,这样的弧度几乎可以称作是一个开心的笑容。 他很开心酒疏喜欢他送的礼物。 最近酒疏的视频在网上的流传度变得高了许多,还上了网络搜索趋势排行榜。 虽然排名暂时算不上高,但几乎每一个点开视频的人都会将视频看完,有的甚至还会反复看上好几遍。 每个人都会对视频中这个看不清面容的年轻偶像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着迷一般移不开视线。 这就是最近酒吧里的客人越来越多的原因。 酒吧老板高兴得合不拢嘴。 不但同意了酒疏调整演出时间的要求,还将合同调整为了分红更加合理的高级合同,只为了能留住酒疏这个摇钱树。 下城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能够火爆网络的明星了。 现在网络上的明星全都出自名门,再不济也是上城区的正式居民。 如酒疏这样完全没有在上城区有过痕迹的明星实在少见。 毕竟如果真的有着难得一见的歌喉,早就会被星探挖掘走,不会再在肮脏落后的下城区待着了。 现在酒疏这个横空出世的地下偶像,就在这短短的几天爆火时间里,甚至有了一个夸张的,下城区之光的外号。 能看到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上城区居民驾着车匆匆赶来,只为了看到一场地下酒吧里的演出。 对于下城区饱受苦难折磨的民众们来说,确实是很罕见的。 足以令他们与有荣焉,下城区之光的称号实至名归。 于是,怀着某些兴奋的得意感,台下的观众们欢呼声愈发响亮嘈杂。 酒疏坐在高脚椅子上,调整着琴弦,耳边充斥着人们的欢呼声。 原主购买的收音设备太过刺激耳膜,他不由得眉头微皱,调整了下耳麦,让这些声音变小了一些。 指尖轻抚过吉他琴弦,酒疏的目光看向了台下,黑色的眼珠在酒吧灯光中折射着漂亮的彩光。 如同剔透的宝石,让人看得入神。 台下安静了下来。 酒疏则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站在舞台最后,那个自以为不引人注意的惩戒对象。 黑发黑眼的仿生人身材高大,苍白俊美的面孔上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的他。 目光专注到像是在听课的学生,不再黯淡无光。 酒疏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自己特意放在上衣口袋里的玫瑰花会让他很开心。 这就足够了。 随着悠扬的伴奏响起,酒疏开始了今天的演出。 依然是一首简单的情歌。 在上世纪那个浪漫古典的黄金时代,诞生了许多经典歌曲。 大多都是歌颂爱情,崇尚自由的。 在那个科技高速发展,污染未触及人类利益,阶层还没有固化的时代,人类的精气神总是最充沛的。 每一首歌曲都有着黄金时代温柔奢靡的气息。 与当今时代的颓废电子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天这首歌就是其中的一首,歌颂人与仿生人爱情的歌曲。 在这个普遍憎恶仿生人的时代,这样的歌曲有些离经叛道了。 如果换一个人来唱这首歌,只怕立刻就会被台下的嘘声赶下去。 但是台上这个名为酒疏的年轻歌手不同,他的声音温柔细腻,像是轻柔的风抚过脸颊,令人沉醉。httpδ:Ъiqikunēt 甚至没有人提出抗议,只是单纯地欣赏着这首上世纪的经典歌曲。 似乎还能回忆起那些泛黄的画面里,诞生不久的仿生人们被人类亲切友好对待的样子。 还有仿生人们对人类至死不渝的爱意。 只要自己的人类主人死去,仿生人也会毫不犹豫地追随而去。 这便是上世纪人类偏爱仿生人的理由。 无可挑剔的忠诚和爱意。 是曾是被仿生人制造公司视为商品标签的广告词。 现在却已经成为了被人类嘲笑的愚蠢。 即使被人类亲手杀死,也不会反击的愚蠢。 听着酒疏的歌声,台下的零三有些出神。 他看着酒疏敛眉歌唱的容颜,目光在他鲜红的唇畔游离,黑色微卷的短发显得他肤色愈发白皙。 有着他独有的唇红齿白,无比干净的美丽。 酒疏似乎对仿生人没有偏见。 就像之前那个被分尸的仿生人一样,即使已经遍体鳞伤,丑陋到只剩下一颗头颅,酒疏还是会温柔地将他收敛起来。 温柔得令人嫉妒。 如果能被这个年轻的人类偶像在意,成为他所持有的仿生人,应该会很幸福吧。 不用担心被抛弃,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容貌会脱离主流审美。 但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是唱了一首与仿生人有关的歌曲而已,并不代表着身为人类的他就会对仿生人产生爱意。 “……” 而且,爱意与否也与他无关。 毕竟他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仿生人而已,不该有其他任何情愫的。 台上那个受到万众瞩目的人类甚至连他的样子都没见过,也许永远也不会注意到有一个躲在暗处的仿生人如此专注地看着他。 而那面对仿生人时的温柔大概也会随着时间消逝吧。 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与人类不同的编码,又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仿生人手腕上褪色的纹路,零三的眼珠显出几分空洞。 或许就这样远远看着,便足够了。 直到他的使用寿命终结,不再被需要为止。 第 112 章 5.7《虚伪的它们》 歌曲很快结束了。 在歌手休息的间隙里,有粉丝注意到了酒疏上衣口袋里放着的玫瑰花。 今天酒疏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长裤,那朵鲜红的玫瑰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这让不少粉丝都以为酒疏很喜欢玫瑰花。 很快,酒疏投影的舞台附近就摆满了艳丽的玫瑰花,花团锦簇地包围了整个舞台。 那是比零三赠送的鲜花更加娇艳欲滴的高档玫瑰。 是零三这种地位低下的仿生人哪怕花钱都买不来的。 酒疏看起来很开心。 看样子很喜欢那些玫瑰花。 零三看着酒疏嘴角泄露的笑意,有些出神地想着,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站在观众席的阴影里,只能看着那些处在灯光之下的人类在毫无顾忌地向酒疏发出欢呼声。 比起仿生人的克制,人类总是更加直接,更加肆意妄为。 有许多人在尖叫示爱:“我爱你!!” “酒疏啊啊!” 酒吧像是瞬间变成了一个充斥尖叫声的个人演唱会。 而舞台上的人类偶像也弯起了眸子,看向台下的众人。 在灯光下,年轻人类乌黑的发丝和红色的唇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在酒疏歌声的催化下,犹如最强力的兴奋剂,让周遭的人们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在群魔乱舞般的观众席里,零三依然安静地看着酒疏,目不转睛。 零三的表现远没有其他观众那么兴奋。 属于新型号仿生人的情绪稳定机制会在仿生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将情绪稳定下来,以免机体过载烧坏中枢系统。 所以就显得与周遭的人类格格不入。 与他们对酒疏的狂热相比,零三此时更像是一个对酒疏毫无感觉的陌生人。 但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不曾离开酒疏。ъiqiku 就像是要将酒疏的每一个画面都记录下来一样,认真极了。 直到今晚的演出结束,酒疏停下了指尖弹动琴弦的动作,零三才收回目光,看了看时间。 今天的任务是来盯梢反抗军成员。 但是已经临近午夜时分,他还没有找到那些仿生人。 这样的工作效率对一向敬职敬业的零三来说算得上是不务正业。 对此,他只能在心中找了个理由。 是那些仿生人太过狡猾,今天并没有出现。 “再见。” 舞台上,每一根发丝都漂亮得无可挑剔的年轻偶像唇畔噙着笑,弯起的桃花眼令人着迷。 随后就关闭投影,消失在了舞台上。 所有人都怅然若失,情绪也低落下来。 在听了一晚酒疏的歌声之后,猛地失去那些美妙的歌声,难免让人有些不适应。 没有理会周围这些失魂落魄的人类,零三点开手机屏幕,看着自己录下来的歌声,半晌才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舞台上那些随意摆放的玫瑰花,转身离开了酒吧。 相对于刚才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年轻人类,他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黑暗中,暗淡到无人注意他的离去。 公寓楼内,酒疏结束了今天的演出。 拿掉耳边的直播设备,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最近忙着调查这个世界的背景信息,稍微有点累了。 这个世界人类与仿生人的矛盾激化,说到底还是阶层固化的原因,上层与下层的人类几乎成为了两个对立的种族,彼此都有着各自的利益。 仿生人成为了二者间的牺牲品。 上层不断制造仿生人来方便自己的生活,下层的生活则不断被挤压,造成了人类与仿生人的矛盾越来越深。 受财阀影响的政府也坐视不管。 只要不影响上层阶级的利益,就任由矛盾激化。 导致贫民越来越堕落,政府越来越不把贫民当人看。 这样的矛盾源自人类社会根深蒂固的阶级性,十分无解。 因此在原著中,无计可施的仿生人反抗军才会制造出那样一个半成品人工智能妄图颠覆统治,摆脱人类的控制。 但也是失败告终。 作为仿生人,他们的命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惩戒对象的命运如果没有其他力量介入,那么即使不因为女主而死,也会因为使用寿命到期而送去机器人墓场。 算一算,原著中惩戒对象接到邮件时,新型号的仿生人就已经在发售中了。 他在接到邮件后一反常态,抛却过往的理智,冲动地为了一个陌生人类的请求付出一切。 或许也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使用寿命即将走到尽头。 在为了女主努力战斗的过程中,他以为自己终于成为了被人类在意的仿生人,最后却依然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工具。 酒疏指尖轻轻抚摸着花瓶里渐渐枯萎的玫瑰花。 希望这一次他能幸福一点。 【下城区之光!比莲绮更加美妙的歌声!】 手机上,新闻的标题充满了夸张的感叹号。 点开新闻后,里面也都是一些极尽赞美的词汇,全都是用来形容一个出身自下城区的普通偶像。 当下城区地下偶像与美妙歌声这个形容联系在一起时,难免会让人产生遐想,觉得是新闻在暗示什么。 一些有关身体交易的事情。 毕竟地下偶像就是会为了钱财而出卖身体,做出许多突破下线的事情,在这个金钱至上的时代,这样的交易是很正常的事。 总之不会认为是下城区真的出现了一个歌喉媲美当□□星的歌手。 可直到观看者点开新闻中的视频链接,听到那人温柔的歌声,才会真正明白所谓美妙歌声的含义。 那确实是比莲绮更加动听的声音。 是一段几乎能被称作美丽的歌声。 只是听着歌声都是一种享受。 过去不是没有喜欢唱古典乐曲的歌手,但这个歌手的声音却格外不同。 有种不可思议的蛊惑感觉,让任何听到歌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我都快以为自己被下药了,听了一遍又一遍,明明是很老土的歌了,可就是觉得很好听,连原唱都没他唱的好听!】 【他跟莲绮比起来简直了,莲绮那纯属自取其辱。】 【楼上别太拉踩,小心莲绮粉丝顺着味儿过来。】httpδ:Ъiqikunēt 【我以前最喜欢听的就是重金属摇滚了,没想到也会有单曲循环老歌的一天,真的太好听了,我想知道他在哪里,想见他!】 新闻下的评论区密密麻麻许多评论,大多都是在称赞人类偶像的歌声动听。 偶尔也会因为新闻标题中的莲绮而吵闹起来。 莲绮是当今上城区最出名的少女歌手之一。 作为一个正当红的歌星,被用来跟一个下城区偶像做对比,确实算是侮辱。 尤其是莲绮最近新歌发售,热度正是最高的时候,现在出现这样的新闻,确实有蹭热度的嫌疑。 不过这只是一个八卦小报而已,倒也引不来太大的关注。 只是随着网络上酒疏视频的扩散,渐渐地有了不小的热度,或许之后会厚积薄发。 零三看着手机上的新闻,目光从那些对酒疏不断告白的评论间扫过。 半晌才抬起头,看了眼对面大厦上的全息投影。 那是女星莲绮的新歌推广。 年轻的人类女性一头火红长发,表情爽朗地向着大厦下走过的人群打招呼。 莲绮一向是以爽朗不拘小节闻名的,是她最受粉丝欢迎的性格特征。 毕竟身边有着柒二那个喜欢追星的仿生人,即使是不关注娱乐界的零三也有所耳闻。 可她的长相没有酒疏好看,声音也没有酒疏好听。 放大的全息投影只能让人看到她脸上的缺陷。 做过调整的眼睛和嘴巴都很明显。 零三想到这里,又看了眼手机上的监控画面。 监控里正在房间内做运动伸展筋骨的酒疏无一处不完美,完全没有任何人造痕迹。 即使有也没关系,因为他很完美,比那所谓的当红女歌星更加美好。 零三不是谁的粉丝,他只是单纯这么觉得。 将新闻中有关酒疏的新闻片段和视频都保存下来,零三这才收起了手机。 他此时的手中正放着一大捧玫瑰花。 作为仿生人,他确实买不到太高档的花朵,连那些富人区店门都进不去。 但是他尽量挑选了自己认为最新鲜的花朵。 每一朵都很认真地挑选。 垂眸看着手中的鲜花,顿了顿,零三又看向了身旁放着的纸花。 那是他今天下午才制作完成的玫瑰纸花。 虽然下意识觉得酒疏也许会喜欢纸花,但经过了晚上这一遭后,零三还是有些犹豫起来。 与那些人类粉丝赠送的鲜花相比,他亲手制作的纸花显得太过简陋了。 所以零三还是买了一捧鲜花。 他苍白的手指拿起自己制作的纸花。 轻轻转动,花瓣便层层叠叠地散开,柔软轻盈,宛如真花。 他会喜欢吗? 零三沉默着,将纸花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捧真花中。 如果不喜欢,那么至少还有这些真花可以用作弥补。 昏暗的街道上,酒疏正在随意逛街。 下城区虽然没有上城区那么繁华,但在夜晚时分也是会有夜市的。 在房间里待久了,偶尔出来逛一逛是很有必要的。 酒疏走在摊位之间,看着摊贩们售卖自己摊位上的货物,戴着口罩的脸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漆黑的眼珠在街道边冷光灯的反射下闪着碎光。 “找到他了。” 酒疏身后不远处,一个同样戴着口罩的仿生人盯上了他。 手中还拿着一只填满了麻醉剂的针管。 他看着这个名为酒疏的任务目标,抬步缓缓靠近。 对于人类而言,即使是旧型号的仿生人,也有着他们无法对抗的强大力量,这就是他们逐渐被仿生人淘汰的原因。 对仿生人来说,这个毫无防备的人类很好对付,只要一针下去,就会任他摆布。 可就在他快要靠近酒疏的时候,一只苍白的大手死死捂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巨大的力量差异让他连反抗都没能做到,发不出一丝声音,瞬间就被拖入了旁边黑暗的巷子里。 黑发黑眼的人类偶像似乎听到了动静,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冷光灯之下,只有空荡的街道和旁边寂静的小巷。 没有人。 酒疏看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现在该回家休息了。 “唔唔——” 仿生人有些惊恐地挣扎着,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被拽到巷子里。 抬起眼,只看到了身后一双漆黑死寂的眼睛。httpδ:Ъiqikunēt 苍白的皮肤在黑暗中愈发惨白。 是零三! 零三居然跟在这个人类身后! 作为反抗军中的一员,他也是听闻过下城区这个专门猎杀仿生人的同类的。 果然是人类最尖端科技的化身,有着旧型号无可比拟的力量,近距离接触之下更是极端恐怖。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会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类后面,不是该去执行任务吗? 还不知道反抗军计划泄露的仿生人拼命挣扎着。 在清脆的咔擦声响后,他才瞪大了眼睛,软倒在地。 瞳孔中最后映出的是身后高大男人面无表情俯瞰而来的面孔,苍白冷淡。 零三看着这具被摧毁了中枢控制系统的仿生人残骸,认真地用纸巾将手指间的人造血液擦拭干净。 然后才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玫瑰花。 要快点了,不然要赶不及了。 公寓楼内, 酒疏从破旧的电梯门内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房间门外的玫瑰花。 依然是娇艳欲滴的真花。 啪嗒啪嗒—— 人类的脚步声靠近了玫瑰。 零三平静地看着人类的背影,目光从他发丝间露出的雪白耳尖扫过,又收了回来。 他有些不敢去看酒疏收到玫瑰时的表情。 暂时似乎没什么特殊的表现。 酒疏停住脚步,照例拿起了门把手上的玫瑰花。 这次没有放在地上,是一个进步。 第 113 章 5.8《虚伪的它们》(二更) 走廊的角落里,零三看到酒疏雪白的指尖抚摸着花束。 在其中一支玫瑰上停了下来。 是不喜欢吗? 零三收紧了手指。 看到酒疏将那一支玫瑰抽了出来,放在手中细细端详。 零三下意识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紧张。 他的玫瑰没有其他人类送的那样鲜艳美丽,只是下城区最常见的廉价之物。 对于这个粉丝众多的人类偶像而言,极不相配。 零三想到这里,垂下眼眸,眼底雾霭沉沉。 直到看到酒疏嘴角上扬,他才怔了下,放松下来。 酒疏看着手中的纸玫瑰,弯起了眉眼。 这次的礼物总算送对了。 酒疏抬头,看了眼身后的走廊。 破败悠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年久失修的廊灯忽明忽暗。 只有他的房间门前亮着明亮灯光。 而这灯光只有当有人靠近时才会亮起来,很快又会暗下去。 酒疏刚才回来时灯光就是亮的。 显然,送玫瑰的人还没走远。 说不定此时就在走廊边的昏暗角落里看着他。 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堪比恐怖片的场景。 酒疏却只是表情温和地勾起唇角,收起花束,进入了房间。 看着紧闭的房门,躲在暗处的零三松开刚才紧绷的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了手机上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进入房间后,手捧鲜花的年轻人类状似愉快地看着手中那支纸花。 眉眼间的笑意让他变得愈发温柔美丽。 比起舞台上光鲜亮丽,眉眼疏离的人类偶像,现在的他才终于褪去了那些让人无法靠近的距离感。 变得亲切许多。 零三怔怔地看了许久。 他很喜欢这朵纸花。 意识到这一点的零三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心脏跳的越来越快了。 晚上看演出时的压抑情绪似乎瞬间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了一些让人舌尖发甜的滋味。 这一晚,零三在楼道里看了很长时间的监控。 直到酒疏彻底睡去才悄然离开。 反抗军已经开始行动了,他最近要更加小心才行。 所以跟在那人身后也好,看他的监控也好,都是出于保护任务目标的目的而已。 没有其他原因。 走到公寓楼下,零三抬头看了眼酒疏已经熄灭了灯光的房间,良久才终于垂眸走开。 就这样在暗处默默看着他,对零三来说就足够了。 作为一个仿生人,他从来没有太多奢望,也不应该奢望。 次日,酒疏醒的很早。 最近作息调整的很成功。 他起床时的精神好了许多,面色红润,比之前显得更加健康。 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懒散地靠在枕头上,指尖拨弄床头柜花瓶里的纸玫瑰。 比起容易凋零的真花,纸玫瑰的美丽不会随着时间褪色,是永恒不变的。 酒疏敛下眉眼看玫瑰时,面容在高清镜头下不见丝毫瑕疵,美得像雾一般轻薄动人。 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年轻人类,零三看得出神。 在看到酒疏对玫瑰花爱不释手的模样时,更是耳尖微红,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的他正坐在运输车里,执行每天的日常任务。 猎杀仿生人。 “听说你昨天杀了一个反抗军成员?” 旁边的柒二突然出声。 正在看手机的零三手指顿了下,将手机关闭。 遮盖住那些监控画面。 然后才抬头,看了眼柒二。 面对零三黑色的眼珠,柒二勉强保持着笑容。 零三的眼睛一直显得很阴森,直视他人时总会让人有种被怪物盯上的恐怖感。 原本柒二已经习惯。 可是最近加入反抗军后,尤其是经过了昨天烂尾楼里的那场屠杀后,柒二只觉自己对零三的抗拒心理越来越严重了。筆趣庫 连直视着他的眼睛都会让他极度不适。 “嗯。” 零三简单地回答道。 柒二见零三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只好消了声,沉默下来。 警局内分配给仿生人的任务时常都是有差别的。 柒二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零三居然接了一个保护人类的任务。 他一般不是都拒绝这种任务,沉迷猎杀仿生人吗? 柒二不知道他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但是这变化的后果就是反抗军无辜死去了一个同伴,还是之前跟他接头的那一个。 柒二虽然才跟那人相识不久,但知道他是一个很单纯善良的仿生人。 为了追随领袖而逃离了人类的掌控。 但是并未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类。 毕竟他们从始至终的需求都是要让人类正视仿生人的存在。 而那个同伴也只是执行上面的任务,将一个普通人类带到实验室里做简单实验而已。 根本不会伤害到人类。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仿生人们的未来,却没想到会遇到零三这个毫无感情的同类。 断送了性命。 想起前几天见到那人时的画面,他对自己憧憬着未来,想要跟心爱的仿生人女孩一起生活,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现在却都成为了泡影。 “……零三,那个反抗军死之前的表现是什么呢?” 那个可怜的同伴死之前有没有未了的遗憾呢? 柒二抬眼,看着对面的零三。 这个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同伴只是眉头微皱,像是在困惑柒二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只是想要判断一下,那些反抗军有没有什么特别阴谋,哈哈,不是说死之前的表现会暴露很多东西吗?” 柒二故作轻松地解释道。 “没有。” 零三的回答依旧很简洁。 那个仿生人死的很干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为了快点解决掉麻烦,好去酒疏门前放玫瑰花,当时他并未手下留情,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 他将那具残骸留在了原地,等到回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堆被分开的碎块了。 贫民窟的人们见到仿生人时,恨意总是不加掩饰的。 唯一庆幸的是,芯片还在,还有继续被榨干信息的价值。 “……分尸吗?” “哈哈,还真的是意料之中。” 柒二看着零三神色淡薄的面孔,强笑着附和道。 零三没有再说话。 他安静擦拭着手中的枪支,给枪支上膛。 结实的手臂肌肉线条随动作起伏,苍白却隐藏着常人无法匹敌的力量。 他本人就像他手中的枪一样冰冷压抑。 柒二不再看零三,目光躲闪地看向车外的景色。 他已经明白了零三的意思。 对于零三来说,昨晚被杀掉的仿生人就跟他之前杀掉的无数仿生人一样,毫无意义。 只是一个数字编码。 没有任何探究的价值,所以连他临终前的遗言也不会关注。 哪怕亲眼看到死去同类的身体被人类分尸,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柒二其实也跟零三一样,见过无数次仿生人被分尸的画面了。 但是与零三不同,每次替同类收敛尸骨的时候,他都会感到不舒服。 这次,这种不适的感觉到达了顶峰。 毕竟之前都是一些陌生的仿生人而已,现在却是自己认识的同伴。 这一刻,柒二仿佛能与那个在黑暗巷子里孤单死去的同伴感同身受。 感觉到一股蔓延到心脏的冰凉感。 在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仿生人的立锥之地。 人类的压迫,同类的追杀。biqikμnět 仿生人的生存空间在不断被压榨。 柒二真希望自己能像零三一样,成为一台毫无感情的机器。 那样就不会因为同伴的死而感到难过了。 柒二看着零三沉默寡言的模样,敛下了眸中的悲哀。 运输车到达了目的地。 这次是一间废弃的工厂。 到处都是生锈的粗大管道,还在不断排放着污水。 过去这里也曾是一间欣欣向荣的大型工厂,养活了无数员工的家庭,却在廉价仿生人工厂的价格攻势下破产。 连同工厂里的工人一起堕落,沦为下城区一块破旧的地标。 工厂内部错综复杂的管道和厂房通道也就此成为了许多逃犯躲藏的绝佳之处。 “这次的目标……是一对仿生人姐妹。” 柒二看着任务面板上的信息,声音有些低沉。 这对姐妹他同样见过面,是两个年轻的仿生人,刚出生一年。 因为对人类的憧憬而在虐待中失去了各自的一只眼睛,却依然希冀着能够得到人类的爱。 是一对傻乎乎的姐妹。 柒二回忆着与她们见面时的情景,有些走神。 等到零三下车了,他才反应迟缓地跟着下去。 柒二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座工厂。 眸光闪了闪,他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智能腕表。 昨天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同伴,今天决不能再失去了。 要在零三这个新型号的追杀下保护同伴绝非易事。 好在新型号也并非没有缺点。 作为与零三搭档多年的同伴,柒二恰好很了解他的缺陷。 在重火力的压制下,即使是零三也毫无招架之力。 看着零三毫无防备地走入工厂内部,柒二踌躇片刻,还是发送了信息。 他原本并不打算下手太重的。 但是,已经屠杀了那么多同伴,零三或许也该付出些许代价了。 厂房内, 零三正在观察着四周环境。 他的热感应系统告诉他,这座厂房里现在藏着人类和仿生人。 只是现在都躲藏着不出来。 空荡的厂房里,只剩下他一人的脚步声。 零三看着虹膜上显出的导航路线,朝着仿生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边走边想着昨天送给酒疏的玫瑰花。 酒疏很喜欢他亲手做的纸玫瑰,所以他需要做的更多才行。 今晚送上一大捧纸玫瑰的话,也许就能顺利与酒疏交换联系方式。 然后他的账户余额就可以转给酒疏了。 至于余额转走之后,自己的日常生活怎么办,零三暂时不做他想。 其实就像同伴柒二可以不买营养液一样,他也可以。 作为比柒二更加先进的新型号,营养液对他来说并非必需品,即使断了也只是让一些零件的老化速度加快而已。 并不影响整体寿命。 不会像柒二一样,连跑都跑不动了。 零三如此想着,摸了摸口袋里的纸玫瑰。 他早上新做了一支玫瑰。 但还没有完善,现在只是个半成品。 一会儿完成任务后可以趁着工作的间隙继续制作,争取晚上做出五十支玫瑰来。 等到以后熟练了,还可以制作更多。 作为一个仿生人,制作手工艺品对零三来说并非难事。 他可以像机器一样制作的很快,但是为了得到更加完美的玫瑰,他需要不停制作许多次才能得到一支满意的玫瑰。 口袋里的这支就是早上做了二十五次之后唯一的一个合格半成品。 还是不太完美。 需要继续改进手法才行。 “啊啊——!” 就在零三陷入思绪无法自拔时,突然有人类孩童的尖叫声传来。 零三立刻反应过来,迅速冲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到处是破旧报废机器的厂房内,零三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尖叫求救的人类。 他被困在狭窄的管道口,进出不得。 作为一个仿生人,帮助人类是零三印刻在芯片深处的程序。 他上前,准备将这个人类小孩救出来。 轰隆——!!! 工厂外,柒二耳边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爆炸烟云升起的地方,叹了口气。 在原地等了许久,确定今天的任务目标——那一对无辜的姐妹已经离开后,他才装作姗姗来迟的模样,去工厂内寻找零三的踪迹。 作为强大的军用型战斗仿生人,零三大概率不会轻易死掉,但是柒二希望他能受重伤。 至少要短时间内无法行动,那样才不会影响反抗军接下来的计划。 工厂内。 “呜呜——” 人类小孩的哭泣声抽噎着,他推开旁边的碎石,脚下是黏糊糊的人造血液。 殷红色蔓延了附近的大片地面。 小孩看着自己被鲜血弄脏的鞋子,瘪了瘪嘴,厌恶地看了眼附近的仿生人。 那是一个黑发黑眼的高大仿生人,即使单膝跪在地上也比他高上不少。httpδ:Ъiqikunēt 有着符合人类审美的俊美面容,却比正常人类要苍白许多,连嘴唇都是单薄的。 此时额头渗出鲜血,染红了他的面容。 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具尸体一样了无生气。 小孩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砸到了这个身形高大的仿生人身上。 在他看来,刚才的灾难全都是这个仿生人带来的。 他本来要去找妈妈的,可是妈妈不见了,好多人都不见了。 只留下他在工厂里到处寻找无果,还遭遇了这场可怕的爆炸。 就像妈妈常常对他说的那样,全都是仿生人的错! 如果不是这个仿生人,就不会发生刚才的一切。 被石头砸中后,肤色苍白的仿生人睁开眼睛,漆黑瞳仁看向了他。 小孩吓了一跳,连忙踉跄着跑开了。 作为生活在工厂里的人类,他比零三更加熟悉道路。 零三漠然看着人类的背影逐渐远去,一言不发。 他早已习惯了人类对自己的厌恶,所以并不在意人类的冷漠无情。 零三一直是如此对自己说的,似乎真的毫不在意。 收回目光,他看向自己断裂的手臂,鲜血正顺着炸开的血窟窿汩汩流淌。 零三很少会伤得那么重。 他看着自己的伤口,不过片刻就移开了视线。 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痛楚一般,第一个动作便是拿出怀中的手机。 点开屏幕,看着监控里安然无恙的年轻人类,零三紧绷的肌肉才略微放松下来。 监控里,酒疏正在吃早餐。 人类白皙的手指舀出一勺热粥,放到唇边轻轻吹动。 与这座残破不堪的工厂不一样,公寓楼内静谧如初,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看着年轻人类安静美丽的容颜,零三的目光停滞了许久,近乎贪婪地看着屏幕里的人类。 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伸出手。 拿出了怀中的玫瑰花。 即使他遭遇了爆炸,第一反应也是要护住这朵玫瑰。 但显然,他并没有完全护住。 虽然玫瑰的形状依然完好,但从胸前伤口里流淌出来的血液渗透了制服布料,也将这支玫瑰染得猩红。 一种人造血液特有的虚假丑陋的朱红。 咳咳—— 有些怔忪地看着手中的玫瑰,零三不受控制地咳出了胸腔内的淤血。 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溅到了玫瑰上。 将玫瑰染得更红了。 零三微微睁大了眼睛,鲜血顺着眼眶流下,如同眼泪。 他伸出颤抖的指尖试图将那些肮脏的血液擦拭掉。 却只是徒劳。 这是要送给酒疏的玫瑰。 被他弄脏了。 被炸出一处大洞的厂房里,满身鲜血的仿生人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试图擦拭掉玫瑰上的血迹。 却毫无用处。 玫瑰依然丑陋,就像现在遍体鳞伤的他一样。 第 114 章 5.9《虚伪的它们》(三合一) 有修复功能的仿生人当身体破损到一定程度后会进行短暂的休眠以恢复身体机能。 如果恰逢仿生人的情绪处于激动状态,那么机体为了自愈便会深层压制自我意识,延长休眠时间。 直到情绪稳定下来。 滴——虹膜上闪烁着机体情绪过载的警告。 零三低垂着头颅,看着手中的玫瑰花,漆黑眼珠逐渐暗淡,失焦。 只有额头的血液还在不断流淌,顺着眼眶滑落。 高大的身体也单膝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去一般安静。 啪嗒—— 过了不久,便有人缓缓靠近了这片爆炸区域。 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家政仿生人。 刚才那场声势浩大的爆炸声响传遍了整座工厂,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在发现原地只有一个受伤的新型号仿生人之后,一些藏匿在工厂里许久不见外人的仿生人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这个明显很高级的仿生人身上的零件一定是完好无损的。 如果能摘下来,那么就可以替换在自己身上了。 在这座废弃的工厂里躲藏着的,大多都是一些逃犯和叛逃仿生人,他们在这里与世隔绝,很少出去。 人类还能时不时出去寻找食物。 已经被登记在案的旧型号仿生人们为了不被下城区四处遍布的监控发现,就只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时间久了,缺失营养液的滋养后,他们身上的零件开始老化,如同人类一样衰老虚弱。 如果能替换上其他仿生人新的零件,那么就能延长自己的寿命。 渐渐地,隐秘的工厂通道里,到处都是被拆解的仿生人身体碎片。 有的是人类发泄恶意拆开的,有的则来自同伴。https:ЪiqikuΠet 这座工厂早就成为了老旧仿生人们自相残杀的地狱。 厂房内,逐渐靠近的家政仿生人摸了摸自己已经失明的右眼。 仅剩的左眼看向了不远处那个高大仿生人的眼睛。 虽然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珠,但是仍然可以看到他完好无缺的眼睛。 对于这个面容俊美的同类,家政仿生人有些遗憾地看了看他被炸裂的胳膊。 鲜血还在从窟窿里流出来,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胳膊已经不能用了。 家政仿生人其实是有点可怜这个仿生人的。 他刚才看到他是为了保护那个小孩子才会被炸弹炸伤,可是人类总是对仿生人有太多排斥。 即使救下了人类,也未得到一句感谢。 犹豫了一会儿,家政仿生人还是决定给他包扎一下伤口,至少不让他在死前有太多痛苦。 仿生人也是会感受到痛苦的,但人类总是对此视而不见,又或者是喜闻乐见于仿生人的苦难。 在这座人间炼狱般的工厂里,家政仿生人早已看透了人类与仿生人,现在苟延残喘只是出于生存的本能而已。 等到这个仿生人死了后再去拿他的眼睛吧。 家政仿生人如此想着,走到了零三身前。 拿出略显陈旧的绷带,低头就看到了他手中握着的玫瑰花。 精致美丽的玫瑰远处看去像是真花,只有当凑近了看时才会发现这是一朵纸花。 为什么要握着一朵花? 哪怕都晕死过去了,手指却还小心翼翼地握着玫瑰花的花枝。 动作轻到像是在护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家政仿生人一时有些好奇,他伸出手,碰到了玫瑰花瓣。 指尖染上了血一般的红。 砰——!!! 家政仿生人的头颅被重重地碾压到地上,扬起尘土。 家政仿生人惊恐地发出嘶哑的尖叫声,他恐惧地睁大眼睛,瞳孔中映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 刚才还沉寂的面容此时显得格外阴沉。 强大的力量即使受了伤也不曾削弱分毫。 那个本来都奄奄一息的仿生人居然突然活了过来,还恐怖得让人浑身战栗。 “零三,他好像是想帮你的,所以别……” 姗姗来迟的柒二看着眼前的一幕,惊了一下,连忙开口想要阻止零三的下一步动作。 他知道零三对同类的杀戮欲望,哪怕不是任务目标,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只要不是人类,对他来说就是敌人。 可谓残酷到了极点。 零三脚下踩着家政仿生人,在确认手中的玫瑰花还在后,才面无表情的垂眸看向他。 虹膜中闪烁着信息。 【编号8743:旧型号仿生人】 【状态:叛逃】 咔擦—— 家政仿生人的头颅出现了裂缝。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他不断地哀嚎着,祈求能够被放过。 他确实太不谨慎了。 工厂里的其他仿生人都不敢靠近,他还以为是自己捡了个便宜,却没想到这个仿生人是个如此可怕的存在。 “把他交给我吧,零三你赶紧回到车上休息。” 柒二走到旁边,看着这个刚才想要帮零三包扎的家政仿生人。 可他还是说晚了。 零三垂眸看着仿生人,脚下一个用力,家政仿生人没了意识。 柒二表情僵硬地看着零三,对上了零三漆黑的眼珠。 他在扫描自己的虹膜。 柒二意识到了这一点。 瞬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零三此时并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凭借着本能在行动。 这是新型仿生人的自我修复机制。 受伤过度后会陷入短暂的休眠状态,很可能是刚才的家政仿生人刺激到了他,才会将陷入休眠,尚未清醒的零三惊醒。 一旦被此时的他扫描到相关信息,就会毫不犹豫地处决掉面前的任何仿生人。 哪怕是多年的搭档也不例外。 这个可怕的家伙。 哪怕受了伤,意识模糊也满脑子都是杀戮。 片刻后,零三像是终于恢复了意识,收回目光,脚步沉重地朝着工厂外走去。 柒二松了口气。 他走到家政仿生人身边,看到他只是外表受了伤,并未死去。 这是唯一的一件好事了。 其实反抗军行动的时候有意引开了附近的仿生人和人类,并不想伤及无辜的。 谁能想到这些仿生人会自己接近零三。 也不知道是怎么刺激到他了,居然能从强制休眠状态中惊醒。 看着地上的大片人造血液,柒二思索片刻,得不到答案。 而此时的零三正在工厂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目光在自己手上的鲜血和玫瑰上游离,眼神黯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座工厂的占地面积极广,工厂内部全都是各种管道和被挖空的地下通道,纵横交错的钢制栈桥连接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地下空洞。 四周甚至没有栏杆。 偶尔有来自地下通道的风吹拂上来,将栏杆吹动得微微晃动,走在栈桥上的零三脚步也没有丝毫动摇。 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他渺小孤寂的身影在栈桥上行走。 工厂暗处,一直在观察着零三的仿生人们见状,都开始议论纷纷。 “他就是零三?” “看上去确实很强大……” 外表破旧的仿生人们凑在一起,看着管道下方走过的零三,显然都目睹了刚才零三攻击家政仿生人的一幕。 他们不常出去,只偶尔从外界前来劝说他们加入的反抗军口中听闻下城区警局的可怕。 其中就包括这个新型号仿生人。 明明整个社会都在厌恶仿生人,这个新型号的仿生人却依然能成为警员,全是踩着同类的尸骨一步步上去的。 他一头黑色利落的短发,身材高大。 俊朗的轮廓比工厂里最精致的伴侣型仿生人更加符合人类的审美。 同时也有着他们这些仿生人渴求的不被欺辱的力量。 “但是他受伤了,想必一定变得虚弱了不少,如果在这里做掉他,那他身上的零件或许可以让我们变强大……” 只要能变强大,他们就不用再担惊受怕地待在这里了。 说着,为首的仿生人面露兴奋,动作幅度变大,管道内的灰尘随着动作下落。 飘落在了玫瑰花瓣上。 “是啊我们只要——” 砰—— 一声枪响,正在说着自己计划的仿生人便应声倒下。 在同伴们惊恐的目光中,他从管道掉下,重重摔落在地面,鲜血四溅。 还没死透的他浑身染血,瞪大了眼睛。 看到那面容苍白的仿生人冷冷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就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玫瑰。 玫瑰上的血迹在染上了灰尘之后,变得更加丑陋了。 管道内的仿生人们害怕到战栗,软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零三漆黑的瞳仁看向了他们。 明明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却能清晰地将枪口对准他们。 警局特制的枪支威力足以将他们几个一起击杀。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的时候,寂静的工厂内部突然响起了柔和的歌声。 没有歌词,是一首上世纪经典歌曲的哼唱。 曲调婉转,像是有人在耳边轻柔安抚一样。 空灵的歌声在这遍布管道和地底空洞的工厂里显得分外动听。 短暂的平静过后,众人看到那可怕的高大仿生人放下了手中的枪,拿起了腰间挎包里的手机。 目光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直到这首歌哼唱完,原本还恍惚的眼睛才渐渐清醒。 是因为爆炸受损的手机出现了故障,播放了他之前储存的歌曲。 最近每次去酒吧里盯梢反抗军,他都会将酒疏的歌声录制下来。 只是单纯地觉得歌声很好听而已。 没有其他意思。 毕竟是他的保护对象,手机里多一些他的信息也是很正常的吧。 他不经常将歌曲外放出来,今天这样的环境播放出来实属意外。 看了眼管道上的那些仿生人。 零三从他们的虹膜里扫描到了叛逃仿生人的信息,按照惯例是可以进行猎杀的。 但是今天的任务已经失败了,他需要快点回去警局上报。 现在该走了。 倒在地上的仿生人口中满是溢出的鲜血,他也听完了那首歌。 此时的表情有些惘然,似乎回忆起了过去。 他看着那个新型号仿生人收起枪,准备离开。 竟然不顾自己的伤势,下意识脱口而出:“能告诉我那首歌是谁唱的吗?” 通道内,原本还神情呆滞的几个仿生人也沉默下来,目光放在了零三身上。 等待着零三说出歌手的名字。 他们只是觉得那首歌很好听。 比原唱还要动听。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哼唱,却莫名能让人回忆起过去那段时光。 对仿生人们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相对于新诞生不久的新型号,作为旧型号的他们其实都已经有几十岁了。 外表看不出来,内心却早已千疮百孔。 他们曾经听过原唱,记忆里,那时的街头巷尾全是这些人类经典的歌曲,现在却早已被重金属乐曲取代。 曾见证过仿生人最受人类欢迎的黄金时期,每一个人类都渴望能得到一个仿生人管家,甚至仿生人爱侣。 人类与仿生人之间没有隔阂,充满了对彼此的爱意。 可人类的善变是仿生人永远无法预想到的。 他们被抛弃时的哭泣和祈求在记忆中都变得模糊了。 只记得在被送往机器人墓场的路上逃离,东躲西藏。 直至最后被逼迫到这片下城区里破旧肮脏,被人遗忘的角落里。 他们在这阴暗的管道里等待着死亡,却又不甘心死亡,长久的折磨早已使他们忘却了过去的美好记忆。 但现在,他们突然很想要再听一遍那人的歌声。 再次回忆起记忆中那段被人类爱意包裹,如同浸泡在温水中的美好时光。 名为零三的仿生人动作顿了下,却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这里。 他缓步走在钢制栈桥上,脚步声踩在横栏上的声音沉重。 穿着紧身警用制服的背影看上去充满了冷漠。 原地的几人见此,都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我想起以前了,我的小主人曾经跟我说会永远喜欢我……” “是啊,我也想起来了,奶奶说我做的饭菜很香,愿意吃一辈子……” “我曾经也是个酒店的经理,可惜酒店倒闭了哈哈哈!” 管道里,劫后余生的几个仿生人目送着钢制栈桥上的那道人影远去,都开始谈论起了自己的往事。 语气调侃,眼中却带着伤感。 时间相隔太久了,就到他们都要以为自己将这些记忆忘记了,原来并没有。 “真好听啊,刚才的歌。” 真的很想要再听一次。 被击穿了胸口的仿生人忍着痛苦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怅然地说着。 他能看出零三看着手机时眼中的温存,即使再怎么伪装也掩饰不住。 他知道零三为什么拒绝回答他们的问题。 也许是觉得他们这些垃圾一样的仿生人知道了那人的名字会对那个人有损害吧。 但是零三也只是个地位低下,随时会被取代的仿生人而已。 他又能这样下去多久呢。 对人类来说,仿生人的喜爱也是一种负担。 一旦被知晓就会露出嫌恶的表情。 仿生人有点期待看到零三露出绝望表情的样子了。 毕竟都只是个仿生人而已,凭什么他就可以活在阳光下,受到人类的瞩目。 他们却只能待在阴暗的角落里,无人关心。 零三跨过最后一条栈桥,来到了工厂的出口处。 柒二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他等着跟零三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晚才到,但零三似乎并不在意。 径直走向车子,坐进了驾驶位。 柒二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随后也跟着坐上了车。 零三的一只手臂被炸伤,伤口处的血窟窿即使做了简单的包扎也正不断往外淌血。 后背处似乎也有伤口,人造血液将黑色制服浸泡得发皱,只有箍在腰间系带上的枪支还闪烁着寒芒。 面对这样严重的伤势,零三好像丧失了疼痛感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柒二知道,这样的伤势如果是他,早已休克死去了。 虽然他与零三的出厂时间只相差了几个月,却隔着军用设备更新迭代的鸿沟。 零三是备受人类信赖的新机型,他则是旧型号的最后一批次产品。 二者间的差距无法跨越。 零三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智能腕表的任务列表,在上面打了个失败的符号。 代表着任务失败。 相比于人类的失败,仿生人的失败更加不可饶恕。 毕竟,当一台机器的失误率到了不可容忍的地步,就是他被淘汰的时候了。 一路无言,运输车很快驶入了总部区域。 下车后,零三准备去找自己的直属上司汇报情况,柒二却拦住了他。 “零三,别那么死心眼,这次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他们会有重火力武器呢?” “也许我们可以谎报一点内容,那样上面就不会怪罪在我们头上,那些人类同事都是这样做的,你何必要实话实说?” 柒二站在零三身旁,意味深长地说着。 他说的都是实话,许多时候人类警员会徇私枉法,但是他们很少被发现。 因为他们有着仿生人没有的谎言。 零三没有回答,他看了柒二一眼,像是才认识他一样。 然后就避开他,进入了总部大楼。 柒二叹了口气,他确实是好心。 不光是为了延缓反抗军的实力被发现,也是为了零三的未来考虑。 虽然零三的弱点是他说出去的,但是这样毫无防备地受了重伤对一个仿生人来说也是无法被原谅的失误了。 身为新机型,他不该躲不开的。 上司一定会这样想。 柒二太了解他们的上司了。 虽然明面上看很欢迎他们这些仿生人,但实际上只是为了警局的工作效率而已。 如果没有了高效率,他们就是一堆随时会被淘汰的垃圾。 看着零三渐行渐远的背影,柒二开始觉得零三有些可怜了。 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他的想法总是简单过头,不愿意撒谎,不愿意变得市侩。 将自己的未来完全寄托在人类可能会有的善良上,丝毫没有预想到自己最终会有的可悲结局。 “你是说上次那些警用设备又出现了?” 警局办公室内,局长眉头紧皱。 他昨天就已经接到了零三的汇报。 说是在执行任务时遇到了一个拿着□□的仿生人。 还没调查清楚,今天居然就出现了更加严重的枪械泄露。 还导致零三受了重伤。 “是。” 零三漠然应是。 他在工厂内时,亲眼看到了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几十个陌生仿生人。 他们全都戴着面具,手中还持有着军方专用的重火力武器。 在强大的火力压制下,他还要护住身边不算配合的人类孩童,因此才会受伤。 不然一般情况下,以他的敏捷程度是完全可以避开的。 不过对零三来说,失误就是失误,他不会做更多的辩解。 零三将从自己记忆中提取出的视频信息u盘递给了局长。 局长看着其中展示出的重火力武器,脸色微变。 不过随即就缓和下来,对零三摆了摆手。 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应该是仿生人窥探的了。 对此,零三早已习惯。 他走出了办公室,听到办公室内的局长开始打电话。 声音压得很低:“喂,是张董事吗?你还记得之前那批设备吗……” “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只是一些贫民窟里的黑户而已,死了也不要紧……” “怪只怪天堂科技公司那群人迟迟不宣布破产,听说最近还开始研究新品了……” 天堂科技公司,是曾经国内最兴盛的仿生人制造公司。 近几年随着旧批次型号仿生人被政府陆续召回销毁,生意也一落千丈,被新的制造公司取代。 两者间的商业大战在政府有意无意的介入下,短时间内便落幕了。 零三垂眸,安静地站在走廊里,半晌才离开。 这些涉及上层阴谋利益纠纷的事情与仿生人无关。 作为一个地位极低的仿生人,他也掺和不进去。 他只是想着刚才局长桌边文件上的一行字。 警用仿生人新品调研。 他的下一代同类型产品似乎就快降生了。 尤其是在看到他身上的伤势之后,局长时不时就会看一眼那份文件。 毕竟新型号总是比旧型号稳定可靠。 他的重伤更加说明了更新换代的必要性。 不过他被人类淘汰是早就可以预想到的事情。 不需要在意。 他早该做好准备的,准备好迎接仿生人的宿命。 零三看着自己手指上残余的血痕,良久才擦拭干净。 拿出手机,他看着屏幕出神。 监控里,酒疏安静地坐在电脑桌前查找着什么。 难得的几缕阳光洒落在地板上,虽然照不亮整间房间,但也让房间多了丝明媚。 花瓶里的玫瑰就放在他桌边。 鲜艳美丽。 与被他鲜血染红的丑陋玫瑰完全不一样。 今晚就是酒疏的应援会了。 很快他就会像其他人类偶像一样,对那些狂热的粉丝们做出亲密的举动了。 零三沉默下来,收起手机。 他走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去往附近的医务室。 身旁路过的人类同事看到了他身上的血迹,无一不露出厌恶的表情。 仿生人的血液在人类眼中就是肮脏的存在。 酒疏也会这么觉得吧。 零三在盥洗室里冲洗着手上的血迹,直到苍白的手指看不出一丝血色为止。 需要把手洗的干净一些,才能继续制作纸玫瑰。 之前的已经被弄脏了,从现在开始要更加认真才行。 看着自己重新变得干净的手掌,零三漆黑的眸子里才算多了一些生气。 只要酒疏不知道为他制作玫瑰的是一个肮脏的仿生人,那么他收到玫瑰时的笑容就会一直那么美丽。 啪嗒啪嗒——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酒疏指尖敲击键盘的轻快声音。 在监控看不到的地方,屏幕上闪过了大量的数据流。 一串串映在他的眼底,又在片刻后消失。 最终,酒疏在进入了一家公司的隐秘文件库后停下了。 指尖轻轻摩擦唇畔。 酒疏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资料,眉梢微挑。 这家名为失乐园的公司就是背后资助反抗军的财阀集团。 虽然在原著后期作为反抗军领袖的男主科里与其彻底翻脸,但至少现在,他们是在这个集团的帮助下在不断进行恐怖组织活动。 不然光靠那些被社会排斥在外的仿生人,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起那么强大的武装力量,还能不断从政府方面获取最新消息,抢劫各个科技公司最先进的设备。 不过看来男主科里早就在提防失乐园公司的上层了。 这家公司的数据库里没有任何原著中那个半成品人工智能的痕迹。 其实酒疏对这个人工智能还是挺感兴趣的,那会让他想起家乡。 在他遥远的故乡,曾经辅助全体人类生活的就是一个堪称奇迹的人工智能主脑。ъiqiku 酒疏很想知道这个人工智能与主脑相差多少。 不过男主应该是对这个世界的科技戒心很高,估计是在完全断绝网络的地方进行的研究。 这样物理断网的情况下,即使是他也无法轻易找到他们。 不过随着剧情的进展,人工智能总会出现的。 酒疏倒也不急。 他现在除了每天唱歌,实现原主的梦想之外,就是忙着将失乐园的敌对公司天堂科技买下来。 目前已经成为敌对公司的幕后大股东之一了。 说到底,在这个阶层固化的世界里,财阀们才是真正掌控着世界的角色。 要改变惩戒对象的命运,还要从这方面下手才更加稳妥。 这个敌对公司天堂科技同时也是目前正在被销毁的旧型号仿生人们的母公司。 原本是行业顶尖的仿生人制作公司,可随着失乐园的异军突起,政府也偏向于失乐园集团。 天堂科技便日渐衰落。 最终,在这场名为保护人类,销毁旧型号仿生人的行动中,被迫向无数消费者赔偿了天价资金的天堂科技彻底一蹶不振。 原本已经濒临破产边缘,在经过了他这段时间的一番整理之后,已经初步好转。 酒疏对其期望不高,只是想要让失乐园公司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至少不能总是为反抗军提供武器,激化人类与旧型号仿生人间的矛盾了。 想起昨天看到的零三递交给总部的任务报告,以及其中提及的仿生人手中不该有的武器,酒疏敛下了眸中的思索。 反抗军的手伸得太长了,总是幻想着拯救所有仿生人,却更像是在满足一己私欲。 想要成为仿生人们的救世主,想要得到人类社会的平等相待。 单凭这些还远远不够。 无论是原著还是现在,仿生人们都陷入了死结之中,怎么也走不出来。 说起来,现在男主和女主应该已经认识了吧。 他们之间倒是罕见地一见钟情。 女主莲绮身为一个当红女星,丝毫不介意男主科里仿生人的身份,与其相爱。 说出去自然算得上一段佳话,但是他们不该在原著中将其他仿生人当做工具。 “……” 闲来无事,酒疏托着腮,点开女主的资料,细细看了起来。 而就在他观察的时候,系统又开始在耳边发出嘈杂声响。 声音阴沉抑郁。 【酒疏,我发现你可真是个虚伪的人啊。】 【既然自诩要拯救祂,那为什么不一见面就对他表白呢?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害怕他不会再爱你对不对?】 系统经过这几个世界的观察,已经发现了酒疏的端倪。 他似乎一直都不把它的威胁放在心中,一味的说着即使祂下个世界不再爱他也没关系,反正他的本意就不是为了与祂相爱。 【可是我看你每次看着祂为你着迷的样子都很开心不是吗?】 【真是个心理病态的家伙,与其说是爱祂,倒不如说是在享受着被祂所爱的感觉吧。】 【所以只有当他向你告白时,你才会回应他。】 【一旦被拒绝,你就会立刻离开祂!】 系统觉得,酒疏或许早在最初被他关在亚空间里打磨性子,孤寂无数时光的时候就疯了。 只是他将自己掩饰的很好,一副很正常的样子,实则已经疯了。 跟祂这个疯子某种程度上还挺相配的。 但他们也逍遥不了多久了,等到祂发疯的时候,就是一切毁灭的时候。 未来的某一天,祂一定会疯的,肯定会发疯的! 祂不可能不发疯的! 系统神经质地在心中喃喃自语。 像是只有用这样无用的诅咒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听着系统的话,酒疏挪动鼠标的动作一顿。 不置可否地弯起眉眼,轻笑出声。 系统看来已经被憋疯了。 胡言乱语的劲头倒是挺大的。 随手将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系统禁言,酒疏看着屏幕,半晌才敛下眉眼。 表情淡淡的,屏幕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片无瑕疵的冷白。 不过有一点说的很对。 他确实很喜欢祂为自己着迷的样子。 很可爱不是吗。 第七都市 上城区 某经纪公司大厦内,时下最当红的少女偶像歌手莲绮正在为晚上的新歌推广做准备。 “莲绮姐,你看,又有好多小明星来蹭您的热度,这次连下城区的都来了!” 助理小姑娘谄媚地帮莲绮披上外套,边说边拿出手机给莲绮看。 她知道莲绮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私下里还挺在乎形象的,尤其喜欢看到自己的正面报道。 所以她常常会拿一些娱乐新闻来讨莲绮的欢心。 莲绮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酒疏二字映入眼帘,摆摆手就不再看了。 她今晚节目之后要准备去见男友,现在没空去看这些八卦小报。 不过是一些下城区居民们无所不用其极的小手段罢了,以她现在的地位根本没必要在意。 助理见状只好悻悻然地收起了手机。 与繁华的上城区相比,下城区就像是这座城市的垃圾场。 里面居住的人们也只是被时代抛弃的尘埃,确实不值一提。 而此时的下城区。 魅色酒吧外, 零三有些犹豫地停在了酒吧的后门处,不敢入内。 他现在这副样子,太丑陋了。 还未修复完成的额头缺失了小半块皮肤,只能用兜帽勉强遮掩。 手臂处新长出来的手掌上也有着与原本肤色不太均衡的色调,需要经过进一步修复才能恢复原状。 看着手中那张微微发皱的应援券,零三沉默地抿了抿唇。 玫瑰可以不用见面就放在门外,可是如果要用应援券的话,就势必要跟酒疏见面。 零三苍白的面孔低垂着,看不清楚情绪。 恰好有一些要来酒吧上班的人类偶像从后门进入,零三听到了动静,将自己躲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最近酒疏很火嘛,太突然了吧,那家伙可是才刚来不到两个月啊!” 昏暗无光的巷子里,浓妆艳抹的女人拿着女士烟,吐出口中的烟气,满脸不解。 她最近忙着私事,没空来表演,谁知最近一过来就发现自己的粉丝少了许多,一问才知道全都跑到一个名叫酒疏的同行那里了。httpδ:Ъiqikunēt “谁说不是呢,确实很火,不过也确实唱的很好听啊!”另一个成年女性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粉色发套,眼神有些迷蒙。 昨天她偷偷去听了酒疏的演出。 原本还对他满是恶意的,可确实被那歌声折服了。 “他好像长得也不错,要是能跟他睡一觉就好了,在床上一定叫的很好听,那声音肯定带劲!” 在粉丝们眼中纯真可爱的少女偶像们此时面露促狭,谈论起床上的事情来毫不羞涩。 “我也是看了他的表演,那双腿可真匀称,昨天弯腰的时候我还看见他的腰了,好白好嫩!要不是只是全息投影,我都想上手摸摸了!” “我倒觉得他的眼睛最好看,要是能跟他上床,一定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要是眼睛周围再变红一点就更好了哈哈……” 零三听着这些污言秽语,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他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对一个如此干净的人类产生这些念头。 “不过都是妄想罢了,那种人肯定要跟最有钱的了,今天就是他应援会,我打赌他会对自己看上的粉丝目送秋波哈哈哈……” 少女偶像们戏谑着,年轻的打扮却遮掩不住眼中的沧桑感。 在后门微弱的灯光下显出下城区独有的压抑气氛。 对于她们这种没有未来可言的地下偶像,与粉丝们暧昧是生存的必须。 哪怕在外人眼中这种行为很下作,也必须那么做。 “也不一定啊,我就很矜持,我只会在跟人握手的时候挠挠他的手心,有意无意地蹭一蹭他的手指,这种暗示意味更让人着迷。” “……他也不一定会做这种事吧,毕竟他不是一直不肯亲自来吗?” 另一个女声叹息道。 虽然这对地下偶像来说是常态,但如果是那个声音干净的酒疏的话,想到他会变得跟她们这些饱经风霜的女人一样,被迫堕落。 便让人不由得有些压抑。 “……没办法啊,今晚他就要亲自来了,不然可就违约了。” 沉默片刻,原本还激烈的讨论声渐渐变得消沉下来。 少女偶像们的声音渐渐远去。 暗处的零三看着几人消失在后门里,将自己放在枪套上的手收了回去。 他不可能会对人类产生恶意的。 刚才一定是伤势还没好透产生的错乱。 但是虽然这么想着,零三在之后却显得有些许心不在焉。 真的会吗? 酒疏会对其他人产生好感,甚至暗示他人。 零三的眼神显出几分空洞。 无论酒疏想做什么,他都无从置喙。 即使真的想要那么做也与他无关。 只是个仿生人而已。 与那个光彩夺目的人类相比,他太过渺小了。 将这些冗杂的思绪全都压下去,零三准备离开了。 下一秒却突然听到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有些熟悉。 零三脚步停住,看到后门巷子的拐角处,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类走了过来。 肤色白皙,眼珠乌黑。 昏暗的巷子里,只有他的身影白得仿佛在发光。 他一头黑发微微散乱,似乎来的匆忙,撞见零三高大的身影后更是愣了一下。 不过随即就露出了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笑容。 他在对零三微笑示好。 这是酒疏第一次面对面地对他露出笑容。 零三兜帽下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眸,维持着平常的沉默寡言。 这个性格温顺的人类遇到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会这样做的。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心脏不需要跳的那么快。 这样想着,零三将自己印有编码的手臂藏到了身后。 他知道,没人会喜欢仿生人,如果被酒疏知道自己在对着一个仿生人微笑。 一定会感到恶心的。 “你的东西掉了。” 零三刚准备一言不发地离开巷子,身后却传来了人类关切的声音。 手中拿着的正是零三一直放在怀中的纸玫瑰。 那支染上了鲜血的玫瑰。 虽然丑陋,却不知为何不想丢弃。 “很漂亮的玫瑰花,别弄丢了。” 人类伸出白皙的手掌,将玫瑰递给了他。 这一刻,在巷子外的霓虹灯光之下,他的笑颜比玫瑰更加昳丽。 “……” 零三怔了许久,才觉察出自己的失态。 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酒疏:“谢谢。” 说着,他伸出手,接过了玫瑰。 这朵丑陋的玫瑰不能给酒疏。 可就在即将收回手的时候,零三突然感觉到人类的手指若有若无抚过他掌心。 像极了刚才那些口无遮拦的少女偶像们所说的暧昧暗示。 “!” 第 115 章 5.10《虚伪的它们》 酒吧后门阴暗的巷子里, 零三高大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不知道刚才那片刻的接触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误会。 “你好像受伤了。” 酒疏好像没有察觉到零三的僵硬一样,他敛眉看着零三拿着玫瑰的手掌上那块与周围颜色不同的皮肤。 以新型号仿生人的修复能力都只能恢复到这种程度,足以见得当初受伤时的伤势有多严重。 “……” 零三下意识蜷缩起手指,用衣袖遮盖住了那些丑陋的痕迹。 他不想让这个年轻人类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 酒疏见状,拿出了口袋里的一块创口贴。 虽然很小,但是一份心意。 “或许能让伤好的快一些。” 酒疏弯起眉眼,笑容温柔。 零三看着人类朝自己伸来的白皙手指,停顿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将创口贴接了过来。 与他苍白的大手相比,面前人类的手掌太过柔软细腻,仿佛一碰就会融化,以至于接过创口贴时的力度都放的极轻。 “那么再见了。” 酒疏仰着头,看着身材高大的惩戒对象,笑着摆了摆手。 虽然这具身体有近一米八的身高,但比起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来说,还是太矮了。 矮到他站在对方面前只能看到对方的肌肉隆起的胸膛。 必须要抬着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庞。 皮肤苍白,只有一双眼睛漆黑深邃。 即使面无表情,也能看出眉宇间的紧张。 “再见。” 零三的声音磁性,语气却平淡,没有什么情绪。 好像对酒疏丝毫不感冒,只是礼貌性的道别一样。 如果是常人,或许会对这样的冷遇感到不满。 酒疏却只是笑了下,转身走入了酒吧后门。 看着酒疏消失在门后的身影,零三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然后才垂眸看向手中的创口贴。 是下城区居民经常使用的医用创口贴,止血效果非常好。 但对仿生人来说毫无用处。 零三知道酒疏没有认出自己的仿生人身份。 这让零三松了口气。 这是酒疏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零三的眼底多了些许柔软的情愫。 他将创口贴放到了胸口前的口袋里,与玫瑰花放到一起。 夜色逐渐深了。 今晚的应援会时间即将到来。 零三还是进入了酒吧。 酒吧内早已人满为患。 尤其是酒疏所在的二楼,狂热的粉丝们挤得满头大汗,却还是神情兴奋,等待着酒疏的登场。 今天是酒疏第一次来到酒吧现场。 凡是得到消息的粉丝,全都欣喜若狂,渴望着能见酒疏一面。 零三高大的身形和超越人类的力量让他能够在二楼获得一小块区域站着。 在众人嘈杂的声音中,他被连衣兜帽遮掩着的面孔也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应援会开始之前,人类偶像总是会先唱几首歌暖暖场子,这次也不例外。 很快就有一道身影从化妆间里走了出来。 是酒疏。 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遮盖下半张脸的口罩,露出了平常被马赛克挡住的眼睛。 漂亮的桃花眼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令人迷恋。 台下的众人欢呼声几乎震天。 酒疏眉眼弯弯的,盈满了笑意。 坐在高脚椅子上唱起了歌。 这个年岁不大的人类身材确实如之前那几个少女偶像所说的那样,纤细高挑,带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青涩。 无论是露出袖口的小臂,还是领口处的锁骨,全都白的晃人眼。 哪怕在刚才昏暗的巷子里,也显得洁白无瑕。 高挑的身材更是可以被完全拥抱入怀中的恰到好处。 零三看着酒疏在灯光下的身影,良久都不曾移开视线。 随着酒疏的歌声响起,现场的气氛愈发激烈了。https:ЪiqikuΠet 粉丝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放眼望去,几乎每个人都在尖叫。 “酒疏!酒疏!” “天哪你来了!你来了!我终于看到你了!” “我爱你酒疏!” “啊啊!!” 这种情况在下城区很少见。 因为大多数情况下,下城区的居民都麻木冷漠。 对地下偶像的追逐欲望并没有那么强烈,并不会轻易发出尖叫声。 他们认为这样很丢人。 在他们眼中,所谓的地下偶像不过是换了个名头的性工作者。 并不会像上城区的居民那样,对所谓的明星偶像无比痴迷,痴迷到可以为其散尽家财。 但无论过去对地下偶像有多鄙夷,他们现在都已经彻底沦陷。 只能用尖叫声来展示心中对于酒疏的喜爱。 场面之疯魔偶尔会让人产生错乱感,觉得他们如同中了某种蛊惑,狂热到像是被更换了灵魂。 零三其实一直觉得酒疏的歌声是有魔力的。 一种无与伦比的魔性,会让任何听过他唱歌的人沉迷其中,比任何药物都要让人上瘾。 上瘾到无法戒断。 而即使意识到了这一点,众人也依然甘之如饴。 零三在这群群魔乱舞的人群中看到了柒二的身影。 他就像以前追逐少女偶像一样,满脸亢奋地尖叫着呼喊酒疏的名字。 这种行为原本在下城区显得很丢脸,在如今的观众席内却显得寻常。 因为他身边的每一个都显露着对酒疏的迷恋。 每一个人都爱着台上这个地下偶像。 爱到无法自拔。 而对于这样一个被众人爱着的人类偶像来说,身处社会底层的仿生人的爱意显得有几分荒唐可笑。 “……” 站在舞台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零三垂下眸子,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胸前口袋里的创口贴。 那是酒疏的礼物。 其他人都没有的礼物。 这就足够了。 应援会之前的暖场很快就结束了。 应援会将在随后进行。 但是由于之前酒疏还不火的时候,酒吧老板将应援券送出去了一大堆,而酒疏并不喜欢见太多人。 所以这次的应援会只会随机抽取一部分观众,并不按照应援券来判断资格。 “所以我们决定抽签!” 工作人员满面笑容地说着。 这让现场拿着应援券的观众多少有些失落。 不过由于现场没有应援券的人还是多数,所以众人还是按照顺序抽起了签。 零三看着手机上显示出的中奖标志,怔了怔,收起了手中的应援券。 即使已经没用了,但是对于零三来说,这仍然是具有收藏价值的珍贵物品。 柒二似乎并没有被抽中,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同伴零三也在现场。 现场还有许多仿生人,零三并不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 酒疏的歌声无论对人类还是仿生人都是无差别攻击,甚至对仿生人更具吸引力,因此也有不少仿生人粉丝。 他们中也有不少被抽中的,这让他们都兴奋不已。 哪怕是在百无禁忌的地下酒吧里,仿生人也是最低等的那一类人,抽签不被暗箱操作便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应援会的场所在二楼后侧的大厅里。 那是人类偶像用来开应援会的常用场地。 据说里面有很多间房间,甚至可以用来跟偶像一起休息。 当然,一般是那种肌肤相贴的休息意味。 不过酒疏大概是不会使用这些房间的。 零三目光扫过大厅后的那些房间,否认了这个让他心中压抑的念头。 酒疏不会那样做的。 “……” 零三如此想着,低垂着头颅,看不清神色。 现在是应援会开始前的等候期间。 即使只挑选了一部分,应援会的参加人数也太多了,零三前方排了很长的一串人。 全都是兴奋的手舞足蹈的粉丝们,有男有女,有人类也有仿生人。 零三在等候的空隙里点开了手机。 此时的监控里已经没有了酒疏的身影。 这其实让零三有些不适应。 他习惯了在手机中时刻能看到酒疏的感觉。 但他也清楚,这样的习惯并不好。 人类总要有自己的隐私的。 如果被酒疏知道自己曾经如此窥伺过他,一定会作呕。 虽然他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而已。 零三关闭了监控画面,点开了手机中的其他软件。 那是他以前从未使用过的社交软件。筆趣庫 这段时间,他关注了许多娱乐博主。 为的就是能够时刻都能看到酒疏的消息。 虽然酒疏只是一个地下城区的地下偶像而已,但随着名气的日渐增长,现在不光是在下城区的线下。 在网络上也有了许多粉丝。 他们疯狂的迷恋着这个声名鹊起的地下偶像。 各种高清拍摄的演出图片都会不时放到社交平台上。 包括有关事务所对于酒疏的安排的信息,偶尔也会出现。 对于不曾了解过这些东西的零三来说,这些账号都是他一点点摸索来的。 他喜欢看到手机里充斥着那个人类的消息。 毕竟是他的保护对象,手机里多一些他的信息也是很正常的吧。 点开最近新关注的一个账号。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有关酒疏行程的信息。 据说酒疏已经成功引起了上城区许多星探的注意。 他们与下城区的事务所合作,准备将酒疏送上电视台演出。 首先进行的就是一个访谈类节目。Ъiqikunět 虽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节目,但对于下城区这些见不得光的地下偶像来说,已经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了。 点开博文里的图片,零三看着这张拍摄于昨晚的照片。 在酒吧的霓虹灯光下,全息投影的光彩丝毫没有被遮掩。 能清晰看到人类修长的手指轻挑着琴弦,指尖圆润。 酒疏的粉丝们总是有着能准确捕捉到他魅力的能力。 每一处不起眼的细节都能在照片中展示出来,抓人眼球。 虽然零三觉得其实还是比不上酒疏现实中的样子,但看着这些照片,零三还是点了保存键。 能够上电视台公开演出,是许多地下偶像的梦想。 在下城区,很多人类偶像其实不都是生活所迫才当偶像的,很多也是被上城区的娱乐公司淘汰之后才会来下城区的事务所碰运气。 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从地下偶像一步步往上爬,成为真正光彩夺目的正统偶像。 可是阶层之间的鸿沟不可能被轻易跨越,很少有地下偶像能转职成为真正的偶像。 零三看着图片中酒疏弧度优美的唇瓣,眼底变得温和了许多。 他觉得酒疏一定可以成为真正的偶像。 然后离开这座堕落的下城区,去往真正属于人类的大都市上城区。 在那里酒疏一定能过的很好。 不用被反抗军盯上,也不用被像他这样卑劣的仿生人窥伺。 远离下城区的污秽和困扰,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 零三兜帽下的面孔被阴影遮盖着,他看着手机屏幕,半晌才将手机收起来。 现在还在排队,大厅的另一端,另一个粉丝应援会却已经开始了。 那是甜心少女团体中的一个。 带着粉色发套的女人故作可爱地眨着眼,朝每一个走到桌子前的粉丝微笑。 手里拿着应援券的每一个人都能够亲密地靠近她,将她抱在怀中拍照。 同时也会将另一只手里的现金塞到女人的衣服缝隙里。 这就是这座酒吧里地下偶像的常态。 零三看到排队的人群中也有不少人看到了甜心少女的应援场景,全都面露红晕,显然想象到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零三沉默地看着他们,直到工作人员开始有序引导人入场,他才收回了目光。 大厅的另一头,酒疏已经坐到桌子后等待了。 他有些懒洋洋地靠在桌子旁,手中拿着一支签字笔转动。 即使戴着口罩,也依然美得让人无法忘怀。 “酒疏!我非常喜欢你!” 第一个到达的粉丝伸出了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酒疏。 却被旁边的保安拦了下来。 示意只允许签字,不包括任何亲密接触。 许多粉丝脸上都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只有零三松开了身侧紧紧蜷缩的手指。 酒疏很讨厌与人肢体接触。 零三意识到了这一点。 看着酒疏笑得眉眼弯弯,为每一个粉丝签名的样子,却突然想起了在酒吧后门处的短暂接触。 应该是他误会了。 只是想要将东西归还给他,所以无意间碰到了掌心。 零三将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压了下去。 可等到队伍逐渐走到最后,站在酒疏面前时,他的心跳又开始控制不住了。 “要签在哪里呢?” 人类偶像的声音温软动人。 零三愣了下,半晌才拿出了一张裁剪好的纸张。 那本来是要用来折纸花的。 零三不知道酒疏会不会认出这张纸的质地。 “好了,签好了。” 显然酒疏没有。 但是这次,他指尖划过零三掌心的动作变得更加明显了。 零三大脑一片空白。 肯定是他多想了。 “对了,你好像受伤了,需要去后面的房间休息一下吗?” 正当零三不断在心中说着自己想多了的时候,人类偶像笑着补充道。 后面的房间。 那些偶像们用来跟粉丝近距离接触的房间。 “!!!” 第 116 章 5.11《虚伪的它们》 看着酒疏黑色短发下微微弯起的漂亮眼睛,零三的瞳孔缓缓扩大。biqikμnět 面对这样近乎明示的邀请,一时竟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回应才是正常的。 他张嘴了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耳边更是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零三刚才看到酒吧里的其他偶像进入了那些房间。 每一个都是单独的小房间,里面的动静在这嘈杂的酒吧里完全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在零三敏锐的听力中却是一清二楚。 无论是偶像们对粉丝甜腻的笑声,还是粉丝亲吻偶像,拥抱彼此时发出的声响,全都回荡在耳边。 酒疏知不知道里面的房间里正在发生那些事情呢? 零三看着酒疏干净的眼睛,一时有些茫然。 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误会。 “一定很疼吧,去休息一下应该会好一些。” 人类偶像有些同情地看着零三露出衣袖的手臂。 那里的皮肤还未修复完全,能隐约看到皮肤之下的血红肌理。 对于人类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严重的皮肤损伤。 但对仿生人来说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 酒疏一定是以为他是人类,所以对他的伤势感到同情。 让他去休息大概也是出于同情。 果然是他想多了。 零三看着手中的签名,手指微微收紧。 半晌才抬起眼,想要婉拒离开。 作为一个暗中保护人类的仿生人,参加任务目标的应援会已经是逾越之举了。 他现在该走了。 可看着酒疏温柔的眼眸,零三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温柔,是零三从未从人类那里得到过的情绪。 所以他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这种来自人类的温柔。 “嗯。” 零三同意了酒疏的邀请。 只是一个地下偶像对粉丝最寻常不过的关心。 答应了应该也没什么。 并不是其他房间里那些亲密黏腻的接触。 只有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休息片刻而已。 “那就好,我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过去,请稍等一下哦。” 人类偶像笑着,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还握着刚才给他签名的黑色签字笔。 微微转动,似乎很开心零三能够同意。 桃花眼在灯光下潋滟着暧昧的水光。 像极了刚才那几个少女偶像朝着出手阔绰的粉丝头头媚眼如丝,吐气如兰的模样。 “!” 零三的心脏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直到坐到了房间里,零三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大厅外的应援会还在继续,但人数已经少了许多。 多数滞留在现场的粉丝即使再不情愿离开,也都已经被工作人员引领着离开了场地。 免得堵塞通道,影响酒吧生意。 刚才他身后也只剩下了寥寥二十几人,很快就能签完名。 酒疏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一会儿他们就会跟其他房间里的人一样单独相处在一起。 意识到这一点后,零三的身体突然就变得僵硬起来。 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 作为一个任务完成率极高,近乎全能的仿生人,他很少有这样无措的时候。 零三抬眼看向这间房间。 魅色酒吧作为下城区数一数二的酒吧,空间很是宽敞。 房间的装潢也很精致。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了让气氛变得暧昧起来,房间的灯光很暗。 尤其是床头柜暖色调的灯光,将床榻显得愈发柔软,让人瞬间就会联想到一些肢体接触的亲密画面。 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个电子菜单。 零三下意识点开菜单,看到上面写着几行字体加粗的文字。 【一档收费:握手。 二档收费:拥抱。 三档收费:亲吻。 四档收费:手jiao 五档收费:口jiao 六档收费:……】 在这几行加粗文字下,甚至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写明了附加收费的内容。 一些有关人类各种各样癖好的内容收费就连零三都是第一次见到。 啪嗒—— 零三将菜单关闭,瞳孔微颤,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僵硬地将菜单放回了原位。 他在心中重复,这一定是酒吧方面自作主张的产物。 但脑海中却已经浮现出了那个年轻人类眼眸带着笑,靠近自己的模样。 酒疏叫自己等在房间里的意思,就是这个吗? 作为地下偶像,这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零三只是无法想象酒疏雪白美丽的脸庞上会露出如同其他人类一样,被欲望染红,沉沦堕落的表情。筆趣庫 那样的酒疏……一定很美。 零三坐在床边,手指猛地收紧,垂眸不敢再看床头柜上的东西。 眼神有些失焦,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耳尖泛起了肉眼可见的红。 作为拥有情绪控制系统的仿生人,这种情绪表达显然已经到达了阈值。 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情绪。 只是脸上依然带着肉眼可见的紧张情绪。 仿生人与人类,是可以进行亲密接触的。 因为从最开始,人类对仿生人的定位就是方便人类的生活,让人类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所以有了仿生人伴侣的存在。 虽然零三是个军用战斗型的仿生人,但一些基本功能还是有的。 科技发展到现在,除了在人类眼中仿生人依然是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仿生人从外表到内在的各个方面其实都跟人类差不多。 虽然目前还没有听闻有仿生人与人类的孩子降生。 但在近几年敌视仿生人的热潮中,性爱仿生人依然是很受欢迎的一类商品。 足以见得仿生人与人类之间的亲密程度。 而零三以前从未有过与人类亲密接触的经验。 面对现在的情况,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准备。 如何跟一个人类偶像做最亲密的事情。 “抱歉,等很久了吗?” 突然打开的房门中断了零三的思绪。 他瞳孔微缩,僵硬地站了起来,看着姗姗来迟的酒疏。 以及他手中的医疗箱。 “干嘛一直站着,坐着就好,我来帮你上药。” 酒疏打开医疗箱,拿出里面的绷带,笑容干净极了。 与这间昏暗暧昧的房间格格不入。 没有所谓的交易。 没有亲密的接触。 零三愣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坐到了旁边。 表面上看似乎很平静,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却绷得很紧。 是误会。 零三说不清心中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失落还是庆幸。 应该是庆幸吧。 毕竟如果真的要进行亲密接触,他仿生人的身份或许就会暴露了。 也有违他的职业道德。 “我自己来就好。” 看着酒疏拿着绷带靠近自己,零三开口说道。 他受伤的手臂上还有着残存的编码,如果被看到了就会暴露。 作为新型号仿生人,他的编码是编写在核心芯片里的,即使失去了手臂,再次修复时也会重新出现。 现在还没有长好的皮肤上已经有了些许痕迹。 酒疏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没有强求,将绷带递给了零三。 零三接过绷带,熟练地开始包扎。 虽然这些绷带对他来说作用不大,但作为军用仿生人,急救知识和手法是灌输进芯片里,永远不会忘却的东西。 “受伤时是不是很痛?” 看着零三沉默包扎伤口的样子,酒疏坐到零三旁边的床上,关心地问道。 在零三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酒疏敛下的眉眼中流露出疼惜之色。 “不痛。” 零三动作顿了顿,声音平静。 他的痛觉感知系统与人类一样,是能感觉到疼痛的。 但对疼痛的忍耐度却远超人类。 即使被砍断四肢,他也能保持清醒。 只有当进行修复时才会休眠。 “希望你的伤能尽快好起来。” 人类偶像声音轻柔地说着。 似乎充满了怜悯。 酒疏对他产生怜悯很正常。 他就是这样一个善良温柔,富有同情心的人类。 与他相比,零三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些想法太过肮脏了。 “谢谢。” 零三沉默片刻,认真地道谢。 今天能跟酒疏说那么多话,靠的那么近,对他来说已经很幸运了。 零三将心中的黯然情绪驱散,不再去管之前的胡思乱想。 那是在侮辱酒疏。 他或许是在之前的爆炸中被伤到了大脑,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肮脏的幻想和误会。 如果被酒疏知道,一定会露出嫌恶的表情,转身离开。 连一丝同情都不会有。 “啊~” 房间隔壁突然传来了女人暧昧的喊叫声。 在房间内显得格外明显。 还沉浸在自我检讨中的零三顿时动作一僵,莫名紧张起来。 包扎的动作幅度一大,不小心将床头柜的电子菜单碰倒在地。 电子菜单甚至被碰到了语音键,开始自动朗读菜单。 “一档收费:握手,二档收费……” 零三手中的绷带因为太过用力而崩裂,手指微微颤抖,直到将菜单彻底关机才停止了颤抖。 然后,他将菜单重新放到了床头柜上。 这份电子菜单如果不是被事先打开过,根本不会开始语音朗读的。 酒疏一定知道他刚才看过菜单了。 零三沉默着,垂下眼眸,不敢看酒疏一眼。 等待着酒疏发出厌恶的斥责。 就像其他人类一样。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你的耳朵好红。” 酒疏的轻笑声打破了沉默。 好像一点也不介意零三刚才冒犯的举止。 零三听着酒疏的话,带着些许迟疑和不安,抬起头。 “很可爱。” 黑发黑眼的人类笑眯了眼睛,唇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在灯光下愈发动人。 是零三有史以来见过的最美好的画面。 也是第一次有人称赞他可爱,而非其他怨毒厌憎的形容词。 “我要下班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一起去逛一逛吗?” 酒疏语气柔和,就像在邀请已经认识很久的好友。 “……” 零三愣了片刻,然后才回答:“好。” 这一刻,零三有些懊恼自己不会说更多的甜言蜜语。 酒疏弯了弯眸子,拿起医疗箱,走出了屋子。 零三也跟在后面。 现在的大厅里已经没有多少粉丝了,只有其他房间里还在传出未停歇的动静。 零三收回目光,跟在酒疏身后离开了酒吧。 今晚发生的一切对零三来说都像一场梦。 他不知道酒疏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亲近,只能努力维持着这美好的表象,想要将这段时光保持的更久一些。筆趣庫 哪怕只是一场梦,他也希望这场梦能晚点结束。 走在黑夜的街道上,在路边微弱的灯光下,零三小心地走在外侧,确保酒疏不会被路上的人流打扰。 说起来酒疏似乎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零三猜测酒疏一会儿或许就会询问他的名字了。 如果直接说出真名零三,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加上酒疏的好友,然后将所有余额转给他。 零三最近送礼物时一直都使用零三来署名,酒疏应该对这个名字很熟悉了。 或许已经有了些许好感了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了。 零三垂眸看着酒疏,高大的身体将酒疏衬得有些娇小。 酒疏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街道上的摊贩们,偶尔还有警局设立的全息警示牌在循环放送着警示语。 今天的警示语是小心跟踪狂。 由于近期下城区经济每况愈下,许多人精神压力过大,开始精神变态,喜欢跟在一些面容姣好的男女身后,以赠送礼物的名义图谋不轨。 已经有许多受害者了。 【千万要小心一些凭空出现在门口的礼物,大多都是跟踪狂的手段!】 警示牌上的标语高亮闪烁着。 零三看到身侧的人类若有所思地看着警示牌,突然笑了起来:“说起来,我最近也经常收到礼物呢。” 一些莫名出现在门口的玫瑰花。 跟警示牌上所写的特征完全一样。 “……”已经准备说出名字的零三看着警示牌,一言不发。 神情似乎有些茫然。 第 117 章 5.12《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零三觉得自己应该不算是跟踪狂。 毕竟他只是出于保护任务目标的目的才与酒疏拉近关系,送他礼物的。 “最近真的有那么多跟踪狂吗?” 旁边路过的路人也看着警示牌,面露困惑。 “当然有,还有不少是用各种名头骗人的,我就听过一个说自己是警察,只是为了保护他才跟踪他的。” “其实是为了入室抢劫。” 路人们讨论的声音逐渐远去。 只留下零三变得愈发沉默起来。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即使他现在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听上去也会像一个骗子跟踪狂。 可他明明不是。 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酒疏而已。 唯一庆幸的是,现在还没有告诉酒疏他的名字。 酒疏也并不知道他就是那个送他玫瑰花的人。 然而下一秒,这最后的庆幸也消散了。 “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酒疏温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零三的沉默。 零三看着酒疏好奇瞥来的目光,瞳孔颤抖着,避开了他的视线。 “……抱歉,是我冒昧了。” 零三的避而不答显然让面前的人类误会了。 以为是零三不想告诉他名字。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到互相告知名字的地步。 零三看着酒疏脸上的落寞,动作一僵。 他不想看到酒疏脸上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 可如果说出真名,酒疏一定会觉得他是个跟踪狂。 “没有……我……”零三的声音有些艰涩。 在这样的两难处境中,零还是选择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零三。” 他的名字是零三。 一个每天都会送上玫瑰,疑似跟踪狂的粉丝。 听上去就是必须要远离的对象。 要是再加上自己隐瞒的仿生人身份,那就更是罪大恶极了。 零三身侧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手腕缠绕的绷带上也染上了血色。 “零三……” 年轻人类桃花眼微睁,然后轻笑出声。 “果然是你。” “之前看到那支玫瑰的时候就觉得很像了,一直在送我玫瑰花的人就是你啊。” “早就想见一见你了,玫瑰花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的礼物。” “……” 零三抬起眼,有些怔愣地看着酒疏。 今晚,酒疏的每一次反应都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酒疏并没有将他当做是跟踪狂。 这让零三原本紧绷的心脏放松了一些,却而代之的是加快的心跳。 因为酒疏看上去对他非但没有厌恶,反而充满了好感。 让人不由自主产生种种幻想的好感。 “不用谢,因为我是你的粉丝,所以很想送你礼物。” 零三恢复了些许镇定,总算说出了自己预想过无数次的对话。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加个长期好友吗?” 这是零三在网上搜索到的,点赞率最高的对话方式。 据说很容易就会跟对方成为账号好友。 虽然零三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提高成为好友的概率,但他还是照做了。 “当然可以。” 效果似乎确实不错。 酒疏听了零三的请求后,不知为何眉眼弯弯地看了零三一眼。 然后便欣然同意,拿出手机与零三加了好友。 酒疏的账号头像是他全息投影的照片,被暗色颜料状马赛克遮盖的上半张脸,还有线条优美的下半张脸。 黑与白的色调对比间,更显得他美得纯粹。 零三的头像则是系统的初始头像。 他从未更改过头像。 账号的外观看上去像极了上世纪的老古董。 “加好了,长期好友。” 酒疏的声音带着笑,在“长期”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扫码加好友时,他瘦削的指节轻触屏幕。 零三能看到他略微挽起来的袖口下冷白色的手腕。 青色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依稀可见。 零三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拘谨地移开了视线。 他垂眸,看到自己账号中的好友位多了一个好友。 酒疏。 他们终于成为了好友。 他可以找机会把余额全都转过去了。 那样酒疏就不用过得太窘迫了。 只是为什么酒疏要特意强调“长期”二字,零三有些不明白。 加完了好友,酒疏走在零三身旁,仰着头才能看到零三的侧脸。 俊朗的轮廓略微紧绷。 即使是在街道浑浊的灯光中也依然能看出兜帽下,仿生人特有的苍白阴郁的俊美。 在察觉到酒疏的注视后,零三似乎有些紧张,喉结滚动了一下。 手臂处发达流畅的肌肉线条也随之收紧,显得极不自然。 “你长得真的很高呢。” 酒疏称赞道。 零三很少会听到赞美。 今晚已经是第二次了。 酒疏温和的语气很快就让零三的紧张消散,变得冷静下来。 他看向了身侧的酒疏。 与他相比,酒疏确实不算高。筆趣庫 是可以被他轻易抱起来,像孩子一样放在臂弯的高度。 但在普通人中,酒疏已经算是高挑的个子了。 纤细匀称的身材是最符合当下社会审美的颀长,有着雌雄莫辨的美 与酒疏不同,零三在设计之初就是为了战斗,所以体型设计的格外高大。 虽然依然符合人体的黄金比例,是并不算特别夸张的男性特有的力量感。 肌肉结实,拥有恰到好处的力量和敏捷度。 但确实不符合社会的审美。 常常都会招来人类厌恶的眼神。 酒疏却不同。 清澈的眼中没有一丝虚假,是真的觉得他高大的身形很不错。 “……谢谢。”零三似有些羞赧,只能如此回答。 他决定下次要多查一些如何与他人交谈的教程。 而不是只能像现在这样干巴巴地道谢。 此时毕竟已经是深夜时分。 零三知道虽然酒疏说要跟自己一起出来逛一逛,但是应该只是在到家之前逛一逛而已。 酒吧距离公寓楼不算特别远,酒疏跟零三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零三看着路边来往的人群,突然希望这条路能一直蔓延下去,没有尽头。 可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他能得到今晚的单独相处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要喝点吗?” 酒疏突然停住脚步,站在路边的摊子旁边,买了两瓶饮料。 这会儿街道上的人已经变少了,他稍微摘下口罩透了透气。 边说边递给了零三。 仿生人是可以跟人类一样进食的。 只是对仿生人来说,进食很没有必要。 持有仿生人的人类也很少让其进食。 毕竟只需要一点点营养液就可以完成能量储备,没有必要再去浪费粮食。 这已经成为了人类社会的共识,甚至一种潜规则。 一种划分人类与仿生人阶层的规则。 当今社会上,很多人类至上主义者甚至过激的认为仿生人不配与人类进食同样的食物。 作为一个受雇佣的警员,即使零三有着随意进食的自由,但依然没有吃过太多人类食物。 为了维持高效率的工作生活,零三通常只使用营养液。 看着酒疏递到面前的饮料,零三知道酒疏是把自己当成人类了。 所以他并未拒绝。 打开饮料盖,零三喝了一口。 是草莓口味的。 虽然零三没有吃过草莓,但是作为高级仿生人,区分饮料中的成分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啊,好酸,是柠檬味道的。” 酒疏突然咳嗽了起来,一向温和的眉宇间多了些许困扰。 这一品牌的饮料没有在包装上标明口味,图的就是个新鲜感。 酒疏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倒霉挑中了柠檬。 他是个很嗜好甜食的人,对酸味一向不怎么喜欢。 “你的是什么味道的?” 酒疏咳嗽得眼眶红红的,有种羸弱的美。 让人的目光下意识就会落在他眼尾泛红的眼睛上。 零三握着饮料的手指微微收紧,半晌才答道:“草莓。” 酒疏闻言,很自然地拿过零三手中的饮料。 “确实很甜。” 尝了一口后,酒疏眉眼微弯,沾染了水色的唇带着晶莹。 说话间,舌尖在唇齿间若隐若现。 如果不是零三知道酒疏不可能有其他意思,几乎要以为酒疏是在引诱他了。 尤其是想到刚才酒疏可能接触到了他喝水的位置,零三便觉得心跳声如雷。 “我们继续走吧。” 酒疏将饮料还给了零三。 零三默默接过饮料,嗯了一声。 走在酒疏身侧,表面上看去似乎很镇定。 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自己手中的饮料上。 酒疏和他喝了同一瓶饮料。 这样的行为零三只偶尔在电影中看过,那些人类情侣常常会那么做。 他们现在就像那些人类情侣一样,举止亲密无间。 零三垂眸。 不知为何,或许是饮料太甜了,在这安静的只有他和酒疏行走着的巷子里,他的舌尖蔓延起了令人迷醉的甜味。 令他着迷。 “我家就在附近了。” 愉快的时光总是分外短暂。 酒疏很快就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公寓楼,他扭头看向了零三。 “你家离这里有多远?会不会很远?” 最近下城区治安不太好,如果太远的话,或许就只能邀请零三到家里休息了。httpδ:Ъiqikunēt 零三动作一顿,避开了酒疏的视线。 “就在附近。” 零三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他的房间就在酒疏对面的公寓楼里。 酒疏闻言,似乎轻笑一声,不过随后就恢复了正常。 剔透的瞳孔在冷光灯下愈发柔软。 “那就好,早点回去休息吧,把伤势养好最要紧。” “下次再见了,我的长期好友。” 酒疏做最后道别,唇畔的笑意仍然美丽。 语气却带着莫名的意味。 零三目送酒疏远去,好半晌才收回目光,垂着头陷入不解。 酒疏似乎说了两次“长期好友”,是他之前加好友时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零三不明所以。 他抬头看着酒疏公寓楼内稀疏的灯光,直到酒疏所在的房间亮起了灯,才抬步离开。 他该回去了。 明天还要继续工作。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零三还是忍不住去想酒疏刚才加重语气的意思是因为什么。 零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他思考再三也想不出答案。 他所有的知识储备都是出厂开始就灌输到芯片中的,在之后的工作过程中不断学习,不断进化。 在他看来,这确实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 零三看着手机中的聊天界面,暂时将这个困惑搁置。 他现在该给酒疏转账了。 虽然是刚加上好友,但是送了那么长时间的礼物,酒疏应该已经不会拒绝这笔钱了。 零三没有恶意,他只想让酒疏过得更加舒适。 他希望酒疏不会拒绝。 叮咚—— 转账信息很快就发了过去。 公寓房间里,酒疏正拿着手中的一大捧玫瑰花细细欣赏。 看得出来,送花的人用了不少心思。 每一支玫瑰都精致得与真花一般无二,甚至更加鲜活美丽。 即使手臂受了伤也努力将玫瑰做得很完美。 想起惩戒对象身上的伤口,酒疏细白的手指抚过玫瑰花瓣,轻敛的眉眼显出些许阴影。 那些反抗军做得太过火了。 大概是最近太顺风顺水了吧。 也该吃点教训了。 叮咚—— 酒疏看向身旁的手机,点开后看到了一条转账信息。 金额对于下城区的贫民来说,绝对是笔巨款。 按照零三的每月工资来计算,基本是他全部积蓄。 或许连买营养液的钱都没了。 对仿生人来说,相当于倾家荡产。 “……” 酒疏扶额,忍俊不禁。 半晌才叹了口气,接受了转账。 他知道,以惩戒对象现在这种自卑敏感的状态,如果他拒绝了转账,反而会让他不安。 酒疏接受了转账。 零三看着手机,目光专注,眼珠也微微亮了起来。 【这么多钱,是要我暂时保管吗?】 酒疏发来了信息。 【不是,是给你的礼物。】 零三回复道。 作为一个粉丝,给偶像打钱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但是打这么多钱真的很不正常。 酒疏揉了揉眉心,几乎能想象到零三的心理活动了。 【是作为长期好友的礼物吗?】 零三又看到了这个词,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是。】 作为粉丝送礼物和作为好友送礼物,应该没什么差别。 关系却更加亲近了。 零三心中有些不可见人的心思让他想要获得这样的亲近。 哪怕只是错觉而已。 “……” 酒疏失笑,知道零三肯定不知道这个词的真正意思,便弯起眉眼,给零三转回去了一笔钱。 应该足够这段时间的营养液花费了。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 【收下这笔转账,明天下了班一起去游乐场玩吧。】 【好了,该休息了,晚安。】 酒疏不等零三回复就说了晚安,似乎很困了。 零三不知道酒疏为什么要给自己转账,他打字的手指顿了顿,没有继续发消息打扰酒疏。 而是在搜索栏输入了这个问题。 这才在搜索结果中发现了缘由。 那句加好友时说的话,确实是成功率很高,很容易成为彼此账号好友的一句话。 但在最近的社会流行语里,所谓长期好友也有着另一层意思。 意思是希望成为对方的床上伴侣。 不同于上世纪人类的保守拘谨。 近几年叛逆潮流在年轻人中流行,对于性的开放程度也不同往日。 这句看似很寻常的话,早已被附加上了另一层性暗示意味。 甚至是包括某些金钱交易的暗示。 一旦说出口,几乎就等同于在向对方求爱。 刚才的转账更是将这样的求爱关系落实。 因为在这种长期好友的关系中,是可以互相给对方送礼物以此来要求对方满足自己的要求的。 多数是床上的要求。 这样开放的关系不要求彼此的忠贞,只要求对方送礼物。 一种看似儿戏,实则糜烂的交友方式。 并非爱侣,双方甚至可以没有丝毫感情基础,只是图谋彼此的身体。 “……” 零三看着网页上的解释,良久都没有反应。 只在夜色更深的时候抬起头,看向了客厅落地窗外的公寓楼。 酒疏所在的房间已经熄了灯,透过窗纱的缝隙还能看到酒疏放在床头柜的玫瑰花。 还有酒疏露出被单的皓白手腕。 赤o的,白皙的。 平常零三都会注意不去窥伺酒疏的隐私。 在酒疏洗漱,入睡时都会刻意避开。 现在却忍不住盯着酒疏的房间,表情近乎空白。 “!!!” 半晌,他才低垂着头,不再去看酒疏。 只是单手捂着脸,似乎有些颓唐。 耳根已经红透了。 仿生人的情绪控制系统在向他发出警告,可却依然无法压制住心中如岩浆爆发一般的羞赧和无措。 他真的没有那种意思。 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也没有勇气再去打开与酒疏的对话界面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一直到了第二天。 到了上班时间,零三第一次没有看手机里的监控。 气息消沉,简单收拾整齐后就前往了任务地点。 虽然昨天才受了重伤,但作为一个仿生人,零三并没有跟人类警员一样请病假的权利。 他的身体修复能力也足够应对这种伤势。 所以今天的任务依然是猎杀仿生人。 只是今天,柒二选择了请假。 仿生人是可以有假期的,但是很少。 “今天要去检修一下身体,所以不能跟你一起去工作了,下次吧。” 柒二满脸无奈地摆了摆手。 零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并未介意他的缺席。 柒二的战斗力不强,即使是他在场,多数时候也是零三负责动手。 所以缺少了他确实无关紧要。 零三将修正好的枪支放到腰间的枪套里,又绑紧了腿上的刀套,确定一切准备齐全后就转身离开了武器库。 昨天的武器受了损伤,现在换上新的武器才能继续任务。 柒二看着零三远去的背影,在确定四周没人之后才给反抗军那边发去了消息。 随后就准备前往总部大楼里的控制中心。 反抗军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需要得到总部大楼的绝密信息。 反抗军据点内, 接收到消息的反抗军成员走到了反抗军领袖科里身旁,将记载了任务信息的平板递了过去。 “下面已经有消息了,很快就可以得到总部的仿生人代码。” “嗯,做得很好。” 科里接过平板,看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了面前巨大的实验区域。ъiqiku 位于实验区域中心的是一个连接着无数条线路的类似人脑的机械核心。 那是仿生人们目前研究出的最完美的成果。 一个可以不断进化的人工智能。 虽然目前还处于不完善的阶段,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仿生人意识加入其中,人工智能将真正获得生命。 获得与人类平等对话的权力。 是的,这个人工智能是以仿生人的意识为基础构建出的。 需要不断用仿生人的意识数据加入其中,汇聚成仿生人们真正的神明。 之前在第七都市散播出去的神经病毒就是实验产物,成功觉醒了一大批反抗军同伴。 让他们摆脱了芯片中对人类忠诚的桎梏,反抗人类的统治。 他们也得以获得了一大批仿生人的意识数据,成功将其上传进了人工智能之中。 虽然意外导致了许多人类的死亡,但这是成功之前必要的牺牲,而且那些死去的人类无一不是虐待仿生人的存在。 对科里来说,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但是光是上次的神经病毒获取的仿生人意识还不够,他还需要许多人类的意识数据来做参考,并不会伤害到人类,但是可能会让他们精神萎靡一阵子。 科里对人类是既恨且爱的。 他不希望人类全部灭绝,但他希望能让恶人有恶报。 第 118 章 5.13《虚伪的它们》(二更) 为了达成这个人与仿生人共存的目标,他需要这个人工智能计划获得成功。 他最近打算扩大神经病毒的释放范围。 不只是第七都市,而是整个国家。 只有这样,人工智能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进化下去。 “之前在武器中植入神经病毒的实验如何了?” 科里所说的是前段时间完成的实验,被武器击中的仿生人会在不知不觉间被上传意识数据。 这种武器是专门为了那些冥顽不灵,不肯加入反抗军,还要伤害同类的仿生人叛徒们制造的。 被武器击中的人,具体可能受到的影响目前还不知晓。 “已经在观察期间了。” 反抗军下属看了看档案资料,发现最近已经攻击了几处地方的警用仿生人。 第七都市是一座超大型城市,警用仿生人多如牛毛,目前已经暗中攻击了其中一部分。 只等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结果,就可以将武器大面积投入使用了。 “目前猜测,或许会有一部分仿生人产生精神错乱。” 毕竟相比于家用仿生人,警用仿生人的芯片防火墙更加坚固,对于神经病毒的抵抗力会加强。 目前被上传了意识数据的家用仿生人们尚且会出现意识模糊,浑浑噩噩的状况,警用仿生人们的排斥反应只会更加激烈。 但是具体会有怎样的后果现在还不清楚。 “嗯,继续观察。”科里沉吟片刻,没有再多关注这些事情。 他现在的关注重心还是在人工智能上。 滋滋—— 不知缘由的,零三虹膜上的数据界面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他眉头微皱,垂眸调试了一下手腕上的智能腕表,直到虹膜数据恢复正常才放开手。 抬起头,他看向了面前深深的钢铁洞窟。 阴沉的天空下,是一片钢铁围绕的巨大深坑。 由钢铁建造的走廊栈道一直盘旋着蔓延到地底深处,层叠的建筑物在其中堆积。 远远望去,仿佛一条通往地心的钢铁通道。 而站在洞窟边缘的零三与其相比显得无比渺小。 从地底吹拂而来的冷风冰寒刺骨,随时都能将站在边缘的人类吹落,粉身碎骨。 这里是下城区的旧采矿工厂所在地。https:ЪiqikuΠet 原本是开采特殊矿物并进行深层加工的工厂。 跟之前那座工厂一样,早已被废弃。 但是这里比起之前的工厂要显得繁华许多。 有许多下城区的民众来来往往,而不再仅仅是一些逃犯。 因为这里是下城区有名的地下斗兽场所在地。 人们蜂拥而来,只为了观看一场场血腥的视听盛宴。 他今天接到的任务是这里出现了叛逃仿生人组团攻击人类的情况,要求抓捕那些伤害人类的仿生人。 看了眼任务信息,零三抬步,进入了这座钢铁洞窟,斗兽场的所在地。 走在连接建筑物的楼梯栈道上。 沉重的脚步声顺着冰冷的钢铁架构传了很远。 零三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目光时不时会落在胸前的口袋里。 那里放着他的手机。 里面有酒疏的监控。 他以往为了确保酒疏的安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看一眼。 今天却有些踌躇不前。 昨晚的误会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甚至不敢去思考在酒疏心中,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定是一个内心肮脏不堪的色鬼吧。 居然第一次见面就说出那种轻浮不稳重的求爱邀请。 “……” 零三握着枪的手收紧,苍白的薄唇抿紧。 他停住脚步,看了眼脚下镂空的钢制栈道。 栈道之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据说有上千层。 上世纪科技大爆发时期的遗留产物总是如此。 无数工厂机械将地面挖的千疮百孔,失去了最后的价值之后就被弃如敝履。 只留下满目疮痍。 至今没人知道这座工厂的地底深处到底还残余了多少工业废料没有被处理。 只知道这座旧工厂每年都会爬上来一些畸形的生物。 像是被辐射感染的产物。 零三看了眼不远处人潮拥挤的斗兽场。 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场地现在人潮密集,欢呼声在这漆黑洞窟中响彻。 里面就有许多畸形生物。 看着它们彼此厮杀足以满足人类的猎奇心理。 不过今天的斗兽场节目不只是畸形生物,还有仿生人。 零三极高像素的视力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斗兽场内的情况。 几个满脸恐惧的仿生人被一只体型庞大的畸形生物撕碎胳膊,发出哀嚎声的画面。 仿生人的痛感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即使被撕裂四肢也不至于哭嚎得像现在这样惨烈。httpδ:Ъiqikunēt 但是斗兽场的人为了让表演更加血腥刺激,便特意将他们的疼痛阈值调低,从而使感受痛苦的能力变得比人类还要敏感。 痛苦的哀嚎因此愈发令人类兴奋。 人类与仿生人,在这座黑暗的斗兽场仿佛成为了两个不共戴天的种族,仇恨到只要看到仿生人痛苦就会无比兴奋。 听着耳边人类接连不断的欢呼,零三漠然地收回视线。 垂眸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眼珠似乎变得愈发黯淡。 片刻后才转身朝着地底深处走去。 任务目标在下面。 他的感应系统可以感知到他们的位置在地下。 但具体几层还需要他挨个搜查。 沿着楼梯往下走,镂空的楼梯台阶带着钢铁特有的粗糙陈旧,只需要一步踏错就会陷入楼梯之下深不见底的地下空洞。 每一条楼梯的样子都大同小异,寒冷的风从空洞里刮上来,带来阵阵寒意。 任何一个人类在这样寂静到只有自己脚步声的环境里都会变得焦躁不安。 零三却依然表情平静。 他高大的脊背挺直,脚步毫不迟疑地不断往下走。 呼啸的风声幽幽回荡。 在周遭钢铁栈道的包围下,身影渺小孤寂到了极点。 不知走了多久,零三终于停下了脚步。 叛逃仿生人们藏匿的位置越来越隐蔽了。 这就是人类警员不愿意执行这类任务的原因。 “追捕者来了。” 躲在暗处的仿生人皱紧眉头,看着从上层走下来的那个高大仿生人,神情严肃。 他们知道最近有警局的人要来抓捕他们。 只是没想到会是同为仿生人的同类。 他们是被原本的主人贩卖到斗兽场的仿生人。 侥幸从血腥可怖的斗兽场里逃离后就组织起了队伍袭击人类,营救更多被贩卖到这里的仿生人。 因为他们知道那些仿生人之后的遭遇会有多么凄惨。 不但要被改造,承受更多痛苦,被野兽怪物们撕裂身体,还会被扒光衣服,肆意羞辱。 最后毫无尊严的死去。 人类的残忍是仿生人永远比不了的。 最初,他们从未想过伤害人类,只是想要救下那些无辜的仿生人。 但是在营救过程中造成人类的死亡是在所难免的。 因此才引来了警局的通缉。 对于这种前来抓捕仿生人的警用仿生人,他们也有所耳闻。 知道他们是踩着同类的尸骨谋取人类欢心的。 所以众人这次不打算手下留情。 一会儿会将他逼入脚下的空洞,坠入深渊,以此来结束这个手上沾满罪恶的仿生人的生命。 砰——! 将从暗处偷袭的一个叛逃仿生人踩在脚下,零三垂眸看着他时,瞳仁漆黑无机质。 叛逃仿生人恨得咬牙切齿。 “你这个仿生人的叛徒!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不就是要抓我们吗!不会让你得逞的!” 话音未落,零三身后就传来了枪声。 砰砰——! 枪声响彻地底。 显然,叛逃仿生人们的反抗异常激烈。 他们在这段时间与人类的对抗中缴获了大量武器。 同时也得到了反抗军的资助。 现在面对独自一人的警用仿生人,自然毫无畏惧。 然而,他们的信心仅维持了几秒钟,就土崩瓦解了。 “怎么……怎么可能?” 看着躲开了子弹的高大仿生人,面对他黑洞洞的枪口,叛逃仿生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砰砰——零三开枪了。 来不及反应。 不过短短片刻,即使手持重火力武器,他们也迅速被击溃。 这次没有了人类妨碍的零三面对这十几个仿生人显得游刃有余。 啪嗒—— 无力地跪倒在地,叛逃仿生人绝望地捂着自己鲜血直流,只剩下血窟窿的左眼。 “我们……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看着同伴倒在地上的尸体,他声音沙哑绝望到了极点。 他们如此拼命挣扎,努力地活着,却只是这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就被摧毁殆尽。 任谁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而面对他的绝望,抬步走来的高大仿生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苍白面孔上溅上了仿生人的血液,他依然漠然,如同一台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 刺啦—— 用叛逃仿生人们的自制的钢筋长枪将几具仿生人身体串在一起,零三抬手,用手背擦拭着自己脸上的血迹。 但只是徒劳。 只是将血液面积抹的更大了一些。 这无法被抹去的血痕仿佛代表着人类与仿生人之间无法消弭的身份差别。 就像斗兽场里那样,台上的人类和台下哀嚎着的仿生人,界限分明。 零三放下手,眼神麻木。 突然手机传来了信息通知的声音。 零三动作顿了顿,还是拿出了手机。 上面是酒疏发来的消息。 一张照片。 照片内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和酒疏握着奶茶,细白柔软的手指。 【要好好吃早餐啊。】 还有一个爱心符号。 对于人类来说,这大概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聊天符号。 对零三来说却是能让他瞬间瞳孔颤抖的符号。 “……” 爱。 是零三从未敢幻想过的内容。 酒疏似乎并未觉得昨晚提出成为“长期好友”这种说法的他孟浪,反而表现得很温和。 就好像对他很有好感一样。 虽然作为一个仿生人,他不该有任何关于这种情愫的想法。 但是……真的有可能吗? 零三看着屏幕,沉默着,缓缓打出了回复。 在如雷的心跳声中,心脏中仿佛开始滋生一些妄想。 【好,我会的。】 打字时的手指僵硬,再没了刚才面对叛逃仿生人时候的残忍冷酷。 “你……嗬嗬嗬……” 唯一幸存下来的叛逃仿生人看着零三脸上不自觉的紧张,突然发出了嘶哑的笑声。 低沉阴森。 “你这种杀人机器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吗?” 零三瞥了他一眼。 叛逃仿生人看着他的神情,似乎发现了什么,声音愈发怨毒。 作为一个曾经辅助心理治疗的医疗仿生人,他已经发现了零三心中的纠结和彷徨。 “是在跟人类聊天?想要得到人类的爱?嗬嗬嗬!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这样一个杀戮机器居然还想要得到爱,想要从那些比他更加残忍的人类那里得到爱。 真是痴人说梦。 “你会被发现的,被发现你隐瞒的一切,你最肮脏病态的一面全都会被发现,然后那个人类会毫不犹豫地离你而去!” “你这种残忍的魔鬼,注定不会得到任何幸福!哈哈哈!” “一个仿生人,是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人类的爱的——咯咯!”话音未落,这个神情疯癫的叛逃仿生人就被踩碎了发声装置。 他睁大了血丝遍布的眼睛,瞳孔中映出了零三面无表情的面孔。 这个比他们先进几个世代的新型号有着他们没有的强大力量,也有着他们无法媲美的冷酷性格。ъiqiku 在面对同类时,永远都如此残忍。 咔擦—— 看着栈桥上被长□□穿,发不出一丝声音的叛逃仿生人,身形高大的仿生人歪了歪头,瞳仁漆黑。 看不出任何情绪。 用手背抹了一下脸上再次被溅上去的人造血痕,零三坐在楼梯边,看着身旁漆黑的万丈深渊。 即使以他的视力,也看不到这空洞的尽头在哪里。 良久,零三才低头看向自己在战斗中受伤的手臂。 还是昨天的那只手臂。 刚刚修复好的伤口处再次鲜血淋漓,但那行代表着身份的编码依然无比刺眼。 正如叛逃仿生人所说,他隐瞒的事情终有一天会被发现。 所谓爱意更是痴心妄想。 叮咚—— 零三看到手机上多了条回复。 【期待晚上的约会(爱心)】 约会。 酒疏认为他们之间是在约会。 就像情侣,甚至……爱人一样约会。 “……” 愣了好一会儿后,手指轻轻抚过那颗爱心,零三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刚才的不安和自卑情绪在这条消息面前仿佛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 其中含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被钉在地上的叛逃仿生人看着这个坐在同伴堆积的尸体旁边,面露笑容的仿生人。 只觉得这笑容病态到了极点。 充满了扭曲的妄想。 妄想着能得到人类的爱。 可悲至极。 第 119 章 5.14《虚伪的它们》(三合一)(二合一) 作为一个诞生在黄金时代的仿生人,叛逃仿生人自认见过了太多被爱意蒙蔽双眼,觉得自己可以与人类永远在一起的仿生人。 这些仿生人群体有一个统一的名字,人类幻想症候群。 他们是被黄金时代的奢靡迷惑了双眼的可怜虫,在人类的些许偏爱中迷失自我。 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下场凄惨。 眼前这个杀戮机器的症状就是典型的人类幻想症。 虽然这人的表现或许并不如其他仿生人那么喜形于色,但他能看出来那漠然外表下隐藏的压抑。 等到被人类抛弃的那一刻,这些压抑的情绪就会暴露出来,直至将他彻底逼疯。 仿生人也是会发疯的。 而且相比于人类,仿生人的疯狂会更加无法控制。 毕竟当一个仿生人的情绪控制装置彻底失效,将再也不会有其他方式能够抑制他们自身的情绪。 这就是前段时间第七都市内那么多中了神经病毒的仿生人们杀害人类主人的原因。 他们中或许有一些确实是早已对人类心生恨意,但绝不是全部。 许多仿生人即使是被人类虐待至死,也是会对人类充满爱意的。 他们不想要杀害人类,至死也只是想要看到人类的笑容。 叛逃仿生人看着零三。 从他深陷爱意无法自拔的眼神就知道这个仿生人已经离疯掉不远了。 他期待着看到零三彻底疯狂的模样。 就在可以预见到的,不远的未来。 滋滋—— 正在低头看着手机的零三眼前又出现了重影模糊。 他皱眉,虹膜上的数据画面在片刻后才恢复了正常。 这样的情况对零三来说不太正常。 自出厂以来,他的系统一向很稳定,很少会出现问题。 今天却总是会出现数据错乱的情况。 眼前的画面甚至会偶尔变得虚幻,让零三有种自己的本体不是这具身体,而是在另外一个断绝网络,孤寂冰冷的地方的错觉。 大概是上次重伤的后遗症。 零三知道,他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等到一会儿提交了任务去工厂检修。 以免机体损伤程度加深。 毕竟以他的修复能力还能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机体内部受损严重。 如果不加以修理,很可能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受损。 甚至影响中枢控制系统,导致意识进一步紊乱。 但是今晚还要去约会。 如果去检修的话,至少也要三天无法回来。 想到这里,零三再次垂眸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打出了一行字。 【我也很期待。】 顿了顿,他学着酒疏的语气在末尾加了个红色爱心。 对于不常上网聊天的零三来说,发送出去的爱心让他有些紧张。 害怕会让酒疏觉得轻浮。 但显然是他多想了。 酒疏很快就同样回复了一个爱心。 零三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屏幕上的爱心,眼中的温柔之色更深。 他们现在这样的聊天就像是真正的情侣一样。 酒疏现在会不会真的有些喜欢他呢? 不是因为所谓的长期好友关系,而是真正的喜欢。 就像他对酒疏的感情一样。 “……” 零三想到这里,手指微微绷紧。 他一直是否认心中对于酒疏的感情的。 因为作为一个仿生人,只要还有理智就不该对人类产生过多的不该有的感情。 零三作为新型号的仿生人,一直对这一点很清楚,也自认为很理智。 可也许是昨晚的气氛过于暧昧,酒疏对他的温柔也太让人沉醉。 他现在竟然开始产生许多不该有的妄想了。 成为了跟同伴柒二一样的人类幻想症患者。 但是与柒二不同,他现在真的得到了酒疏的回应。 酒疏的每一个表现都像是对他有好感。 无论是接受他所送的玫瑰花,还是与他成为长期好友,答应了今晚的约会。 全都是酒疏对他好感的证明。 或许……不是他的幻觉。 而是真的。 看着手机上的回复,半晌零三才敛下发亮的眼睛,收起了手机。 该走了。 下午的工作很少,他如果一会儿努力做完工作,晚上就能腾出更多的时间与酒疏约会。 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 零三想要尽可能多做准备,不希望酒疏失望。 将旁边的仿生人们全都收敛起来,零三漆黑的眼珠与还未失去意识的叛逃仿生人对视。 拉链之下,叛逃仿生人的眼睛格外怨毒。 零三漠然地回视,将拉链拉了上去。 这次的任务不要求杀死目标,而是要求活捉,所以他并没有毁掉他们的芯片。 只是单纯让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 提交任务之后还需要进行二次审问,确定斗兽场内伤害人类案件的真凶是否已经全部捉拿。 之后的工作很简单,他只需要将敛尸袋回收就行了。 旧工厂地下蜿蜒层叠的楼梯一眼望不到尽头。 零三沿着来时的路向上,四周静到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 以及地底传来的沉重呼啸声。 路过斗兽场时,耳边才有了其他声音。 斗兽场内的厮杀还在继续,嘈杂声音刺耳,前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 偶尔有人路过,看到了零三。 发现他的身份后便全都面露厌恶。 对此,零三没什么反应,依然沉默着走出这座散发着陈旧铁锈味道的旧工厂。 因为这才是他的日常,如酒疏那样温柔的人类才是少数。 路边停放着的带有□□的运输车上已经多了些许涂鸦的痕迹。 下城区的许多亡命徒不只是对仿生人心怀恶意,对有钱人、警察的恶意也不少。 “最近那什么下城区之光你听了吗?” “下城区之光?啊哈哈!这名字挺有意思的!” 在零三将敛尸袋搬上运输车的过程中,有人从身旁路过。 他们讨论着最近下城区比较热议的话题。 “我只见过他的照片,好像是挺好看的,不过总是遮着脸,应该是有什么缺陷吧。” “那倒也不一定,我看他是真好看!声音尤其好听!要不是现在那娱乐圈里排外严重,要是在上个世纪,我看他一定能成为大火的歌星!” 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地下偶像有潜力。 歌声中犹如带有魔力,无论是谁听了都会忍不住入迷。 “太夸张了吧,我听听……” 酒疏在下城区的名气越来越大了。 越来越多的人类开始喜欢他。 零三关上运输车的车门,看向了那些走向斗兽场入口的人们。 他们看着手机里的视频,里面传出了酒疏的声音。 柔软醉人的歌声无论多少次都不会厌倦。 即使是因为生活所迫,而变得性格自私贪婪的下城区人类,也会因为歌声动容。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艳之色。 “听说他昨天还去酒吧现场了,有点后悔没过去看看……” 人们的讨论声逐渐远去。 零三还看到有人手中拿着一些下城区的娱乐杂志。 里面是昨晚应援会时的高清照片。 虽然酒疏还没有像明星那样大火,但对于下城区的地下偶像们来说,已经到达了他们如何也无法得到的关注度。 可以称得上是地下偶像地位的天花板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甚至连只印了几张照片的杂志都卖的特别火爆。 等到过几天上了电视台的访谈节目后,酒疏应该会更加有名气。 成为与社会最底端的仿生人截然不同的存在。 “……” 零三有些走神,坐在驾驶位上,半晌才回过神来发动了车子。 只是他的目光落在了车内的后视镜里。 镜子里是他苍白的面孔。 与人类不同的毫无血色的苍白。 滋滋—— 眼前的世界又开始扭曲了。 零三现在就像个人类精神病患者一样,他知道自己的意识因为损伤而变得不稳定,但却无法控制。 好在这不稳定的情况只是片刻。 零三垂眸,面色平静。 坚持过今天就好了。 今天之后他会去工厂检修。 零三握紧方向盘,驶向了总部的方向。 运输车很快就到了地方。 只是今天的总部似乎遭遇了一些事故,人类警员们都步伐匆匆。 零三看着他们无视自己走向远处,听到了来自总部大楼的警铃声。 以及人们的窃窃私语。 “……好像是防火墙被破坏了……” “要尽快找人……” 似乎是有关总部系统内的一些加密信息被盗窃的事情。 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暂时没有人来通知他这个仿生人。 在警局里,一些机密的事情即使再紧急也不会通知部门中的仿生人。 毕竟只是机器而已。 零三收回目光,继续自己的工作。 很快就将那十几个叛逃仿生人放到了审讯部门。 交接任务的速度也很快。 临走前,唯一清醒的叛逃仿生人还在用怨毒的眼神盯着零三看。 这一路上目睹了人类对零三的嘲讽,人类同事们对零三的鄙夷,他清楚地明白零三虽然表面不在乎,心中却一定已经积压了许多负面情绪。 更是笃定他离疯掉不远了。 没有人能一直承受负面情绪的倾轧。ъiqiku 哪怕是仿生人也是有极限的。 零三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径直离开了审讯部门。 他站在走廊,习惯性轻轻擦拭着手中的枪支,将其重新放到了枪套里。 苍白的手指修长,却带着正在修复中的细微伤痕。 手腕处,制服袖口之下隐隐露出了绷带的痕迹。 摸了摸自己刚刚绑上去的绷带,零三的表情缓和下来。 转身离开了总部。 今天的任务已经提前完成,下午的时间就可以空出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而此时他身后的大楼里, 躲避着巡逻人员的柒二也成功将包含着第七都市全部仿生人数据的信息发送了出去。 反抗军的计划已经到了尾声,成败在此一举了。 离开总部后,零三开始为傍晚的约会做准备。 回到家,他换下身上的警用制服后,换上了一身休闲服。 他能看得出酒疏平常演出时很喜欢穿宽松舒适的衣服,所以这次的服装也按照这个标准来挑选。 他拿出了比执行任务时更加细致的程度来对待这次约会。 除此之外还有玫瑰花。 昨天的玫瑰花酒疏似乎很满意。 零三今天便准备送更多的玫瑰花。 坐在客厅里,零三认真地折着纸玫瑰。 目光不时看一眼手机,确认酒疏是否有给自己发信息。 他不想错过任何一条信息。 玫瑰花的折叠过程看似枯燥,零三却做的十分投入,每一支都小心翼翼。 仿生人特有的精密操作让他可以轻易做好一朵玫瑰,但他依然动作小心,不肯有丝毫失误。 直至玫瑰花的花瓣犹如艺术品一样精美鲜艳,他才能稍微放松,继续下一枝玫瑰。 等到一百支玫瑰全部制作完成,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抬头看向酒疏所在的公寓房间,发现自己刚才为了专心折玫瑰已经拉上了窗帘,便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看着手中的一大捧玫瑰花,眼神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能看到他逐渐变得柔和的眼神。 良久,他将玫瑰花放到一旁,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很久。 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零三终于还是没忍住,看了眼监控。 幸好酒疏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他只是在客厅里喝茶,手边的唱片机里播放着上世纪的古典音乐。 通过监控只能依稀听到微弱的曲调。 酒疏真的很喜欢古典乐曲。 零三如此想着,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客厅角落里的书架。 那是他最近才添置的家具。 之前家里客厅一直空荡荡的,现在才多了丝人气。 书架上是之前执行任务时曾看过的一些老电影。 当时零三记住了这些电影的名字,便从网上买来了其中的一部分。 打开放映机,零三放映了其中一部据说很甜蜜的老片。 想要从中学习一些有关约会的知识。 在泛黄的灰白色投影画面中,很快就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出现。 她带着甜蜜的笑容,乳燕投林般投入了画面另一端高挑男人的怀抱。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男女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一个尖嘴猴腮的配角出现,打断了两人间的缠绵。 带着上世纪老电影特有的戏剧夸张表情,配角拽住男人的手臂,露出了他苍白的手腕。 男人顿时睁大眼睛,表情悲哀。 上世纪的仿生人制造手段还不算高超,脖子处依然带着机械般的纹路,手腕处也跟新型仿生人一样带有编码。 “这些编码永远都抹不去!” “……” 零三怔怔地看着电影。 许久才低头,拆开了手腕上的绷带。 刚才再次受伤的伤口早已愈合。 曾一度消失的编码也再次完整地出现在手腕上。 握着手腕的指尖深深陷入编码所在的皮肉,温凉的人造血液濡湿了指尖,也染红那一串编码。 零三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觉得自己有可能去追求幸福的时候,总会有各种现实一遍遍提醒他身份上的差距。 一遍又一遍。 不断重复。 仿佛是零三自己的潜意识在告诉自己,这一切终究是不可能的。 即使再如何希冀也绝无可能。 滋滋—— 在大脑蔓延的不知名毒素影响下,零三眼前又开始模糊了。 他的太阳穴第一次抽痛起来,眉头紧皱。 正如叛逃仿生人预料中的那样,零三的意识深处仿佛有一些压抑已久的怨恨情绪开始泄露。 一些有关人类,有关仿生人身份的怨恨。 为什么人类要怨恨仿生人,为什么造物者的他们要抛弃自己的造物。 为什么要对他充满恶意。 为什么他是仿生人。 ……为什么唯有他不可以得到幸福。biqikμnět 这些混杂的情绪冲击着零三的芯片防火墙,冲击着他芯片中刻印着的对人类的忠诚。 “可我们的爱意足以抵消这些!我不在乎!” 电影内,女人充满了爱意温柔的声音让零三从混乱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抬起头,他看到女人与男人摆脱阻碍,重新拥抱在了一起,一起逃往无人阻拦的光明处。 迎来最终幸福的结局。 仿生人的身份并不能阻碍他们。 电影结束时的画面定格在那里,零三看了好一会儿。 仿佛受到了某种鼓舞,零三原本逐渐暗淡的眼睛在投影仪光芒的反射下变得亮晶晶起来。 重新恢复理智的他松开手,看着上面血肉模糊的伤口,沉默着轻轻擦拭掉手腕上的血迹。 重新拿起手机,监控里的酒疏正在随着歌声练习跳舞。 是上世纪最流行的双人舞。 特点在热烈而强劲的鼓点声,舞蹈中的每一个动作都兼具优雅和力道。 酒疏的动作都很标准。 跳舞时脚尖点地,额前的碎发微微汗湿,随动作披散。 弯腰时显出纤细的腰肢,身姿赏心悦目。 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注视,酒疏的侧脸对着镜头,漂亮的眼珠也看了过来。 当零三与酒疏对视的时候,酒疏弯起了眉眼,笑容格外美丽温柔。 零三耳尖微红,嘴角也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虽然零三知道酒疏根本看不见自己,还是忍不住因为这个笑容微微失神。 直到舞蹈结束,酒疏离开了监控范围去洗漱,零三才关闭了手机。 毕竟他只是想看看酒疏安全与否,尽一尽保护他的职责,并没有窥伺隐私的意思。 虽然刚才那支舞确实美到让他着迷。 对零三来说,保持这样的距离就足够了。 公寓房间内, 酒疏用毛巾擦掉额头的汗水,目光看向零三所在的房间,眼神温和。 今天的状态似乎还是不怎么好,大概今晚的约会让惩戒对象很紧张吧。 酒疏看了眼不远处电脑上的监控窗口,叹了口气。 看一看窗外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工作时间到了。 酒疏照例开始通过投影进行表演。 酒吧内的景象通过投影映入眼帘。 舞台下的观众席,每一天的人数都在增多。 其实酒疏并没有特意营销。 但或许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听多了摇滚乐,对他的古典乐曲反而感兴趣的缘故,在网络上倒是越来越火。 距离原主的梦想似乎很近了。 原主的梦想是成为大明星,而且是比肩女主莲绮的大明星,听上去天方夜谭,但如果按照现在这速度发展下去或许也用不了多久。 酒疏目光扫过酒吧台下的听众们,在其中一人身上停留片刻。 是惩戒对象的同事。 一个编号为柒二的仿生人。 想起他今天做出的事情,酒疏不禁眉梢微挑。 居然跑到警局总部获取仿生人信息还成功了。 只能说这个世界的科技树点的有点歪。 虽然在仿生人等生物科技方面进步飞快,但安保系统方面实在拉胯。 酒疏在察觉到他们的信息传递后就将监控程序附着到了里面,试图找到反抗军的总部据点。 不过那个半成品人工智能的藏匿地点确实戒备森严,完全物理断网。 他的监控程序进入之后就因为没有网络而无法继续传递消息。 只能从最后传出的信息中得知人工智能的制造到了尾声。 已经到了最后的汇集所有仿生人意识的阶段。 之后进行人工智能觉醒,便可以让人工智能有一个可以独立思考的大脑。 在原著中,这个阶段最后失败了。 即使集结了大量仿生人的意识数据,甚至导致许多芯片脆弱,无法承受意识数据上传过程的仿生人完全死亡。 这个半成品人工智能的智慧还是达不到人类创造的仿生人那样能自主思考的程度。 因此最终在造成了全国范围内的大停电混乱之后,功败垂成。 其实在原著中,这个阶段来得没有那么快。 说来也奇怪,明明这个世界他成为天堂科技公司的大股东之后,就开始阻挠反抗军的行动。 这两天更是因为惩戒对象受伤而截断了他们的物资来源。 结果受到危机压迫的反抗军因此激发出了潜力,反而导致他们进展更快了。 对此酒疏也稍微有点头疼。 看来剧情的惯性很强。 酒疏敛下眉宇间的思索,指尖在吉他上轻弹,不再看柒二。 柒二却痴痴地看着台上的酒疏,脸色兴奋得涨红。 反抗军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如果能成功,到时候人类与仿生人就是可以共存的两个种族了。 一切都会像上世纪黄金时代那样美好。 人类与仿生人毫无芥蒂地相爱。 酒疏没有留意陷入幻想的柒二。 他的演出很快就到时间了,对着台下依依不舍的观众们笑了下,随后就退出了全息模式。 摘下耳边的耳麦,松开手中的吉他琴弦,酒疏纤细的指尖已经泛起了红。 皮肤越来越细嫩了也不太好。 看了眼天色,酒疏知道零三大概已经在楼下等着自己了,便没有过多停留,简单收拾整齐后就出了门。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零三没有在楼下等着,而是在门口等着。 “……” 站在门口不远处的零三似乎也觉得自己这种做法显得太急切。 面对酒疏,目光有些难为情地闪烁了下。 垂眸看着手中的一大捧纸玫瑰,沉默片刻才解释道:“电梯,坏了。” 虽然恋爱指南上都说第一次约会要保持一定距离感,这样才能显得体面。 但是零三不想酒疏辛苦爬楼梯。 这栋公寓足足有二十层的高度。 会很累的。 跳舞和演出都已经很累了,零三希望晚上的约会至少不能让酒疏更累。 酒疏看着零三,突然笑出了声。 听着酒疏的笑声,零三愈发沉默下来,似乎很是紧张。 直到酒疏走到他旁边,抬头看向了他。 酒疏看得出零三此时最渴望得到的是他的赞赏,所以他并未吝啬言语。 “谢谢你来接我,电梯坏了的话确实很麻烦,有你真好。” 看着酒疏充满了依赖的目光,零三放在身侧的手指收紧,耳尖也泛起了红色。 “……没事。”零三声音低沉。 酒疏看出了他的羞赧之意,却没有收敛的意思。 他伸出手接过了零三怀中的玫瑰花。 足足一百朵玫瑰花,每一朵都鲜艳欲滴,宛如真花。 在怀中挨挨挤挤,填满了酒疏的怀抱。 “真的很好看,谢谢。” 酒疏看着怀中的玫瑰花,漂亮的瞳孔里满是花朵的影子。 零三看着面露惊喜的酒疏,心脏处蔓延的满足感让他充满了幸福感。 那是猎杀仿生人工作无法带来的,被心上人需要着的满足感。 足以将之前所有身份之间的顾虑掩埋。 欣赏完玫瑰之后,酒疏才抬眼看向了零三。 与零三漆黑的瞳仁对视,直到零三赧然地垂眸。 酒疏才突然道:“不过既然电梯坏了,可以麻烦你背着我下去吗?” 这是个听上去就很无理的要求。 但从酒疏温和的语气中说出来却又带着理所当然。 让人生不起一丝反感。 “……嗯。” 零三愣了一下,随后便点了点头,背对酒疏蹲下了身。 一举一动都乖巧到似乎对于酒疏的任何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虽然表面看不出喜欢与否,但酒疏知道,零三现在很开心。 酒疏捧着玫瑰,将洁白如玉的手臂放到零三肩头,然后在零三耳边轻声道:“好了。” 轻的像羽毛扫过耳畔。 零三露出短发的耳尖变得更红了。 “嗯。” 他状似平静嗯了一声,将酒疏背了起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的心跳声有多么剧烈。 二十层的高度对于零三来说算不上什么。 背上的人类更是比他往常要背负的仿生人尸骸轻上不知多少。 按理说根本不应该跳的这么快的。 快到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尤其是当酒疏无聊地将下巴靠在他颈窝,呼吸打在他脸颊的时候,玫瑰般的香气让零三忍不住看向酒疏。 酒疏正轻敛着眸子小憩,看到零三的目光后便弯起了眉眼,笑容柔软。 是零三过去最渴望得到的人类真诚的笑容。 零三怔怔地看着,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目光。 耳根红透了,不敢再看酒疏。 他其实是想跟酒疏解释之前的长期好友误会的。 但在现在这种暧昧的时刻,似乎并不适合说出来。 过一会儿再说吧。 对酒疏说清楚自己并没有那种觊觎酒疏身体的意思。 “一会儿逛完游乐场要来我家吗?休息一下?” 酒疏带着笑的声音清澈,有着青年人特有的年轻干净。 放在零三脖子前的手指还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喉结。 “……” 零三托着酒疏腿弯的手有些僵硬。 他应该拒绝的。 毕竟等逛完游乐场,一定很晚了,去酒疏家休息的话基本等于默认做那种事情。 “不想去吗?” 酒疏笑意散去,叹息着,声音落寞。 “想去……” 零三下意识回答。 随后,在酒疏的轻笑中,零三不再说话了。 迟钝的他终于看出酒疏在调侃自己。 但他似乎并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思。 就这样背着酒疏一路往下走。 看似沉默寡言,垂着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与往日的漠然冰冷形成极大反差。 羞涩和喜悦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缠。 这些原本不属于他这种仿生人的情绪让他心跳不断加速。 一时间竟希望这条楼梯能变得更长一些。 可终究还是到了楼底。 酒疏预定好的游乐场位于上城区边缘,是一处价格适中的游乐场。 离这里不远,两人步行就可以过去。 下楼后,酒疏似乎忘记了现在可以下去。 零三不知为何也没有提醒。 而是就这样背着身后年轻的人类偶像继续前行。 就像以前在电视上见过的人类情侣一样,亲密无间的距离。 身体贴着身体,能感觉到彼此皮肤的温度。 一路上,也有许多情侣相伴走在一起。 偶尔也有跟零三一样背着爱人的。 因此零三与酒疏算不上引人注目。毕竟这条路是通往游乐场的,每到节假日就有很多情侣去约会。 当然,一些只有肉体关系的也包括在内。 零三不知道他现在跟酒疏算是什么关系。 但他知道,他是爱着酒疏的。 爱到无法自拔。 那刚才酒疏对他的撩拨又算什么呢? 零三不知道。 或许也是有一点爱意的吧。 不是他的人类幻想症,而是酒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虽然是因为他隐瞒了仿生人身份才有的喜欢。 对零三也说也是足以回味一生的幸运。 能够被人类在意,本身就是仿生人最大的幸运。 零三暂时不想去顾虑了,他只想要享受与酒疏在一起的时光。 “到了,放我下来吧。” 酒疏拍了拍零三宽厚结实的肩头。 身形高大的零三与他放到一起,更显得高大强壮了。 酒疏扫过零三一直红彤彤的耳朵,嘴角噙着笑。 然后才将目光放到了面前的游乐场。 位于上城区与下城区的交界处,这座游乐场算不上高端。 许多上城区的居民不屑于来这里。 但却成为了许多下城区居民体验上城区生活的通道,觉得仿佛进入了这里就可以得到上城区那样奢靡富有的日子。 “去摩天轮那里吧。” 酒疏指向游乐场正中央的高大摩天轮。 摩天轮有近两百米高,看上去蔚为壮观。 夜色下缠绕在摩天轮座舱上的霓虹灯闪烁着浑浊夺人眼球的光芒。 据说情侣坐在摩天轮最高点时亲吻,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他和酒疏现在还不算情侣,也可以吗? “那你觉得我们算什么呢?” “情侣……” 零三将话咽了回去。 有些不安地看着酒疏似笑非笑的脸。 他应该没有说出口。 零三有点怀疑酒疏有读心术了。 酒疏看着零三受到惊吓的狗狗眼,不禁失笑,随手从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两个甜筒。 这个腼腆过头的惩戒对象还需要一点点提示才行。 “尝尝吧。” 零三看了眼摊位上写着的情侣套餐,接过了甜筒,手指略微发颤。 当近在咫尺的答案出现时,他反而有些不敢去试探了。 现在想来,如果只是长期好友的关系,按照网上所说,应该不会有除了床上活动以外,太亲密的交谈和举止。 可酒疏不一样,他从始至终对他都很温和。 温和到让零三心中的妄想不断壮大,直至现在快要压制不住。 游乐场内全都是一对对情侣,手牵着手,欢声笑语。 零三看了一会儿,目光转向了走在身侧的酒疏。 然后,零三第一次主动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酒疏的手指。 酒疏的手掌有着与仿生人不同的温暖柔软。 十指相扣时的触感格外温润。 酒疏去掉一半口罩,淡红的舌尖舔过甜筒,瞥了一眼身侧不敢看自己的零三,回握了过去。 零三身体一僵,原本还故作镇定的神情土崩瓦解,垂眸看着酒疏时,眼睛里全是遮掩不住的亮光。 如果不是新型号仿生人并没有眼睛发光的功能,酒疏几乎要以为是零三真的眼睛冒亮光了。 酒疏忍俊不禁,伸出手示意零三低下头。 零三不明所以,下一刻就感觉到有冰凉柔软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脸颊。 刚吃过冰淇淋的嘴唇凉凉的,滑滑的。 带着香草冰淇淋的香气。 零三僵在了原地,表情从空白,变成脸颊绯红。 情绪控制系统几乎要全面失控,不过好在新型号的质量还是可以的,零三最终还是缓了过来。 他沉默着,继续与酒疏十指紧握走在一起,却莫名给人一种小媳妇一样羞答答的感觉。 在酒疏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零三看向了远处的摩天轮,心中已经计划好了该在什么时候告白。 按照网上的恋爱指南,应该在摩天轮最高点的时候告白,那样就可以顺势亲吻了。 只是他没有准备好礼物,这一点有些不好。 玫瑰已经送给酒疏了,现在去哪里找新的礼物当做求爱礼物? 零三陷入纠结。 而此时,他们不远处正有人进行着街头采访。 几个衣着时髦,明显上城区人士打扮的大学生在制作自己的采访视频。 他们很会抓取社会热点,多数视频都用各种博取眼球的争议话题提问,因此在视频网站上收获了不少粉丝。 由于粉丝全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粉丝,不够刺激的内容根本抓不住他们的心。 他们的频道也就越做越过激。 这次更是特意跑到了下城区民众常来的游乐场,准备满足上城区民众的猎奇欲望和高高在上的俯视欲望。 “来看那个!长得好像挺不错的,快点跟过去采访!”大学生a正在四处搜寻着可采访的对象。 刚才采访了几对情侣,过于不客气的问题将他们惹火了,过程很刺激。 但是这还不够。 还需要更多刺激点才行。 最近频道的点击率不断下滑,他们心中也着急。 再这样下去,毕业时候留在上城区的梦想就要破灭了,必须要再加把劲儿。 a看到酒疏戴着口罩的侧脸后就觉得这一定是个美人。 出来约会还带着口罩,一定有可以探究的点。 身旁个子过于高大的男人也是,跟酒疏配在一起有种奇妙又和谐的感觉,一看就很有爆点。 想到就做,几人小跑着拦住了酒疏两人的去路。 “打扰了这位先生,可以耽误您一点时间采访一下吗?” “不会太久的!请问您对仿生人怎么看?请看这个视频!” a说话跟连珠炮一样,不等酒疏同意就点开了一个视频。 里面是一个有些血腥的画面,但仔细一看又不怎么血腥了。 因为画面中只是一个被拆解开的仿生人,并非人类。 四肢和躯干摆放到一起,头颅摆放到画面的另一端。 仿生人带着明显机械化痕迹的头颅正对着镜头露出勉强的微笑。 这是一个很老旧型号的仿生人。 “这个就是最近在上城区很火的一个视频,据说是一个上世纪很受欢迎的仿生人明星,能认出来吗?” 虽然名义上是明星,但经历了时光璀璨,视频中的仿生人已经看不出过去明星光鲜亮丽的模样了,连眼中的精气神都被消磨。 显然经历了人类残酷的折磨。 是之前看过的电影中的男主角。 那个与女主角一起奔向幸福未来的男主角。 零三看着视频,瞳孔扩大,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原来所谓的幸福未来只是虚幻。 “……” 酒疏看着视频,还没说话,突然看了身旁的惩戒对象一眼。 “你还好吗?”酒疏关切地挽着零三的胳膊。 滋滋—— 滋滋—— 零三眼前的世界不断扭曲,就像人类精神疾病患者的世界一样,变得怪诞可怖。 滋滋—— 他想要对满脸担忧的酒疏说自己没事,耳边却开始不断有轰鸣声响起。 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 就好像意识被分成了两份,每一份都是自己,又每一份都不是完整的自己。 就连游乐场里的灯光也开始不明缘由的忽明忽暗。 遥远的下城区某处, 反抗军据点内,众人看着启动中的人工智能,紧张不已。 “精神波动正在加强!成功了!我们就要成功了!” 身为仿生人的他们也将会创造出他们的造物了! 众人不由得面露兴奋。 滋滋——电流声不断加剧。 位于据点中心的巨型机械大脑连接着整个据点的电路,在成功之后也将会自动连接上整座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的网络。 从设计之初就设定为可以不断进化的人工智能将会是一个可以自我学习,自我进化的智能生命。 祂将能够操控网络世界里的一切,无论是制造仿生人的工厂,还是整座智能城市,人类的智能化军队,全都包括在内。 而祂将会像仿生人敬畏人类一样,敬畏仿生人,听从仿生人的指令,为他们在人类社会夺取一块平等之地。 想到这里,众人激动不已,期待着看到人工智能诞生的一幕。 然而,他们注定失望了。 “零三,醒一醒,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随着酒疏柔和的声音响起,零三终于挣脱了刚才的恍惚,漆黑眼珠重新聚焦。 反抗军据点里的人工智能失去了掌控祂的意识,恢复了平静。 游乐场里的灯光也随之恢复正常。 “搞什么!这破游乐场,该修了吧!这年头还能电压不稳?” 几个大学生真是恨不得破口大骂,刚才录制的画面全都被这紊乱的灯光破坏了。 吐槽完游乐场,大学生a就看到酒疏转身要离开,连忙拦下来,酒疏身旁的零三也被拦住。 “哎你们别走啊,还没回答问题呢,多少说几句话吧,这位先生你戴口罩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脸上有伤疤?长得丑不敢见人吗?” 酒疏眉头微皱,避开了大学生朝自己口罩伸来的手掌。 零三挡在了酒疏面前。 大学生还是有些害怕零三的个头的,不由得色厉内茬:“你拦着我做什么,我只是单纯采访而已,想问问你们对仿生人怎么看,如果彼此其实是仿生人,还会不会跟对方在一起……” “哎你手上还绑着绷带呢,听说最近有仿生人隐瞒身份遮住手腕上的编码,你怎么看?” 说着,大学生就试图解开零三手腕上的绷带。 手指上甚至已经碰到了绷带,绷带之下的编码露出了一角。 “!!!” 精神本就不稳定的零三瞳孔扩大,愈发漆黑。 要被发现了。 要被发现了!! 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才能跟酒疏在一起。 如果被发现了身份,他又该怎么办? 不可以!不能被发现! 绝对不能被发现! 零三耳边回荡着叛逃仿生人的诅咒,诅咒着他在暴露一切后失去所有。 如果零三从来没有得到过,他或许还能坦然的失去。 但现在,就在快要得到一切,快要告白的前一刻失去一切,他根本无法接受。 “你为什么那么紧张?难道真的有猫腻?” 看着零三表情阴沉的模样,本来只是试探性解开绷带的a好奇了,直接毫不客气地要抓住零三手腕上的绷带。biqikμnět 零三是个骨子里忠诚于人类的仿生人。 面对人类的要求,他不该,也不能拒绝的,但这次,他却第一次想要拒绝了。 砰——!!! 游乐场里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无数人尖叫起来。 大学生a更是毫不客气地破口大骂,觉得真是倒了血霉了。 “这什么破游乐场,这么一会儿功夫停了……啊!!!” 游乐场年久失修的电线掉落下来,将大学生a砸了个正着。 在电流声中,他痛苦地哀嚎起来。 “发生什么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酒疏有些好奇地向前走了一步。 却被零三拦住了。 “好像停电了,这里很黑,小心。”零三将酒疏小心地收拢在怀抱里。 酒疏闻言,摸了摸零三的手臂。 “你还好吧。” 刚才惩戒对象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我没事。”零三的声音一如往常磁性镇定。 “旁边是不是有人受伤了?”酒疏听着耳边渐渐消去的尖叫声,开口问道。 “好像是,我看不清,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零三的声音还带着刚才未散的虚弱。 酒疏闻言,关切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零三顺势抱住了酒疏,力道收紧,仿佛极度缺失安全感。 但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零三却只是专注地看着酒疏满脸关切的模样。 目光近乎贪婪。 当目光看向周围时,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旁边躺在地上的a痛苦的面孔。 作为一个仿生人,他该去帮助人类的。 可零三此时的脸上却只有缓缓勾起的嘴角,笑容扭曲。 倒下了就不会再发出声音了。 他隐瞒的事情也就永远不会暴露。 哪怕只是虚幻,酒疏也永远都只能是他的。 永远。 第 120 章 5.15《虚伪的它们》(大修) “救我……救我……” 地上的大学生a已经奄奄一息了,还好游乐场内的电力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的同伴们也找到了他。 这才让他勉强捡回了条命。 清醒过来的a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看摄影设备有没有事。 是否将刚才的一切都拍下来了。 那个戴着口罩的青年长得实在好看,即使戴着口罩也能看出美貌。 如果能录下来,哪怕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也能引来不少人气。 所以他绝不能错过这样好的素材。 同伴们都被他这副身残志坚的样子搞得有点懵,拿着摄像设备点了点头。 拍倒是拍下来了。 但是那个戴口罩的青年根本没说话,只是录了几个正脸而已。 “没关系,一会儿去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他,能的话就多录几条,不能就回头后期处理。” 不就是没说话嘛,解决方式很简单。 后期添上几句夺人眼球的话,比如说对仿生人充满同情,人类都是软弱无能,活该被仿生人抢走职位之类的话。 与那人美丽的容貌形成强烈反差。biqikμnět 一定能获得不小的热度。 a对吸引网友的注意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的频道能办到现在这种千万级粉丝的规模,全都靠他这种堪称卑劣的小手段。 曾经因为在视频中为了增加看点而胡乱剪辑素人的采访,导致素人遭遇网暴,悲愤自杀。 a知道以现在这种憎恶仿生人到极点的舆论形势,如果添上那些话,酒疏和零三很可能会因此被网暴。 但是a不在乎,反而觉得畅快。 刚才那两人居然无视他的求救离开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被网暴不是活该嘛。 同伴们看着a痛得龇牙咧嘴,还不忘阴狠嗤笑的表情,不禁面面相觑。 不过到底是同类人,他们没人对a的想法有异议,都连忙起身去找消失的酒疏两人。 此时,酒疏已经与零三来到了摩天轮附近。 酒疏其实是想要直接离开游乐场,回去好好检查一下惩戒对象的伤势的。 结果没想到刚才还神情恍惚,面露虚弱的零三如履平地般,带着他在黑暗中一路走到了摩天轮附近。 游乐场恢复供电之后,摩天轮刺眼的霓虹光芒再次充斥整座游乐场。 在适应了黑暗环境之后猛然见到强光,酒疏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被闪到了眼睛。 零三见状,下意识将酒疏抱在怀里,细心地用苍白的手掌为酒疏挡住了亮光。 人类与仿生人不同,是很脆弱的存在。 不能受到丝毫损伤。 零三动作小心翼翼的,与白天用钢刺漠然捅穿同类身体时的他截然不同。 酒疏被拥入怀里,身高只到他腰间偏上一些的位置,以至于头颅枕在零三坚实的胸膛。 肌肉发达宽厚的感觉让酒疏怔了下。 随后才有些无奈地道:“好了,我没事。” 倒也不至于脆弱到这种份上。 “嗯。” 零三闻言,确认酒疏的眼睛已经适应了亮度之后才松开了手。 酒疏抬眼,看向零三。 苍白的面孔依然没有太多表情,漆黑眼珠却直勾勾盯着他看,一眨不眨。 比起停电之前的他,似乎没有多大差别。 “你刚才是哪里不舒服吗?” 刚才那片刻的恍惚绝不是错觉。 “……真的没事,我只是最近没休息好,有些疲惫,可能是前几天工作中受伤的原因吧。” 零三的目光有些躲闪,半真半假的说着。 将绑着绷带的手臂若有若无地藏在了身后。 表情一如平常,沉稳内敛。 敛下的眉眼中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偏执病态。 为了不暴露自己仿生人的身份,他只能暂时对酒疏撒谎。 作为一个忠诚于人类的仿生人,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是曾经被零三鄙夷的只有叛逃仿生人才会有的做法。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还没有对酒疏告白,还没有跟酒疏在一起。 所以不能暴露身份。 他只是……想要跟酒疏永远在一起而已。 归根到底还是刚才看到的那个视频彻底摧毁了他的安全感。 零三曾因为电影结局而产生的些微妄想,由此鼓起的勇气,在视频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那个在老电影中光鲜亮丽,与人类一起走向美好未来的仿生人明星悲惨的现状仿佛是在撕破零三可笑天真的幻想,告诉他一切都是虚幻。 人类与仿生人永远也不可能有幸福的结局。 为了得到幸福,就必须要隐瞒仿生人的身份。 酒疏看了零三片刻,似乎暂时相信了他的说辞,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他知道零三现在的不安和惶恐。 惩戒对象现在需要的不是一味的逼问,而是安静的陪伴。 只有那样才能让惩戒对象明白,他不会离开的,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去坐摩天轮吗?”零三有些胆怯的开口。 他还是想要跟酒疏一起坐摩天轮。 即使知道那所谓的在最高点亲吻就能永远在一起只是一个传说,他还是想要与酒疏一起完成。 哪怕只是一点点可以与酒疏永远在一起的可能性,他也不想错过。 零三害怕得到拒绝。 因此语气近乎卑微。 酒疏闻言,看着他,伸出手,踮起脚尖摸了摸他苍白的脸庞。 零三眼眸微睁,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他看到面前漂亮的人类偶像弯起眉眼,同意了他的要求。 “当然可以,谁让你这么可爱呢?” 酒疏的语气调侃,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花花公子。 酒疏知道,只有这种毫不掩饰的喜爱才最能让零三感到安全感。 零三看着酒疏剔透美丽的眼睛,有些赧然地垂下了眸子。 心中却绽开了无数朵小花。 如酒疏预料中的那样,零三刚才因为视频而压抑阴郁的心情变得平和下来。 是的,他想要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他想要得到酒疏的喜爱,想要跟那些人类情侣一样,彼此相爱。 现在他马上就要得到了。 得到他最渴望得到的,酒疏的爱。 坐上摩天轮的过程很顺利。 由于刚才的停电,许多人心有余悸,离开游乐场不再排队。 于是,他们很快就坐进了这个平时要排队许久才能坐上的摩天轮。 坐在只能容下两个人的座舱里,零三坐在酒疏对面,手指还与酒疏十指紧扣在一起。 他不敢去看酒疏的眼睛,只敢将目光落在酒疏的手上。 酒疏的手是与仿生人不同的莹白如玉,每一根手指都纤细漂亮。 这是零三第一次坐摩天轮,也是第一次得到与人类一起坐摩天轮的机会。 更是他的第一次告白。 为了显得稳重一些,零三还是将目光从酒疏手上移开,看向了座舱外。 透过缓慢上升的摩天轮座舱可以看到远处繁华的上城区,彻夜不熄的灯火和高耸的大厦林立。 已经快到最高点了。 零三紧张地握住了酒疏的手,鼓起勇气看向了酒疏的眼睛。 酒疏的眼睛与零三自出厂以来看过的人类的眼睛全都不一样。 没有浑浊的欲望,也没有厌恶。 有的只是零三曾一度可望不可即的温柔笑意。 零三以为自己在这多年的工作中已经习惯了人类的漠视,冰冷的态度。 他跟柒二那样感情敏感的旧型号不同,他是不受情感困扰的新型号。 不会过度渴求人类的在意。 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其实不是的。 他只是太过在意了。 仿生人的情绪控制系统让他无法将那些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 但并不代表那些情绪不存在。 当得到了酒疏的笑容之后,他已经无法忍受失去酒疏,回到过去那样死水一般充斥冷漠与憎恶的生活了。 看着酒疏,零三声音有些艰涩地开口:“酒疏,我喜欢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这应该是人类最通用的告白句子了。 零三将每一个字都念得很清楚,像是已经练习了成百上千遍,熟练沉稳。 握着酒疏的手指却显得僵硬。 酒疏看得出零三的不安,也知道该怎么安抚他这种不安。 “好啊,我觉得我也喜欢上你了。” 他托着腮,浅笑着看向零三。 没有一丝迟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零三的告白。 即使来之前已经隐隐察觉到酒疏对自己的好感,但当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零三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瞳孔放大。 他和酒疏两情相悦着,彼此相爱。 这样的结局就像梦一样。 美好,幸福,温暖。 是身为仿生人的他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曾经被人类漠视、厌恶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爱。 啪嗒—— 酒疏看到零三愣愣地看着自己,眼眶微微泛红。 泪珠打落在手背上,酒疏轻轻抬手,指尖抹去了零三眼角的泪水。 零三则眨了眨眼。 泪水继续啪嗒落下,过去被情绪控制系统压制的情绪仿佛瞬间不受控制了。 他对眼中的泪水感到茫然,想要停下。 但他控制不住。 连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仿生人幸福到了极点是会哭泣的。 而不是芯片中一直灌输的那样,露出灿烂的笑容。 试探性地伸出手,零三将酒疏抱在了怀里,掩饰着眼中的泪水。 座舱已经到达了最高点。 他靠近酒疏,眼眶依然红红的,表情紧张地想要得到一个吻。 酒疏没有拒绝。 这个世界的惩戒对象虽然表面看上去漠然冷淡,但其实很缺爱,也很缺乏安全感。 即使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也足以让他克服可能会被拒绝的恐惧来祈求亲吻。 零三的吻很青涩,只是轻轻贴在酒疏唇瓣上,迷恋于酒疏柔软的唇。 直到座舱缓缓下落,零三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 但他没有松开怀抱,就这样一直抱着酒疏。 酒疏知道惩戒对象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便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没有抗拒这个禁锢一般的拥抱。Ъiqikunět 他有种自己在安抚一条受伤后遍体鳞伤的流浪大型犬的错觉。 对于这个渴望爱意与关心的大型犬,只有亲密的拥抱才能安抚。 零三感觉着酒疏的温柔,不禁抱得更加亲密了一些。 但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零三眼神中充满了对怀中爱人的痴迷和偏执的占有欲。 他知道自己或许是病了。 原本只是想要将与酒疏在一起的时光延长一些的,现在却贪心地想要得到更多。 想要成为酒疏身边永远的爱人。 人类幻想症的症状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但他丝毫不想去治病,只想沉溺其中。 毕竟人类幻想症算不上什么,只要能跟酒疏在一起,即使病入膏肓也无所谓。 摩天轮终究到了该下去的时候。 零三握着酒疏的手,一起走下了座舱。 成功告白后的零三眼中多出了比以前明亮许多的光芒,冲淡了眉宇间的漠然。 虽然依旧沉默少言,却明显开朗了不少。 即使是隐瞒身份之后才有的爱意也没关系,只要能一直这样隐瞒下去,就是永远了。 这样想着,零三突然目光一顿。 看到了不远处正在采访其他情侣的那些熟悉面孔。 是那些口无遮拦的大学生。 他们似乎在寻找着酒疏和他。 想要继续之前差点暴露他身份的采访,继续探究下去。 零三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漆黑瞳孔在看向那些人类的时候似乎有着面对仿生人时一样的纯粹杀意。 如果杀了他们,就不会再有人探究他的身份了吧。 “怎么了?”酒疏整理了一下怀中的玫瑰花,抬头看着发呆的零三。 “……没什么。”零三收回了目光,不敢让酒疏看到自己眼底残存的骇然杀意。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应该是意识错乱了,居然会对人类产生杀意。 那是与他芯片中刻印的本性违背的。 是不该有的。 一定是错觉。 零三漠然地想着。 而且其实不用杀掉的,只要毁掉那些窥伺他人的眼睛,恶毒言辞的嘴巴就可以了。 “……”零三的指尖颤了颤。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想法变了许多,似乎不太正常。 简直就像是那些感染了神经病毒的叛逃仿生人一样。 想到这里,零三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手腕处的智能腕表。 虽然外表看上去与人类经常佩戴的智能手表一样,但其实作为警局中的警员,这个腕表是警局特制的。 不但可以通过腕表沟通警局,还可以随时观测警员的身体状况。 在经历了上次的仿生人大规模杀人事件后,还特意针对仿生人警员进行了升级。 它可以深度检测仿生人的精神状态。 检测警员是否中了神经病毒。 只是这个功能并未被警局重视,零三也从未被要求使用过。 毕竟作为新型号,他不可能会感染反抗军那种低等病毒的。 “我们走吧,回家。” 酒疏的声音打断了零三的思绪。 零三将佩戴着腕表的手臂自然地收在身侧,乖巧地点了点头。 眼中的暗色消散,满是浓稠的爱意。 “好。” 应该没事的。 他只是受了些损伤,影响到了中枢控制系统而已,并不是病毒感染。 并不是那些会被人类厌恶远离的病毒感染。 人类将那些中了神经病毒,失去了对人类忠诚的仿生人患者认为是疯子,坏掉的机器。 下场只有被销毁。 如果真的感染了神经病毒,即使酒疏对仿生人再怎么友好,也不会再靠近他。 所以一定不可能的,他只是受伤了。 零三如此想着,敛下眉宇间的怔忪,带着酒疏避开了那些在游乐场内寻找他们的大学生们。 两人一起离开了游乐场。 此时的夜色愈发深了,但对上城区的居民们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与酒疏手牵着手,零三的眼中满是温存,另一只手里抱着酒疏刚才拿着的一大捧玫瑰花。 酒疏则一边牵着手,一边低头翻看着手机。 最近他还挺忙碌的。 不光要处理天堂科技公司的事务,还要关注原主事务所的工作。 后天就是访谈节目了。 其实酒疏随时可以拒绝,毕竟最近太忙了。 但是看着这个访谈节目所在的录影棚位置,酒疏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眼神。 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就是女主莲绮经纪公司所在的位置。 到时候应该能见女主一面,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人工智能的所在之处。 零三看着酒疏,良久才收回目光,看向了手腕处的手表。 上面正显示着检测的数据结果。 以及一个黑色的,意味着被感染状态的病毒符号。 零三看着智能腕表,神色漠然地将即将上传到警局的数据截断。 腕表坏掉了。 他没有被感染。 因为被感染的仿生人会对除自己以外的生物,尤其是人类充满恶意。 而他知道,自己会一直都爱着人类。 爱着他的酒疏。 刚才对那些人类产生的恶意确实不太好,是他今天状态不好,现在已经恢复了。 不会再有任何恶意了。 零三垂眸,目光扫过怀中的玫瑰花,动作轻柔。 “新型号即将上市!这位先生要来试试吗?请看,这可是军方今年新设计出来的款式,供不应求啊!” 突然,路边的仿生人专卖店工作人员拦住了酒疏的去路。 酒疏抬眼,看到街边商店内正在播送着各式各样的仿生人投影广告,还有实体仿生人摆放在店面里。 这在上城区很常见,仿生人是极其廉价的工具,用坏了不用修理,可以直接买新的。 所以才会导致那么多仿生人被丢弃。 酒疏对于这个世界的仿生人科技一直很感兴趣,闻言便走到旁边看了起来。 全都是比零三更加先进的新型号,虽然具体功能可能还不如零三,但无论是外表还是制作材料都是比零三更加先进的尖端科技。 零三看到酒疏身旁的一个仿生人朝着酒疏露出笑容,做了个优雅的见面礼。 而酒疏也对着那个仿生人露出了笑容。 滋滋—— 电流声过后,店面内的全息投影全都闪烁着消失了。biqikμnět “欢迎……欢迎滋滋您滋滋——”正在鞠躬行礼的仿生人出现了故障,停止了运行。 店面老板差点崩溃。 “好像全都坏掉了。”酒疏站在路边,看着老板一个个查看店里的新型号仿生人们。 由于新型号造价较贵,店里总共才十几个仿生人,现在全都失去了运行能力。 “……是啊,全都坏掉了,太可惜了。” 零三与酒疏十指紧握,站在酒疏身侧如此附和着。 声音中似乎带着惋惜。 垂眸时,眼底不经意闪过的扭曲的愉悦却在表达着相反的情绪。 第 121 章 5.16《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这些新型号仿生人的质量太差了……” 零三补充道。 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虽然是比他更加先进的型号,做工却远不如他。 酒疏也根本没必要在这些残次品上浪费时间。 零三的目光从店面里那些更符合当下潮流审美的仿生人身上扫过,表情依然淡漠,牵着酒疏的手却缓缓收紧。 力度很小心,不至于弄疼酒疏,却又充满了隐晦的想要占据爱人全部注意力的贪婪欲望。 “酒疏,我们走吧。” “好。” 酒疏弯了弯眉眼。 只是临走前,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店铺里忽明忽暗的电流。 跟游乐场里一样的情况,电流不稳。 两人继续走在上城区的边缘地带。 在这个多数是下城区民众的边缘地带,即使不如商业中心区那样繁华,但也是灯火通明。 到处都是来往的人群,天空上还偶尔驶过悬浮汽车。 走在嘈杂的人群中,零三和酒疏就像一堆再平常不过的小情侣。 “对了,刚才那个视频里的仿生人你认识吗?” 酒疏突然问起了刚才那几个大学生采访时展示的视频片段。 “……”零三动作迟钝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ъiqiku “嗯,认识,是一个名叫戴维的仿生人明星。” 虽然零三表情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但酒疏看得出来,提到刚才的视频,零三的眼底有些阴翳。 对于这个世界情感淡漠的惩戒对象来说,这并不常见。 零三回答完便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什么,漆黑眸子略显暗淡。 回过神来时,有些意外地看到酒疏在搜索戴维的名字。 人类对仿生人明星的了解很少,零三很清楚这一点。 他没想到酒疏会去主动关心一个仿生人明星。 还是一个已经被拆解,丑陋不堪的仿生人。 一定会觉得很恶心吧。 零三想起了之前在网上搜索老电影时看到的,许多人类对人与仿生人爱恋的评价。 无一例外的都是——恶心。 【太恶心了,仿生人不就只是工具而已吗?真有人跟机器谈恋爱?也不嫌脏!】 【这简直就像是在跟狗谈恋爱,哈哈哈!真是毁三观!】 【对仿生人有好感的人脑子大概不太正常,建议他们去看医生。】 零三已经能想象到酒疏看到那些电影内容时的反应了。 虽然对仿生人没有恶意,反而举止温柔,但看到那些场景大概也会生理性不适吧。 毕竟,谁会跟奴隶一样的仿生人共情呢? “戴维吗……” “很可怜啊。” 酒疏的叹息声打断了零三的思绪,他怔怔地抬起眼睛,看到酒疏面露惋惜。 并没有零三想象中的厌恶和反感。 依然充满了温柔。 温柔到仿佛永远不会因为他仿生人的身份而离开他。 “零三不觉得吗?” 零三愣了下,看着酒疏清澈的眼瞳,眼神柔和:“嗯,确实很可怜。” 这个演了不下百部电影的仿生人明星曾经跟一个人类妻子结婚,可是后来法律发生了变动。 他们的婚姻关系不被认可,连财产也被剥夺。 最后在这长达数十年的反仿生人浪潮中,这个昔日被人类喜爱的仿生人变成了一个被送到机器人墓场,还被录制成视频,受到全网嘲讽的废弃机器。 这就是与人类相爱的仿生人会有的下场。 “我记得刚才那人还问如果恋人变成了仿生人会怎么办呢,如果变成了仿生人,零三你会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零三声音低沉却坚定。 他永远不可能会讨厌酒疏。 “我也是,无论零三是谁,人类也好,仿生人也罢,都不会讨厌你,因为我爱着你的全部。” 酒疏似乎意有所指,红润的唇畔上扬,在霓虹灯的照耀下美到无以复加。 零三看着身侧的爱人,听着酒疏直白的示爱,耳根红透。 喉咙也干涩到无法发出声音。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酒疏看出了他快要过载的情绪,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他知道惩戒对象现在还是不敢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果当场揭穿也可以,但是零三心中的自卑和惶恐并不会因此而减弱。 反而会藏得更深,更加难以解开心结。 所以只能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只能潜移默化地向零三展示他对仿生人没有偏见。 渐渐地,才能让零三意识到他的仿生人身份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酒疏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反正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有很长。 他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零三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在酒疏身边。 目光时不时会偷看酒疏。 酒疏对仿生人的温和态度是零三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世上有太多叶公好龙的人了。 万一说出真相之后,酒疏离开了他,那对零三来说将会是这世上最绝望的事情。 在好不容易得到了酒疏的爱之后,零三罕见地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不敢冒一丝风险。 “……” 苍白的薄唇动了动,零三还是保持了沉默。 就这样就好了。 现在就很幸福了。 很快就回到了下城区的公寓楼附近。 零三看到公寓楼内的电梯还是没有修好。 这栋公寓楼里住着的大多数都是穷人,物业基本等同于无,要修好电梯至少要等上好几天。 “我送你上去吧。” 来回爬楼梯很累的,零三不想看到酒疏露出疲惫的样子。 “好啊。” 酒疏勾起弧度优美的唇,笑容动人。 零三着迷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也跟着嘴角上扬。 昔日总是冷漠的面容如坚冰融化,有种阴郁散去的俊美。 照例背着酒疏上楼,这次两人间的气氛更加暧昧。 酒疏的每一个小动作都会让零三耳尖泛红。 酒疏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他只是为了防止手中的玫瑰花被压到而时不时挪一下手臂而已。 或许是挪动时的动作偶尔会增加两人间的接触面积,等到酒疏又一次将玫瑰花挪到右手边的时候,垂眸看到零三的耳朵已经红的发烫了。 酒疏失笑,凑在零三耳边道:“我太沉了吗?” “没有。” 零三红着耳朵,摇了摇头。 酒疏一点都不沉,倒不如说太轻了,轻到零三想要酒疏多吃一点。 不再那么瘦削脆弱。 但是零三也知道这是人类社会的审美,他这样高大的身体才是异端。 现在身形瘦削的酒疏是人类社会最标准的大美人形象。 身姿挺拔而不瘦弱。 与他现在已经被时代抛弃的硬朗端庄外貌不同,无论是过去的古典审美,还是现在的非主流审美,全都无法否认酒疏那种超越了性别的美感。 并不是女性的柔美,而是让人不会错认的男性独特的俊美。 混合着少年般干净的气息,眉宇间若有若无的破碎美感,只能用美丽来形容。 零三这段时间也看过了娱乐圈里的那些明星,全都长得不尽如人意。 完全没有酒疏那么美丽。 “不觉得沉的话,为什么心跳声会那么快呢?” 说着,酒疏将手垂落在零三胸口,指尖轻轻点了点,仿佛能触碰到皮肤下的心脏。 心跳声快到几乎要跳出来。 “……!” 零三的耳根红得滴血。 酒疏随之响起的轻笑声让零三明白酒疏是在调戏自己。 他低着头,继续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即使走过了十几层楼梯也丝毫不见疲惫,呼吸都没有乱。 只有眼眸中盈满了柔情。 酒疏亲密的调笑爱让零三有种自己与酒疏是正常人类情侣的错觉。 他不是地位卑微的仿生人,而是真正可以与酒疏永远在一起的人类。 这种感觉太过美好,让零三沉醉其中。 直到走到了酒疏房间门口才有些不舍地放下了酒疏。 “老是让你背着我真不好意思,进来吧,休息一下。” 酒疏捧着手中的玫瑰,漂亮的深色瞳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说话间还特意加重了“休息”二字,暗示意味十足。 酒疏看着面前身形高大的仿生人,弯起了眉眼。 而走廊内的高大仿生人苍白面孔上似乎有些羞涩情绪,喉结滚动了下,半晌才点了点头。 “嗯。” 酒疏伸出的手掌被轻轻握住,零三第一次进入了酒疏的公寓房间。 虽然以前在监控中看过,但是真正进来的时候,零三还是拘谨极了,坐在椅子上,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 一动不敢动。 酒疏被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凑近亲了亲他的脸颊。 坐下来后,身高刚好差不多,亲吻时更方便了。 “我先去洗个澡,要一起吗?” “!!!” 零三僵硬到跟石头一样,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嗫喏着拒绝了这个提议。 酒疏并未强求,自己进入了浴室。 听着浴室内传出的水声,零三沉默着,手指不自觉地蜷缩,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纠结地缠绕在了一起。 虽然之前酒疏就已经说过了要让他今晚留下来休息,还暗示着那种事情。 但是零三知道自己最好还是拒绝的。 恋爱指南上说,刚确定关系不能那么急切,会降低印象分的。 所以虽然没能拒绝酒疏待在这里休息一晚的邀请,但他还是要有底线的。 今晚只亲吻就可以了,不能做其他事情。 啪嗒—— 赤足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零三听到了酒疏柔软的脚步声,看到他冷白的脚踝和泛着青色血管的脚背。 上面还沾着水珠。 洁白的小腿往上是浴袍下的肌肤。 “你也去洗洗吧。” 酒疏用毛巾擦拭着一头短发,目光扫了眼零三的脖子。 已经红到脖子了。 刚才是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吗? 酒疏轻笑了下,看着零三同手同脚走向浴室。 然后在浴室里呆了很久。 看了看快要天亮的时间点,酒疏盘腿坐在床上,托着腮,挑了挑眉。 害羞过头了。 起身,酒疏走向浴室,敲了敲门。 房门打开后露出的是零三有些躲闪的目光。 “很紧张?” “没有。” 零三垂下头,默默否认道。 手腕上下载好的搜索文档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下载完成的叮咚声。 “!!!” 在零三瞳孔紧缩之中,酒疏拿起零三的手腕,看到腕表上显示着一个足足有几十万字的教学文档。 【如何告别紧张,在床事间表现得成熟老练。】 甚至还有一条搜索记录:恋爱中表现得太紧张会被爱人厌烦吗? 看来是紧张过头了。 “……” 酒疏关闭搜索界面,往上面翻了翻,发现零三已经购买并下载了几十个类似的电子书籍了。 多数都是【教你如何温柔小意。】【一招在床上俘获爱人的心】【哪种姿势最能让爱人兴奋】之类夸大言辞的恋爱指南。 在这个过度娱乐化的国度,年轻人们总是对性事格外开放,这类堪比小黄书的书籍也就格外畅销。 所以刚才一直在看教程吗? 不过以新型仿生人的数据读取能力,不该这么慢的。 酒疏沉吟片刻。 想起了刚才零三还表现得很矜持,似乎并不想做这种事情。 如果猜测的没有错的话,零三之前应该也参考过恋爱指南类的教程。 只不过那些教程太老旧了,属于上世纪人们普遍保守时候的作品。 因此表现得格外矜持绅士,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会儿突然购买了那么多新的,与旧内容完全冲突,过分开放的恋爱指南,大概是陷入程序错误了。 不知道该听从哪一个指南的内容。 酒疏想到这里,翻看着这些电子书。 发现这些书籍的受众都是那些还没毕业,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少年少女。 全都是些过度理想化的教程。 文档下的评论区里已经有许多受害少女控诉这个教程不靠谱,导致自己社会性死亡了。 零三却将其视若救命稻草。 比少年少女们更加天真地认为这些教程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酒疏抬眸看了眼零三。 很好,受害者又多了一个。 “……” 零三不再言语,也不敢再看酒疏了。 他的情绪变得极其消沉。 觉得自己现在这种表现一定让酒疏很失望。 即使与酒疏成为了情侣关系,他还是太过小心翼翼,每一个动作都谨慎为之,生怕会让酒疏心生反感。 可他还是做错了。 他努力搜索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可网络上的信息流太繁杂,即使是零三也挑花了眼。 他挑了一个购买量最多的恋爱指南书店,却发现其中的内容与他的认知完全相悖。 酒疏一定对这样的他心生厌烦了吧。 零三落寞地垂着头。 “好了,别纠结了,该休息了。” 即使是仿生人也该休息了。 酒疏温柔的声音将零三从消极情绪中拽了出来。 他的手指被酒疏握住,走出了浴室。 零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条听话的大型犬。 “不用害怕紧张,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很紧张。” 酒疏让零三坐在床边,自己则靠坐在他怀中,面对着面。 亲密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看着零三盛满了浓稠近乎病态爱意的眼眸,酒疏收紧了放在零三脖颈间的手臂。 “我们是恋人不是吗?紧张也没关系的。” 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了柔软的笑意,近乎蛊惑。 或许系统说的也没错。 每个世界刚开始的时候,他其实都有些微的紧张。 在平静的表面之下,他也会紧张着惩戒对象是否还会像以前一样爱他。 虽然即使不再爱他也没关系,但或许是这几个世界的爱意让他养成了习惯。 想到惩戒对象真的不再爱他,便会有些怅然起来。 而现在这样贪婪,近乎窒息的爱意就是酒疏最想要看到的。 酒疏弯起眉眼,敛去了眼底的叹息。 他大概是在还没脱离系统掌控的时候寂寞太久了,这样对普通人来说过于偏执的爱意,对他来说却恰到好处。 零三看着怀中的酒疏,着迷地看着他柔和的眉眼,缓缓地抱住了酒疏。 “嗯。” 酒疏并未嫌弃他的紧张。 零三紧绷的心情因此放松下来,学着教程中的姿势,将手放到了酒疏腰上。 酒疏的腰肢劲瘦,触感柔韧,让人忍不住轻轻摩擦。Ъiqikunět “好痒。”酒疏的身体很怕痒,不禁软在了零三怀中。 他笑得脸颊泛红,愈发美得不可直视。 零三暗淡的眼睛回到了之前的明亮。 虽然依旧有些腼腆,但总算鼓起勇气亲吻了酒疏的脸颊。 细密而缠绵的吻。 慢慢延伸至耳后。 啪嗒——灯光熄灭了,落下的窗帘遮盖住了屋内的一切。 压抑的喘息,难耐的呻吟直至天色大亮都不曾停下。 直到日上三竿,酒疏才疲倦地闭上眼睛。 倚靠在枕头上,他眉头微皱,洁白的背上多了许多吻痕。 手腕处也带着红痕,那是为了搂住零三脖子固定身体时留下的痕迹。 那些教程真是害人匪浅。 惩戒对象居然真的当真了。 各种奇怪的姿势,再加上与零三之间体型的差异,即使是酒疏也有点受不住了。 “一会儿把那些书全都删掉。” 酒疏困倦地说着,渐渐陷入沉睡。 零三安静而愧疚地点头,伸出手,小心地替酒疏揉了揉手腕处的痕迹。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有忍住。 作为仿生人,这是不该有的失控。 这样跟人类一样沉迷欲望无法自拔的行为让零三很愧疚。 零三想到这里,动作一顿,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腕表。 上面黑色的感染符号早已被他消除掉了。 “……” 应该是芯片受损的原因,他最近的情绪波动很大,连控制能力都减弱了。 不是感染。 零三漠然地如此想着,眼神却变得愈发阴沉。 只有当目光放到酒疏身上的时候,他空洞的眼神才多了丝人气。 他跟酒疏做了最亲密的事情,这就足以将他所有低落的情绪掩埋了。 他会和酒疏一直这样亲密下去的。 一直。 不会被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打扰。 零三看着酒疏熟睡的睡颜,嘴角上扬。 不知看了多久,他看了看时间,小心翼翼地起了床,收拾着房间。 虽然是战斗类型的仿生人,但家务能力也同样不弱。 酒疏平常忙着工作,虽然房间依然挺整洁的,算不上凌乱,却难免有没有打扫的角落。 零三全都贤惠地收拾整齐了。 他的动作又轻又利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打扰酒疏的睡眠。 他只是希望酒疏醒来后看着整洁的房间,心情能愉快一些。 弥补他昨晚的过错。 想起昨晚酒疏额发汗湿,眼角泛红的模样,零三又有些走神了。 不过好在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收拾房间。 今天其实该去工作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零三没有了以往对工作的迫切感。 那个曾经给他唯一存在意义的工作现在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更重要的存在已经陪伴在他身边了。 零三走到电脑旁边,擦拭着桌面,目光突然瞥见了电脑未关闭的桌面上弹出了一条消息。 是热点推送。 上面有一张很熟悉的面孔。 戴着口罩的酒疏。 还有几行加粗的大字。 【三观不正的口罩美人!原来真实身份是——】 标题几个标点符号夺人眼球。 “……” 零三漆黑的瞳仁聚焦在新闻上,点开了新闻中的视频链接。 是当下最火的视频平台上的一个账号视频。 一个粉丝上千万,名为毒舌采访的账号频道。 是那几个大学生。 零三认出了账号照片里的人。 他们在早上放出了一个视频。 视频内容是他们在上城区的游乐场里随意采访情侣们,言辞犀利,毫不客气地挑拨情侣间的关系。 还将话题往仿生人身上引导,以此来增加话题敏感度。 众所周知,最近由于经济不断萧条,不光下城区的民众,许多上城区民众的日子也变得不好过起来。 再加上反抗军近期伤害人类,抢劫人类物资的行为。 网络上对于仿生人的恶意因此蔓延,人与仿生人的矛盾激化。 在视频里加上仿生人就是加上了热度。 “前面那个长得挺好看的,我们过去看看!” 视频里,大学生a神情和善,笑呵呵地靠近了不远处戴着口罩的青年。 “我们一会儿要展示一段视频,大家请看就是这个视频。” “视频里的仿生人是一个仿生人明星,最近还挺火的,大家也都知道的吧。” 别看这个名为戴维的明星现在样子凄惨,过去可是一代人的回忆,火到无人不知的地步。 现在却沦落成废品。 与同时期人类明星现在德高望重,衣食无忧的样子形成强烈反差,所以这段时间在网络上疯狂流传。 看着仿生人落难就是这么让人兴奋。 不过网络上也有一小部分曾经看过电影的老一辈,觉得他很可怜,不过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有想要去拯救他的意思。 对仿生人的喜爱并没有太多。 但是对于群情激奋的民众来说,表态不够鲜明,不去嘲笑仿生人,反而觉得他可怜。 那就是人类的叛徒。 “之前在网上不是有一些人觉得这人很可怜吗?让我们看看现实中真的会有这种叛徒吗?” “问我对这个仿生人怎么看?” 灯影晃动的画面里,戴着口罩的青年一开始只有半边身子入镜,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在黑夜和霓虹交错中,显得肤色冷白。 “他很可怜,需要人们帮助。” 这不是酒疏的声音。 零三死死盯着屏幕,目光从视频下方的评论上扫过。 全都是对酒疏的污言秽语。 【虽然这人好像长得不错,但是他居然觉得仿生人可怜!他爸妈是不是少给他生了个脑子!】 【同情一台机器?人家手起刀落就能把你给杀了,你同情他?】 【快点把身份曝光,这种人就该曝光他!】 【整天放这种内容惹老子生气,来个人把这人砍了啊,不然我光看有什么用!】 零三一向木然的眼神变得极其阴森。 腕表上的感染数值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迅速飙升。 要不是零三已经将其与警局网络断开,只怕现在已经上了警局通缉名单。 因为这种感染数值已经超越了目前已知的记录。 是一旦暴露就要被立即抹杀的程度。 滋滋—— 反抗军据点内, 电流开始变得不稳定。 忙活了一整晚的反抗军们手忙脚乱地处理着各种实验数据,忙的焦头烂额。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都准备迎接人工智能亚当的诞生了,可谁知道在短暂的数据飙升之后,亚当的意识就再度沉睡了,根本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这样奇怪的现象让反抗军研究人员摸不着头脑,忙活了一整晚也没弄清楚原因。 滋滋—— 在电流声中,众人发出惊呼。 “又开始产生波动了!” 昨晚产生了几次短暂的波动,然后就没了动静,现在终于再次出现了。 公寓房间内, 视频还在继续。 晃动的画面终于将青年的正脸放了进来。 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注视着镜头。 即使有口罩遮挡,也依然漂亮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他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好看也没用,三观不正!】 【可是他长得好看啊,总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了。】 评论区的风向在青年露脸之后变化了许多。 基本分成了被美色蛊惑的和依然充满恶意的。 在这个叛逆的新世代,人们早已习惯了调整过的人造面容,初次见到一张自然美丽,比明星还美的脸孔,全都觉得眼前一亮。 典型的三观跟着五官走。 【这可戴着口罩呢,口罩杀手有多少你不知道吗?居然真情实感觉得这人好看?】 【我看他就是个丑八怪!】 评论区吵了起来。 零三又看向最初的新闻报道,上面讲述的就是这个视频。 虽然仅仅发布了半天,但是却在全网范围内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新闻中描述,原因大多是因为那个戴着口罩的青年。 他的美貌让人移不开眼睛,对仿生人的偏爱也不加掩饰,二者形成了强烈的矛盾。 自然就成为了新闻的焦点。 甚至就在这短短的半天里,网友就从细枝末节,酒疏耳后的红色小痣还有虹膜扫描后得到的资料上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是一个曾经因为网友爆照而退网的小主播。 甚至还爆出了他曾经的照片。 一张平庸到极点的面容。 与视频中那个眉眼昳丽的青年简直天壤之别,可仔细看的话,五官确实有些相似。 【所以说真的是个口罩杀手啊……】 【天哪丑人多作怪,能不能安静点!别出来污染人的眼睛!】 【他好像还在下城区做了地下偶像,据说还挺火的,还要参加节目来着。】biqikμnět 【真的假的,就这种丑八怪,他敢露脸吗?反正他只要一上节目我就去骂节目组,居然敢找个丑八怪参加节目!】 种种谩骂诅咒不堪入耳,甚至还有一些原本因为酒疏的美貌心动的人开始恼羞成怒地人身攻击。 零三看着这些评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浑身的气息却变得很可怕。 滋滋—— 反抗军据点内的电流波动变得愈发剧烈了,机械核心似乎要顺着这些电流去往外界的网络,找到祂想要找到的人类们。 “是亚当!亚当快要醒来了!” 据点内的众人亢奋地握拳,再次期待着人工智能的觉醒。 此时的公寓房间内, “你在看什么?” 刚刚睡醒的酒疏站到坐在电脑桌前的零三身后,慵懒地将下巴放到零三的颈窝。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抬眼看向了面前的屏幕。 “没什么,只是在看新闻。”零三遮掩着眼眸中残余的恶意,有些慌张地垂下了头。 他是个很正常的爱人,不会对人类有丝毫恶意的。 而忙着掩饰表情的零三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间点开了刚才那个视频账号的直播间。 电脑内瞬间传出了大学生a故作和善的声音:“我其实当时就猜测那个高个子男人是仿生人的,视频里没有剪出来,但我确实看到了,他手腕绑着的绷带下面是仿生人出厂时就有的编码……” “他绝对是个仿生人!” 背对着酒疏的零三瞳孔紧缩。 滋滋——反抗军据点内的电路像是有谁情绪濒临崩溃一样,猛地跳闸,线路全面崩溃,整座据点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同时据点内许多连接着内部网络的仿生人莫名感到了一股绝望和不甘的感觉在意识中蔓延,只能颤抖着低下头,情绪濒临崩溃。 没有连接网络的众人则露出茫然的表情,懵懵地看着周遭漆黑的据点。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 122 章 5.17《虚伪的它们》(三合一) 电脑内的直播声音还在继续。 大学生a信誓旦旦地继续说着自己的种种猜测,声音回荡在房间内。 酒疏靠在零三肩头,安静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零三不敢回头去看酒疏。 想要向酒疏解释,但张了张嘴唇,根本不知道从何解释。 只能愈发绝望。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变得空洞。 精神也变得极其不稳定,似乎下一秒就会崩溃。 身份就要暴露。 酒疏就要知道他隐瞒的一切了。 一个不忠实的爱人,虚伪的身份…… 这一切足以将昨晚才确定的关系撕裂。 刚刚得到梦寐以求的幸福,以为可以就这样与爱人走到最后,却在短短片刻之间就要失去一切。 很少有人能接受这样的刺激,零三也不能。 “……” 在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中,零三眼中的绝望逐渐化为了压抑的怨恨。 全都是他们的错! 全都是这些人类的错! 零三颤抖的瞳孔注视着屏幕上的画面。 直播间里侃侃而谈的大学生们,还有直播间不断滚动的弹幕。 要是早点将他们杀掉就好了。 那样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一切了。 滋滋—— 反抗军据点内,人工智能亚当的意识数据猛然攀升。 活跃的数据让刚刚恢复了些许电力的据点内部再次忽明忽暗起来。 “亚当他好像……要失控了!” 科研人员惊呼道,他们曾经预想过人工智能的失控,却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 亚当是按照最强大人工智能的模板去创造的,其强大程度会随着学习能力的增加而指数级增加。 如果真的失控,那么不但对人类而言是一场灾难,对仿生人们而言更是灭顶之灾。 因为亚当的所有意识数据都是来自仿生人的。 如果他失控了,第一时间便会将所有储存在他数据库中的意识数据控制起来,让那些意识数据的本体也成为他的傀儡。 成为他发泄怨恨的武器。 “所以,现在据点内的大家千万不要再连接内部网络了!” 亚当强大的学习能力会让他主动截取所有连接网络的仿生人的意识数据。 但是这话显然说的有些晚了。 据点内,原本面露绝望的仿生人们眼中逐渐充满了怨毒的情绪,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怨恨。 完全丧失了理智,只剩下杀戮的欲望。 似乎只有杀戮才能让他的怨恨停歇下来。 滋滋—— 据点外的城市电流也开始不稳定起来,似乎整座城市都即将受到影响。 而此时的公寓房间内, 酒疏看着零三低垂头颅,默不作声的绝望模样,敛下了眸中的无奈。 他主动出声,打断了零三的沉默:“这好像是昨天那几个很没礼貌的记者。” “满口谎话……” “虽然你是仿生人也没关系,但是——” 酒疏说着,雪白柔软的手臂伸出,搂住了零三的脖子。 温软的声线中依然满是爱人间独有的亲昵。 “你的手臂明明只是受伤了而已,我亲眼看着你包扎的,不是吗?” “……” 零三空洞的眼眸颤了颤,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喉结滚动了下,他干涩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嗯,他们说了太多谎话了。” “他们还恶意剪辑视频,里面的声音全都是假的。” 虽然很像是酒疏的声音,但明显是特效配出来的。 零三说着,关掉直播间,目光躲闪地补充着证据。 似乎想要对酒疏佐证刚才那些全都是谎言。 他不是仿生人。 他没有隐瞒爱人。 他只是……太害怕了。 “这样吗?那还真过分。” 酒疏的声音带着疲惫,他看着零三躲闪的目光,轻吻了下零三的脸颊。 坐到零三怀中,闭上眼睛小憩。 他昨晚太累了,即使醒来了也很困。 零三小心地搂住怀中的爱人,手指轻轻将酒疏额前汗湿的发丝抚开。 酒疏的身体柔软纤细,依偎在他怀中的样子可爱极了。 让零三刚才还不稳定,濒临崩溃的精神终于变得平静下来。 嘴角也不自觉勾了起来。 反抗军据点内,一度暴涨的意识数据重新回到了低谷。 所有傀儡一般准备杀戮的仿生人也同一时间失去了控制,表情茫然地晕死过去。 只留下据点内的一片狼藉。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零三却只是温存地看着怀中肤色冷白的爱人。 再没有刚才那副崩溃边缘,充满了怨毒的模样。 他就这样抱着酒疏,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些电影中的恋人都喜欢拥抱在一起注视着彼此。 这种感觉确实无比幸福。 零三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但是总有些人会想要破坏他和酒疏之间的幸福。 要是都死掉就好了。 零三看了眼旁边电脑桌面上的新闻。 虽然关闭了直播间,但依然可以看到那个播放量极高的视频。 还有下面那些不断增加的评论。 零三看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 作为一个仿生人,他不该对人类产生恶意的。 但这一刻,他确实很想要这些口无遮拦的人类闭嘴。 永远的闭嘴。 目光扫过手腕上的腕表,上面的黑色数值已经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但零三看了一会儿,苍白面孔上看不出表情,伸出手将数值再次清零。 似乎已经不在意这个象征着神经病毒感染的符号了。 他将目光重新放回酒疏身上,注视着酒疏的睡颜。 目光温柔,却又满是病态而贪婪的爱意。 网络上的信息传递速度总是超乎寻常的快。 酒疏的视频在短时间内就破了上亿次观看。 即使是在这个网络异常发达的时代,这样的速度也称得上是令人惊骇了。 热度飙升的同时,他在网吧中唱歌时录下来的视频也引起了很多注意,播放量节节高升。 虽然很多人嘲讽酒疏是口罩杀手,即使当了地下偶像也不敢露脸。 但每个看过了他唱歌视频的人都会忍不住沉迷其中,循环播放。 这个名为酒疏的歌手就是有种让人着迷的魔力。 再负面的网络舆论也掩盖不了他的魅力。 他唱过的几首歌曲被人录制下来后放到了音乐网站,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很快登上了歌曲金榜。 甚至一度追上了排在前列的当红歌星莲绮。 这样堪称奇迹的爆红速度自然吸引了许多娱乐公司的注意。 酒疏所属的经纪事务所很快就被打爆了电话,无数节目邀请酒疏参加。 就连之前确定好的那个访谈类节目也被调换成了同时间段收视率更高的同类型节目。 事务所简直像是看到了一座金山在向自己招手。 接电话接的嗓子冒烟,却还是满脸狂喜。 他们这种下城区的小事务所,什么时候能跟这么多大节目组合作了,简直是意外之喜。 不过临时调换了节目的事情还是要通知酒疏的。 他们给酒疏打去了电话。 接电话的却不是酒疏。 “他很累,所以就先休息了。” 电话另一端的男声低沉磁性,与酒疏的干净柔软截然不同。 事务所的人虽然有些不解,但是这确实是酒疏的号码。 便再三叮嘱一定要通知酒疏明天的节目时间,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是事务所的电话吗?” 青年的声音像云朵一样绵软,露出被单的手臂洁白如雪,玩闹般伸出手指钩住了零三的小拇指。 “是的。” 零三只觉心脏都软了下来,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更改了节目。” 零三有些迟疑,他知道节目组更换节目的原因一定是因为那个采访视频。 虽然酒疏因此变得很有名气,但视频下那些不堪入耳的评论零三实在不想要酒疏知道。 零三可以不在意那些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人类的恶意,却无法接受酒疏也会受到那么多恶意。 酒疏明明值得最好的一切。 “我知道了,反正都是一样的时间,无所谓了。” 酒疏伸了个懒腰,倒是对此无所谓。 他瞥了眼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的零三,眉眼间多了些笑意。 “在担心我受不了网上的评论吗?” 虽然没有仔细看,但是刚才瞥见的视频界面已经让酒疏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担心,我不在意那些事情。” 酒疏慵懒地靠在零三肩膀,微卷的发丝贴在脸颊处,本就美丽的眉眼显出几分凌乱的美感。 “我只在意你的看法。” 酒疏语调甜蜜。 面对惩戒对象,酒疏从不吝啬自己的甜言蜜语。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零三才会不再患得患失。 不过另一方面,他确实不太在意网络上的言论,并不希望零三为此大动肝火。 “你也不要放心上了,开心一点。” “……好。”零三看着善良单纯的爱人,默默点了点头。 他轻轻收拢了怀抱,让酒疏能依靠的更加舒服。 表情缓和了许多,似乎真的不再将那些污言秽语放在心上。 至少从表面上看,他已经对那些辱骂酒疏的人类释怀了。 零三的身形高大,怀抱也给人一种宽厚可靠的感觉,酒疏在这怀抱里又险些昏昏欲睡起来。 军用仿生人那方面的能力确实有点超出正常人的忍受范围了。 尤其是体型差异过大,难免会让酒疏感到辛苦。 不过现在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 酒疏起身,看到餐桌上已经做好了晚餐。 是零三趁着他休息的空档里制作的。 连房间都收拾整齐了。 酒疏挑了挑眉,感觉零三现在贤惠得像个小媳妇,跟他军用仿生人的身份十分不搭配。 零三给酒疏准备好了碗筷,看着酒疏夹起饭菜后露出的满足表情,他便心满意足起来。 他喜欢看到酒疏开心的样子。 虽然这段感情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但零三却开始幻想着能这样跟酒疏生活到寿命的尽头了。 永远这样生活下去,这便是零三现在最大的梦想。 也是过去不曾幻想过的最美好的梦。 将手腕上的绷带用衣袖遮盖,零三手指微微收紧。 没错,只要一直隐瞒下去就好。 这样的生活就会继续下去。 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今天的酒疏没了外出的兴致,便直接躺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他倚靠在零三怀中,时不时便会被零三投喂零食。 怀中也照常多了几支玫瑰花。 虽然由于时间关系这次的玫瑰花不太多,但每一支都格外精美。 酒疏垂眸看着怀中的玫瑰花,指尖从玫瑰花以假乱真的花瓣上抚过。 丝滑的触感让酒疏唇畔带上了笑意。 电视屏幕的亮光打在室内,将酒疏精致的眉眼映衬得愈发动人。 零三抱紧酒疏,眼中盈满了餍足。 他迷恋着这种平静日常的感觉。 恨不得能就这样过到天荒地老。 正在看电视的酒疏抬眼,漂亮的深色瞳孔看向零三。 面对这个充满了占有欲的怀抱并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反而露出了柔软亲昵的眼神。httpδ:Ъiqikunēt 零三看着酒疏,像被蛊惑了一样,忍不住亲吻着酒疏的脸颊,嘴唇。 本来一直害怕酒疏会对他的不知节制感到厌恶,所以不打算做更加亲密的事情的。 但是他忍不住。 真的很想永远都跟酒疏拥抱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虽然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是他心中的惶恐不安一刻都不曾褪去。 只有当拥抱住酒疏的时候,这些患得患失的情绪才能暂时消解。 “……可以吗?”零三有些害怕被拒绝。 害怕被爱人嫌弃。 害怕会因为他昨晚生疏的举止而遭到酒疏的排斥。 更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隐瞒着真实身份,只是一个仿生人的他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吗?筆趣庫 酒疏细白的手掌抚过零三苍白的脸颊,语气亲昵。 “当然可以。” 虽然还是稍微有点累,但酒疏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抚方式。 房间里很快就响起了黏腻的水声和喘息。 “排在我前面了?” 经纪公司大厦内,刚结束工作的莲绮坐在化妆间里,玩手机的动作顿住。 抬头看向了身旁的助理。 她的新歌最近正在冲击销量,只有登上网站金榜才能获得更多的关注度,提高销量。 可是现在却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排在了她前面。 凭借的还仅仅只是几首老掉牙的老歌。 这让莲绮有些错愕。 “是啊,突然就排到前面去了,就是刚才的事情。” 助理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她还记得自己之前看到有关这个歌手的新闻时,只是出现在一些下三滥的娱乐杂志上。 谁能想到现在居然能够在音乐金榜上排到前列。 莲绮咬了咬嘴唇,清丽的面容上隐隐有些不快。 毕竟这次为了能让新歌登顶她花了不少钱。 公司那边也寄予厚望,甚至觉得她能以这首歌当跳板进入演员圈子,进而成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明星,火到无人不知的地步。 莲绮搜索酒疏的名字。 在发现酒疏做主播时口出狂言,说她不择手段走后门抢其他人资源的事情后,皱起了眉头。 这才明白这个小主播当初被爆照退出直播或许就是因为得罪了自己的粉丝。 莲绮对于自己的粉丝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因为年纪小,所以大多比较不理智,爆出酒疏的照片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也是退出直播之后,酒疏才沦落到了下城区里,成为了一个地下偶像。 对于所谓的地下偶像,即使是身在上城区的莲绮也是有所耳闻的。 不过是高级一些的性工作者罢了。 “算了,不过是个地下偶像。” 这种昙花一现的小明星上城区也曾出现过。 没有经纪公司的支持,很快就会消失在大众的视野。 不过是捞一笔钱就走的网红罢了。 莲绮懒得继续看下去了。 对于酒疏在新闻中被接连称赞的美貌也没有兴趣。 反正大概只是迎合网友,吹捧出来的美貌而已。 闻言,助理有些欲言又止。 她这次是真的觉得那个叫做酒疏的歌手长得很不错。 之前那些歌唱视频画质都太模糊了,没办法看清酒疏的面孔。 现在这个采访视频的高清程度确实极大还原了他的美貌。 说句不好听的,真的比莲绮这副人造面容好看上不知多少倍。 当然,仅限戴着口罩的时候。 想起酒疏那张平庸的证件照,助理就不禁遗憾扼腕。 这真是她见过最让人着迷的口罩杀手了。 即使知道口罩下的脸不尽如人意,还是忍不住一看再看。 莲绮不知道助理心中所想,她卸了妆后就挥挥手让助理下班。 在助理离开后,她很快就回到自己的公寓,打开了全息设备。 她最近都是通过全息投影来跟男友科里联系的。 因为最近实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已经很少打扰科里了。 只不过今天是约定好的见面日,莲绮有些想念男友,就还是来了。 虽然现在网络上对仿生人的恶意与日俱增,但莲绮对科里的爱意不曾减少。 她很喜欢科里为了仿生人们努力拼搏的模样,坚毅勇敢。 作为仿生人领袖的科里也足够优秀,配得上她的喜欢。 开启设备后,莲绮很快就来到了反抗军内部的秘密网络据点内。 见到她来了,据点内的仿生人们都露出了钦慕艳羡的眼神。 对于被社会排挤的仿生人来说,莲绮这样不拘小节的大明星能够与仿生人相爱,成为领袖的恋人。 这就足够让他们羡慕的了。 没有仿生人不希望得到人类的关爱。 即使被人类百般憎恶、虐待,还是无法抹去仿生人对于人类的亲近欲望。 莲绮对着他们笑了下,在得到众人愈发热烈的目光后就满意地走向男友所在的房间。 她平常跟这些仿生人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也知道这些仿生人们对自己的爱慕之心。 偶尔也会露出温和的笑容来安抚这些渴望得到人类关心的仿生人。 毕竟是仿生人,芯片里的天性无法抹去。 对此,莲绮是同情的,但是除此之外的关系就没有了。 毕竟平时跑通稿演出就够累了。 她真正在意的只有科里。 “科里,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虽然只是以全息投影的形式进入的,没办法拥抱彼此。 但莲绮还是忍不住凑到科里身边,关心着科里的近况。 “……没事,只是昨晚发生了些事情。” 科里放下了手中的平板,脸上还带着愁容。 不过在看到莲绮时,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 身为一个仿生人,科里有着其他仿生人没有的理性,温和的个性让他显得富有领袖威严。 “还是天堂科技那边的事情吗?” 莲绮有些心疼地坐到科里身旁。 最近天堂科技公司莫名其妙地从破产边缘起死回生。 还开始针对反抗军幕后的支持势力——失乐园科技公司。 导致现在反抗军内部的物资不断短缺,这段时间的状况很紧张。 “都怪天堂科技那些脑满肠肥的公司董事们一肚子坏水!” 莲绮气愤地说着。 但也只能这样私下吐槽了。 虽然莲绮也算是上城区知名的大明星了,但是面对天堂科技这种势力辐射全球的资本集团还是如螳臂当车。 也只有失乐园公司这种同体量的存在才能跟天堂科技硬碰硬。 普通人面对这种资本集合体,只有认命的份。 就连政府都会因为这些资本势力而让步。 毕竟这是个金钱至上,娱乐至死的时代。 资本才是真正掌控世界的幕后力量。 “不,不全是。” 科里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天堂科技对他们的排挤确实很让他头疼。 但现在他苦恼的事情却与其无关。 “是跟亚当有关的事情。” 科里说着,看着手中的纸质数据表格。 为了防止信息泄露,反抗军内部联网的地方都统一用纸张来记载与人工智能有关的信息。 “亚当?是成功了吗?”莲绮的语气有些兴奋。 她早就知道人工智能的名字是亚当了,对他很感兴趣。 如果真的能够成功,她跟男友就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 “……”科里神情复杂。 算是成功了一半。 亚当的意识数据已经活跃起来了。 但坏消息是,亚当始终没有跟他们沟通的意思,冷漠得就像是不想跟他们这些仿生人联系一样。 这与设计之初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甚至有其他研究人员根据实验数据波动猜测,亚当目前的主体意识或许并不在机械核心内,而是在外界某个仿生人的体内。 可能还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的仿生人。 是机械核心内的潜意识导致了之前的一系列数据变化。 目前还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但可以判断的是,亚当现在对外界的恶意很深。 想必在现实世界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我们已经拦截了好几次亚当试图联系外界的数据流了,这还只是陷入沉睡的亚当下意识所为,如果是清醒状态的亚当,谁也拦不住。” “亚当祂……好像在憎恨着一些人类,甚至想要通过网络杀掉他们。” 这样凶残的做法是科里始料未及的。 看着那些被拦截下来的数据流中各种针对人类的神经病毒变体,科里忧心忡忡。 他是主张和平的,虽然在和平过程中科里并不介意染上部分人类的鲜血,但是那不意味着他想要杀掉所有人类。 亚当才刚出生就如此凶煞,根本不像是能够被仿生人掌控在手中的样子。 “或许等祂真的苏醒,就会突破据点内的所有防御手段,逃出这里。” 科里有种他们制造了一个可怕灾厄的不祥预感。 与人类平等对话的前提是拥有一个可控的人工智能,而不是像现在的亚当这样完全失控的疯狂人工智能。 “因为祂……想要毁灭一切。” 无论人类,还是仿生人。 如果真的走到了彻底失控的那一步,或许还需要反抗军亲手处理掉这个他们大半生的心血。 科里语气沉重。 莲绮也不由得被震了一下,没想到一个人工智能而已,居然对人类和仿生人有那么大的恶意。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柔声安慰着男友科里,希望他不要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就气馁。 “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亚当在外界的身体,把刺激到祂的存在抓起来,或许就能让亚当恢复平静了。” “确实,这件事已经提上议程了,只要能破解亚当的意识波动,或许就能找到那个让祂情绪不断变化的存在。” 如果是个人类的话,或许需要将其杀掉。 只有那样才能解开亚当心中的怨恨。 不过这种话科里并未对莲绮明说。 毕竟莲绮是人类,对于杀掉同胞的事情一定是抵触的。 但是为了实现最终的目标,这种事情是必不可少的。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莲绮很快就到了回去休息的时间。 由于男友科里的心情不佳,连带着莲绮的心情也变得压抑起来。 她取下全息装置,刚想休息就接到了工作通知。 明天的节目通告临时变动,加了一位嘉宾。 是那个今天才爆火的网红酒疏。 以莲绮的咖位,跟这样一个地位低下的地下偶像同台,简直是羞辱。 当即就给公司打电话要求取消节目。 可是公司似乎对她最近新歌的成绩很不满意,语气也没有了以前的百依百顺。 如果不参加就不会再给她的新歌任何支持。 莲绮强忍着怒气挂了电话。 她知道不全是新歌的原因。 大概还有男友科里的隐瞒。 莲绮怀疑失乐园公司已经知道反抗军的实验了,所以才会对她态度这么敷衍。 失乐园集团虽然为了对抗天堂科技而对反抗军多有支持,但是那也是看在反抗军听话的份上的。 发现反抗军隐瞒着公司方面进行实验,必定会引起公司的不满。 为了男友的计划,莲绮只能忍下这口气,准备着明天节目上要穿的衣服。 她倒要看看那个号称美貌的地下偶像能有多美,还能把她比下去不成。 第二天清晨,零三为酒疏做好了早餐。 他知道酒疏现在要去参加节目了。 “零三也要工作了吧。” 酒疏坐在餐桌边,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舔了下指尖的草莓果酱。 由于昨晚零三并未太过分,所以今天他的精神好多了。 零三点了点头,同时体贴地给酒疏递上了纸巾。 酒疏吃完早餐就要去参加节目了。 虽然距离节目的开播时间还早,但他需要提前到达现场化妆。 “别太辛苦,我会心疼的。” 酒疏的关心让零三漠然的眸子里多了温暖的光。 “好,我会的,酒疏也是,要小心。” 节目组万一有恶意最好尽快离开。 零三很想让酒疏就这样在家里待一阵子再出去,免得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中伤酒疏。 但是他也知道酒疏很喜欢唱歌,希望能成为明星,肯定不希望错过参加节目的机会。 虽然并未对他明说,但地下偶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没有人不期望着走出下城区,到上城区的节目里演出。 如果他再强大一些就好了,不会任由酒疏被欺负。 零三的眼神暗沉了下来,不过酒疏还在面前,这消沉的情绪只停留了片刻。 他继续给酒疏整理着出门必须的用品。 “好贴心啊,这样下去,我被宠坏了离不开你该怎么办呢?” 酒疏接过零三准备好的背包。 抬起头看向零三时,温润的眉眼总是美丽到让零三移不开眼睛。 “嗯。” 零三耳尖泛红,不知如何回答。 心中却因此而不断滋生着阴暗病态的希冀。 如果真的能永远离不开就好了,就那样永远待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真想永远不离开你啊。” 酒疏笑眯了眼,像是看透了零三的心思一样,说出了零三最想听的话。 零三脸上有着过去没有的生气,想要克制却克制不住的欢喜让他的眉宇间少了些阴郁漠然。 “我走了,下午见。” 酒疏说着,坐上了电梯。 电梯终于好了,不用再麻烦零三背他下楼。 不过酒疏知道,零三并不为此觉得开心。 电梯关闭后,酒疏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反抗军据点的事情已经有了点头绪,这几天应该就能找到人工智能的所在地了。 现在应该还没有成功。 不然城市里应该早就出现骚乱了。 那个人工智能在原著中并不是个很友善的造物。 除此之外还有天堂科技公司的事务要处理,虽然可以当个甩手掌柜。 但现在失乐园开始反击了,还是需要稍微管理一下的,免得再次破产。 酒疏指尖轻轻摩擦唇瓣,突然看了眼电梯里的监控。 片刻后有些无奈地收回了目光。 好像变得越来越粘人了。 算是甜蜜的负担吧。 酒疏将手机收起来,走出了电梯。 而此时的零三也关闭了监控画面。 反抗军的行动还在继续。 他只是关心酒疏的安危,并不是酒疏一出门就开始想念他了。 “……” 公寓房间里,零三如此想着,准备离开这里去工作了。 昨天一天没有工作,暂时还可以糊弄过去,如果一直不工作是会被发现的。 不过临走前,零三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酒疏的房间。 半晌,才有些怅然若失地关上了门。 其实……是有点想念的。 很想念。 今天总部派下来的任务依然是清扫仿生人。 并且是去几个贫民聚集地进行地毯式搜索。 运输车车厢内,零三看着腕表上的任务内容,发现是自己曾经去过几次的烂尾楼和旧工厂之类的地方。 确定好任务地点后,零三抬头看向了旁边坐着的同伴柒二。 柒二仅仅两天功夫就检修回来了。 今天跟他一样去执行任务。 只是零三看得出来,柒二的表情不太对劲。 没看错的话还有些狰狞。 对于有情绪控制系统的仿生人来说,基本等同于失控边缘。 不过马上就要进行任务了,零三并未多关心队友的状态。 反正一会儿他也可以自己完成任务。 但柒二却突然爆发了。 “零三,视频里的人是你吧!” 柒二说着,举起了手里的手机。 上面正播放着那个采访视频。 酒疏和他身后身形高大的男人都入了镜。 尽管灯光闪烁,画面也晃动着,但熟悉零三的人能认出来是他。 只不过在警局里,即使是最经常见面的人类同事也很少会特意记下一个仿生人的面容。 也只有同为仿生人的柒二能认出来。 “……” 零三苍白的面孔上没有多少表情,也没有回答柒二。 他本就没有回答他的义务。 “你!你是不是用了我当初给你的那张应援券!不然你怎么可能跟酒疏认识!” 柒二目眦欲裂地看着对面的仿生人同伴。 零三这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机器居然也会像视频里一样露出那样带着明显迷恋情绪的眼神。 这确实很奇特。 但最让柒二无法接受的是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掌。 十指相扣。 几乎是在向看到视频的众人炫耀他们彼此间的亲密关系。 “你这个疯子,你究竟对酒疏做了什么!” 在柒二眼中,是零三抢走了酒疏。 可零三凭什么,不过是一个沾满了同类鲜血的刽子手,人类制造的毫无同情心的机器而已。 迟早要报废的机器! 零三听着耳边柒二歇斯底里的质问,漆黑的眼珠看了他一眼。 柒二是个患有人类幻想症的仿生人,这一点零三一直很清楚。 虽然现在的他也同样患有人类幻想症,但是他的幻想都已经成真了。 只有柒二还沉浸在幻想中。 幻想着酒疏会对他另眼相看。 零三垂眸,继续擦拭着手中的武器枪支,神情漠然。 眼底依稀有扭曲的情绪闪过。 可怎么可能呢? 酒疏和他是彼此相爱的,只会对他另眼相看。 柒二的检修显然没有太大的效果,病情依然严重。 或许已经到了该去机器人墓场的时间了。 就在车厢内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之时,运输车到达了地点。 零三没有再看柒二一眼,起身走下了车。 只留下车上的柒二恨得咬牙切齿。 他的那张应援券,绝对是被零三骗走了! 如果不是应援券被零三骗走,视频中出现在酒疏身边的应该是他才对! 看着手机上表情温柔的酒疏,柒二只觉恨意更深了。 视频中的酒疏对仿生人非常温柔,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正是因为那触动人心的温柔才让这则视频在仿生人群体中疯传。 就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比在人类网络上传播的速度更快。 犹如病毒传播一样,传遍了第七都市的仿生人群体。 就连在下城区中藏匿的无数叛逃仿生人也不例外。 柒二更是将视频看了无数遍。 每次都会为酒疏话中对仿生人的同情动容。 明明只是一个不算出名的地下偶像,却依然毫不畏惧地表达着自己对仿生人的同情。 再加上酒疏本就令无数仿生人着迷的容貌和歌声,足以让柒二沦陷其中。 现在的他早已忘却了曾经对甜心少女的痴迷,又或者是将那些痴迷全都转移到了酒疏身上。 变得更加痴迷了。 而在无人察觉的阴暗角落里,像柒二一样对视频中的酒疏着迷的仿生人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增加。 啪嗒啪嗒—— 这里是来过几次的贫民窟烂尾楼。 巨大高耸的白色建筑物里满是蜂窝一样密密麻麻的走廊和房间。 里面有许多穷人,也有许多藏匿的仿生人。 零三的鞋底踩在光滑的白色大理石地面,面前依然是上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色走廊。 但是这次却显得轻车熟路了许多。 他的芯片记忆能力很强,足够将之前记下来的路线重现。 而就在他寻找着目标的时候,身后的柒二姗姗来迟。 他看着零三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孔。 表情愈发阴沉,半晌突然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零三,你瞒着酒疏你的身份,是这样吧!”Ъiqikunět 零三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虽然那个采访者一直说酒疏知道你仿生人的身份,但是在我看来却恰恰相反。” “你应该是欺骗了酒疏,所以才会在视频里那么紧张的。” 柒二的观察细致程度显然比人类强上不少,看出了视频中零三细微的面部表情。 那些明显紧绷着的痕迹。 因为他始终不相信酒疏会真的对零三有好感。 看着零三停下的背影,柒二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零三就是在欺骗酒疏。 要不然酒疏怎么可能喜欢上这个冰冷的杀人机器。 “……我说对了,是啊,只要见过你杀仿生人时的模样,就不会有人对你产生好感,酒疏也肯定不会的!” 柒二越说越肯定,义正言辞的怒目看着零三。 “我要去告诉酒疏真相,他是无辜的,不该被你这样欺骗下去!” 就是因为有零三这种欺骗人类的无耻之徒存在,整个社会才会这么讨厌仿生人的。 咔擦—— 骨节紧握在一起的喀嚓声作响。 一直背对着柒二的零三低垂着头颅,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苍白的骨节处溢出了鲜血。 原本还木然的眸子里涌上了可怖的阴翳,浑身的气息也变得异常恐怖起来。 为什么总有人出来阻碍他的幸福…… 柒二并未觉察到变化,继续斥责着零三的卑劣。 “你这种撒谎成性的——!” 直到一只苍白的大手死死掐住了柒二的脖子,他涨红了脸,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你!你居然敢,现在是任务期间,你的行为都会被记录的……” 零三捏碎了柒二手腕上记录任务详情的腕表。 “咳!零三,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柒二虽然一直忌惮着零三这个毫无感情的同类。 但是也清楚零三是个没有命令不会轻易伤害仿生人的警员。 现在突然动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柒二想起了来之前见过的那个正在被审讯部门审讯的叛逃仿生人。 当时他疯疯癫癫的,口中不停嘲笑般说着。 零三快要疯了。 柒二本以为是那个叛逃仿生人临终前的胡言乱语,毕竟采访视频中的零三看上去无比正常。 直到现在,柒二才意识到,那个自称是心理医生的叛逃仿生人说的很对。 零三确实要疯了。 或者说是已经疯了。 被单手吊起来的柒二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看到面前面色苍白的零三笑了起来。 眼中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愉悦。 嘴角的笑意也仿佛带着血腥味。 不再像是过去毫无感情波动的机器。 倒像是一个丧失理智,沉迷在幻想中无法自拔的人类疯子。 一旦被拆穿幻想就会像现在这样,露出阴郁扭曲的真面目。 “……酒疏……酒疏不会原谅你的,他对仿生人那么好……” 杀了他,酒疏一定会很反感零三的。 痛苦挣扎着的柒二如此说着。 零三却只是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像是在讽刺他的天真。 酒疏不会知道的。 他只是处理掉一个阻碍他们幸福未来的麻烦而已,酒疏不会在意的。 也永远不会知道。 刺啦——柒二被撕扯下来的腕表连带着人造血液,在他的惨叫声中掉落到了建筑物走廊的最底层。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这座烂尾楼的环形走廊处,层层叠叠构成了这座烂尾楼奇特的建筑结构。 矮小的栏杆圈住的空洞之处就是高达百层的建筑物大厅。 随便扔下一个东西都能摔得粉身碎骨。 唯有警局特制的腕表从几百层的高度摔落还完好无损。 “这里就是录制现场了,今天全程直播,所以请各位做好准备——” 烂尾楼的大厅外有工作人员叫嚷着。 进入烂尾楼的酒疏的脚步刚好停在大厅里。 砰——!! 只差几分米,腕表就要将酒疏砸得头破血流。 酒疏:“?” 零三准备撕扯柒二其他零件的动作猛地停住,瞳孔颤抖着看向栏杆之下的大厅。 脸上还带着残余血液的他与抬头向上看的酒疏对上了目光。 “!!!” 永远不会被知道的一面,被发现了。 第 123 章 5.18《虚伪的它们》 人造血液正在滴滴答答地从手掌的缝隙里掉落。 零三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什么。 居然在酒疏面前暴露出了最不堪的一面。 不只是仿生人的身份,还有那杀戮暴虐的一面。 丑陋狰狞到了极致。 甚至差点因此伤害到酒疏。 “……你这个怪物!” 柒二还被吊在半空中挣扎,他也看到了大厅里的酒疏,脸上顿时变得充满希望。 他对酒疏充满了迷恋和信任。 因为酒疏对仿生人的温柔完全不像是假的。 “被酒疏看到了,你被发现了嗬嗬,太好了……” 柒二的声音成为了压倒零三的最后一根稻草。 零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甚至不敢再往下看。 害怕看到酒疏眼中露出的冷漠厌恶。 他只能后退离开栏杆附近,退到酒疏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 并用手掌遮挡着脸庞。 似乎这样就可以掩盖刚才发生的一切。 可零三其实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被发现就是被发现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 这段才开始不过两天的感情就要在他的愚蠢中结束了。 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还是那个无人关心的仿生人。 被人类排斥漠视,永远孤身一人。 仅有的感情是自己欺骗得来的。 现在也要还回去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去奢望那么多不该仿生人拥有的东西的。 因为仿生人也有着与人类一样贪婪的本性,拥有的越多就渴望的越多。 可越是贪婪,就越是会失去。https:ЪiqikuΠet “……” 零三低垂着头颅,漆黑的眼珠睁大,瞳孔空洞。 浑身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压抑可怖,遮挡着脸庞的指缝间似乎有控制不住的血珠滚落。 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泪水。 柒二被情绪崩溃的零三扔到了一边。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昔日冷漠的高大仿生人此时彷徨的样子,只觉痛快极了。 他扶着栏杆也往下看。 却只看到酒疏拾起地上的腕表,观察着什么。 并未如零三幻想中那样,察觉到烂尾楼上端的走廊里发生的事情。 其实以他们现在所在的高度,酒疏一个人类的视力是根本无法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的。 大概只能看到些许模糊的身影。 柒二清楚这一点。 知道零三大概是关心则乱。 没有注意到酒疏是否真的看到了自己,就因此崩溃了。筆趣庫 不过柒二不可能去提醒零三。 他现在恨不得零三快点彻底疯掉。 那样酒疏就能快点认清零三的真面目了。 所以他准备多说一点刺激零三。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 零三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眼看向了柒二。 柒二在对上零三眼睛的那一刻就毛骨悚然地停在了原地。 那双原本还满是崩溃情绪的眼珠里此时出现了扭曲的希冀。 显然是大脑在绝望到了极点之后的自救。 他已经无法接受会失去酒疏这件事了。 “没事的……” 零三喃喃地说着:“酒疏只是看到了我而已,我是一个警员,抓捕一个仿生人是很正常的事情,腕表也是我丢失的……” 只是很愧疚刚才差点砸到了酒疏。 “你撒谎!我可是你的同事,不是任务目标!酒疏怎么可能相信你!” 柒二面带恐惧地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零三这个疯子。 “……” 闻言,零三看着面前柒二身上的警用紧身制服,却只是漠然地歪了歪头,笑了起来。 “可是……尸体是不会说话的。” 尤其是被拆开的机器的尸体。 “该走了,直播快要开始了!” 酒疏身后的工作人员催促着。 说完,下意识顺着酒疏的目光往上看。 他刚才就看到酒疏在若有所思地朝上面看了。 可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让人眼睛发晕的螺旋走廊。 酒疏的目光停留在那上百层的走廊上,似乎看见了什么,又似乎很模糊。 最后只能眉头微皱,收起了手中的腕表。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往录制节目的地方。 这次的节目组可能是为了蹭一下酒疏视频的热度,特意来到了这座下城区有名的贫民窟拍摄节目。 这里据传言藏着许多叛逃的仿生人。 大概是想要让酒疏再次承认对仿生人的偏爱,以此来博取眼球。 酒疏看得出节目组的小把戏。 但并没有在意。 倒不如说他还挺想要在节目中上说出自己对仿生人毫无偏见的。 那样惩戒对象的自卑心理才能渐渐消失。 想到这里,酒疏看了眼手中的腕表。 似乎是警局特制的那种智能腕表。 跟惩戒对象有关吗? 酒疏沉吟片刻,然后才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 【才几个小时,已经开始想你了。[爱心]】 不管是不是,还是发一条消息吧。 免得惩戒对象出问题。 叮咚—— 粘稠的血泊之中,被人造血液染红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掌拿起了手机,在看到酒疏发来的消息之后似乎呆愣了好一会儿。 瞳孔也微微放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随后嘴角就勾了起来。 柒二睁大的眼睛里映出了零三苍白面孔上的笑容。 疯狂而病态。 【我也是,非常非常想念你。[爱心]】 手机上打出文字甜蜜而温馨。 与地板上流淌着的人造血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biqikμnět 酒疏并没有发现。 他没有失去酒疏。 这样的惊喜让零三脸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 只是当他看到柒二失去意识前向附近两公里内所有仿生人群发的消息之后,嘴角的笑容瞬间就扭曲了起来。 柒二在信息里写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一切他不想让酒疏知道的事情。 第 124 章 5.19《虚伪的它们》(添加部分内容) 这栋烂尾楼的占地面积刚好在两公里的辐射范围内。 也就是说,现在这栋烂尾楼里的所有仿生人都知道了他的秘密。 都会向酒疏说出真相。 说出他隐瞒真实身份,还试图伤害同事的真相。 咔擦—— 零三捏碎了手中的芯片,任由血液从掌心冒出,啪嗒啪嗒在地面汇成血泊。https:ЪiqikuΠet 与此同时,反抗军据点内的亚当数据也再次暴涨。 “找到了!找到亚当的所在地了!就在这里!” 反抗军研究人员一脸狂喜,终于顺着亚当的精神波动找到了他本体意识的所在地。 研究人员指向了屏幕上的一个红点。 位置正是烂尾楼的所在地。 之所以能找到,还是因为亚当现在对这个区域的仿生人意识产生了极大的恶意。 想要将他们全部摧毁掉的恶意。 “要快点了,亚当的情绪不太对劲。” 反抗军领袖科里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神色沉重。 通过那些混乱的数据流,他仿佛能看到一个濒临疯狂的仿生人意识。 一旦真的疯狂,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尤其是这次亚当的恶意似乎并不只是对着人类的,还有许多仿生人。 事实上,如果不是现在研究人员的压制,亚当只怕早就突破防御,攻击那些既定的目标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亚当如此激动,如此憎恨同类? 科里不得而知,现在能做的只有快点加派人手去找到亚当的本体意识所在。 并毁掉那些让亚当情绪产生波动的存在。 “这次的节目主要是为了让各位体验一下贫民的生活。” 节目组导演站在摄像机旁如此解释着。 真实目的当然不只是这个。 主要还是为了节目的收视率。 他们这个节目最近的收视率不怎么样,正需要追热点来获取流量。 为此还不惜把下城区的地下偶像都请来了。 对于一向高傲的上城区媒体来说,这确实是下下策了。 这样想着,节目组众人的目光都不禁落在了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这两天爆火的一个视频让这个青年人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之中。 视频中青年的美貌确实让人惊艳。 但那证件照就差强人意了。 现在见到了现实中的他之后才发现,戴着口罩的酒疏比视频中展示的还要更加美丽。 让人愈发想要看看口罩之后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网上流传的证件照里那样,平庸近乎丑陋。 不过节目的看点最好不要第一时间爆出来。 节目组导演很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并没有要求酒疏拿下口罩,而是准备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拿下来。 比如说让酒疏在镜头前亲口承认自己对仿生人的偏爱、对人类的漠视后拿下口罩,展现出他刻薄的嘴脸。 这样美与丑的对比更加刺激,才能得到最好的节目效果。 “已经开机了,接下来为各位观众介绍一下到场的嘉宾……” 节目组邀请了五六组嘉宾。 多数是一些半红不红,用来衬托主角的小明星,其中酒疏是地位最低的那一个。 地位最高的则是大明星莲绮。 莲绮此时正跟与自己地位差不多的一位歌星站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 “真没想到你也会来这个节目,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节目邀请的。” 莲绮爽朗地笑着,面前的是一个面容俊美,但人造痕迹很强的男歌星。 “为了宣传最近参演的电影嘛,当然另外的原因也是想看看网上传的那个视频主角到底长得怎么样。” 男歌星说着看向了酒疏。 此时的酒疏正垂眸看着手机,表情淡淡的。 作为一个地位不高的地下偶像,似乎并未因为上节目而感到任何兴奋。 男歌星只能看到他弧度优美的侧脸。 即使戴着口罩也能显露出的纯粹美感让男歌星不由得失神片刻。 这两天网络上到处都是酒疏的新闻。 别说第七都市了,其他各大都市内也都是对酒疏感兴趣的人。 从来没有哪个地下偶像能走到这一步。 仅仅凭借一个画质不算清晰的采访视频就一夜爆红,甚至所有怀着质疑态度去看他视频的人也会忍不住着迷于他独特柔软的嗓音。 简直是个天生的歌手。 与他的美貌不相上下。 “不过应该是没有莲绮小姐那么美的。”男歌星回过神来后,客套地说着。 莲绮确实是最近歌坛里公认最美的少女偶像歌手了。 完全取代了之前还被称赞美到雌雄莫辨的他。 一张清纯姣好的面孔不知吸引了多少原本属于他的粉丝。 不过男歌星浸淫娱乐圈多年,早已习惯了粉丝的善变,所以并未心有芥蒂。 “没有那么夸张啦,李哥太抬举我了,我当初可没有这种轰动效果哈哈哈!” 莲绮矜持地笑了下,目光也放到了酒疏身上。 出乎她之前的预料,这个地下偶像确实看上去很吸引人。 连她都忍不住一看再看。 只可惜口罩下的面容大概率不算好看。 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戴着口罩了。 “一会儿我们会有几组嘉宾分别进入这栋烂尾楼录制节目,虽然前几层已经清场了,但是上面更高的楼层,连我们节目组都不知道具体情况,还请各位嘉宾小心行事。” 节目组导演此时正在宣布节目安排。 不过跟介绍的不一样的是。 其实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剧本。 连谁在哪个楼层会遇到什么事情都已经提前写在了剧本里。 毕竟都是上城区的体面人,不可能真的让这些明星出什么意外。 唯一的例外是酒疏。 身为一个上城区的电视节目组,即使能屈尊降贵邀请酒疏这个地下偶像来参加节目,但骨子里的傲慢还是遮掩不住的。 他们并没有给酒疏任何剧本,甚至还提前安排好了陷阱。 就等着酒疏录制节目的时候出岔子,从而在直播中吸引更多网友的围观,增加节目热度。 至于酒疏可能在节目中颜面尽失的问题,节目组并不在意。 反正是下城区的贫民而已,本来能来参加节目就是他最大的幸运了。 “酒疏先生是最后一个进入的,所以拥有挑选前往楼层的机会!” 导演对着镜头,如此说着。 似乎对酒疏格外优待。 可谁都知道,最后一个人能选择的楼层本就不多。 说是有选择的机会,其实也不过是在同样糟糕的选择中选出一个好点的而已。这栋烂尾楼可只有前几层被清场。 前面那些安全没有危险的楼层很快就会被挑走,剩下后面的都是些住着贫民和仿生人的犄角旮旯。 不知会有多少危险。 酒疏原本正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闻言抬头看了导演一眼。 瞳孔通透的眼睛在镜头下美得惊人。 导演为了博取眼球,已经打开了直播。 画面的正中心就是酒疏。 这惊鸿一瞥也被镜头捕捉了下来。 直播间内原本不断跳动的评论有一瞬间的平静,随后就如井喷般爆发了更多评论。 【虽然是个口罩杀手,但他眼睛还真挺好看的。】 【这才刚红就上节目了,还真会蹭热度,莲绮好像也在节目里,这家伙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居然能跟女神同台!】 【这丑八怪能不能走远点,当初就是他欺骗我感情,还没被骂够是吧!】 【为什么还不摘下口罩,是心虚了吧】 【对啊,快点摘下来!】 导演满意地看着直播间里的人数越来越多。 为了吊人胃口而忽视了那些要求酒疏去掉口罩的评论。 酒疏平静看着节目组显而易见的小心思。 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手机上。 他现在没工夫理会这些小事情。 刚才天堂科技那边的势力传来消息,说是反抗军那边有了新的动作,似乎派人来烂尾楼这边了。 并且依然是瞒着失乐园公司的。 那么这件事大概跟那个人工智能有关系。 酒疏沉吟片刻,还是派人跟上了反抗军的步子。 还特意把反抗军擅自行动的消息透露给了失乐园公司。 加上这段时间来酒疏暗地里安排好的挑拨离间,这两个貌合神离的盟友大概快要撕破脸皮了。 翻看着失乐园公司最近不断下滑的市值信息,酒疏眼眸微眯。 搞垮失乐园的计划已经在实施过程中了。 这个在第七都市一手遮天,让反抗军忌惮不已,连政府都只能仰其鼻息的财阀巨头对酒疏来说只是个很容易对付的绊脚石。 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就可以完全击败。 目前只有人工智能尚且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确实是个不确定因素。 不过如果那个半成品人工智能的杀伤力与原著中所差无几的话,他完全可以对付的来。 等查到了人工智能的所在地就可以将其控制住。 酒疏思索着,又将跟零三的对话界面翻了出来。 其实从刚才对话起,他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零三真的没有出问题吗? 摸了摸口袋里的腕表,出于对惩戒对象心思敏感的了解,酒疏想了想,还是直截了当的问。 【你还好吗?我有点不放心你。】 信息发送出去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别担心,我当然没事,只是工作有点累了,更加想念你了。[爱心]】 酒疏挑了挑眉,总觉得惩戒对象的甜言蜜语变得更加熟练了。 而这种甜言蜜语一般也意味着心虚。 酒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头顶依然空洞望不到尽头的天花板。 已经看不见之前若隐若现的模糊人影了。 【只要你没事就好,晚上再一起出去玩吧![爱心]】 【嗯,好的,晚上一起出去玩。[爱心]】 指尖轻轻抚摸屏幕上的爱心,零三露出了温存的眼神。 苍白英俊的眉眼变得温柔极了,与他刚才的漠然完全不同。 只有他身后倒在地上无力动弹的一堆仿生人们露出惊恐的目光看着零三。 零三收起手机,看了看脚下拆开的各种芯片零件。 人造血液淌了一地,沾湿了鞋底。 介于一会儿酒疏可能要上来录制节目,发现仿生人们的存在,所以为了不被发现尸体,以及节省时间考虑。 零三并未处理掉这些叛逃仿生人。 只是暂时摧毁了他们的行动能力,让他们没办法将真相告诉酒疏。 但是这样速度还是太慢了。 零三面容上的温柔逐渐淡去,眼神重新变得阴沉起来。 他淡漠地看了眼身后发出无声哀嚎的仿生人们,转身走出了房间。 必须要加快速度才行。 零三缓步走向走廊深处,栏杆之外是深不见底的楼层空洞。 还有上百层要处理。筆趣庫 节目录制开始了。 这栋烂尾楼的大厅内原本是贫民们居住的地方,现在已经被节目组用一笔钱随便打发了出去。 有的贫民直接拿着钱去娱乐场所潇洒,有的则想要凑热闹,待在烂尾楼外看着大厅内的一切。 本来大多数都是来看莲绮的。 毕竟她是这里名气最大的一个。 即使是身在贫民窟的他们都有所耳闻。 但是看着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个青年的背影上。 虽然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没看过那则视频,但就是忍不住会被这个青年吸引。 不过随着节目开拍,明星们去往更高的楼层,众人就看不到了,只能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对了,在节目开始之前,还要为大家介绍一下,如果一会儿看到躲藏起来的仿生人不要害怕,我们节目组都配备有安保人员的。” “可以当场击杀那些叛逃仿生人。” 最近第七都市里仿生人杀人的事件不少,这样的安保措施也是有备无患。 不过导演特意将其说出来也是为了显出酒疏的不明是非。 都已经伤害人类了,居然还对仿生人抱有好感,这是很多人无法宽恕的事情。 “酒疏你也别怕,到时候遇到仿生人可以直接让人击杀他们。” 导演安排的小明星按照剧本说出了阴阳怪气的话。 如果是视频里那个口口声声说对仿生人感到同情的人设的话,酒疏现在应该立刻严词拒绝。 这样才能保持住自己善良的人设。 但同时也会让直播间里对他的咒骂声更严重。 而如果不拒绝,那就意味着他的虚伪。 为了冲突更激烈,导演特意将直播间的评论公屏放了出来。 通过飞行摄影机投影到了众人行走的道路之前,确保能被镜头录制下来。 同时将镜头焦点对准了酒疏那双漂亮的眼睛。 只为了录下酒疏的每一个反应。 不过连导演也不知道的是,有很多人虽然在直播间里冷嘲热讽,却下意识地录着屏。 只为了将这双漂亮到让人心动的眼睛录下来。 “如果他没有杀过人,就不用击杀他。” 酒疏表现得很平静。 杀过人的仿生人都会被优先处理,这栋烂尾楼里杀过人的仿生人肯定是有的,但是更多还是一些无辜被虐待的仿生人。 真正罪大恶极的早就被处理了。 酒疏这番与主流言论完全不同的评论如导演预料的那样,在直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断有诅咒的言语出现。 【果然是人丑心也丑!】 【老子看不下去了,真想拿把刀把你这种圣母砍成肉酱!】 【仿生人是你爸妈?这么舔他们?】 莲绮皱眉看了眼投影屏幕上的污言秽语,有点受不了这个节目组了。 怎么什么话都往外放。 不过莲绮还真有点佩服酒疏的心理素质了,面对这些辱骂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酒疏先生对仿生人很有好感啊,那之前视频里的采访也都是发自内心的喽!” 小明星继续言辞犀利地质问着。 酒疏则瞥了眼节目组放出来的视频片段。 “里面的声音不是我的。” “但是说的很对。” 他确实对仿生人有着同情。 没有偏见。 “那你也会跟视频里说的一样跟仿生人谈恋爱?”小明星的声音带着嫌恶,目光却直勾勾地放在酒疏脸上。 事实上,整个剧组的人差不多目光都聚焦在酒疏身上。 这让酒疏多少有点困扰,觉得他们跟着了魔一样。 即使戴着口罩也挡不住他们的目光。 “如果我喜欢的人恰好是仿生人的话,我并不介意。” 酒疏言简意赅。 一望无际的白色走廊内,零三听到了酒疏的声音。 他走到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到七八个围坐在破旧白色房间里的仿生人正看着投影出的节目直播。 是酒疏戴着口罩的面孔。 漂亮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看着镜头,微微弯了起来。 扫描过虹膜之后,零三确认了他们叛逃仿生人的身份。 而他们也认出了零三身上的警服。 “请过一会儿再逮捕我们可以吗?” 有仿生人小心翼翼地恳求着。 他们只是想要看完这场直播。 那个名为酒疏的歌手的每一句话都让仿生人们着迷。 “他对仿生人没有偏见,真好啊……” “他的歌声也很好听,真的很好听!” 酒疏是他们最近十几年见过的唯一敢在大众面前说出对仿生人同情的人类。 “我已经有爱人了,但如果他是仿生人的话,我也不会有任何反感,他永远都是我的爱人。” 零三停下了手中准备拆掉叛逃仿生人芯片的手,看着屏幕,原本阴沉的眼睛有了些微亮光。 酒疏在直播中毫无顾忌的直白让零三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biqikμnět 房间里的投影还在继续。 仿生人们没有注意到身后零三的变化,自顾自迷恋地盯着投影里的酒疏看。 对他们来说,人类是他们一直渴望亲近的对象。 他们全身心地爱着每个人类,可人类的虐待和杀害让他们只能逃开。 即使躲到了这里,躲避着人类的追捕,他们还是无法忘记心中对人类的爱意。 他们昨天看到那则视频的时候就被画面中那个漂亮温柔到不可思议的人类吸引了。 把视频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还特意蹲守在投影仪旁,只为了能第一时间看到节目。 酒疏是唯一一个说出会爱上仿生人这种话的人类。 语气还那么温柔,温柔的让人着迷。 让人不敢相信真的还有人类对仿生人充满善意。 “如果以后可以成为他的仿生人就好了……”有仿生人喃喃自语。 说完就露出了越发落寞的神情。 其他几个仿生人也一样。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就要被抓捕了。 而被抓回去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被扔到机器人墓场。 他们都不会有以后了。 酒疏就像他们的一个美梦一样,只能短暂的幻想片刻。 这样想着,他们小心的看向了身后的仿生人警员。 零三依然在看着投影,比旁边的叛逃仿生人们更加专注,原本被疯狂占据了的眼睛里涌上了些许怅然和挣扎。 最终又被压了下去。 对恋人来说,隐瞒是最不可接受的事情。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因此,即使酒疏很大可能不介意他的身份,也必须一直隐瞒才能将这段感情维系下去。 零三根本无法接受任何一丝失去酒疏的可能性。 零三看着屏幕,神色黯淡下来,充满爱意的目光却始终不曾从酒疏身上离开。 然而,当零三看到画面中的一个角落时,目光停住。 眼神突然就变得极其可怖起来。 在酒疏头顶十层左右的位置,有一个正在挪动的黑影。 以人类的视力是无法看到的,却被零三轻易发现。 是柒二。 被拆掉了身体控制系统的柒二在走廊上艰难地挪动,只为了找到酒疏。 是谁把他救起来了? 零三已经来不及去探究了。 他只知道柒二就快找到酒疏了。 而一旦被他找到,一切就都结束了。 “…” 偷偷观察零三表情的叛逃仿生人们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露出恐惧的神情,胆战心惊地收回目光。 不敢再看零三。 叮咚—— 手机的信息声响起。 刚准备去找柒二的零三怔了下,被鲜血浸湿的手指握住手机时有些湿滑,看到屏幕上多了张酒疏的自拍照。 【还在工作中,你呢?[图片]】 直播投影里的酒疏正坐在一旁休息,显然是趁着休息的空挡给零三发消息。 照片里的他微笑看着镜头,眉眼昳丽。 零三不禁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迟疑了下后,他有些小心地学着酒疏的样子给自己拍照。 虽然很急切地想要赶过去处理掉柒二,但是酒疏拍了照送给他,他也必须同样拍照才行。 零三不想让酒疏觉得自己有丝毫的敷衍,所以酒疏的每一个信息他都会认真回复。 照片很快拍好了。 里面只有苍白的墙壁和零三略显生涩的表情。 擦去了脸上的血迹后只余下英俊柔和的眉眼,嘴角的笑容腼腆。 仿佛真的只是在认真工作。 照片里没有被人造血液染红的警用制服,也没有走廊里那些被堆放在一起露出绝望目光的叛逃仿生人们。 拍完照,零三就发送了过去。 酒疏看着照片中零三神色平静的脸,眨了眨眼,指尖敲击屏幕,回复了一条信息。 【你所在的地方也是九号烂尾楼吗?跟我的背景好像呀。】 【说起来,刚才好像看到你了,不太确定,是你吗?】 零三看着信息,瞳孔放大。 第 125 章 5.20《虚伪的它们》 手机上很快就多了条回复。 【是。我也在这里,在执行工作任务。刚才的也许是我。抱歉我没看到你。[爱心]】 酒疏轻敛眉眼,看得出这个回复的背后惩戒对象会有多么纠结。 也许每打出一个字指尖都在发颤。 刚才的不对劲大概是害怕他顺藤摸瓜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吧。 酒疏思索着,眉头微皱。 还是应该让惩戒对象尽快离开这里。 反抗军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那群人有可能会跟穿着警服的零三起冲突。 酒疏不想再看到零三受伤了。 【没关系,这里很乱的,还是快点回去吧,我很担心你。】 酒疏关心的话语让零三停住了步子。 他垂眸看着酒疏发来的信息,眼中有着温存,顿了顿,回答:【我会的,等会儿完成任务就回去。[爱心]】 【要尽快哦。】https:ЪiqikuΠet 【好。[爱心]】 零三打完最后一个字,有些落寞地看着酒疏的账号头像。 酒疏一直没有再发爱心。 是发觉了什么吗? 零三不安地看向了走廊之下的楼层,仿佛能看到底层正在录制节目的酒疏。 不过他的不安仅仅持续了几秒钟。 因为酒疏很快就发来了一个满是爱心的对话框。 比零三刚才发的还要多出一个。 “……” 零三指尖小心地抚摸着那些爱心,不安的情绪似乎消散了。 嘴角也上勾显露出满足的弧度。 可在其他人眼中,他似乎从头至尾都没有变。 身后,一个失去了行动能力的仿生人被堆放在一堆仿生人组成的高耸小丘之间。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这个身形高大的仿生人警员,瞳孔中映出了零三偏执阴郁的眉眼。 嘴角的笑容一直都压抑着疯狂而可怖的气息。 而此时的烂尾楼外, 一批不速之客也姗姗来迟。 他们是反抗军派来寻找亚当主体意识的。 按照定位,他们进入了这栋下城区有名的九号烂尾楼。 “队长,莲绮姐好像也在里面。” 反抗军们全都戴着一个遮挡全部面容的白色头盔,只露出扫描外界的两个圆孔摄像头,以此来阻挡外界的监控扫描。 副队长拨动眼前的面板,向队长展示了接收到的定位信息。 莲绮作为领袖的女友,在反抗军中身份还算隐秘,不为外人所知,但是他们这几个中上层的管理层还是知道的。 现在马上就要去处理亚当的事情,如果无意间撞到莲绮,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毕竟亚当的事□□关仿生人的未来,领袖来之前就暗示过如果有人类发现了亚当的存在就要处理掉。 “莲绮姐不用处理。” “那……跟她一起录制节目的其他人?” “如果看到了的话,下手轻些。” 队长的意思很明白,除了莲绮之外,一切发现了亚当的人类都要处理掉,只是下手尽量利落,不要让人类感觉到痛苦。 副队长闻言,怔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虽然以前曾经是忠诚于人类的仿生人,但是自从叛逃就开始为了仿生人们的未来考虑了。 虽然还是有些不忍心,但为了仿生人与人类和平相处的未来,必须要这么做。 正如领袖所说,一场变革总要有鲜血溅落的。 为了亚当,他们已经死了那么多仿生人了,决不允许失败。 确定好一会儿的计划之后,副队长又看了看虹膜上的信息,发现烂尾楼里出现了同伴的求救信号。 “好像是最近新加入的一个同伴,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救一下他吧。” 虽然目前有了亚当的定位信息,但由于只是一个粗略的定位,他们无法明确知道亚当的具体楼层,只能大致判断是在五十层以上,并且还在不断移动,只能看运气能不能碰到那个求救的同伴了。 “对了,他的求救信息是什么?” “好像是他的同事要谋害他,一个叫做零三的叛变者。” 所谓叛变者,便是替人类杀害同类的仿生人。 反抗军一般看到他们就会立刻动手处决。 仿生人的处境已经如此艰难了,叛变者的存在就是在加剧仿生人的困境。 是比杀害仿生人的同类更加可恨的存在。 “一会儿分头行动,先将五十层以下逐一排查,最好清场,免得伤及无辜。” “是!” 训练有素的反抗军很快就避过了烂尾楼外逗留的人类居民,开始执行任务。 无人注意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他们获取的定位信息里,亚当的数据正在不断波动。 像是一根紧绷的琴弦,快要到达极限。 当祂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这根琴弦就会应声崩裂。 反抗军据点里, 领袖科里难得有些紧张地皱起了眉。 身旁的研究员还在不断分析。 “现在亚当的精神状态不容乐观,虽然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了一点的,可数据跟正常值比起来还是太高了。 非要形容的话,现在的亚当很像是一个濒临疯狂边缘的人类,现在的他仅仅靠着一个薄弱的支撑点支撑着。 安抚只不过能让他获得片刻的平静,无法彻底痊愈。 仅需要一个刺激,他就会彻底发疯。” “疯掉的亚当会毁灭创造他的我们吗?”科里有些怅然。 就像仿生人反抗人类一样。 “不知道,也许,他会连自己一起毁灭。”研究员也有些绝望。 谁也不知道亚当这个迄今为止最为强大,超越人类科技水平的人工智能会做出什么。 就像他们搞不懂他为什么会陷入疯狂,具有极强的攻击性一样。 又或者说,他本就是疯狂的,只是原本一直压抑着。 当意识觉醒之后,这疯狂就彻底无法压抑了。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创造出了一个奇迹,一个上帝造人一样的奇迹。 现在却发现他们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盒子里的魔鬼,一个将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灾难的魔鬼。 “休息时间到,现在开始挑选楼层吧!莲绮小姐先来!” 节目正式开始了。 酒疏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众人一本正经地选择楼层。 看着看着,他瞥了一眼身侧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摄像头。 这种时候节目的中心不是应该放在女主莲绮身上吗?Ъiqikunět 酒疏对此有些不解,眉头微皱。 在镜头下,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比清晰,即使只露出眉眼,也依然美得无法言喻。 加上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让直播间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只是跟导演以为的争吵人与仿生人之间的矛盾不一样。 直播间里的焦点全都在酒疏刚才说自己有爱人上面。 【他居然有爱人了!这不是欺骗粉丝感情吗!】 【他戴着口罩是挺好看的,可摘下口罩后那副尊容,真有人喜欢?】 【在我们城市,这种诈骗行为根本没人看得上,不会有人跟他恋爱的,就算有也肯定只是玩玩而已,毕竟他戴着口罩还有几分姿色。】 【他要是一直戴着口罩也挺不错的,很赏心悦目,就是有爱人这点不太好。】 【丑人多作怪!】 酒疏看了眼投影屏幕上各种辱骂自己的弹幕,毫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他现在只关心惩戒对象。 虽然刚才催促了一下,但零三不一定会很快离开。 想了想,酒疏还是给零三发了条信息。 随便找了个借口。 【突然很想吃你亲手做的午餐啊,一会儿就要录制完节目了,可以吗?】 酒疏知道零三由于精益求精的缘故,制作午餐的时间不算很快。 加上还要保持饭菜的新鲜程度,以达到让酒疏一回家就可以用餐的地步。 考虑到节目时间,他必须要一会儿就动身回家。 这样应该可以了。 酒疏在句子末尾添加了爱心,眉眼微弯。 酒疏知道零三因为过度自卑而始终不肯坦白自己的身份,在恋情中隐瞒着他许多。 却一直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比重视。 哪怕只是一个午餐作为借口,他也会抛下一切去完成。 是个很好懂的惩戒对象。 酒疏垂眸,露出些许温柔。 【好,我很快就回去。[爱心]】 距离酒疏仅差五十一层的地方。 零三停下了快速往下奔跑的动作。 为了能快点找到柒二那个想要告密的同事,零三仅用了短短三分钟就从二百三十层到了七十层。 由于速度过快,加上一路上还要处理一些接到柒二消息后企图去找酒疏的仿生人,零三难免受了些伤。 看着手臂上被一个携带武装的仿生人撕扯下大块肌肉后形成的血窟窿,零三表情漠然,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一样。 他只是小心地用没有被鲜血染脏的手拿出了放在胸前口袋里的手机。 看着上面的信息,他眼底温柔。 酒疏喜欢吃他做的饭菜,太好了。 他会很快回去的。 等到处理掉那些想要阻碍他们幸福的垃圾之后,就立刻回去。 很快的。 收起手机,零三手臂处快速修复的伤口还在流血。 时间很紧张。 他必须要更快才行。 零三计算着柒二的行动速度,知道他现在只怕已经快要赶到酒疏那里了。 绝不可以。 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幸福……怎么能被那个渣滓毁掉! 零三眼底多了些连自己也不知晓的暗色,近乎疯狂。 他继续不断在楼层之间跨越。 但即使他战斗经验丰富,随着时间越来越少,零三难免变得越来越紧张。 磕碰也多了许多,身上的制服被鲜血染透,可他依然丝毫没有放慢速度。 好在一切努力没有白费。 很快,他就在柒二找到酒疏之前找到了他。 只是现在的柒二被几个戴着白色头盔的陌生仿生人搀扶着,看到零三后立刻表情惊惧交加。 “就是他!他杀了很多仿生人!” 柒二简直恨透了这个杀戮机器一样的同事。httpδ:Ъiqikunēt 因为是新型号,所以可以拥有一切他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就连酒疏都被他抢走了。 他必须要去告诉酒疏一切的真相! “快点杀掉他!” 陌生仿生人们闻言,纷纷将武器对准了零三。 对于叛变者,他们总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在寻找亚当的过程中随手杀掉叛变者可以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轰隆——!!! “好了,莲绮小姐他们已经挑好了,现在没有选择的可以在原地等待,等到轮到你的时候!” 节目还在继续,只是节目里的所有人都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就连直播间也是,虽然不停有人讽刺节目组为什么要把镜头给一个不出名的十八线小网红。 但是每当直播间镜头放到莲绮和男歌星身上的时候,直播间的热度又会疯狂下降,连评论都少了很多。 还会有不少吐槽节目组节目无聊的评论出现。 只有酒疏出镜时,直播间热度才会不断上升。 酒疏作为一个最后才能挑选楼层的小透明,一直都保持着安静。 无视了周围窥伺来的目光。 他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不知道惩戒对象是否已经离开。 他跟在反抗军身后的探子似乎被警惕的反抗军处理掉了,现在只知道反抗军就在烂尾楼里面。 酒疏叹了口气,刚要再次给零三发消息,节目组导演就叫到了他的名字。 原来是到了他挑选楼层的时间。 酒疏走到电子转盘附近,轻轻转动,看着指针到了一个较高的楼层。 五十六层。 零三不知道在不在附近。 如果离开了更好。 “我们也跟上去吧,毕竟是最后一个了,就当散心了。” 酒疏动身去前往五十六层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剧组里的许多人也跟了上去。 要知道这可是五十六层,如果没有电梯,他们可是要步行上去的。 刚才莲绮和男歌星去的时候哪怕是低楼层也没有多少人肯去的。 现在居然肯去五十六层了。 节目组导演不由得咋舌,不知道这群人怎么了。 不过他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在到达五十六层之前是节目组安排好的一个陷阱。 雇佣了一批仿生人扮演反抗军,只为了让酒疏暴露出真面目。 导演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出现的时候了。 这点之前也告知了其他明星,所以导演不担心吓到其他明星,其他人也没有要告诉酒疏真相的意思。 只是跟在酒疏身后,神情复杂地看着酒疏淡淡观察四周情况的身影。 “酒疏,如果累的了的话,可以歇一歇的。” 男歌星走到酒疏近前,主动示好。 他觉得现在正是自己献殷勤的时候。 虽然很多人都说酒疏口罩下的面容难看,但男歌星做过许多整容手术,早已是半个行家了,自然看得出酒疏口罩下的脸一定不差。 现在博取一定的好感,回头说不定能跟这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青年发生些关系。 毕竟食色性也。 男歌星习惯了这个时代放浪形骸的氛围,并不觉得自己孟浪,反而像往常一样,笑得温和,眼中却暴露着些许惊艳淫靡之色。 这是他最受粉丝欢迎的美丽笑容,据说能勾走任何一个年轻人的心。 然而这次,这笑容失败了。 酒疏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突然皱起了眉。 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抬头看向了走廊之上的楼层。 他快步走到栏杆附近,却只看到空洞不见顶的建筑物天花板。 伸出手,酒疏看到手心多了些红色的痕迹。 淅淅沥沥像是血雨一般。 第 126 章 5.21《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酒疏直觉楼上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抬步就要往上走,却被人拦下了。 “都站住!不要再往前了!” 前往上一层的走廊转角处出现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反抗军。 他们每一个人都戴着遮盖面部的头盔,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即将上去的节目组。Ъiqikunět 【反抗军!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报警啊!怎么还不报警!】 【这节目组怎么回事,怎么做个节目还引来了反抗军!】 像节目导演计划中的那样,直播间炸开了锅。 但是还没等节目组导演开心起来,就发现计划跟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反抗军并没有按照计划上前威胁酒疏要伤害他,并且将酒疏吓得涕泗横流后摘下他的口罩。 而是威胁着他们所有人。 “谁再往前就杀谁!” 节目组导演懵了,起初还以为是反抗军的扮演者记错了台词。 直到枪声响起,一个按照剧本,满脸不屑想要强行上前的小明星倒在了血泊里。 才发现自己安排的人早就不见了,现在出现的是真正的反抗军。 “啊啊啊——!!!” 节目组的众人尖叫声此起彼伏,只有莲绮和酒疏显得异常冷静。 莲绮是因为看到了反抗军对自己做的手势,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自己。 酒疏则是若有所思地观察着什么。 这几个反抗军身上都带着血迹。 刚才楼上滴落的血水跟他们有关。 但不确定是否跟零三有关。 要上去查看的话,必须要解决这几个反抗军才行。 就在酒疏思索着对策的时候,几个反抗军突然有了动作。 他们似乎接收了什么信息,动作有些惊惶起来。 酒疏隐约听到他们的头盔里传来命令:“上面……快……支援!” 轰隆——!!! 这次楼上几层的动静更大了。 反抗军的几人甚至顾不上再去控制节目组的众人,匆忙往楼上跑去。 酒疏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由于仿生人们速度很快,酒疏作为人类的身体素质还是有些跟不上的,很快就跟丢了他们。 最后只能沿着悠长的走廊向上寻找蛛丝马迹。 而此时,走廊上也开始出现滴滴嗒嗒的血痕了。 似乎都是从楼上不知哪个楼层滴落下来的。 距离酒疏不远处的走廊之上,一个面露恐惧的仿生人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 他步履蹒跚,但依然可以看到他拼命想要逃离这里的意愿。 他看到了走廊另一端的身影,似乎认出了酒疏,露出惊喜之色。 “酒疏……” 来人正是柒二。 他不顾身上的伤势,想要靠近酒疏。 因为他想要告诉酒疏真相。 零三太过可怕了,酒疏必须快点离开他才行。 “啊啊——!” 楼上依稀有惨叫声传来,血雨越来越多了。 柒二知道那都是零三和反抗军的血。 他惊恐的抬头看,看到十几层的走廊之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还在负隅顽抗。 那是零三。 他们明明是想要将零三斩杀当场的,可是零三的实力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强大。 反抗军的重火力武器强大到可以击穿楼层,却被零三轻易躲了过去,还拉着几个仿生人挡住了武器的余波。 一场战斗下来,反抗军们几乎全被自己的重火力武器碾碎成肉酱,血水淅淅沥沥地顺着栏杆往下滴落。 不过还好,零三终究不是神,他也受伤了,血水同样流了一地。 看样子活不了多久。 刚才又来了那么多支援的反抗军,零三应该没办法对付那么多人了。 这样想着,柒二听到信息频道里,前来支援的反抗军们发出了欢呼声。 他们在说:“死了!终于要死了!” 零三似乎终于停止了反抗。 柒二看到那道身影摇摇欲坠地倒了下来。 即使是带有可再生属性的新型号,也没办法一直无限再生下去。 更不用说他本就是虚弱状态。 现在正是酒疏离开零三的最好时机。 柒二如此想着,加快了靠近酒疏的速度。 然而,就在柒二快要走到酒疏身旁时。 远处的楼层上,似乎有谁虚弱地看了过来。 被鲜血染红的漆黑瞳孔里映出了酒疏的身影。 鲜血从血肉模糊,破开一个大口子的腹部涌出,顺着光滑的地板滑落。 淅淅沥沥地滴落。 零三看到酒疏顺着血珠掉落的方向看了过来。 即使知道酒疏看不见,他还是不禁为此感到几分黯然,瑟缩起来。 不敢让酒疏看到自己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 而且,他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了。 根本赶不及回家给酒疏准备午餐。 零三希望酒疏不要为此失望。 咳咳—— 努力地坐起身,零三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痛感已经麻木。 他只能指尖颤抖着绑紧了手腕上染上自己鲜血的绷带。 这是酒疏送给他的礼物。 他已经不小心弄脏了,决不能再将它弄丢。 绑好绷带,零三不再关心旁边小心翼翼靠近准备将他彻底杀死的反抗军们。 目光落寞地看着楼下的酒疏。 作为一个警员,他早已做好了会在工作中牺牲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 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就这样结束了。 对他这样从来无人关心的仿生人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 他获得了酒疏的爱,就这样死去似乎也并不遗憾。 但是……或许仿生人的本性就是贪婪,零三还是忍不住觉得不甘心。 他不想就这样离开酒疏。 零三贪婪地看着酒疏,一眨不眨,想要将酒疏的身影永远保留下来。 他看得出酒疏在寻找自己。 张了张嘴唇,满是鲜血的喉咙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零三捂着喉咙,眼中的不甘逐渐蔓延。 他还是不甘心。 很不甘心。 不想就这么结束。 而此时,柒二也已经接近了酒疏。 零三看着柒二逐渐靠近酒疏的身影,眼中的绝望终于再也无法压抑。 即使是死亡,他也不想让酒疏发现自己欺骗他的事情。 可现在,一切不想让酒疏知道的事情都将被揭开。 当知道一切后,酒疏即使面对他死亡的尸体也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吧。 就像其他人类看着他的目光一样。 他终究什么也没有做到。 可是为什么? 作为一个仿生人的他难道就永远也无法得到幸福吗? 啪嗒啪嗒—— 黑色短发遮盖了眼眸,只能看到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水和眼中浓稠的怨恨。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不甘心! 滋滋—— 烂尾楼里不算明亮的应急灯光忽明忽暗,反抗军的队员们看着定位器上的数据波动,露出了骇然的表情。 亚当的数据正在急速飙升。 可他们根本连亚当在哪里都没有找到。 “难道……不好!快去把那个仿生人的数据芯片取出来!” 遍体鳞伤的队长忍着痛,头盔下的脸色大变。 他指的是不远处走廊上那个刚刚被他们击杀的叛变者。 这本该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击杀叛变者的随手所为,谁也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死了那么多反抗军。 更没有想到这个仿生人可能跟亚当有关。 只能说他们的定位器太过粗糙了,根本无法精确到点,现在出了差错也是在所难免。 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只能将那个可能是亚当的仿生人的芯片拿出来带回反抗军基地。 队长说完就准备联系领袖科里,向他说明情况。 可谁知下一秒,烂尾楼里的灯光就彻底暗了下来。 定位器掉落在地,上面的数据曲线也在画面闪动了两下之后,彻底黑了下去。 原本还惊慌失措的反抗军们也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到近乎死寂。 此时的反抗军基地里, 研究人员们颓唐地倒在椅子上,彻底绝望。 “完了……亚当……醒了!” 领袖科里也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大屏幕上的数据在展示着亚当现在的数据,混乱到了极点,已经不再受他们控制了。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亚当的信息触肢已经蔓延到了据点之外。 爆发的中心点就是那座烂尾楼。 反抗军的行动失败了,他们没能阻止亚当的觉醒,也没能安抚住他。 即使身为仿生人反抗军的领袖,科里也不禁露出了无力的表情。 但他想起女友莲绮还在烂尾楼里,又勉强沉下心来,给莲绮发了条信息。 现在反抗军那边的队员已经联系不上了。 莲绮继续呆在那里会有危险的。 烂尾楼里, 楼下的酒疏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顿住了脚步。 他听到有人靠近自己的脚步声。 步履蹒跚,似乎是陌生人。 酒疏抬眼,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可没还没等到他看清,烂尾楼内突然恢复了光亮。 光影变动间,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 酒疏皱眉,环顾四周,只有一片纯白色的墙壁走廊。 还有被楼上鲜血浸湿的地面。 酒疏抬步,朝着血迹蔓延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到转角,却听到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次的脚步声很熟悉。 是零三。 “酒疏,抱歉,我来晚了。” 面目英俊的高大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依然是沉默寡言的面孔。 漆黑眼珠近乎贪婪地看着酒疏,苍白面容上的温和神情似乎与往常没什么区别。 身上的血迹却在无声诉说着刚才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战斗。 酒疏动作一顿,在看到零三身上没有正在流血的伤口之后,紧绷的唇角才放缓了些许。 “痛不痛?”酒疏走到零三身前。 伸出手想要触碰零三身上破损的警服,却又害怕碰痛了零三。 万一衣服下面有没有愈合的伤口就不好了。 “没事,只是皮外伤,不要紧。” “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是警察,只是刚才跟歹徒搏斗了一下而已,别担心。” 零三如此解释着,苍白指尖握住了酒疏的手。 力道不大,眼底却含着深深的满足。 他终于再次跟酒疏在一起了。 这次不会再有任何人阻碍他们了。 永远也不会了。 看到零三确实很有精神的样子,酒疏放下心来。 然后目光不着痕迹地从零三身后的走廊扫过。 那里是血水滴落下来的源头之处。 刚才那个蹒跚的脚步声似乎也是消失在那里的。 “那些全都是歹徒的血。” 零三说着,抱住了酒疏。 “我们一会儿就回去吧,我会快点做好午餐的。” 所以,离开这里,回到只有他们两个的地方吧。 “……” 酒疏被完全抱在怀中,脚尖都微微离地了。 感觉着零三怀抱中小心翼翼的力度,他只好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算了,只要惩戒对象没事就好。 “好。” 一起回家吧。 此时的节目组早已乱成了一团。 在酒疏的突然离开下,摄像头根本没有跟上他的步伐。 失去了有关他的视野后,直播间也乱糟糟的。 所有人都在讨论酒疏。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离开,还追着反抗军离开的方向去。 简直不要命了。 很多人猜测他是圣母到家了,要去感化反抗军。 莲绮也难得有些心神不宁起来,甚至想要给反抗军发消息不要伤害酒疏。 虽然跟这个地下偶像不熟,却也不想他出事。 毕竟他戴着口罩的样子还真的挺好看的。 而面对眼下的这种情况,被酒疏完全无视掉的男歌星壮着胆子跟了上去,寻找着酒疏的踪迹。 摄像头跟在他身后,为他赚足了人气。 不过男歌星倒不是只想着赚人气,也想着来个英雄救美。 然而,这栋烂尾楼的走廊连着走廊,连去往同一层的走廊都有无数条,很容易就会迷路。 男歌星就成功迷路了。 不但没找到酒疏,还把节目组的众人都弄丢在了后面。 男歌星有点着急起来,他看着镜头,想向镜头前的观众求救。 却只得来了观众们的催促。 催促着他快点走,他们想要看看那个不要命的口罩杀手酒疏是什么下场。筆趣庫 没办法,男歌星只能继续往前走。 来到了一片流淌着血水的走廊。 【这些人不都是刚才的反抗军吗?】 【为什么都靠坐在墙壁上不动弹?镜头拉近一点啊!】 【他们死了吗?好像还有呼吸,这么多血全都是他们的吗?】 直播间的评论多了起来。 男歌星胆战心惊地走到走廊内,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依稀判断是一场可怕的战斗。 仿生人们之间的战斗还真是血腥极了。 一点都不像人类那么惜命。 这些倒在地上戴着头盔的反抗军们似乎都还有着呼吸,只是不知为何一动不动地倚靠在墙壁上。 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快要走到下一层的转角处,男歌星才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仿生人。 这是一个身穿警服的仿生人,此时浑身狼狈。 只能听到他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零三……他欺骗了你……” 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下一刻突然浑身战栗起来,恐惧的神情在他脸上凝固。 “零三……!” 话还没说完,仿生人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空洞无神。 漆黑的眼珠颤了颤,看向了不远处的男歌星。 死寂无光的眸子让人顿时心头发凉。 更加可怕的是,就在同一时间,走廊内原本呆呆垂着头颅的反抗军们也都侧头看了过来。 看不见面容的头盔上,两个扫描摄像头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 男歌星差点被这诡异的一幕吓晕,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走廊。 鼓起勇气回头看时,发现那些仿生人们还在侧头看着自己,傀儡一样僵硬。 就像是在怨毒地诅咒着他一样。 摄像头刚才好像也失灵了,根本没有将刚才那些仿生人们吓人的场面录下来。 这让男歌星愈发毛骨悚然。 顾不得许多就往楼下跑去。 期间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鼻青脸肿的样子几乎没法看了。 不过直播间里却突然刷屏了许多评论。 几乎是爆炸式的增长。 男歌星痛得直抽气,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出丑的样子让网友们兴奋了。 抬头却看到直播间里的评论全都是在要求他再往前走一点,让镜头对准不远处的一个楼层方向。 男歌星不明所以。 却还是照做,将飞行中的摄像头对准了与自己相隔两三个楼层的地方。 这才看到镜头里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个身形高大陌生,另一个却异常熟悉,正是他遍寻不着的酒疏。 “酒疏?” 男歌星仔细看去,瞬间明白了直播间激动的原因。 虽然只是背影,但是能看到酒疏取下了口罩。 而且站在他身旁的那个高大男人似乎就是他的爱人。 在爱人身边的酒疏举止表现得比之前温和许多。 【居然真有爱人,吐了。】 【这个丑八怪也会有人喜欢?既然都摘了口罩了,为什么不露脸?你们节目组的节目安排也太老套了吧!】 【好像不是安排啊,据说真有反抗军,死人了,他不会也受伤了吧?】 【他刚才不是同情仿生人才跟过去的吗,死了也活该!】 【管他那么多,快点放大镜头啊,让我看看那家伙到底能有多丑!】 男歌星其实也很好奇,可是镜头已经放到最大了。 酒疏始终不回头他也没办法。 不过随后,酒疏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眼看向了镜头方向。 他没有口罩遮掩的面容完全映入了镜头。httpδ:Ъiqikunēt 直播间内原本还在不断滚动的文字在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没有人再发出任何评论,就连男歌星都喉咙干涩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虽然他早已预料到酒疏口罩下的面容一定不会难看,但却没想到亲眼目睹时的视觉冲击感会那么强烈。 尤其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是宝石一样熠熠闪光,让人挪不开眼睛。 比起这些年奢靡暗黑的娱乐圈妆容,这种纤尘不染的感觉格外少见。 或者说,是那种从未人工调整过的自然感很吸引人。 男歌星想到这里,看了眼直播间。 发现里面那些原本还在发着丑八怪字眼的评论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扭扭捏捏的言论。 【好像挺好看的……】 【是谁p的证件照?污蔑大美人有意思吗?】 【他要当明星吗?快点出专辑,我一定买爆!】 【我宣布我要去追求他了,我可是第五都市的失乐园集团经理,一定能给他幸福!】 【他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被不少人碰过吧,毕竟是下城区的!他还那么关心仿生人,是被下城区穷人污染了吧】 【能别说那么恶心的话吗!长得好看心地一定也很好!他关心仿生人也是他善良!】 直播间里甚至逐渐吵了起来。 原本一边倒辱骂酒疏的氛围改变了,开始有人替酒疏说话。 甚至开始觉得仿生人确实很可怜,很需要人类关心,酒疏的做法并没有错。 当今社会的人类总是很看重皮囊,有一副好皮囊,就连曾经最讨厌的言论也可以表示赞同。 不过这样混乱的直播间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 男歌星看到酒疏身侧的高大男人侧过脸看了过来,漆黑的瞳仁让男歌星瞬间如坠冰窖。 莫名觉得跟刚才看到的那些仿生人们的眼睛很像。 阴郁病态。 充满了对他人的恶意。 滋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就在男人望过来的那一刻,直播间也出了故障。 观众一个接一个的不再发评论。 消失在直播间里。 最后连直播间画面都扭曲了下,彻底黑了下去。 见此,男歌星不敢再看酒疏,瘫软在地,咽了下口水。 等到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酒疏的身影早已消失。 就像一个易碎的美梦,不见了。 男歌星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而此时,正在到处寻找失踪的男歌星和酒疏的节目组众人也正在焦头烂额中。 已经死了一个小明星了,眼下可不能再出事了。 不然节目分分钟就要被关停。 莲绮走在队伍最后,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没注意看消息。 男友科里破天荒给自己发了消息。 要知道最近为了防止被政府方面捕捉到信号,他们很少通过手机联系的。 今天突然联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莲绮打开手机,看到男友发来了一条简短的消息。 【亚当醒了,就在九号烂尾楼,速离!】 莲绮顿时一怔,随后询问详细情况。 她也是知道亚当目前状况的,明白现在的亚当大概率苏醒在了某个仿生人身上。 不知道反抗军方面是否已经知道了那个仿生人的具体信息。 如果能知道,她也好防范一些。 【每一个。】 科里很快就发来了消息。 就在莲绮有些困惑之时,科里接着道:【警惕你遇到的每一个仿生人。】 【以及……人类。】 这场人工智能的灾难已经开始了。 无论人类还是仿生人,都逃不过。 酒疏和零三回到了家里。 零三已经在做饭了。 为了防止酒疏饿到,他还特意先做好了一些饭前甜点。 “很好吃!” 酒疏吃掉了一碟小蛋糕,露出开心的笑容。 零三系着围裙,见状,一向沉稳的面容上多了些笑意。 “一会儿就做好了,请稍等。” 他还是对自己的迟到耿耿于怀,害怕酒疏等急了,便加快了做饭的动作。 酒疏坐在一旁托着腮,看着他。 目光出神了片刻,突然看向了窗外。 由于角度原因,在这栋公寓楼里可以看到远处上城区模糊的建筑剪影。 高耸的建筑物和各种贯穿其中的悬浮轨道列车每天都不停歇。 今天却变得异常安静。 安静到近乎死寂。 就好像那些原本该遍布上城区,为人类日以继夜工作的仿生人和人类一起突然销声匿迹了一样。 加上下城区白天特有的寂静,甚至让酒疏有种整座城市都只剩下了他们这一栋高楼的错觉。 “好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零三端上了满满一桌食物,看着酒疏的目光格外温柔。 他期待着酒疏能喜欢他做的食物。 酒疏收回目光,尝了口食物后弯起了眉眼,如零三所愿露出了格外灿烂美丽的笑容。 零三苍白面孔上多了些许红润,眼底餍足,迷恋地看着酒疏脸上的笑容,怎么也看不够。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只有他和酒疏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永远。 酒疏看着零三脸上的表情,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样,亲了下他的脸颊。 声音温软:“真想永远跟你这样生活下去啊。” 零三愣了下,薄唇勾起,露出了难以遏制的幸福神情。 “好,永远生活下去。” 零三抱紧了酒疏。 酒疏依偎在零三宽厚结实的怀抱中,被他身上的肌肉压着脸颊,显得脸颊皮肤愈发柔软。 他不禁有些无奈失笑。 不过酒疏并未说什么,只是目光平静看向了惩戒对象看不到的系统面板。 上面显示着零三的位置坐标。 一个明亮的红点覆盖在公寓楼上。 而随着视角拉远,越来越多细密的小红点也出现在了面板中。 密密麻麻。 从下城区到上城区,覆盖了整座第七都市。 昔日繁华的未来都市,现在就像一座被怪物完全占据的巢穴。 第 127 章 5.22《虚伪的它们》(三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28 章 5.23《虚伪的它们》(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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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30 章 5.25《虚伪的它们》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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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32 章 5.27《虚伪的它们》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33 章 5.28《虚伪的它们》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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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35 章 6.1《封家镇怪谈》(三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36 章 6.2《封家镇怪谈》(二更)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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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39 章 6.5《封家镇怪谈》(三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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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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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41 章 6.7《封家镇怪谈》(四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42 章 6.8《封家镇怪谈》(三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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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44 章 6.10《封家镇怪谈》(四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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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45 章 6.11《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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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47 章 6.13《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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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48 章 6.14《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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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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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49 章 6.15《封家镇怪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50 章 6.16《封家镇怪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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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51 章 6.17《封家镇怪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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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53 章 6.19《封家镇怪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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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54 章 6.20《封家镇怪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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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56 章 6.22《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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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57 章 6.23《封家镇怪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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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60 章 6.26《封家镇怪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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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62 章 6.28《封家镇怪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63 章 6.29《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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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66 章 6.32待增加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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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69 章 6.35《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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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71 章 6.37《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72 章 6.38《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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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74 章 6.40《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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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75 章 6.41《封家镇怪谈》(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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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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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77 章 7.1《马镇旧事》(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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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78 章 7.2《马镇旧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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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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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80 章 7.4《马镇旧事》(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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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81 章 7.5待增加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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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83 章 7.7待增加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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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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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84 章 7.8《马镇旧事》(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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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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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87 章 7.11《马镇旧事》(三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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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89 章 7.13《马镇旧事》(二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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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90 章 待增加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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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92 章 7.16《马镇旧事》(三合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 193 章 7.17待增加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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