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主母携崽二嫁权宦》 第1章 重生 “咳咳!” 喉咙里的异物感让许婉宁咳得猛地坐了起来,入眼就是两张熟悉的脸。 十八九岁的红梅青杏正担忧地看着她。 许婉宁看着自己白嫩年轻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分明快要死了,被困在水牢里,百鼠撕咬她的皮肉,让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小姐,小公子发热了。”青杏忧心忡忡:“夫人让您尽快过去。” 红梅皱眉:“少夫人自己也病着,才刚醒。” 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事,许婉宁这才相信,自己竟然重新回到了二十年前。 青杏口中的小公子,叫崔庆平。 她一直以为,是她怀胎十月拼了半条命以再也无法生育为条件生下的儿子,她如珠如宝地疼着,跟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全力栽培,悉心教导,而他也不负她的期望,点中探花。 城阳侯府继续袭爵的圣旨下来之时,她却被他押入了暗无天日肮脏污浊的水牢中。 他还每日给她一刀,让伤口浸泡在污浊的水中红肿、溃烂,如此往复一个月,在她快要死的时候,他终于回答了为何要这样对她的质问。 崔庆平带来了他的亲生母亲。 一个熟人。 她的义妹,她的贵人。 “青青?你怎么会是平哥儿的娘?你不是……” “是你的贵人,是不是?哈哈,你怎么这么蠢,这种话你也信。”白青青娇笑着,唇一开一合。 许婉宁这才知道,她嫁进城阳侯府之前,崔云枫就已经与白青青珠胎暗结,娶她不过是因为她家有钱无权,她的早产,也是被崔云枫陷害,为的就是能与白青青同时生产,好换掉她的孩子。 “好姐姐,谢谢你为我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和丈夫,还让我有了全新的身份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枫哥身边。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为你做了件好事报答你。你儿子、爹娘、弟弟、还有那两个婢女,我们先送他们下去了,瞧瞧,那么多人陪着你,黄泉路上你也不寂寞。” “青儿,别跟她废话了,前院来了许多祝贺的贵客,咱们快点过去吧。” “是啊,娘,别让无关人打扰了我们的喜事。” 三人幸福离开,许婉宁绝望悲愤地潜入水中,自溺身亡。https:ЪiqikuΠet 她用娘家的钱养着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收了白青青做义妹,入了许家族谱,许家待这些人不薄啊! 可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害得她娘家家破人亡、家财被吞没、亲儿子死了、身边那些忠心耿耿的人也死了。 她哪里还有脸活啊! 可,老天爷慈悲,她竟然回来了。 好哇,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她不会再心存半分良善,她要做地狱里的恶鬼,把他们一个个拉下十八层地狱,送他们上西天。 还有那个假儿子,她会让他活着,让他尝狗子吃过的苦,一辈子,求生无门,求死无路。 “小姐……”青杏担忧地问。 许婉宁回过了神,看到了青杏,这个被人凌辱惨死在她面前的姑娘啊! 她伸手摸了摸青杏,触手的温热,缓解了刚才的锥心之痛,“青杏,我头晕,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小姐,小公子发热了,夫人让您过去。” “哦。” 青杏和红梅对视一眼,很诧异自家小姐这种反应。 若是平时,别说小公子高热了,就是小公子摔一跤哭一声,小姐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现在就是“哦”? 红梅担心小姐身子难受,“青杏,少夫人才刚醒,身子不适,小公子那边你先去看着,跟夫人解释一下。” “好,我这就去。” “回来。”许婉宁叫住了她:“崔庆平那边有谁在?” 青杏愣了下,骤然明白崔庆平是小公子的大名,“侯爷夫人都在,府医也在。” “他爹不在?” 青杏脑子都快不够用了,这才反应过来他爹是侯府公子啊! “公子不在,昨日就出远门了,也不知道小公子病了。” 许婉宁靠在软枕上,慵懒地笑出了声:“那不急,我再靠会。”她急什么,有的是人急。 前生她也如这样感染了风寒躺在床上刚醒,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来了,说了一通,她不顾自己还病着,连滚带爬地过去照顾。 以前以为是她儿子,她自然急,现在已经知道,那是个假的,她急什么! 许婉宁的淡漠,让两个丫鬟看了过去。 满头青丝披落在两肩,如一席黑色锦缎,越发衬得脸白似雪,一双杏眼在尾端上挑,淡眉薄唇,因为病体,增添了三分的凄婉。 二人一时看呆了。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红梅立马迎了过去,门被用力推开,要不是红梅退得快,门非要砸到脸上不可。 “夫人。”红梅立马福身。 杜氏劈头就骂:“平哥儿都烧糊涂了,她这个当娘的怎么还没去看看?” 瞧瞧,急的人不就来了嘛! “少夫人染了风寒一直卧床昏迷,现下并不知道小公子的事情。”红梅在替许婉宁解释不去的原因。Ъiqikunět “平哥儿是她的命根子,你不通报,要真出事了,你这条贱命赔得起吗?” 许婉宁撩开素纱床帏,杏眼轻启:“母亲怎么过来了?咳咳……”刚说完一句话,就猛烈地咳了起来。 她一身白衣,三千乌丝披在身后,脸色苍白、咳嗽沉闷,看来病得不轻。 杜氏食指在鼻尖抵了抵,离着床铺还有两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生怕病气过给自己。 “阿宁,母亲知道你病了,可平哥儿还小,他如今高热,谁都不要,就喊着要娘,连药都喂不下去,再不退热,这脑子怕是都要烧糊涂了。” 许婉宁撇撇嘴,他娘又不是她,是那个贱人呢。 只可惜,那贱人娘跟他渣爹现在正在外头游山玩水呢! 夫妻是真爱,孩子是意外,是打定了她会照顾,懒得回头哟! 杜氏吩咐道:“还不快扶少夫人起来。” 红梅青杏正要上前,杜氏身旁的春嬷嬷却从中间挤过去。 “放肆!” 红梅青杏见春嬷嬷凶神恶煞的样子,生怕如今还病着的小姐吃亏,上前一人一边抓住春嬷嬷。 春嬷嬷四十来岁,体型比红梅青杏加起来还要大,她一甩手,就把红梅青杏给推一边去了。 许婉宁眸色陡然变深。 好一个刁奴,当着自己的面教训自己的丫鬟,她们眼里还有没有自己? 前世嫁进侯府二十五年,她们又何曾把自己放在眼里过! 趁春嬷嬷踏上木榻之际,许婉宁也不客气,脚一蹬,直接踹在了春嬷嬷的心口。 春嬷嬷哪里想到柔弱又胆小的许婉宁会踢人,没防备,心口一疼,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狗奴才,你是什么身份?主子的木榻也是你能踩的!” 许婉宁端坐在床上,面色冷峻。 木榻边缘,一个清晰大码鞋印印在木榻之上,想抵赖都抵赖不掉。 杜氏见自己的嬷嬷受辱,本开口要训斥许婉宁,见她先发制人,倒也找不到训斥的借口了。 床帏和木榻,是私人领地,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谁都不许接触床帏和木榻,就算要接触,也要脱鞋跪着,可春嬷嬷竟然上脚踩,还留下那么清晰的一个脚印……筆趣庫 杜氏:“春嬷嬷也是太着急了,平哥儿生病了,耽误不得。” “着急就能不懂规矩?”许婉宁柳眉倒竖:“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春嬷嬷也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也莽撞不守规矩,下头的人有样学样,再过几年,下人是不是能穿鞋爬上主子的床撒野了!” 杜氏:“……”她想给春嬷嬷找回面子,如今竟然被怼的无言以对。 许婉宁站了起来,张开双臂。 青杏立马上前,蹲在面前给她穿鞋。 红梅提着衣裳,小心地替她穿衣束发。 杜氏站在不远处,望着站在木榻上许婉宁,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许婉宁今夜,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阿宁,平哥儿发热了,你倒是赶快过去看看。” 许婉宁从铜镜里看到杜氏气得张牙舞爪的脸,心情颇好:“刘大夫不是在吗?况且母亲以前也说过,孩子小体质差,头疼脑热是常态,不用太着急,交给刘大夫就行。” 那确实是杜氏说过的话啊。 以前崔庆平生病,杜氏就是偶尔过去看看,看许婉宁急得嘴角上火,她就轻飘飘地说一句。 孩子小体质差,头疼脑热是常态,不用太着急,交给大夫就行。 话谁都会说,可掉下来的肉生病了,当娘谁不着急上火! 杜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那是以前,不一样……” 许婉宁转头,铜镜前的烛火反射出幽幽的寒光,落在她的眉眼里,带着逼人的寒意。 “哪里不一样了?母亲今日这样急,难道平哥儿的发热不简单?” 第2章 天花 庆丰院灯火通明,可这些人都没进去,而是站在院子外头,就连贴身照顾崔庆平的冬嬷嬷也在外头站着。 许婉宁见状也停了脚步,故作疑惑地问:“怎么都不进去伺候,站在外头干嘛?” 杜氏解释道:“里头有大夫在,这么多人在里头,气味太重,又吵人,不利于平哥儿恢复。” 许婉宁哦了一声,心里却冷得似冰。 还是跟前生一样的套路。 “阿宁啊,你快进去看看平哥儿吧,那孩子烧得可不轻啊。”杜氏不停地催促许婉宁的进屋,许婉宁却一动不动,反倒是盯着杜氏,看得杜氏心里发毛。 “怎,怎么了?” “母亲先请。”许婉宁摊开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杜氏:“……”她不想进去,她一点都不想进去啊。 “阿宁啊,我,我就不进去了。我刚才奔波了一路,人也有些乏了,要回去歇着。” “既然母亲累了,是要好好歇歇。” 杜氏转身就走,那群丫鬟婆子跟着杜氏就要离开。 “冬嬷嬷,你去哪儿?你跟我进去啊!” 冬嬷嬷吓得腿肚子一哆嗦,瞬间面如白纸,下意识就嚷嚷:“我不进去。” “你不进去?”许婉宁冷笑:“你是平哥儿的嬷嬷,平哥儿生病就是你照顾不力,你还想躲着享清福?” “夫人,救我救我啊!”冬嬷嬷去求杜氏:“奴婢年纪大了,又没得过天花,奴婢是真不敢进去啊!” “你放肆!” 杜氏见她嚷嚷出来了,也是气得一脚就将人给踹开了,哪里还顾念半点主仆情谊。 冬嬷嬷是杜氏的嬷嬷,后来给了平哥儿,但主仆感情还在,听说平哥儿是天花,冬嬷嬷不敢留下来,杜氏也准了,可谁让这老婆子说出口的。 许婉宁瞪大了眼睛,“怪不得母亲这样急,原来平哥儿真的不是普通的发热,是天花啊!” 杜氏:“……” “母亲是怕传染所以才不敢进去吗?” 杜氏:“……” “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儿媳妇能理解,可冬嬷嬷一个婆子却敢说不进去,看来,是母亲和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了,纵容的你连自己是个 ъiqiku什么身份都不记得了。红梅……” “奴婢在。” “把她拉下去,赏她二十大板。” “是。” 二十大板,这是要了她的老命啊! 冬嬷嬷鬼哭狼嚎:“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啊!” 许婉宁堵住了杜氏的嘴:“一个下人都敢对主子的事挑三拣四,等过几年,你这个老婆子是不是还要骑到主子头上拉屎拉尿了,欺负夫人面和心善,欺负我儿年纪小,我眼睛里却容不得半点沙子。” 杜氏:“……”虽然被夸了,可怎么觉得,一点都不高兴啊。 冬嬷嬷立马被人拉了下去,刚开始还能听到声嘶力竭的尖叫,后来声音渐渐小了,估计是打得晕过去了。 “我平时的赏赐可曾少了你们的?如今平哥儿不过就是生了一场天花,你们一个个逃得比兔子还要快,这个侯府,到底谁是主子?” 许婉宁一个个看过去,记住了这些人的脸,“既然你们怕死,那也就不必在平哥儿身边伺候了。母亲,这些办事不力对主不忠的人,也不必留了,都打一顿卖了吧。” 也不等杜氏说话,许婉宁福福身子:“母亲好好回去休息,我进去照顾平哥儿了。”筆趣庫 她领着红梅青杏,跨进了院子。 下一瞬,院门被关上,杜氏望着紧闭的院门,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不该走。 丫鬟小厮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杜氏气不打一处来:“还愣着做什么,都打一顿,卖了。” 春嬷嬷连忙说:“夫人,打不得,也卖不得啊!这些丫鬟小厮,不少都是府里头的家生子,你打了卖了,不是寒了府上那些老人的心吗?” “可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让我怎么办?”杜氏气得胸口疼。 “少夫人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来呢。这些人,就先调到其他地方去,也不让少夫人瞧见,日子久了,她自然也就忘记了。”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杜氏气鼓鼓地回了延年院,崔禄已经沐浴好了在看书了,“回来了?” “再不回来,气都要气死了。”杜氏气鼓鼓地说道。 崔禄放下书,凑了过去:“谁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那个贱人。”杜氏说起许婉宁又气得牙疼,将许婉宁踢春嬷嬷、杖责冬嬷嬷,还有打发庆丰院里那些下人的事都说了。 “孩子病了,她怪罪下人照顾不利,责罚一二,也是正常。” “可她竟然说我不敢进去是不是怕被天花传染。”杜氏心里憋屈。 虽然她就是这样想的,可被儿媳妇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口,真是半分面子没给她留。 “你也不吃亏。”崔禄安慰自己夫人道,“你不是给她留了那个野种嘛?让她亲眼看到孩子死在自己身边,可她还在尽心尽力照顾别人的孩子,这样想想,夫人气消了没?”ъiqiku 一双大掌直接就伸进了杜氏的衣领里,在柔软的地方揉了揉。 杜氏面色潮红,在大掌的揉捏下,整个人都快化成了一滩水,“侯爷……” 延年院春色撩人,庆丰院危险重重。 “娘,娘……” 崔庆平显然烧得不轻,嘴里念念有词,喊着娘,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得让人心疼。 许婉宁确实心疼,不为崔庆平,只为地上那个跪趴在地上,一寸一寸擦拭地面的孩子。 鼻头瞬间酸涩。 他叫狗子,不知道是府上哪个下人生的,就连名字都没有,从小就在府里头被当成狗使唤,去年突然被崔庆平要来当小厮。 前世这场天花,狗子也得了,因为没人照顾他,脸被毁了半张,坑坑洼洼得跟鬼一样。 她怕这小厮吓着崔庆平,想要将他送到庄子上去。可崔庆平说他可怜,放到庄子上还是被人欺负,不如留在府里头倒夜香。 许婉宁答应了。 后来狗子又偷拿崔庆平的砚台,许婉宁打了他二十大板,然后赶出了侯府,最后听说冻死在城西破庙里。 许婉宁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二十五年来,崔庆平扶摇直上,点中探花,前程似锦、扶摇直上九万里。 可这个小厮,连名字都没有,只活了十年,无父无母、卑躬屈膝,毁于天花,死于破庙。 而她直到死前才知道,这个在崔庆平身边像条狗一样的小厮,才是她的亲骨肉! 他们借她之手把她的孩子害死了! 第3章 重逢 庆丰院是除了城阳侯和侯夫人住所延年院外最大最好的院子,许婉宁砸了钱给崔庆平置办的院子。 占地大不说,里头的布置装饰处处可见用心。 雕梁画栋自不必说,亭台水榭,院子里的每一株花草,每一棵树木,无不是许婉宁斥巨资购置,屋子里的各种各样的摆件,也都是许婉宁从名家大师手中淘来的。 崔庆平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古董字画,都是价格不菲、古朴厚重,就连崔禄这个生在侯府长在侯府的侯爷,也都暗自咂舌许婉宁的眼光不凡、出手阔绰。 杜氏还曾经开玩笑说想搬进来住,揶揄崔庆平有出手阔绰的母亲。 许婉宁为了讨好公婆,旋即花了上万两银子将杜氏住的延年院重新装饰了一番,购置了不少古董摆件,还给崔禄的书房添置了不少孤本和名家字画,以及一套有价无市的砚台。 二人都心安理得地受了,连句好听的话都不曾说过,仿佛这是许婉宁应该做的。 许婉宁如今就站在这寸土寸金的庆丰院,望着这里头的一砖一瓦,心宛如被人用利刃狠狠地剜了一番。 他们早就知道崔庆平得了天花,都不敢进去照顾,便打着崔庆平只要她照顾的幌子,让她拖着病体照顾崔庆平。 而崔云枫呢? 带着崔庆平的生母游山玩水去了。 许婉宁确实是一心一意照顾崔庆平,不眠不休整整十天十夜,崔庆平病好了,她却又卧床养了大半年的病。 也就是这大半年的时间,崔庆平的生母来了,趁着她病,他们在庆丰院过上了三口之家的幸福日子,他们都知道,就是瞒着她。 她有多笨呢,却什么都不知道,多可笑啊。 许婉宁身子颤了颤,红梅连忙扶住,“少夫人。”biqikμnět “我,我头晕。” 刘迹自然是知道许婉宁的身子,大病还未愈,如何能照顾人,若是染上天花,更是雪上加霜:“快扶少夫人到西厢房躺下,再给少夫人煎一碗药喝下。” “这样的病体,着实不应该让您过来的。您来也于事无补啊!”刘迹感慨道。 庆丰院只有一个主子,嬷嬷丫鬟仆役就有二十多人,现在主子是多了一个,可下人却只剩下红梅青杏,以及那个只有五岁的狗子。 侯爷是放话了的,说庆丰院里头的人不能太多,免得大规模地染上不好控制,可现在这能用上的人,也太少了些。 “这院子里如今就只有我们五人,我自己也病着,这两个丫鬟既要照顾我,还要煎药消杀,怕是忙不过来。只能辛苦刘大夫多多照看了小公子,若还有其他事情,交给我这两个丫鬟去办即可。” 刘迹连忙作揖道谢:“谢少夫人体恤,少夫人放心,属下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医好小公子。” “费心了。” 许婉宁咳咳两声,略显疲惫,刘迹连忙出去,不一会儿,就传来刘迹的斥责声:“这衣裳清洗也不能再穿,要烧掉。” “是,我这就去烧。” “再烧些热水,少夫人和小公子这边一人一桶,提过来。” “是,我这就去。” 许婉宁循着声音望去。 只是门窗紧闭,她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到她想看到的人。 青杏见许婉宁支撑着身子盯着外头,以为她是在心疼小公子无人照顾。 “少夫人,这天花得过一次便不会再得,奴婢小时候得过天花,不会再得了。奴婢去照顾小公子吧?回来我把小公子的情况说与你听。” 许婉宁摇摇头:“你就在外头看着点,不用进去照顾。” 她可不打算让自己的人尽心尽力地去照顾一个不相干的人。 红梅诧异地偷偷地看了看许婉宁。 这是第二次,少夫人对小公子一点都不在乎。 “笃笃笃……”外头传来敲门声,“少夫人,奴才烧了热水放在门口了。”biqikμnět 许婉宁连鞋都没穿,就冲了出去。 门口并没有人。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木桶,桶里的热水散发着热气,许婉宁目下四顾,却看不到她想见的人。 桶里的热水泛着氤氲的气息,湿了许婉宁的眼。 真心又值多少钱呢? 假儿子在她的照顾下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她的亲儿子呢,过着如猪如狗伺候人的日子。 就连名字都如猪如狗。 许是人的心情不好,这老天爷估计也跟人一样,第二日天色就灰蒙蒙的。 许婉宁听完了刘迹汇报崔庆平的情况,她两鬓泛白,跟昨日相比,又轻简了不少,“咳咳,辛苦刘大夫了。” 刘迹连忙作揖:“少夫人客气了,属下是府上的大夫,照顾好主子是属下的职责。” 许婉宁笑笑:“刘大夫医术精湛,若此事结束,我再给刘大夫包个大红封。”httpδ:Ъiqikunēt 刘迹听完大喜,“多谢少夫人。”许婉宁出手阔绰,红封不会少于五十两。 “那你好好照顾小公子去吧,我这里若有事的话,会让青杏去请你的。” “少夫人好好休息,不必忧心小公子。” “我信你。” 望着刘迹离开,许婉宁嘴角的笑骤然淡去。 城阳侯府其实是没有府医的。 空有爵位却无人生产的候府也请不起。 是许婉宁见杜氏总是嚷嚷头疼脑热,在外头请大夫不方便,于是就请了一个大夫专门到府里来,也就是这个刘迹。 这个刘迹,身上还有一桩人命官司在,虽然不是他治死的,但治病的大夫出自他的医馆,这种缘故下,根本没有医馆愿意收留刘迹。 许婉宁不计较这个,将刘迹请到了府上当府医,一个人给他十两月利,还不包括逢年过节的一些赏赐,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都安排妥帖,还专门给他一个院子,院子里的各种医书也是许婉宁四处搜罗,只为了让他潜心医术,治病救人。 这么好的条件,都是许婉宁真金白银花铺出来的,可刘迹不仅不懂得感恩,最后还跟着府上的人,弄死了她的红梅。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青杏进来,神色慌张:“小姐,那个小厮也发热了。” 有些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第4章 照顾 许婉宁心痛,面上却不敢显露:“请刘大夫过去给他看一看。” 青杏气的跺脚,“我去找了,他不肯过去。说要一心照顾小公子,那小厮是死是活是他自己的造化。” 前世许婉宁没关注过狗子,她一心扑在崔庆平身上,自然不知道他也得了天花,还是后来他再次出现,脸因为天花被毁容,许婉宁这才知道他当时也病了。 无人照顾,也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头自己硬抗! 而刘迹身为大夫,不给狗子治病,那只能说,在这场天花之中,刘迹就已经听命杜氏了。 “把那小厮抱到我屋里来。” 红梅愣住了,“少夫人,这,怕是于理不合。” 青杏也说道:“小姐,姐姐说得对。” 姐妹两个难得一致。 许婉宁笑笑,“没什么合不合的,他不在乎一个小厮的命,可我作为侯府的少夫人,我在乎。抱过来,别让刘迹发现。” 红梅立马照做,偷偷地将狗子抱了过来,红梅按照许婉宁的吩咐,在她的床后台搭了个简易的小床,被前头一张大床和帷幔罩着,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后面还住着一个孩子。 狗子抱过来时,已经烧得面目通红,神志不清了。 许婉宁眼眶发酸,却依然镇定吩咐青杏:“你去把给崔庆平煎的药,端一碗来。一罐倒一点,别让刘迹发现了。” “红梅,你去打点热水来,给他擦拭身子降温。” 崔庆平怕苦,喝药要么打翻,要么只喝几口,所以同一副药都要煎四罐。biqikμnět 这倒也方便了青杏,每罐子倒一点药汁出来,也没人发现。 狗子听话,哪怕自己高热昏迷,只要许婉宁跟他说,该喝药了,孩子还是听话地张嘴,哪怕苦出了天际,可狗子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孩子可真懂事。”青杏喂好了药,心情都畅快起来。 红梅给狗子擦拭腋窝,也说道:“是啊,这孩子可真懂事。” “没娘的孩子无人可喊疼,总归会长得快些,心智也成熟些。”许婉宁说。 “小姐,你瞧,这孩子长得还挺好的。”青杏说道。 红梅将狗子的脸擦得干干净净,如今一张脸呈现在三人的面前,青杏左看右看,“别说,这孩子虽然瘦,却也长得清清秀秀的。” 外头灰蒙蒙的天,许婉宁看狗子的眼神,也灰蒙蒙的。 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烟雾缭绕,是刘迹烧掉字条散冒出的短暂青烟。 回头又摸了摸熟睡中崔庆平的额头,确定他的热度已经退了下,便掖了掖被褥,出去了。 他先是来到了厨房,看了一圈什么事没干又出门,接着又到了外头,四处张望。 “刘大夫是在找人吗?”青杏端着刚用过的残羹冷炙出来。 刘迹连忙摇头,又点头:“啊,是啊。我找小公子身边那个小厮,青杏姑娘看到他了吗?” “没啊。”青杏也摇摇头:“刘大夫找他做什么?” “哦,他不是也发热了吗?我现在得空,给他看看。” “之前还看到他在厨房呢,现在倒没瞧见。我去问问红梅。” “那就多谢青杏姑娘了。” “客气什么,我就说嘛,刘大夫医者仁心,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刘大夫出手,那是小厮的造化呢!”青杏这张嘴,甜的跟吃了蜜一样。 刘迹讪讪一笑,未置可否,进了主屋。 青杏望着他的背影,冷笑着进了西厢房,她嘴快,一进去就将事情给说了。 “之前还说不治,这才多久的功夫,就菩萨心肠了?”青杏是不信的。筆趣庫 许婉宁:“中午的饭食是谁送来的?” 青杏亲眼看到了,“是春嬷嬷。” 杜氏身边忠心耿耿的春嬷嬷。 红梅心思细腻,一下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少夫人,是夫人想要害这个孩子?” 许婉宁没说话,望着昏迷不醒的狗子,眼眶都要湿润了。 刘迹都快要把庆丰院给翻过来了,都没找到那小厮的身影。 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夫人不喜欢这个小厮,之前把所有仆人都带出去,唯独留下那小厮,为的就是让那小厮也染上天花,自生自灭。 可谁曾想,夫人派春嬷嬷来送饭,特意给了他一张字条。 夫人改主意了。 不让小厮自生自灭,而是要让他活着,丑陋的活着。 天花一生,护理不当,毁容的比比皆是。 刘迹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孩子,就是请来青杏红梅两个人找,也都徒劳无功。 青杏:“那孩子能跑哪里去?病了都到处乱窜,可把我给累死了。” 红梅:“按理说那孩子应该烧糊涂了吧,肯定是在哪儿晕过去了。” 青杏呀了一声,震惊道,“人不会已经没了吧?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不会动。” 除非尸体烂掉发臭,不然真的找不到。 红梅看向刘迹,刘迹满头大汗。 虚汗。 “二位姑娘,能不能麻烦问问少夫人,现在这可如何是好?”刘迹讪讪地笑:“现在不是我不给那孩子治病,是我找不到那孩子啊!” 许婉宁的回复很快就传给了刘迹。ъiqiku “一个小厮,死了是他的命该如此。照顾好小公子才是正事。” 刘迹用这话原话回了杜氏,春嬷嬷借着下一次送饭的机会,也给他带来了消息。 “人死了就死了,照顾小公子才是正事。照顾得好,要赏,若有半点差池,要命。” 刘迹终于擦了把虚汗,将字条烧掉之后回头看了看已经退热了的崔庆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热退了之后,小公子就剩下出疹子了,鬼门关就算是踏过来了。 连日来的照看和寻找,让刘迹实在是疲劳,走路都在打飘。 许婉宁见他虚弱,还不忘再三叮嘱他:“可千万要好生照看平哥儿,这疹子若是挠破了,可是要毁容的。” “少夫人放心,属下不眠不休,也会照顾好小公子。”刘迹脸色发青,眼下浮肿,明显是过度劳累了。 “青杏,煮的人参茶给刘大夫喝一碗。你也要好生照顾你自己,你要是倒下了,平哥儿那儿可就没人看着了。” “谢过少夫人。” 如今正是靠体力去拼命的时候,参茶可以提升一点气力。 刘迹一饮而尽,回了主屋继续照顾崔庆平。 第5章 毁容 许婉宁一改刚才的柔弱,去了屋子后面的小床上看狗子。 他也染了天花,高热也渐渐退了下去,身上脸上也密密麻麻地出了一团团疹子,遍布的伤痕交加,看得瘆人。 “呜呜……” 狗子痒得嘤咛两声,伸手就要去抓脸上的疹子,许婉宁连忙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碰触伤口。 “乖,别碰,碰了脸就花了。”许婉宁守在一旁,眼睛都没眨一下。 小床上的狗子虽然昏迷着,却也听话,乖乖地窝在许婉宁的怀里,像是一只温顺听话的小狗。 青杏望着这一幕,大为不解。 “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去照顾小公子,却来照顾这个小厮,小姐是病糊涂了嘛?” 红梅也不懂,可她不会置喙主子。 “主子这样做自然有主子这样做的原因,咱们要做的,就是主子说什么,我们做什么,主子不说,我们不问,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青杏忙不迭地点头:“我过去照顾狗子,让小姐好好休息。”https:ЪiqikuΠet 红梅挥挥手,似是不耐烦。 她看了看屋内,又透过紧闭的窗户看了看主屋。 刚才刘迹喝的参茶里,少夫人让她放了大剂量的安神粉。 这一碗喝下去,刘迹不睡个三天三夜,怕是醒不来。 而这段时间,小公子正是出疹子的关键期,刘迹一倒下不醒,那小公子的脸…… 红梅心中有成千上万个疑惑,可许婉宁不说,她就不问。 主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许婉宁不眠不休地照顾狗子,直到狗子身上的疹子结了痂,都脱落了,而且脸上没有落下半点痕迹,许婉宁这才放下心来。 狗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就要给许婉宁跪下:“谢少夫人,奴才多谢少夫人的救命之恩。少夫人的大恩大德,奴才来时定当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他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没想到,再睁开眼睛时,竟然看到少夫人在照顾他。 他的命,是少夫人给的。 许婉宁将他扶了起来,触到他的胳膊,瘦瘦小小的,连点肉都没有,“我救你,是我们之间的秘密,除了你,我,红梅青杏,再也不要让第五个人知道,做得到吗?” 若说出是她照顾的,那群人就该怀疑了。 狗子重重地点头:“少夫人放心,奴才知道,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 “好好活下去。”许婉宁看着狗子,鼻头发酸想哭,她抬起下颌,将泪水逼了回去:“你娘……我是说,生你的那个人,肯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娘…… 狗子沉默,又跪下去了,三拜之后,这才离开。 许婉宁让青杏将他用过的东西付诸一炬,毁灭证据。 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可她一介女流,红梅青杏又不懂拳脚,要是有会功夫的心腹在身边就好了。 许婉宁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红梅,你去问问徐望,可还愿意回到我身边。” 许婉宁嫁过来时,除了跟了红梅青杏两个丫鬟,还有徐远徐望,这二人有拳脚功夫,是许家给她的陪嫁,可后来杜氏说少一个年轻妇人身边留着身强力壮的家丁惹人非议,许婉宁这才将二人放了出来。 后来徐远去了崔云枫身边,徐望则在府里做护卫。 “少夫人,要不要问问徐远?”毕竟两个人都是当初陪嫁过来的。 许婉宁曲起食指弹了弹桌面,冷笑连连:“不用,跟在公子身边,比跟在我身边有前途。” 这不是一句自嘲,而是一句讽刺。 前世徐远跟在崔云枫身边二十多年,崔云枫的事情,他肯定知道不少,可徐远一次都没跟她提过,反倒是徐望…… 算了,各人有各命,不提也罢。 主屋那边,昏睡了几天几夜的刘迹伸了伸懒腰,好久没睡一整觉了,正满足时,突然想起什么,赶忙往床铺间快走两步,这一伸脖子…… 脖子处就凉飕飕的,扑通一声就跌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完了,一切都完了。 “刘大夫,平哥儿怎么样啦?疹子退了吗?”许婉宁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看来这几天她休养得不错,心情也很好。 刘迹头就磕到了地上,“少夫人,属下,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就是睡,睡了一觉,小公子他,他……” 许婉宁快走两步,探头看了看,接着就是咆哮,“平哥儿的脸怎么了?这是天花起疹子的疤痕 筆趣庫?” 刘迹头磕在地面上,声音颤抖,“是……” “你不是跟我保证,全心全意照顾孩子的嘛?你就是这么照顾的?”许婉宁一脚踢在刘迹肩头,目眦欲裂:“现在怎么办?” 刘迹匍匐在地上,忍着肩头的疼痛,身子颤抖得跟筛糠一样:“再好的祛疤药,也只能淡化一点点。” 这天花起的疹子,抠破了皮那就是损伤了根本,刘迹还是给了点希望的,其实,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许婉宁身子抖了抖,抖落了一地的开心。 “刘迹,你身上有人命官司,无人敢用你。可我看中了你的医术,也看中你替人顶缸的义气。每月十两月利请你,衣食住行我也通通给你置办最好的,只想着你医术精湛,定然能保我府中上下无忧,可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许婉宁抱着崔庆平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刘迹吓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太累了,就想闭眼休息,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睡醒,就犯下了这无法弥补的大错。 他到底是睡了多久啊! 听说孙子病已经好了,杜氏连忙赶了过来,只是刚到,就听到许婉宁声嘶力竭的哭声,心猛地往下一沉。 不是说好了吗? 这破鞋哭什么哭! “我不要,我不要,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脸。” 杜氏听到了崔庆平的哭声。 宝贝孙子这哭声可真是中气十足,肯定是病好全了。 杜氏立马冲进了屋子里,就看到刘迹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平哥儿,怎么哭了,我的乖乖,到祖母怀里来。你病了,祖母可心疼死了。” 许婉宁抱着崔庆平,死死地压制着这暴戾的孩子。 崔庆平还在她怀里挣扎,“呜呜,放开,放开……” 杜氏呵斥道:“阿宁,你干嘛这么用力,等会把平哥儿弄伤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许婉宁手一松,崔庆平就跟支炮弹射了出去,将杜氏撞了个人仰马翻。ъiqiku 杜氏搂着腰唉哟唉哟叫,“平哥儿这是怎么了?” 许婉宁绞着帕子,哭得肝肠寸断,“母亲,平哥儿的脸……” 杜氏终于看到了崔庆平的脸。 第6章 一杀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 原本白皙柔嫩的脸,现在一半如常,另外一半,上头坑坑洼洼不说,新长出来的肉还是粉色的,半幅白脸半幅红脸,面目可憎。 杜氏突然就明白刘迹为啥要跪在外头了。 “给我把那个没用的东西打三十大板!” 杜氏就是这样,一点就炸的脾气,怒急攻心上了头什么都不管,以往许婉宁还会劝解两句,可现在…… 许婉宁不仅不会求情,她还会火上浇油:“我就平哥儿这一个儿子,侯府就平哥儿这一个嫡长孙,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崔家还有什么指望啊!” 杜氏怒火攻心:“给我打,用力打,打五十大板。” 许婉宁趴在红梅的怀里,露出会心的笑。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然帮着那群人给红梅下药,让本会凫水的红梅失去意识,溺死在湖里。 上一世狗子毁容也是他见死不救造成的。 只是打五十大板,太便宜他了! 刘迹的哭喊声没持续多久,外头就传来奴仆的禀告声:“夫人,人没气了。” 杜氏一愣,闹出人命了? “你们打了多少板子,人就没了?” “五十大板没打完,只打了三十下。” “三十就把人给打死了?”杜氏心里突突的,可打死就打死了,“丢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小心一点。” “是。” 除掉了刘迹,杜氏依然不解气。 目光幽怨带着愤怒地看向许婉宁,“你这个当娘的是怎么当的,现在他毁容了,你哭有什么用!” 许婉宁哭得身子都在颤抖:“是我没用。”没用就没用,有用又不能当饭吃,许婉宁适时地“晕”了过去。 屋子里又乱了。 狗子站在人群后头,呆呆地望着已经困晕了过去的许婉宁。 杜氏气急败坏,目光凌厉地在外头下人中间一扫,就看到了人群里的狗子,顿时大吃一惊!筆趣庫 那野种,竟然完好无损! 她娘的真想把刘迹拉出来再打一遍! 城阳候崔禄回府之后听说因着这事立马就赶了过来,本来还在斥责杜氏太心狠手辣,“你怎么那么糊涂,刘迹没卖身给我们侯府,你打死他,要被官府知道了怎么办?” 杜氏哭得眼睛都肿了:“侯爷,你看看平哥儿。” 崔庆平被打晕了,如今还没醒过来,一张小脸蛋儿,就这么落在崔禄的眼中。 哪里还有往日粉雕玉琢的模样,崔禄都不愿多看两眼。 毁了,毁了,这张脸已经毁了。 刘迹他确实是死不足惜。 “不打死他,难泄我心头之恨。”杜氏咬牙切齿地说道。 崔禄:“打死就打死了吧。他娘呢?他娘怎么就没照顾好孩子?” “那个破鞋哭晕了,刚被人抬回院子。”说到许婉宁,杜氏就咬了咬后槽牙,实在是气。 “枫儿呢?他们还没回来?” “我已经派人送信给枫儿了,估计这几日就要回来了。”杜氏看了眼榻上的崔庆平,又赶忙避开:“青儿看到平哥儿的样子,怕是要疯。” “疯也没办法,已成事实,你让枫儿劝着点,别提前露了馅,功亏一篑。” “那野种呢?我看到那野种了,一点事都没有,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凭什么是咱们平哥儿毁容了。” 崔禄眸间闪过一抹杀意,“不想留就杀了,省得碍眼。不过也别做得太过,以免让她怀疑。” “那破鞋蠢得跟猪一样,估计到死都不会知道那野种是她的亲骨肉。” “还是要小心为上,切不可露出马脚。” 许婉宁回到宁院,就幽幽转“醒”了。 “少夫人,陈望来了。”红梅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声。 许婉宁点点头,“让他过来。” 一个年纪二十出头、身姿挺拔如一株青松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双膝跪地:“属下陈望见过少夫人。” “可有人看到你进来?” 宁院的人不多。 红梅青杏,贴身照顾许婉宁,外头一个丫鬟吉祥,做些粗活,还有一个秋嬷嬷。 是许婉宁嫁进来之后,杜氏送给她的,名义上是说熟悉情况能更好地照顾她,可照顾是假,监视是真。 许婉宁指的就是这个秋嬷嬷。 陈望摇头,笃定道,“不知道,属下是翻墙进来的,没让秋嬷嬷发现。” 是个聪明的! 许婉宁赞许道:“杖刑的事情,你干得不错。”Ъiqikunět “多谢少夫人。” 陈望是行刑人中的一个。城阳侯府每次杖刑都有四人,每个人打五个板子,打完了就换下一个人。 陈望是第三个接手的。 前两个人打下去,刘迹还嗷嗷惨叫,陈望五板子下去,刘迹叫的声音都小些。 后头的人还责怪他是不是没吃饱饭,打人也没力气。 他们三人从来不知道,陈望虽然力气小,却用了巧劲,专门往人身上打得不疼的地方下手,可实际情况却是,五板子轻轻落在身上,却将五脏六腑震伤了。 后头的人再打,啪啪啪往下用力,刘迹皮开肉绽,又牵扯到伤了的五脏六腑,十五个板子下去,陈望还没打第二轮,人就没了。 他又是打板子最少的人,就算事后查起来,也查不到他身上。 “你可愿意回到我身边,继续帮我?” 陈望双膝跪地,眼神清澈坚毅:“陈望本就是小姐的人,一直听候小姐差遣。” “好。”许婉宁下了位,扶了陈望起身。 这是一个武功不错,忠心耿耿又情深似海的男人,许婉宁上辈子,对不起他。Ъiqikunět 上辈子,陈望有几次都跟她说,崔云枫可能在外头养了个外室,要她小心提防。 可许婉宁只是笑笑,心里却是不信的。 因为崔云枫不能人道的事情只有她知道,她也不会告诉一个下人。 陈望见她无动于衷,便不再说了。 后来,青杏受辱惨死,陈望就失踪了。 再后来,许婉宁看到官府的通告。 通告上面说,市井流民斗殴,全部惨死。 陈望和几个地痞流氓的画像赫然在上。 没人知道陈望为什么突然会去杀几个地痞流氓,只有许婉宁知道,他是在为青杏报仇,而他,也跟着同归于尽。 许婉宁那个时候才知道,陈望,二十多年不娶妻,实则心里早就住了一个人。 下意识地,许婉宁就朝青杏看去。 青杏见到陈望,显然很激动,两只眼睛都在放光。而陈望,偷偷地看了青杏两眼,很快又低下了头去,脸颊悠得红了。 也不知道上一辈子自己是不是个瞎子,两个小年轻如此明显的呼之欲出的欢喜,她视若不见。 许婉宁无奈的笑笑,这一世,她的人,她都要好好护着。 第7章 骑马 庆丰院。 崔庆平哭了一天,到底还是个孩子,被大人哄一哄,也没之前那么难受了,如今正被下人背着在院子里骑大马。 “驾,驾,驾,你走快点。”崔庆平手里拿着一根小马鞭,一甩一甩地,双腿还夹在仆人的腰腹两侧,挺直身板,真有骑马的范儿。 “小公子,该用膳了。” 狗子提着食盒站在一旁,出言打扰。 崔庆平看到狗子那张脸,心情很不好,骑大马一点味道都没有。 “放我下来。”崔庆平吩咐,很快就有两个仆人过来,抱着崔庆平下来,崔庆平噔噔地跑到狗子跟前,好奇地看狗子里的食盒,“今天吃什么,我瞧瞧。” 狗子连忙放下食盒,打开,崔庆平皱眉,“都是我不爱吃的,不吃了。” “那奴才让厨房重新准备一份。”狗子闻言就要盖上,崔庆平却直接端了起来,“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上。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崔庆平将食盒里的盘子都砸了个精光,这才拍拍手,指着一个仆人说道,“你,去厨房重新准备饭菜。”然后又指了指狗子,“来,你让我骑大马。” 狗子一愣。 崔庆平手里的马鞭往狗子身上一甩,“我的话你也不听?快跪下,我要骑马。” 虽然都是个五岁的孩子,可崔庆平比狗子高了一个头,身板结实力气又大,这一鞭子下去,甩在狗子身上火辣辣地疼。 庆丰院顿时安静下来。 刚才还热闹地陪着崔庆平玩闹的仆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羡慕死了刚才被小公子使唤去拿菜的那个小厮,生怕小公子指着他们中的哪一个当马骑。 现在地上到处都是碎瓷片,在这上头爬,手和膝盖不要了? 狗子不敢不跪,双手双膝撑地,后背挺直,崔庆平得意地一笑,爬上了狗子的后背,“驾,驾,马儿快走。” 地上到处都是刚才被砸碎的瓷片,狗子再小心,能绕过看得见的大瓷片,也绕不过小瓷片。ъiqiku 刺痛袭来,接着手掌心就咕咕地往外头流血,崔庆平见着了,越发地兴奋:“快快快,马儿快走。” 狗子只得忍着疼痛继续往前走,而崔庆平还指着满是瓷片的地方让他走:“快,去那儿,去那儿。” “……” 手掌心再次传来一阵剧痛,那是刺进皮肉里的剧痛,眨眼间手掌心下就全部漫开了鲜红的血,狗子再怎么能忍,到底也是个五岁的孩子,身子一歪,崔庆平滚了下来,也被瓷片扎破了手。 “狗奴才,你敢伤我。”崔庆平捂着手,一声令下,就让几个仆人按住了狗子,他随手捡起一块锋利的瓷片。httpδ:Ъiqikunēt 他早就看狗子这张脸不顺眼了,凭什么他的脸好好的,自己的脸成了这副鬼样子。 “小公子,是奴才的错。”狗子还要道歉,可看到崔庆平朝他举起了碎瓷片,狗子突然就明白了。 “小,小公子,不,不要!”狗子低声哀求,像极了一只卑贱的狗。 平日里,他这副可怜下贱的模样,定是要惹的崔庆平哈哈大笑。 可现在,崔庆平笑不出来,他捏着瓷片,心里只有一个目的。 他要毁了这张脸。 狗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着瓷片划花他的脸上。 “母,母亲?你,你放手。” 少夫人来了? 狗子连忙睁开眼睛,一滴血滴落在他的额间,滚烫的灼心。 许婉宁手心握住了尖锐的瓷片,瓷片几乎没入她的掌心。 崔庆平到底是个孩子,见了血,忙松了手,许婉宁手心全是血,却也毫不留情地扇了崔庆平一巴掌。 “啪!” 崔庆平还小,这一巴掌直接扇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没哭,明显愣住了,脸上挂着鲜红的五指印。 带着血。 “你为什么打我,我做错什么了?”崔庆平嚎啕大哭,受尽了委屈:“你这个坏女人,我要告诉祖母去。” 崔庆平转身就跑了。 跟着崔庆平的下人,见状都跟了过去。 “小公子,您慢点,小心摔着。” 他们都关心崔庆平,无人在意许婉宁手上的伤口。 若是寻常,崔庆平一哭一闹,许婉宁就跟过去哄了。可是现在,许婉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不在意。 红梅在替许婉宁清理伤口,瓷片都陷到肉里去了,红梅在收拾的时候,声音都在抖:“少夫人,你忍着些。” 许婉宁没说话,她敛着眉,看着受伤的手,无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狗子没走,跪在一旁,时不时地偷偷地看看许婉宁受伤的手,看到清水都混着血,狗子心里也非常难受。 若是他不躲,少夫人也就不会受伤了。 他看得专心,抿唇后就有两个梨涡,都快要哭出来了。 “你在想什么?” 狗子一怔,被许婉宁逮到了他偷看,连忙匍匐在地,手却收在衣袖里,可衣服上的血渍,将灰色的衣裳染成了黑色。 许婉宁心疼得都要碎掉了,面上却不能表露,将红梅给她上的药丢在了狗子的面前,“你也处理下伤口。” 出了院子,转身时余光看向了狗子的方向,正好看到狗子在给她磕头,许婉宁鼻头一酸,真有种冲进去不管不顾的冲动。 可她知道不能,别说动作,就连一个怜惜的眼神都不能给。 许婉宁深吸一口气,撇眼时看到春嬷嬷站在回廊的转角处,偷偷地往这边打量着。 鬼鬼祟祟的,怕是一早就盯着她了呢! 许婉宁岿然不动,春嬷嬷立马走下台阶,福福身子,“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呢。” 速度可真快啊。 许婉宁心内冷笑,“春嬷嬷请带路。” 庆丰院跟延年院是挨着的,很近,许婉宁的宁院到庆丰院却很远。 前世许婉宁很恼杜氏这个安排,觉得杜氏这样安排是硬生生让他们母子生分。 除了皇家,谁家孩子不是跟着生母的,偏偏杜氏却要他们两个隔那么远,每日相处的时间也不长。 杜氏解释说,是为了让许婉宁好好休养身体,而且也让她好好地照顾崔云枫,虽没了子嗣的可能,让她细心照顾崔云枫,笼络丈夫的心。筆趣庫 许婉宁当时听后,还特别感激杜氏的安排。 其实杜氏这样的安排,都是崔云枫授意的。 一来是让她跟崔庆平生分,免得日久生情,母子两个处出真感情来。 二来,也可以让某人躲在庆丰院,既方便崔云枫照顾儿子,还方便崔云枫照顾他的白月光,一举两得啊! 第8章 要人 “祖母,我好疼,我好疼啊!” “我的乖孙孙,让祖母好好看看,哎哟喂,她怎么就能下得起这么狠的手啊,瞧把我乖孙孙给打的啊。” “祖母,我是她生的吗?我不是她生的吧,干嘛她帮外人不帮我,呜呜呜。” “夫人,少夫人来了。” 杜氏抬头,瞪着许婉宁,劈头盖脸一顿斥责:“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跑我这儿来告状了。你怎么当人母亲的?一个下贱的小厮,打就打了,怎么的,还打不得了?” “祖母,母亲他不爱我了。我不要这个母亲,我要换个母亲。”崔庆平抬头看了眼许婉宁,继续嚎啕大哭。 许婉宁看着窝在杜氏怀里的崔庆平,风平浪静。 母亲这个词,她一直以为很伟大,很荣耀。因为她是崔庆平的母亲,崔庆平从会说话开始,就喊她母亲。 许婉宁也想像寻常人家一样,要崔庆平喊她娘,崔庆平小的时候会喊,可后来随着年岁见长,再也不喊了,还说,母亲,是他对许婉宁的尊称,他很尊敬尊重许婉宁。https:ЪiqikuΠet 直到死,许婉宁才知道,这就是崔庆平的借口。 娘是血脉至亲,母亲则是硬邦邦的称呼。 崔庆平分得很清楚。 他说,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生母不是许婉宁,许婉宁只是养他的那个人,与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为了不让生母伤心,所以他从不喊许婉宁娘。还说,母亲这两个词冷冰冰的,就适合他们这种没有半点血缘的关系。 而娘,则是十月怀胎生他的人,血浓于水,是他最亲的人。 许婉宁当时真是哀莫大于心死,生养了二十五年,还不如去养一条狗。 养条狗还会对你摇尾乞怜! “你打算要谁当你母亲?”许婉宁直视崔庆平。 崔庆平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要……” “平哥儿!”杜氏一把搂紧崔庆平,斥责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换什么母亲,你说这话多伤你母亲的心啊!” 崔庆平呆愣地看着杜氏,眼神茫然,看到杜氏的眼神,崔庆平才低下了头,委屈不已:“母亲,对不起,儿子伤母亲的心了。” “傻孩子,母亲是不该打你,可你刚才做的,不对。你是城阳侯府的嫡长孙,未来肩负着城阳侯府的荣辱与兴衰,作践小厮事小,名声有碍事大。行错一步,步步是歧路。” 刚才有下人跟着崔庆平一块过来,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杜氏本觉得许婉宁大题小做。 她连府医说打死就打死,孙子想作践一个小厮,有什么关系。 可许婉宁这样一说,冠冕堂皇的理由连杜氏也挑不出错处。筆趣庫 “听你母亲的,你母亲说得没错。你是城阳侯府的嫡长孙,多的是人看你的言行品行,责罚小厮这种事情,不该经你的手,让别人来,你看着。” “祖母,我看到他的脸,就想到我的脸好丑,祖母,把他的脸也划花了,好不好?” “好好好,祖母都依你。”杜氏觉得没什么,孙子在燕城横着走都行。 “慢着。”许婉宁说道。 杜氏一怔,视线扫向许婉宁,带着警惕:“你不同意?” “是不同意。”许婉宁站起身,非常严肃:“平哥儿这种心态就不行。他脸毁了,就看不得别人的脸好看,今日他在府里头能划花一个小厮的脸,明日在街头就能划花其他孩子的脸。” 狗子的身份特殊,除了几个大人知道,平哥儿并不知晓。 只是杜氏平日里总是灌输,那狗子是死是活看平哥儿心情,就是他的一个玩物,怎么弄都行。 “你也太杞人忧天了。”杜氏并不觉得平哥儿错了,她搂紧了平哥儿,心疼得要命,“平哥儿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他就是心情不好,看那小厮不顺眼罢了。” 许婉宁教他善良发奋图强,杜氏教他骄纵随心所欲。 前世,崔庆平成了个面善心恶的两面人,杜氏功不可没。 “既然平哥儿看那小厮不顺眼,不如就把那小厮送给我来调教吧。” 许婉宁的话,就跟平地起了一声炸雷,差点把杜氏给炸飞了:“你说什么?” “那小厮不得平哥儿的眼,就让我这个当母亲的受受累,帮他调教调教。”许婉宁重复了一遍。 “不行。”杜氏听清楚了,断然拒绝。 许婉宁诧异不已:“母亲,就是一个小厮,我怎么就不能调教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没有理由,杜氏就想强横地拒绝,若是往常,许婉宁见她态度坚决,肯定也就顺从了,可杜氏不知道,现在的许婉宁,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许婉宁了。 “为何不行?” 崔庆平此刻多了一句嘴:“我的人为什么要给你?祖母说了,那是我的东西,我不喜欢就能毁了,我就是讨厌他,我就要划花他的脸。” “平哥儿。”杜氏着急去捂崔庆平的嘴,可人小嘴巴利索,该说的都说了。 许婉宁柳眉倒竖,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平哥儿,你小孩心性怎能如此恶毒。母亲,你也听到了,那小厮再放在平哥儿身边,迟早会出事的。那小厮虽然无父无母,可府里头上上下下几十个人都看着,若是真出了什么好歹,你就能保证,所有的人都是哑巴,不把平哥儿残害小厮的事情抖出去?” “平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他能视人命为草芥,可我们大人不能。他还小,以后的路还长,若是人小心毒这个流言传了出去,你可知道对他以后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城阳侯府到了崔禄这一代,光鲜就不在了,崔禄也知道娶妻没有多少加成,最后就干脆挑了个自己喜欢的。 杜氏是燕城小门小户出身,有个小姨嫁到了京都。 经常邀请杜氏去京都小住,这小住,就拔高了杜氏的择偶标准,可她家远在燕城,家境不富裕,想留在京都,难如登天。筆趣庫 后来,她那个小姨给她指点了条门路。 后来,杜氏成了燕城的一枝花,长得美,身材又好,崔禄一眼就喜欢上了,将人娶进了门。 虽然岳丈家门第低,可在京都却有一门好亲事,崔禄并没有轻视过杜氏,反倒让她荣宠不衰。 如今杜氏都当了祖母,也不过三十七八,保养得好,依然是弱柳扶风、风华正茂,把崔禄拿捏得死死的,在侯府呼风唤雨,说一不二,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 以前许婉宁都顺着她,依着她,如今许婉宁讲了点厉害关系,就把杜氏给吓着了。 许婉宁又缓了几分语气:“母亲,我只不过是帮平哥儿调教下那个小厮,调教好了,自然会还给平哥儿,以后用得称心称手了,平哥儿也就不会喊打喊杀了。” “那,行吧。”杜氏应了。 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许婉宁发现了端倪就好,再反对下去,她就该起疑了,况且,还有秋嬷嬷在那里盯着,翻不了天。 第9章 长安 离开延年院,许婉宁人都在打飘,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她把孩子要过来了! “喀嚓……” 闷雷终于将这灰蒙蒙的天打破,雨点似倒掉的豆子样啪啪啪地砸落,许婉宁赶在暴雨下来之前,回了宁院。 紧接着,倾盆暴雨,喷薄而下,迅猛又强烈,像是要吞噬这个肮脏的世界。biqikμnět 红梅收了伞,撩开帘子进去,就看到许婉宁坐在窗台前看外头的大雨。 外头大雨倾盆,廊下的雨飞溅到窗台上摆放的那一株兰草上,水珠又顺着草尖滑落,落在许婉宁的手心。 “小姐,外头雨大,湿气重,您身子才刚复原,小心别着凉了。”红梅埋怨地瞥了一眼在一旁服侍的青杏:“你也不知关窗。” “别怪青杏,是我想看看雨的。” 许婉宁前世在水牢里关了半年,那个地方,暗无天日,水也是恶臭的味道,哪里有这清凌凌的雨香。 光是砸在泥土里,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泥土芬芳。 这个味道,她到死都没再闻过。 “小姐想看雨,多的是时候看,这时候身子才刚好利索,千万不能见风着凉。”红梅啰嗦着,像是叮嘱孩子一样叮嘱许婉宁。 “姐姐,你可真啰嗦。小姐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连青杏都听不下去了。 许婉宁却笑:“不啰嗦,我就爱听你们唠叨我。” 失而复得才知道什么最难能可贵,能再听红梅的唠叨,这是许婉宁的福气! 红梅关了窗,扶着许婉宁离了窗户,拿了一条薄薄的毯子给她盖上腹部,这才开了口:“小姐,人在外头了。” 许婉宁抓住软榻扶手,这才忍住了要起来的冲动,“叫进来吧。” 狗子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瑟瑟地进了内院,低着头只敢看脚下的路,都不敢多看两眼。 许婉宁从他进来,视线就落在他的身上。 小小的身子,裹在灰布粗裳里,膝盖上磨破了个洞,鞋子大脚趾也钻了出来,无人替他收拾。 许婉宁眼眶发酸,用力地眨眨眼睛,将泪水给逼了回去。 “红梅,带他下去收拾干净。” 红梅带人再次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狗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身上也换了一套衣裳,虽然还是灰色的,但是胜在干净整洁。 脸上的灰尘污垢洗干净之后,再看,这孩子清凌凌的,眉眼俊秀,依稀能看出几分庭哥儿的模子来。 外甥像舅这话,果然不假! “既然进了我屋子里,狗子这个诨名就不能叫了,以后……”许婉宁看了看窗外雷霆暴雨,洗涤了这个肮脏的世界,才能焕发新生,“以后,你就叫长安吧。” 长安,长乐安宁。 狗子,不现在叫长安磕头跪拜:“长安谢少夫人赐名。” “以后你就学着帮我磨墨铺纸,整理书籍,不能偷懒。” “长安不会偷懒,长安一定好好干。” “青杏,带他去熟悉下情况,好好教教。” 青杏带着长安走了。 许婉宁起身,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红梅:“送给陈望,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送去给我爹,记着,别让任何人发现。” “奴婢这就去。” 红梅将信塞到衣襟里,福福身子,撑了把伞,走入雨幕之中。 许婉宁看着红梅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眉头凝起,再也舒展不开。 既然把孩子护在了自己身下,那就要有无坚不摧的羽翼,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开始丰满自己的羽翼,拔掉那些人的爪牙。 前世,崔云枫和他的白月光在外头游山玩水,将近一个月没回来。可现在,崔庆平毁容的事情,肯定已经传到崔云枫那边去了,依着二人对崔庆平的宠爱,最迟三天,他们就该回来了。ъiqiku 怎么的,也该送一份厚礼给他们啊! 江南。 四月风光正好,花红柳绿,姹紫嫣红,那连片的山峦绿油油的,层峦叠翠,湖面倒映着山峦,似人在画中行,来时兴致勃勃,去时兴致缺缺,再无心欣赏。 “枫哥,还要多久到燕城啊?”带着哭腔的柔软语调,崔云枫听得心都快要碎了。 白青青微微蹙起的眉尖儿,一张瓷白透亮的小脸紧绷着,杏眼中蓄着一汪泪,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还有两日,最多两日我们就到了。”崔云枫将白青青抱在怀里,心疼地安抚道:“我知道你着急平哥儿,我也着急。”筆趣庫 白青青的泪滴在了崔云枫的衣襟上,她如无骨似的靠在崔云枫的怀里,拉着他的衣襟,“怎么会这样,枫哥,咱们的平哥儿怎么会这样。” 崔云枫破口大骂,全部都是许婉宁的错:“还不都怪那个女人,都是她害的,枉我那么相信她。” 平哥儿生病的消息传到他们这时,其实他们刚离开两天,走走停停,沿途看风景,也就刚出燕城不远。可崔云枫并不打算回去,因为他知道许婉宁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平哥儿。 而且,许婉宁一心一意照顾平哥儿,也就不会去想他去哪儿干嘛去了,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不跟青儿玩个昏天黑地啊。 这十多天的功夫,江南都游遍了,好景也看了不少,突然又收到侯府的消息。 平哥儿毁容了! 这下二人哪里还有心思游山玩水,快马加鞭地就往燕城赶。 本来要六日的路程,硬生生被他们压缩到了四日,现在还有两日,真是度日如年。 白青青:“会不会是她发现平哥儿不是她儿子,故意作践平哥儿呢?” 崔云枫摇摇头:“不可能,换子的事情,除了爹娘,你和我,没有第五个人知道,她不可能知道的!” “呜呜,那平哥儿的脸怎么办啊?”白青青担心极了。 平哥儿是她儿子,她担心,可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若是平哥儿脸好不了,那城阳侯府,是不是就要换过一个人来继承了? “枫哥,平哥儿是咱们的孩子,你可一定要治好他的脸啊!” “我当然知道。青儿,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名医,一定能治好平哥儿的脸。” 可…… 崔云枫心里没底,天花毁的脸,能治好吗? 第10章 车摇 城阳侯府。 “什么?要张贴寻医告示?”杜氏捏着许婉宁写的告示一愣:“那不就是告诉天下人,城阳侯府嫡长孙的脸毁容了吗?这让平哥儿以后怎么出门见人,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许婉宁耐心劝说:“母亲,现在平哥儿的脸确实毁了,若是找到名医,咱们还有治好平哥儿脸的希望啊。” 杜氏还想拒绝,可一想到孙子的名声,若是治好了倒还好,若是治不好,这不是让全天下的人耻笑城阳侯府嘛! 许婉宁眼底余光瞄到一个小身影从门前跑过。 她帕子一捏,抵住鼻尖,声音就开始哽咽:“母亲,我是平哥儿的母亲,他的命比我的命还要重要,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也只会往前冲,不会后退!母亲若还念着平哥儿是您的孙子,您就答应了吧!” 杜氏:“我……” “母亲,平哥儿的脸耽误不得啊!”许婉宁扑通一声给杜氏跪下了,涕泪横流:“他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路要走,在我看来,城阳侯府的名声,不如平哥儿万分之一啊!母亲,您就答应了吧!” 杜氏哪里懂这些,她就只需要在府里负责呼风唤雨,在崔禄面前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真正事情到面前…… 杜氏心开始发慌,想说要去问问侯爷,这一迟疑,一个小身影就冲了进来,对着杜氏开始爆粗话。ъiqiku “你还说你最疼我,我呸,她跪着求你治我的脸,你都不答应,你压根就不疼我,你个坏女人,老女人,丑女人!我讨厌你。” 崔庆平虽然只有五岁,可也知道顶着这张脸,以后他的人生就毁了,当然也想治好了,可母亲说要贴告示找名医给他治脸,祖母竟然不答应,崔庆平气死了。 “是我的脸重要,还是城阳侯府的名声重要,呜呜呜……我讨厌你!”崔庆平留下这句话,哭唧唧地跑了。 许婉宁双膝向前,膝行两步又不小心倒下,右手还不忘伸向崔庆平跑走的方向,恸哭:“我可怜的儿啊……” 崔庆平回头看了一眼,不跑了,可他哭得更大声了:“娘!” 这一声娘喊的,杜氏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她这犹豫的功夫,竟然还把崔庆平推给许婉宁了。 不行,绝对不行! 她的亲亲孙子怎么可能亲近那个破鞋! “平哥儿!”杜氏一路小跑向崔庆平:“祖母不是不答应贴告示,只是祖母怕外人对你指指点点,让你不开心。” “等脸治好前,我就不出府嘛。” “乖孩子。那这告示,咱去贴,春嬷嬷,让人临摹一百份,以我的名义,把燕城能贴的地方都贴上,还有相邻的郡县,都贴满。”杜氏一挥手,颇有种挥斥方遒的感觉,崔庆平依偎在她怀里,“平哥儿,祖母这下不坏了吧?” “不坏,祖母是平哥儿最好的祖母。”崔庆平依偎在杜氏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杜氏瞥了眼靠在门框上拭泪的许婉宁,看她嫉妒羡慕的样子,心里得意极了。 想越过她去讨孙子欢心? 门都没有。 这是她的孙子! 一夜之间,燕城及周边郡县的大街小巷,贴满了寻医告示。 当然都是看得多,跃跃欲试想去揭榜的人,几乎都是冲着一千两白银的谢礼去的,可真正揭榜的,几乎没有。 修复天花毁掉的容貌,医学典著上无人记载,也就无人敢去尝试。 一辆马车刚到燕城城门,就看到门口围着一大群的老百姓,一个丫鬟挤了进去,看了两眼之后,回来禀告。 马车里,崔云枫听完,笑道:“娘已经在找名医了。” 白青青撇嘴:“咱们平哥儿的脸才值一千两白银吗?多给点,会不会能找到更好的?” “说得有道理。”崔云枫点点头:“我这就回府跟娘说一声,青儿,委屈你了,你先回别苑。” “枫哥。”白青青哭倒在崔云枫的怀里:“我想见见平哥儿,我好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让那个女人照看平哥儿,我不放心了。” 崔云枫拍拍她的背,温柔地说道:“我会找机会带你进府看平哥儿的。”biqikμnět “枫哥,一想到我要跟你分开,你又要回去见那个女人,都说小别胜新婚,你会不会,会不会……”白青青捂着胸口,泪跟断线了的珠子似的,一颗颗往下落,我见犹怜。 崔云枫见了心疼,一把又将人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进身体里。 “青儿,你放心,我与她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崔云枫轻吻着怀里的姑娘,“我跟她说,我打猎伤了身子,不能人道。” 白青青怔愣地望着他,“枫哥,你何苦这么委屈自己。为了我,你竟然折辱自己。”筆趣庫 “只要你信我,在她面前折辱自己,又算什么呢!”崔云枫含情脉脉地说道。 二人四目相对,深情款款,白青青主动凑了过去,含住了崔云枫的唇,二人唇齿厮磨,崔云枫身子猛地一阵,拉住了白青青不安分的手,声音沙哑:“青儿……” 白青青推倒了崔云枫,坐在了他的身上,吻上了崔云枫的喉结:“枫哥,我要喂饱你。喂饱你,你就不会想其他人了。” “傻瓜,这里是马车,不方便。” 白青青手往下探,嗓音越来越诱惑,眼神越来越勾人:“枫哥,这回换我来。” 马车行驶发出的声响,刚好将二人在里头的动静掩盖,后来还是外头的丫鬟莺歌听到里头传来的低喘呻吟声,近在咫尺,这才羞红了脸,好在已经到了宅院门口,莺歌连忙拉着车夫躲远了。 这里四周都没什么人,也安静,马车停靠下来之后,车厢晃动、低喘吟哦,听得分外的清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晃动才歇,崔云枫抱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人下了马车。莺歌和那车夫立马蹿到车后面,往下面搬东西。 两个人来来回回差不多十多趟,才把车厢后头的东西搬空,其中很多都是布匹。 白青青杏眼含情,满面潮红,腿脚酸软得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崔云枫的怀里:“枫哥,我不进去,我就站在这儿,看你走。” 崔云枫摸了摸她绯红的面颊,想到刚才二人在马车上的疯狂,又是一股潮流涌动,那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亢奋得恨不得将人抱进去再来一回。 “青儿……”崔云枫声音沙哑,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今夜我还来,你等我。” 白青青知道刚才的手段迷住了他,“枫哥,我等你。” 对面的宅子,有一条门缝,里头的人透过门缝将外头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第11章 厌恶 对面的小院里,站着的赫然是许婉宁和红梅。 红梅嘴巴大张着能塞进一个鸡蛋,而一旁的许婉宁,则是镇定自若地喝着茶,像个没事人一样。 “少夫人,他们,这……” 红梅“这”不出来了。 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公子少夫人的感情极好,公子也明说了,城阳侯府只有一个少奶奶,不会有侍妾,不会有通房。 六年了,公子虽然宿在少夫人的房里次数少之又少,可公子说,那是为少夫人的身体考虑,可现在…… 眼前的场景让她风中凌乱。 公子养了个外室,而且感情非常好! “她叫白青青。”许婉宁放下茶盏,冷漠得像是在说与她无关的人:“我嫁进城阳侯府之前,她就已经跟崔云枫在一起了。” 他为了这个青梅竹马,从嫁进城阳侯府就一直骗她,说他打猎伤了身子,不能人道,让她守了二十多年的活寡,可他呢?Ъiqikunět 背地里,跟着他的白月光,生了一个又一个! 他还说,他从始至终爱的人只有白青青,她是他们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明明是他们霸占了许家的家财,骗了她一生,还说她是他们爱情路上的绊脚石,可笑至极! “他们怎么敢,若不是出了那事,小姐怎么可能嫁到燕城来。”红梅后悔莫及,当时若是她在场,也不会让小姐发生那种事情。 许婉宁冷笑。 六年前的那场荒唐事,谁说没有城阳侯府在推波助澜呢? 当时谁不嚼舌根,说她只是一个商贾之女,能攀上城阳侯嫡子,是她垫起脚够到的最好的婚事,谁不说她是舔着脸故意的呢! 许婉宁当时也天真地以为,是自己酒后失德,言行有亏。谁曾想,这自始至终,都不过是城阳侯府的一个算计,就因为她只有一个幼弟,好算计,能吃绝户。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恨意尽数藏进心底。 现在,该换对方痛苦了。 “他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红梅说,“快马加鞭,最迟明日早上就能到。” 许婉宁打量了下这个小宅子,“就让他住这儿吧。” 近水楼台,总能先得月。 崔云枫回了府,十多天再见,看到崔庆平那半张脸可怖的模样,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平哥儿若是一辈子都顶着这张脸,怕是接管不了城阳侯府了。 他这一想,眸色一沉,崔庆平就哇哇大哭,“爹,我的脸变丑了,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崔云枫连忙收回思绪,抱着崔庆平耐心地哄着:“傻孩子。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是爹的儿子啊。你别担心,爹一定会找到大夫治好你的脸。” “爹,都怪那个坏女人,都是她没照顾好我,我的脸才坏掉了的。爹,你替我教训教训她。呜呜呜……”崔庆平哭诉着许婉宁的劣迹,崔云枫听得拳头都捏了好几次。 崔云枫对这个儿子很上心,毕竟是他第一个儿子,又是他与心爱的人生的,自然疼到了骨子里。 “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崔云枫问杜氏,“平哥儿当时就没人照顾嘛!” “怎么没人照顾?”杜氏解释道:“当时刘迹,许婉宁,还有她的两个丫鬟,都在里头。” “就这四个人?” “不,还有那个野……”杜氏顿了顿,四下看了看,春嬷嬷见状心领神会,连忙过去抱走了崔庆平,其他下人也得鱼贯而出。 “那个野种也在里头。” “死了没有?”崔云枫听到这两个字,不快至极。 “没死。”杜氏牙都气得酸溜溜的,“我只安排这几个人,是想再多的人也没你媳妇更用心。不给她安排人,要能熬坏她的身子。至于那个野种,我本意是想让她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她面前,或者毁容一辈子见不得人,没想到,两个都是命大的。”httpδ:Ъiqikunēt 大的没熬坏,小的没毁容。 反倒她的亲亲孙子,她真的万万没想到。 “后来平哥儿要毁了那野种的脸,那破鞋就把野种要到身边调教去了。” 崔云枫差点跳起来:“她把他要过去了?娘,你怎么不拦着。” “还要怎么拦,我拦不住啊!”杜氏叹气:“她说,那小厮好歹也是府里头的,平哥儿要划花他的脸,传出去对平哥儿的名声不好,还说调教好了就给平哥儿送回去,你说我怎么拦?再拦她不就要起疑了嘛!不过你也别担心,秋嬷嬷在她那里盯着,不会出乱子的。”Ъiqikunět 许婉宁嫁过来的第二天敬茶,杜氏就以照顾许婉宁,让她熟悉侯府情况的名头,将秋嬷嬷送到了许婉宁身边。 说是照顾,其实就是她在许婉宁身边安插的一双眼睛。 “平哥儿的脸还是要治的。青儿说,这一千两银子怕是寻不到好名医,我想再加一点,重赏之下必能寻到名医。” 杜氏点头:“我没意见,这告示是那破鞋拟的,钱也是她定的,反正是她给钱,你去问问她,多加点,往高了加。” 反正不是她出银子! 许婉宁回了城阳侯府,红梅就瞧见崔云枫皱眉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锦盒。 这是他出门的规矩,回来必定会给许婉宁带一件礼物。 往常,红梅定然是为自己小姐高兴。 姑爷将小姐记挂在心里,可现在……这个人刚才还跟别人还在车厢里做那苟且之事,转头就又来跟小姐献殷勤。 花小姐的钱给那个女人买一大堆东西,就给自己小姐提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锦盒? 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红梅稳重,知道这些也只是虚虚地扶扶身子:“公子。” 许婉宁在里头听到了,知道崔云枫来了,她身子动都没动。 崔云枫绕开红梅进屋,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指责。 “许婉宁,你怎么照顾孩子的,你怎么当人母亲的?平哥儿的脸怎么变成那样了?” 许婉宁冷笑。 他在外头跟姘头游山玩水,乐不思蜀,大包小包地花她的钱讨好那个女人,一回来就指责她没带好孩子? 前世,崔云枫就是这样,拼命地羞辱她,疯狂地压榨她。 再活一世,许婉宁可不惯着他。 “你走的第二天儿子就病了,你应该知道吧?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不回来?” 第12章 指责 我这个娘没当好,你这个爹就当得好? 崔云枫:“我急着谈笔生意,赶不回来。” “什么生意这么急?儿子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发热风寒,你应该知道吧?”许婉宁不依不饶:“我还记得,你拿走了五千两银子,做的什么生意,要那么多钱?” “我……”崔云枫真没想到许婉宁竟然会朝他发火,竟然还会问那五千两银子的下落。 怎么回? 说他带着白青青去江南玩了一圈,衣食住行都挑最高档的,还买了半车厢的东西? 崔云枫可不敢这么回,他也知道,许婉宁肯定是担心平哥儿,脾气才如此暴躁,于是立马就去哄人:“阿宁,你知道我是着急平哥儿,你别恼。” 不敢回了吧? 许婉宁见崔云枫把话题扯远,她也就装傻充愣,“你急我就不急嘛?你看看我找了这么多的医书,就指望能找到治好平哥儿的办法。” 崔云枫这才发现,宽大的书桌上,堆满了医书,地上还放着比人还高的两垒,应该是还没有看的。 “你也小心自己的眼睛,别看花了。这是我从江南给你带的礼物,你瞧瞧可喜欢。”崔云枫知道她不会过问那五千两银子的下落了,于是立马讨好许婉宁。 许婉宁打开锦盒,里头是一把缂丝的团扇。 “这一把团扇就要一百两,江南的贵妇都喜欢。你肯定也喜欢。” 许婉宁向往道:“确实不错。要是能买几匹布做成衣裳,就更好了。” 崔云枫面容一僵,很快又缓和:“是我没有想到,下次去江南,我再给你买。” 他怎么是没想到呢,他买了,还买了十几匹,花了几千两,不过都送给白青青了。 “相公费心了。” “你喜欢,我就给你买,算不上费心。”崔云枫又接着道:“阿宁,寻医告示上面的赏金会不会少了点?一千两银子,我怕吸引不来厉害的大夫。” 许婉宁眨眨眼睛:“相公的意思是要多加一点吗?” “不只是我的意思,母亲也是这个意思,要是多花点钱,说不定能请动更好的大夫。”https:ЪiqikuΠet 许婉宁眼神晶亮,“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是母亲和相公见多识广,那就再多加两千两银子吧。” 女人一掷千金就是充满魅力,况且,许婉宁是个本来就很漂亮很有魅力的女人。 崔云枫险些没控制自己的手,差点就给许婉宁挽起鬓边的碎发,许婉宁忍着恶心,微微偏头,躲过了崔云枫的手:“相公,今夜在这用膳吗?我还记得你之前很喜欢吃梅子黄鱼,我特意让人做了,要不要留下来尝尝?”Ъiqikunět 崔云枫本想在这用饭,听到梅子黄鱼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再看原本觉得还挺有魅力的许婉宁,恶心厌恶顿时蔓延开来。 这道菜,他连想都不愿意想,一想就恶心。 “我不爱吃那个。来的时候平哥儿哭得凶,我去陪陪平哥儿,你自己吃吧。”崔云枫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速度极快地往外头冲,长安进来时被他撞得跌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崔云枫看到长安,又想起那一盘梅子黄鱼,升起的那一团火终于有了出处,“下贱东西,没长眼睛吗?” 许婉宁看着被撞倒的长安,心疼又愤怒。 长安连滚带爬,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冲撞了主子,还有胆子求饶?来人啊,把他拉出去掌嘴。”崔云枫下令惩罚长安,立刻就有下人过来要带走孩子。 许婉宁上前,眸光带着些许不解:“你们父子倒是团结一心,都讨厌这个小厮。平哥儿孩子心性能理解,你都这么大人了,难道也是孩子心性?” 崔云枫冷不丁地被讽刺了:“这孩子撞到了我……” “他可是被撞了个四仰八叉。” 许婉宁刚才听到长安脑袋撞在地上的声音,“咚”的一声,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阿宁,他就是个下人,你干嘛这么袒护他?”崔云枫带着审视和打量,想要从许婉宁脸上看出什么来。 许婉宁面上看不出丁点的心疼,反倒是一笑:“相公,他就是个下人,你干嘛这么讨厌他?” 崔云枫:“……” 许婉宁不依不饶:“我就是奇怪了,你不喜欢他,平哥儿不喜欢他,祖母也不喜欢他,这孩子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了,你们祖孙三个都不喜欢?既然都不喜欢,直接发卖出去算了,干嘛又要留在身边碍眼?” 崔云枫心跟着跌宕起伏,面上却不敢表露,皱眉改口,“也就是个孩子,能做什么丧天良的事,虽然讨厌,不也是看他可怜嘛,没爹没娘的,算了,侯府也不缺他这口吃的。”崔云枫立马改口道。httpδ:Ъiqikunēt 许婉宁笑笑,睨了眼长安:“这傻孩子,还不快谢谢公子。” 长安又开始磕头:“谢公子。” 崔云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院门,反正外头的夜风一吹,他脊背都凉飕飕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娘说得没错。 若是做得太过,许婉宁非得看出什么端倪不可。 许婉宁面无表情,乌湛湛的眸子看着崔云枫离开。 天已经黑透了。 莺歌看了看桌上置办的好酒好菜,再看看还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白青青,“小姐,今夜公子怕是不会来了,要不您先用饭,早些歇息吧。” 白青青一张莹白透亮的小脸蛋下一秒就要哭似得:“枫哥说了会过来的,我再等等他。”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道身影快步走过来。 不是崔云枫是谁。 “枫哥。”白青青飞扑过去,还未说话就先落泪:“枫哥,我以为,以为你被她留下,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傻瓜,我在陪平哥儿,这才耽误了。”崔云枫生怕白青青误会他为何来得晚,连忙解释。 白青青破涕为笑,接着又凝眉:“平哥儿他,还好吗?我想进府看看他,好不好?” 崔云枫摇头:“你这个时候进府,怕解释不清。” “可是我真的好担心平哥儿。”白青青闻言又哭了,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崔云枫看不得她哭,她一哭,心就碎了,“青儿,别担心,我已经想好怎么让你入府了。” “真的?” “嗯。”崔云枫说:“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你就等着进府吧。” 白青青仰着头,眼底都是恋慕和仰慕,“枫哥,今夜,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崔云枫顿时人就绷了起来,声音都开始暗哑:“真的,做什么都行?” “嗯。” “那上午咱们在马车里的,再来一回?” “都听你的。”娇柔的声音,激地崔云枫浑身发紧,他将人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去,没过一会儿,里头便传来羞人的动静。 莺歌看着满桌子动都没动的酒水菜肴,听到里头传来的声音,面皮一红,连忙退去了厨房。 今夜肯定会要热水的,她得先烧好。 两个人在屋里云雨波涛,城阳侯府的下人也在大街小巷里不停地奔波。 第13章 意见 第二日天一亮,有识字的发现,悬赏从一千两变成了三千两,围在告示前看告示的人比前两日的人多多了。Ъiqikunět 可真的只是看的人多,没一个人敢上手撕的。 “啧啧啧,三千两银子啊。” “你啧啧什么,三百两银子你也想不到,你个杀猪卖肉的,再投一次胎学医去吧。天花毁的容,我可听医馆的大夫说了,华佗在世也不会撕……” “嘶……” 有人一把将告示给撕了下来。 “有人撕了。” “我没瞎。” “他真能治好?” “谁知道!” “快点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抓他干嘛?他会看病不?” “你傻啊,会看病就更好,不会看病他乱撕告示,城阳侯府能饶了他?咱抓住他,城阳侯府说不定还能给点赏钱呢!” “说得在理啊!” 一群人一拥而上,纷纷朝那个撕告示的年轻人追去。可那年轻人跟一条滑泥鳅似的,三下两下就将那群追赶的人给甩开了。 这件事情报到城阳侯府时,杜氏咬咬牙:“会不会是嫌赏金太低了?” 许婉宁挑挑眉,三千两,呵呵,“母亲,爹一年的俸禄也只才一千两,三千两,是爹三年的俸禄。已经不低了。” 杜氏睨了眼许婉宁,不满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两千三千?你儿子的脸不比银子重要?” “是阿宁眼皮子浅。”许婉宁应承道:“母亲舐犊情深,阿宁替平哥儿谢谢母亲。” “那就重新再贴,先加一千两,四千两,若是还不够,在往上加。”杜氏本想一口气加到五千两的,可许婉宁那句城阳侯爷一年也就一千两俸禄,就收敛了一点。 许婉宁同意。 回宁院的路上,许婉宁心情颇好,红梅跟在身后,心事重重。 许婉宁看出来了,“你心里有事?” “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红梅欲言又止。 许婉宁勾起一抹笑,温柔地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你不当说的。” 红梅终于鼓起了勇气,“夫人的意思,这给小公子治病的赏银四千两才是刚刚起步,怕是最后花出去的,不止这四千两。” 夫人口气真大啊,一加就是一千两,两千两,侯爷一年的俸禄也才一千两啊,真要用到侯府的钱,夫人能那么大方吗?筆趣庫 不还是想让小姐出钱嘛! 可那是小姐的陪嫁啊,这侯府的人,怎么好意思用啊! “四千两?”许婉宁嗤笑:“怎么够,怎么的也要花个万把两吧!” 红梅眉头皱得更深了:“可小姐,账上只剩下三万两银子了。” 侯府的管家权如今还在杜氏的手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子大把大把的花,杜氏怎么舍得放下管家权。 前世二十年之后,杜氏都快六十了,还攥着侯府的管家权不放。所以,红梅说的账上剩下三万两,是她的陪嫁。 “三万两……”许婉宁看着越来越近的宁院,神情冰冷:“我当年嫁到城阳侯府来,陪嫁里头的白银,有十万两吧?” “是的,十万两。”红梅点头。 不过六年的功夫,就花了七万两。 “六年花了七万两啊,这么多钱,就凭崔禄点子俸禄,能用七十年呐。”许婉宁冷笑连连,“杜氏既然那么喜欢平哥儿,她替平哥儿出钱治脸,也是应该的。我这个当儿媳妇得怎么好跟婆婆争呢,你说是不是?” “红梅也觉得是。” 小丫鬟开心了,许婉宁却一点都不开心。 她库房的门大敞着,谁都可以出入,从里头拿东西也从来没人会跟她说一声。 整个侯府的人,无论主子还是下人,早就已经把许婉宁的陪嫁当侯府的财产了。 许婉宁提步走进了库房。 望着已经略显空荡荡的库房,许婉宁神情有些恍惚。 她嫁进城阳侯府,说一句十里红妆都不为过。 因着婚前出了事,为了弥补,也不想让侯府的人轻看自己女儿,许家给了很多东西,金银玉器、珠宝首饰,字画古玩,每一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光是白银就陪嫁了十万两。 这间库房,被塞得满满当当,连个身子都转不开。 城阳侯府娶个媳妇就富得流油了。 许婉宁还记得,刚嫁进城阳侯府的那两年,公婆每次见她都笑逐颜开,哄着捧着托着,说从此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她当时就有那么蠢,见侯府过日子抠抠搜搜的,公婆想吃点好的都舍不得,穿的衣裳都还是几年前的旧的,许婉宁就心疼了。 她一心疼,就打开了库房。 从那时候开始,崔禄杜氏再不抠抠搜搜地过日子了,吃起好的来也是大大方方,衣裳每个季度就做五套,还有各种各样的首饰头面,下人也是添了一个又一个,这一切的开支,就凭崔禄一年一千两的俸禄怎么够,自然全部都是从许婉宁的库房给了。 许婉宁从来没想过,有哪个好人家会惦记媳妇的嫁妆呢? 崔家人不仅用了,用得还贪心不足,用完了她的嫁妆不说,还惦记着许家的财产。 这哪里是人啊,这是一群连畜生都不如的白眼狼啊,胃口越来越多大,心也越来越恶毒。 六年的时间,白银花了七万两,库房里的金银玉器珠宝字画,也少了一半,不仅能转身了,还能在里头打滚了。 许婉宁看着有些空荡荡的库房,再看看家嫁妆单上的那些少了的东西,心疼肉疼。 “红梅,把库房锁起来,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再踏入这里半步。” “是。”红梅不一会儿就拿来了一把跟成年男人拳头大的锁,将库房牢牢地锁住了。 以后谁都别想再从她库房里拿一个铜板,不仅如此,她还要侯府怎么吃进去的,就怎么吐出来。 库房落锁的消息,第一个知道的就是春嬷嬷。 因为她带着杜氏的命令到库房里去取一尊白玉观音像。 最近家里发生不少的事情,杜氏想开个小佛堂,在家里求神拜佛。 春嬷嬷看到那能跟成年男人拳头媲美的锁,掂了掂,一肚子的不高兴,“这谁把库房的门给锁了?” 没人回答她的话,春嬷嬷没法子,只得去找许婉宁。 “少夫人,夫人想要那尊白玉观音像,命奴婢到库房去取,可库房竟然锁了……”春嬷嬷说道,“往常库房不是从来都不锁的嘛?” 许婉宁放下书,诧异地看着春嬷嬷:“我的库房落不落锁,你还有意见?” 筆趣庫 第14章 上香 这城阳侯府的人,从上到下,怕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权利处置她的库房吧。 “奴,奴婢没这个意思。”春嬷嬷连忙说道:“奴婢就是嫌麻烦,以前来拿东西拿了就能走的,夫人还等着要这尊白玉佛像呢。”httpδ:Ъiqikunēt 许婉宁刚才在库房里绕了一圈,确实看到了一尊用红布包裹的白玉佛像。 那是一尊白玉观音像,通体透白,上下无一丝杂质,是上好的碧玉雕琢而成,价格不菲,杜氏拿完了好东西,自然又看中了这尊观音像。 “母亲想要白玉观音像,跟我说一声就是了,干嘛还要劳烦春嬷嬷亲自过来一趟。”许婉宁笑道,一个眼神过去,一旁的红梅就给了一锭五两的银子,春嬷嬷欣喜地接过,“谢谢少夫人。” 她眼里的贪欲昭然若揭,许婉宁喜欢这种贪欲。 “白玉观音如今还用红绸子蒙着,未见天日不是很灵。春嬷嬷回去跟母亲说一声,马上就到十五了,儿媳妇想带着观音去香山寺开个光,再送给母亲可行?” “少夫人有孝心,夫人肯定会非常高兴的。”春嬷嬷高高兴兴地走了。 全然没看到,许婉宁嘴角的笑在她转身的时候就消失殆尽。 眼底的冷意撕碎了刚才的笑意。 再过几日就十五了。 前世崔庆平没毁容,白青青是在几个月之后的十五才进的府,可现在崔庆平毁容了,白青青怕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要进府了吧。 她就给白青青这个机会。 就算这次不行,还有下个月初一。 初一不行,也还有十五呢,她库房里,可不止白玉佛像一尊佛像,总能找到借口去香山寺,希望白青青抓住她给的机会! “红梅,我听说燕城有位能工巧匠,善刀工,能雕琢出各种不同的佛像,还能修改已经雕刻好了的东西,让人看不出分毫改动,可是真的?” “是真的,小姐想雕什么?奴婢去找她。” 许婉宁在纸上快速地画下一尊佛像,递给红梅,“抱着库房那座白玉观音,去找她改成纸上这样的。” 红梅二话不说,拿起画纸塞入怀中,“奴婢这就去。” 不问原因。 许婉宁笑笑,“别让人发现。” 春嬷嬷回到延年院,崔云枫也在,“夫人,公子,少夫人说十五要去香山寺上香拜佛,还有那尊白玉观音,要送去开光。” 崔云枫惊诧不已,“她也要去香山寺?” 是巧合还是故意? 杜氏没发现崔云枫的不安,她惦记着那尊白玉观音像,“枫儿,她主动提出要去的,到时候发生什么,只能说是命中注定。” 崔云枫这才安下心来:“母亲说得对。” 许婉宁去香山寺,不过是要去给那尊送给母亲的白玉佛像开光,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httpδ:Ъiqikunēt 春嬷嬷心想许婉宁这么痛快地给了白玉观音,也就没在此刻提许婉宁锁了库房的事儿了。 锁不锁的,有什么关系。 还不是夫人想要什么,她就得乖乖地给什么嘛。 很快就到了十五,许婉宁一大早起来,到了门口,就看到杜氏和崔云枫也从对面过来。 许婉宁勾唇笑着迎了过去:“母亲,相公……” 就说白青青迫不及待了吧? 鱼儿这不就上钩了嘛! “阿宁就先到了。” “母亲。”许婉宁上前,换过春嬷嬷接替着扶着杜氏。 “我跟枫儿总觉得最近府里头流年不利,你要去香山寺,正好我们也跟着一块过去,给菩萨磕个头烧个香,保佑咱们平哥儿早点好起来。” “谢谢母亲。母亲舐犊情深,日月可鉴,菩萨一定会保佑平哥儿的。”许婉宁温婉地说道,正好视线落在了崔云枫的身上。 崔云枫一直在盯着许婉宁,二人视线相对,许婉宁勾唇浅笑,崔云枫心慌意乱,连忙偏头。 侯府只安排了一辆马车。 杜氏许婉宁先上了马车,春嬷嬷夏嬷嬷紧随其后,红梅青杏也跟着上去了。崔云枫自然是骑马。 车厢里,杜氏看到红梅怀里抱着的东西。 用红绸子蒙着,傻子都知道里头是什么。 杜氏拍了拍许婉宁的手:“阿宁,因着平哥儿的事情,母亲心慌得很,就想在延年院开了小佛堂,心慌的时候去拜拜菩萨念念佛经,以求心安,也能保佑平哥儿早日康复。” 春嬷嬷笑道:“夫人这是打算天天念叨菩萨保佑小公子快点好起来呢!” 夏嬷嬷也笑:“菩萨哪能不答应呢?菩萨一定会答应的!” 香山寺就在燕城城郊,出了燕城城门,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就到了香山寺的地界了。 今天是十五,拜佛的人也特别的多。 还有不少的小摊贩在兜售早点和香油蜡烛之类的,还有的甚至连平安符、求子符、姻缘符、求财符这些都摆了出来,还有各种佛像,过路的香客都要驻足看一看。 车外突然传来一个售卖声,“买一张回去吧,这是升官符,肯定会保佑您官运亨通、升官发财的。” 许婉宁掀开一角,正好看到一个紫衣从眼前掠过。 许婉宁嗤笑,放下了帘子。 世人真是可笑至极! 菩萨都不一定能普度众生,就一张小小的升官符就能官运亨通了? 这符又不是菩萨画的! 谁又见过菩萨画过符! 你以为你买的是一张平安符,谁知道是不是索命符呢! 许婉宁目光落到身旁的东西上。 就跟这尊白玉观音像一样,你看它是白玉观音,谁知道它是不是玉面罗刹呢! 路上的人虽多,可马车上挂有城阳侯府的标记,再加上外头还有十来个侍卫,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不敢造次,也没有声音。 那一声嗤笑,很清晰地就传到了紫衣客的耳中。 那人把玩着手里的升官符,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嗤笑声,没错,那是堂而皇之的嘲讽。 “督主……”身旁的一个黑衣男子也听出了有人在嘲笑大人。 紫衣客摆摆手,将升官符丢了回去。 小商贩心疼生意黄了:“施主要不再看看其他的,有求姻缘的,还有求子的……” “放肆!”黑衣男子呵斥,凶神恶煞得跟要吃人一样。 小商贩吓得躲在货架后台,缩成了一团。httpδ:Ъiqikunēt 他都是捡好听的吉祥的话说,这客官还凶巴巴的,难道他说错了? 可谁不想求姻缘求子啊! 直等到前头没了动静,小商贩这才敢伸出头来张望,前头早就没了紫衣客的身影,小商贩瑟瑟地站了起来,看到周围再没那两个人的身影,再低头看货,嘴巴都张成了一个圆。 众多的符中,放着一锭银子,五十两。 姻缘符、求子符、升官符、发财符……所有的符,都少了一张。 小商贩宝贝似的揣入怀中,最后想想,赶忙收了摊子回家去了。 生怕那位客官反悔。 马车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到了香山寺门口,一个小和尚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了人,立马过来相迎。 “崔施主来了。” 许婉宁看向那个小和尚,十来岁出头的年纪,一开口就能准确说出崔禄的姓氏,看来崔云枫没少来香山寺。 至于来干嘛的,这个红尘俗客,总不是天天跑来烧香拜佛的! 崔云枫问,“慧远大师在嘛?” “在的,大师一直在等崔施主。” 崔云枫双手合十:“劳烦大师再等等。我带母亲和内子先去拜菩萨,过后在去找慧远大师听禅并且把白玉佛像开光。” 小和尚笑:“崔施主请便。” 许婉宁自然是跟在二人身后,一尊尊菩萨拜过去。 她是信菩萨的,特别是经历过这一场荒诞不羁的重生之后,更信因果轮回。 半个时辰之后,几人到了一间禅房前。 许婉宁抱着白玉佛像,跨过门槛。 慧远大师就端坐在蒲团之上,此刻正缓缓睁开双眼,双手合十:“施主……” 听到这人的声音,许婉宁好险没端住托盘。 好久不见啊,慧远大骗子! 第15章 外道 慧远不愧是人人交口称赞连皇帝都要听他讲佛的得道高僧,说起禅法来滔滔不绝,引经据典,许婉宁用心听着,虽然慧远人品不行,可他说的禅法,却能让人悟道。 “多谢大师,今日得大师指点,我总觉得心里这口浊气就吐出来了。”杜氏揉着胸口,满意地说道:“这尊白玉观音今日受大师点化,也能保佑咱们崔家逢凶化吉、平安顺遂。”ъiqiku 许婉宁将白玉观音捧给杜氏:“母亲,这尊白玉观音也得了慧远大师的点化,从今往后保佑您吉祥如意、万事顺心呢。” “是我们整个侯府从此往后吉祥如意、万事顺心。”杜氏笑眯眯地说道,目光落在了白玉观音像上,心满意足了。 慧远大师的目光也跟着杜氏一样落在了白玉观音像上。 观音低头掐指,凝视着众人,佛光普照,我佛慈悲。 只是,佛与魔,善与恶,不过是一念之间。 “阿弥陀佛。”慧远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娘,时间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吧。”崔云枫这时开口,杜氏这才回过神来:“确实该回去了,你爹不在家,家里就留下平哥儿,孩子该想咱们了。” “大师,我们告辞。”崔云枫也双手合十,跟慧远大师告别。 许婉宁也站了起来,也学着崔云枫的模样,双手合十,做完之后转身就要离开,慧远大师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位女施主,请留步。” 三人齐齐顿住,许婉宁低头时眼底布满寒意,抬头时一脸震惊:“大师是在喊我吗?” 杜氏和崔云枫也转过头来,好奇地看向慧远,又看向许婉宁。 崔云枫直接问了:“大师喊住内子,所为何事?” 慧远大师双手合十,又念了句“阿弥陀佛”,起身,来到许婉宁的身边,眸子里尽是慈悲:“女施主,相由心生,戾气重,恐伤身。” 许婉宁愣了一下。 前世慧远跟她说过这句话吗?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慧远大师继续说道:“良善自有持,命中遇贵人。阿弥陀佛。” 许婉宁的手恨不得掐进手掌心的皮肉里,才忍住去挠慧远大师的冲动。 前世慧远说的是这句话! 许婉宁将第一句话的疑惑抛诸脑后,几乎是忍着龇牙的冲动,面目困惑:“大师的意思是……” “天机不可泄露。”慧远大师双手合十,又重新回到了蒲团之上,闭目打坐。 “大师……”许婉宁还要再问。 她倒要再问,慧远自诩是得道高僧,入了什么道,能用一句话哄骗人的一生,他是不是邪魔外道! 崔云枫拉她:“阿宁,咱们走吧,别耽误大师参禅。” 迫不及待的模样,生怕许婉宁惊扰了菩萨。 许婉宁也不是真要慧远给她解释。 字面上的意思,读了书的人都会明白。 还真可怜这慧远大师了,也不知道崔云枫究竟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一个佛祖弟子替他诓骗自己! 杜氏拉着许婉宁,欣喜得不行:“阿宁啊,你有福气啊。慧远大师从来不替人算命,你今儿个得了大师的青眼,大师这是给你算了一卦呢?” “给我算了一卦?什么卦?”许婉宁佯装不解。 “良善自有持,命中遇贵人。”崔云枫说,“阿宁,这是大吉大利的卦象。你要多做善事,就有锦绣前程,也会遇到命定的贵人。” “阿宁,这是说你马上就要遇到贵人了呢。”杜氏喜出望外。 许婉宁也很高兴:“真的吗?菩萨对我真好。” 候在外头的小和尚走了过来:“崔施主,师父命我送你们下山。” 小和尚将人送到寺庙门口,将人送上了马车,还没有离开。 崔云枫坐在高头大马上,“小师傅,快进去吧。” 小和尚双手合十:“崔施主,师父让我在这等,还有一位贵客马上就到。” 又有一位贵客。筆趣庫 许婉宁掀开帘子,将香山寺上那三个大字看得清清楚楚。 这三个大字,是大越的先祖皇帝所题。 这香山寺已经有三百多年了,比先祖创立的大越朝都要早一百年。 先祖创立大越朝之后,对这座已经存留了一百年的寺庙进行了修缮,题了字,捐了数不清的佛经,对当时的主持还赠了一件镶着宝石的袈裟。 那件宝石袈裟就成了镇寺之宝。 可见先祖皇帝对香山寺的敬重和推崇。 有了先祖皇帝做示例,接下来每一任皇帝对香山寺有着崇高的尊崇和保护,也就是这香山寺离京都太远了,不然这香山寺定会成为皇家寺庙。 有了皇帝的偏爱,香山寺的僧人只要不是犯了欺师灭祖的大罪,都能善始善终。ъiqiku 可慧远前世的下场,真的很不好。 前世许婉宁被关到水牢之后,能从外头两个守卫的人嘴里听到一些事情。 慧远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金山寺的和尚将金山寺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 后来,在悬崖边上,找到了慧远大师的鞋袜,再到谷底去寻的时候,就找到了一具已经被豺狼咬得只剩下一具骸骨的尸体,只剩下他常年不离身的檀木佛珠。 真是惨啊! 许婉宁却不觉得他惨,为了利益诓人,害她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他惨什么惨,许婉宁也不会对这个和尚做什么,恶人自有天收,自持有皇帝的宠爱,可亏心事做多了,佛祖也不会保佑他了。 许婉宁冷笑一声,还未放下帘子,就看到一角紫衣从面前经过,接着就响起了小和尚的声音:“施主,师父已经等您多时了。” 崔云枫回头看了眼小和尚口中所说的那位贵客。 骑着雪驹,身形高大,一身紫衣,只可惜看不清容貌,都被笼罩在遮得严严实实的帽檐里。 崔云枫嗤之以鼻,这位贵客怕是个娘娘腔,不然一个大老爷们谁上街带帽子。 许婉宁却愣了下。 这个贵客可不就是在小摊前买符的那位嘛? “阿宁,怎么还不放下帘子?”杜氏不悦地说道。 许婉宁连忙将帘子放下,应了声:“是。山里的风景太好,儿媳看花了眼。” 马车嘚嘚地离去,无人看到,紫衣客回头看了眼马车。 这个声音,他可记得。 不就是那个嘲笑他买符的那位嘛! 第16章 争执 室内,本来闭目打坐的慧远大师重新睁开了眼睛。 紫衣客依然带着帽子,径自走了进来。 “你来了。”慧远大师起身,露出久违的笑容。 “来了,还给你带了些东西。”紫衣客将手里提的东西一股脑儿地丢到了桌面上,可不就是刚才买的平安符、求子符、姻缘符,还有升官发财符。 “你信这些?”慧远大师:“你不是连我都不信嘛?” “所以这不是给你送来了吗?这些骗钱的东西,你身为香山寺的主持,也该好好管管,若是哪天有人求了符没灵验,砸了你香山寺的招牌,惹了圣怒你可不值当。” 紫衣客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皱眉:“还是这么涩。皇上不是赏了你不少的好茶嘛,你怎么不喝?” “酸甜苦辣咸香涩,涩也是人生的一种味道,少了人生便不完整。” “大师清心寡欲,可有喜怒哀乐惊恐思?” “佛祖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得道成佛,又在菩提树下涅槃升天之前,也是尘世俗人中的一个,也有七情六欲、也食五谷杂粮。一切凡有生命的众生平等,无我与你的区别,天地与你我同根……” “你这老和尚,也太唠叨了。” 众生平等?呵呵,我怜苍生,谁来怜我? 一股暴虐之气涌上心头,紫衣人浑身都释放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戾气。https:ЪiqikuΠet 慧远感受到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感受到同样的戾气。 若是不尽早悬崖勒马,苍生有难。 “你与我佛有缘,唠叨几句,施主听进去了,是你我的缘分。” “孽缘吧。” 紫衣人嗤笑,左手撑在桌面上,透着薄薄的紫纱,他倒是看到了一个好东西。 一个托盘中,放着一尊低眉的白玉观音,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更添的几分戏谑。 “这白玉观音倒是奇特,哪个倒霉鬼买了这个东西来让你开光?” 慧远也朝紫衣人的视线看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拜这种佛像,是求太平还是求灾难?你不是一直说我佛慈悲吗?怎么还给这种东西开光?” “有因就有果。” “你这老秃驴,别人就是有因就有果,我就是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也罢,与你这老秃驴没得话讲,东西我送到了,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全然没将这个连璋和帝都要奉为座上宾的慧远放在眼里。httpδ:Ъiqikunēt 本不信佛,何谈敬佛。 “裴施主,你且等一等。”慧远开口,紫衣人回头,手边就多了一道符。 “这平安符,裴施主留着吧。” “我要什么平安?”紫衣人周身气息陡然变低,戾气激增,可慧远依然说:“平安是福,裴施主现在所缺的,就是平安。” “你明明知道我最想要什么。”裴珩冷笑,“这劳什子的平安,不是我求的,也该是别人来求。”紫衣人浑身戾气。 他就是一个恶鬼,要求什么平安,也该是那群对不起他的人,求佛祖保佑,多活两天! “裴施主不缺姻缘,也不缺子女。” “你个老秃驴,你信不信本座一把火烧了你这香山寺?” “良善自有持,命中遇贵人。阿弥陀佛。”慧远坐回了蒲团之上,闭目念经,不理那人了。 紫衣人无法,瞪了眼慧远,又看了看留在桌子上的姻缘符求子符,捏了捏手里的平安符,拂袖而去。 小和尚就在外头,听到二人的吵闹声,吓得连忙蹿了进去,“师父,裴施主没伤害您吧?” 慧远摇摇头,睁开眼睛,看了眼低眉浅笑的白玉观音:“你还记得崔施主吗?” 小和尚点点头:“当然记得,三年前您带徒儿化缘,徒儿不慎掉入湖中,若不是崔施主搭救,徒儿早就已经不在了。” “我们欠崔施主的恩情,已经报完了。” 小和尚还是懵懵懂懂:“那崔施主求了师父什么?师父会不会很为难?” 慧远又双手合十,闭眼不说话了,小和尚也不敢再问,静悄悄地下去了。 屋中顿时又安静下来。 慧远睁开双目,凝视着刚才许婉宁坐过、裴珩又坐过的蒲团。 崔施主求了他什么? 会不会很为难? 今日见到这位女施主之前,崔云枫求他说要让这位女施主多行善事遇贵人,他是很抵触的,未见其人,如何决断? 可这多行善事遇贵人,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话,菩萨不也是让世人种善因得善果嘛,不过是一句提醒,有何不可。 可真正见到了许婉宁,慧远又生出了一种难以明说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可至于哪里熟悉,他活了快六十年了,自认没见过这个人,堪不透,说不清。 罢了。 全了崔云枫当年救徒弟一命的情。 至于她能不能把握住机会,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刚才的那位…… 任重而道远,可若是能碰到那个命定之人,说不定就能否极泰来了。 “命中遇贵人,贵人……阿宁啊,你说,咱今天是不是就能遇到你说的那位贵人了啊?”杜氏还在嘟囔着。 马车在人多的地方慢慢地走着,许婉宁看到越来越近的茶摊。 前生,就是在茶摊,崔云枫建议杜氏歇歇脚,几人刚在茶摊前坐下,一个女人就扑倒在她脚边,拉着她的衣裙,可怜无助地喊“贵人,救救我。” 杜氏下一句话就是:“阿宁,这不会就是慧远大师说的你那位命中的贵人吧?” 崔云枫也说:“阿宁,慧远大师说良善自有持,命中遇贵人,是不是就是提醒你救下这位女子?” 贵人,贵人…… 有了慧远大师的先头的话,再有杜氏和崔云枫的解释,任谁都会先入为主,将这个女人安到贵人的位置上。 命中遇贵人,谁不想牢牢抓住。 也就是这样,前世许婉宁救下了白青青,将白青青带进了城阳侯府,锦衣玉食的伺候着,甚至后来,还认了这个女人做义妹,让她入了许家族谱。 让她享受富贵荣华、锦衣玉食。 可白青青给了她什么? 许婉宁看着茶摊越来越近,眸间的寒意越来越盛,既然前方有陷阱在等她,那她也挖个坑。 白青青,来吧。 我已经替你挖好坟墓了。 筆趣庫 第17章 反将 “娘,前面是个茶摊,您累了吧?要不要歇歇脚,喝壶茶?”崔云枫在外头问。 红梅一把抓住了许婉宁的衣袖,手都在微微颤抖。 许婉宁感受到了红梅的害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做安慰,然后挑开帘子看了看不远处的茶摊,目光皆是嫌弃:“这乡野之地的茶,又脏又差,马上就进城了,进城再喝吧。” 那怎么行! 崔云枫急了:“阿宁,母亲累了,先让母亲休息下怎么了?” “可这里的茶苦涩的很,母亲怎么喝得下?往日里母亲喝的都是六安瓜片、大红袍和白毫银针,可从未喝过这种十个铜板一壶的低档茶。” 说是茶,其实就是从茶树上采下的那种老了的茶叶茶梗,又苦又涩,只能卖给一些没钱的老百姓,或者这种茶摊。 崔云枫冷冷地道:“阿宁,往上倒三代,你家先祖也不是锦衣玉食,如今有钱了,倒是忘了本了。” “是我的错!”许婉宁坦诚地承认错误:“是我忘记艰苦朴素了。红梅,回去之后让茶楼别再送茶来了,把侯府的茶全换成这种茶,让大家一块忆苦思甜。” “是。”红梅应得超级快。 杜氏听了脚一崴,要不是崔云枫在一旁扶着,这脚怕是要断了。 “阿宁,你要换了侯府的茶?” “嗯,刚才相公教训得极是,做人不能忘根,咱们日子过得好了,不能忘记祖辈的艰苦朴素呕心沥血,咱们要感恩先祖,那就先从喝这茶开始吧。”httpδ:Ъiqikunēt 其他的也要换? 杜氏急了,“那怎么行?” 之前侯府喝的茶只能算中等,只有接待贵客才用上等的茶叶,自从许婉宁嫁到城阳侯府后,她家也做茶叶生意,侯府的茶叶从那之后档次就没低过。 就连府里的下人都能时不时喝上大红袍,这种野茶,下人都不喝,还让他们喝?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嘛! “娘,回去再说不迟。”崔云枫想斥责许婉宁几句,可想到后面安排的事情,只能先按捺住了,先劝杜氏忍住气。 杜氏只得忍住。 几人终于在茶摊坐下。 没人注意到,红梅和陈望在进入茶摊之后,就都站在许婉宁的身后,二人高度警觉,四下观望。 伙计看到这群人身着锦衣,又是从高头大马上走下来的,知道是贵客,立马迎了过来:“几位客官要什么?” 崔云枫:“赶路口渴了,来壶茶就行。” “好嘞,马上就来。” 伙计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一个大壶,并几个大碗,摆好后往碗里倒了满满一碗茶,“各位客官慢慢喝,还有吩咐,再叫小的。” 面前的茶汤泛黄,颜色浑浊,也闻不到香味。 许婉宁端起茶碗,还未喝,苦涩的味道就盈入鼻尖,她喝了一大口,涩味直冲喉管,可她眉头都不皱一下。 前生比这苦多了。 而再看杜氏和崔云枫,连茶碗碰都不稀得碰。 “母亲,相公,怎么不喝啊?”许婉宁又喝了一口,“这茶挺不错的。” 杜氏看那茶碗,连她家下人吃饭的碗都不如,也不知道洗没洗干净,她是侯府夫人,怎么能喝这种茶呢! 崔云枫也没有心思喝茶,他眼神看向别处,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相公在等人?”许婉宁突如其来的发问差点吓得崔云枫跳起来:“我,我怎么可能等人呢!”筆趣庫 “哦,我看相公心神不宁四处张望,还以为你约了人在此处见面呢。” 许婉宁轻轻地说了句话,又喝了一口茶。 崔云枫做贼心虚,朝杜氏看去,杜氏也被吓得指尖都在发抖。 奇怪了,怎么就觉得好像许婉宁知道了什么。 许婉宁看都不看他们俩个人,只顾喝碗里的茶。 左侧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红梅早就注意到了,护在许婉宁身前,高声尖叫,“有刺客,保护少夫人。” 陈望离得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就踹飞了就差一步就冲过来的人。 那人连许婉宁的衣服都没摸到,就被陈望一脚踢飞了,哐当一下落到地上,砸起一团灰。 陈望亮出佩剑,“有刺客,保护主子!” 其他的护卫听到陈望这一喊,齐刷刷地都亮出了佩剑,挡在众人身前,剑指着躺在地上的人。 茶摊里其他的客人见状,吓得连忙跑了,生怕刀剑无眼,伤着自个,可又舍不得离去,只能远远地站着,站成一团,朝这边张望。 崔云枫怔愣地看着这一幕。 白青青要喊的话没喊出来,还被人踹翻了,现下疼得捂住肚子在地上唉哟唉哟打滚。 崔云枫忍住上前要抱人的冲动,拍案而起:“这就是个普通的姑娘哪是什么刺客。”https:ЪiqikuΠet “咦?”许婉宁困惑不已:“相公都没问过,怎么就知道这是个姑娘不是个妇人?难道相公认识她?” “我……”崔云枫语塞:“我,我怎么可能会认识她。” “你不认识她我也不认识她,这里这么多客人,她撞谁不好非要撞我一个妇人,由不得我的人多想。母亲,你说是不是?”许婉宁面色阴沉,看向还捧着肚子叫唤的女人。 杜氏都被惊呆了。 刚才红梅那一嗓子,陈望那一脚,动作麻溜的杜氏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枫儿让自己说的那话,现在还要不要说? 崔云枫没看杜氏,他心疼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白青青,恨不得现在就过去将人抱起来。 “阿宁说得也没错,出门在外,是该谨慎一些。”杜氏恨得咬牙切齿,还只能顺着许婉宁说话。 “母亲,现在是个女人冲出来,说不定等会就是个带刀的疯子冲出来呢。这里实在是不安全,我们回城吧。”许婉宁担忧道。 杜氏没接话,看向崔云枫。 崔云枫还看着地上的女人,可也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了。 难道儿子真的要抱起那个女人? 那不就要露馅了吗? 杜氏生怕自己儿子爱情脑发作,连忙起身,将人给拉住:“枫儿啊,阿宁说得没错,这个地方实在是太不安全了,我们回府吧!” “可这人……”崔云枫指着地上的人,怒斥道:“阿宁,这人冲出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可现在人被踢得现在还疼着,要是踢出个好歹来,她的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相公这说的什么话。”许婉宁反驳:“是她要撞我在先,我都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哪里来的脸找我算账?况且,她一个贱民冲撞我堂堂城阳侯府少夫人,我受了惊,不打死她算我心善。” 她真恨不得现在就让人打死这只白眼狼。 可就这么杖毙,太可惜了。 她还想留着,钝刀割肉,慢慢玩死她! 第18章 阻拦 许婉宁的唇枪舌剑,崔云枫无法反驳,心里是又气又急。 今儿的事情本来安排得好好的,可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到底能不能带青儿回府? 许婉宁看他的目光在白青青身上转来转去,脚都快站不住往人家跟前凑了,心里呵呵冷笑,又继续说道:“陈望刚才那一脚,踢不死人。既然她不是刺客,那我也就不抓她去县衙了,红梅,赏她十两银子让她去看大夫。” “是。” 红梅走了过去,倨傲地站着,白青青肚子疼终于缓解了不少,抬头看着红梅。 她也不怕红梅记住她的样貌。 她来之前化过妆,自认这里除了认识她的崔云枫谁都看不出她的本来面貌。 可红梅认得那双狐媚子的眼睛。 一想到这个女人背着小姐跟崔云枫光天化日之下在马车里无媒媾和,红梅就恨不得啐她一脸。 红梅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 张嘴“呸”了一声,一大口唾沫就吐在白青青的脸上。 白青青躲闪不急,唾沫吐了一脸,可她敢怒不敢言。 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顶撞了许婉宁,没有好果子吃。 “我家少夫人心善,不计较你冲撞她的事,赏你十两银子自己去看大夫吧。下次再这样冲出来,碰到其他贵人,可不是踢一脚的事了,直接插到你心口的,可就是那把剑了,直接要你的命。” 哼,这个小贱人,还想借着小姐帮她入府? 做梦去吧。 好在小姐做了那个噩梦,不然的话,今儿个就被这群人给算计了。 许婉宁来香山寺之前,就在红梅面前演了一场戏。 她夜里大汗淋漓地醒过来,嘶声尖叫,引来了红梅,许婉宁就说出了自己的噩梦。 引狼入室的噩梦。 许婉宁就让红梅时刻关注茶摊前发生的动静,若是有人朝她扑来就立刻喊有刺客,保护她,红梅都应了,可也只当是自己小姐杞人忧天。biqikμnět 可谁曾想,他们果真在茶摊歇脚,果真有个人要来抓小姐,而那个女人,果真就是那天在别院见的狐狸精。 小姐做的梦,是真的! 白青青知道商量好的事情演不下去了,只得求救似得看向崔云枫。 崔云枫也一直看着白青青,见到她看过来,只得摇摇头。 今日事情发展成这副样子,之前商量好的,都不能继续下去了。 白青青低下头,捡起那十两银子,磕头谢罪:“民女自小就有见了太阳头就发晕的毛病,刚才又犯病了,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求贵人饶恕民女。” “既然见了太阳就头晕,就该待在家里别出来。你冲撞我,我不跟你计较,可若是冲撞了不好说话的人,要你的贱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许婉宁说完,就去扶杜氏:“母亲,我们回府吧。好好的心情都给破坏了。” 杜氏看了眼崔云枫,不安地提醒他,“枫儿,回家吧。这日头太大了,娘也头晕。” “是,母亲。”崔云枫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骑上高头大马,回头还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朝他看过来的白青青。 白青青瘫坐在地上,高高仰着脊背,含情脉脉梨花带雨地望着崔云枫,眼神里皆是委屈和悲伤,崔云枫差点下马。 可若是他一下马,怎么跟许婉宁解释? 崔云枫只得无声地冲白青青张了张嘴。 白青青看清楚了,咧唇笑了笑,然后坚定地点点头,也无声地回了一句承诺。Ъiqikunět 马车终于走了,跪坐在地上的女人隐入人群中,也不知去向。 茶摊又开始热闹起来。 “瞧见没有,那女的可真命大,撞谁不好,偏偏要去撞城阳侯少夫人,好在人家少夫人人美心善,不跟她计较,还给十两银子看大夫,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那女的刚才不是解释了说她有头晕的毛病吗?” “切,你还真信呐?你没瞧见刚才她看城阳侯公子的那眼神,都能拉出丝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女的跟城阳侯公子认识?” “八九不离十。你想想,这么多人,那女的谁都不撞就去撞城阳侯少夫人,估计是想让少夫人可怜她,然后带她入府吧。” “有道理啊!看城阳侯公子和少夫人相处的模样,这俩个人关系一般般啊!” 旁边的茶客你一言我一语,将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分析了个遍,倒是便宜了旁边的那位身着紫衣的客人。 裴珩来得晚,只看到崔云枫和地上跪着的那个女人两两相望,互诉衷肠,就连他们两个人的口语都看清楚了。 男的说,“你等我。” 女的回,“我等你。” 再结合旁边的人八卦,裴珩几乎就将自己没看到的戏给听全了。 这个城阳侯少夫人,先发制人,愣是将崔云枫原本想要带回去的人给推出去了,还踢了相公的白月光一脚,有本事啊。 “扶松。” “督主。” 裴珩勾勾手指头,立在一旁黑衣打扮的劲装男子俯身,裴珩在他耳畔轻语几句,扶松愣了下,嘴里还是应下:“属下马上去办。” 马车终于到了城阳侯府门口。 许婉宁下了马车之后,就看到崔云枫一脸惨白失魂落魄的模样。 白月光没进门,可不就跟丢了魂一样嘛。 许婉宁在影壁处拜别杜氏,就带着红梅回了宁院。 红梅到现在还在想刚才茶摊发生的事情。 “小姐,您做的那个梦,都应验了。”红梅声音都带着颤抖:“公子还想通过您的手将那个贱人带进府。” 小姐跟她说,她梦见一个女人抓着她的裙摆,可怜兮兮地说,贵人,救救我。 然后夫人和公子都说,这是小姐命中的贵人,慧远大师的叮嘱应验了,要小姐救下那个女子。 小姐就真的带她进了府,小心翼翼地伺候,像亲妹妹一样对待她,让她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可最后,她却爬上了崔云枫的床,背叛了小姐。 许婉宁也露出一副后怕的神情:“是啊,我没想到,这个梦,竟然是真的。”httpδ:Ъiqikunēt “小姐,那女人这次没进府,公子肯定还会再安排机会的。咱们防得了一次两次,可也总架不住公子执意要让她进府啊!”红梅担忧不已。 只要崔云枫还喜欢白青青,就一定会想办法让她进府。 许婉宁笑笑:“我还担心她不来呢,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她还能翻出天去吗?” 第19章 安慰 崔云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延年院。 杜氏晚他一步进来,看到崔云枫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屏退了下人,安慰道:“儿啊,你别急啊,这次没机会,咱们下次还有机会啊!” 崔云枫睁开眼睛,终于找回了点理智:“本来计划万无一失,还有慧远大师提前协助,为什麽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有了慧远大师帮忙,白青青都进不来,那下一回呢? 他要找什么借口,安排什么理由? 崔云枫突然意识到,青儿入府,不会很简单。 “青儿今天又被踢了一脚,她现在肯定疼死了,不行,我要看看她。不然她要怪我的。”崔云枫眸光失落地看向门外,起身就走了。 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从头到尾没将杜氏放在眼里。 杜氏瞅见崔云枫消失在眼前,气得胸口那一团火都无处使。 自己这个当娘的跟他说话,他不仅不回,连句娘都不肯叫,而且说走就走,哪里还将她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 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娘疼儿子,杜氏也不会真去怪罪自己的儿子,她要怪的,是那个让儿子目中无她的罪魁祸首,白青青。 “夫人,您喝茶。”春嬷嬷见大公子走了,这才端着泡好的茶进来,一进来就看到杜氏面色难看地坐在那里,脸上跟打了结一样。 杜氏呷了一口热茶,那浑厚的香味将她心里郁闷都扫了不少。 “阿春,你说,如果你儿子很喜欢一个姑娘,看得跟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对那姑娘百依百顺,非她不娶,你说,这样的儿媳妇你喜欢吗?”筆趣庫 春嬷嬷衡量着杜氏的意思,再加了点自己的意思。 “依奴婢看,这种儿媳妇,好,也不好。” “好在哪儿?” “好在儿子有喜欢的人,又听她的话,儿子以后有个能管束他的人。” “不好在哪儿?” “若是儿子娶了个极喜欢的,那这儿子,就是给别人生的。”春嬷嬷叹了一口气:“其实咱们当娘的,看到儿子幸福,也高兴。可养了十多年的儿子,突然就跟你不亲跟别的女人亲,这种心情,懂得都懂。不过夫人不必担心,公子心里装着的还是夫人,以后也还是一样。” 这就是娶不喜欢的女人的好处,时时刻刻还是以自己娘为先的。 杜氏又呷了一口茶,眸光忽明忽暗。 宁院里。 许婉宁也呷了一口茶,躺在摇椅里,翻了一页书。 “等这波茶叶喝完了,红梅,你买的茶叶就送过去。” 许家的茶叶是每个季度都会提前送来,许婉宁这回可不打算再分给其他人了。 “是,奴婢记得。” “除了茶叶之外,侯府花我钱还用在什么地方?” 红梅都记得的,“一日三餐,每位主子六菜一汤,而且顿顿都得有鱼有肉有虾,半个月不得重样。每个月七百两左右。” 六菜一汤,吃进去的能有多少,不还是浪费居多。 “还有每位主子的补品。侯爷和公子吃的是人参和虫草,一日一盏,另外,每周要喝一碗鹿血。” 每周一碗鹿血? 许婉宁差点笑出声来。 她花钱让崔云枫补肾壮阳固本强精,然后在白月光身上大展雄风一夜七次? “夫人吃的是燕窝和鱼翅,早晚两盏,小公子年纪还小,就每三天一碗燕窝或鱼翅。光是补品每个月要花到八百两。” “还有吗?” “有的。每位主子的衣裳配饰,还有夫人的各种护肤品,每个季度差不多三千两。” 七百加八百加一千,每个月光这些就要两千五百两,一年就是三万两。 她嫁进城阳侯府六年,银子就花出去七万两,陪嫁的那些珍宝也没了大半。不然的话,就凭侯府这样用,金山银山迟早也要被搬空。 “除了茶叶出自咱们家,买这些东西的铺子都是老早定下的,每个季度这几家掌柜的都会过来送账单,侯府只需要付钱就行了。” 许婉宁推了下摇椅,她也跟着摇了摇。 惯性让摇椅摇了四五下,就不摇了,定住了,许婉宁也说出了她的打算。 “侯府以前怎么用以后还怎么用,只是账单,不能再接了。” “是。” 就看看,侯府还想继续维持这烈火烹油的荣华,从哪里变银子出来。biqikμnět 每个季度七千五百两,呵呵,许婉宁冷笑连连。 侯府,好大的胃口啊! 崔云枫从侯府出去之后,并没有立刻去别院,而是先去了首饰铺子。 这家叫多宝楼的首饰铺子,里头的首饰款式新颖,做工精美,是整个燕城首饰做得最好的,价格也是最贵的,侯府是燕城数一数二的人家,自然是多宝楼的座上宾。 座上宾自然就是掌柜的专门接待,进了雅室,上等茶,拿出了最新的最贵的首饰,掌柜的专门介绍。 崔云枫最后挑了一支纯金打造的凤钗。 凤钗尾巴上还有几条用金子锻造的小米粒连成的流苏,想象着白青青带上这支凤钗的样子,她人一晃一晃,流苏也跟着一颤一颤,崔云枫就心神荡漾迫不及待。 “就这支了。”崔云枫拿了已经包装好的金钗,心情愉悦地走出了多宝楼。 提都不提付钱的事情,更不问价。 “公子慢走。”掌柜的点头哈腰地将人送到了门口,直到人不见了,这才进去:“记在城阳侯府的账上,这个月底到季末了,我去要钱。” 账房拿出城阳侯府专门的本子,将凤钗的价格记了上去,记完之后,又翻了翻:“掌柜的,这个季度侯府在咱这买了不少的东西啊,特别是公子,从咱这拿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呢,有上万两银子了。” “怕什么。”掌柜的笑笑:“那是城阳侯府,除了燕王之外最大的爵,你还怕侯爷赖咱们这万把两银子啊。” 侯爷不要面子的啊! “是我多虑了。” 账房笑了,阖上了账本。ъiqiku 崔云枫揣着礼物,从多宝楼出来之后就往别院而去,他不会功夫敏觉度也低,自然也就没发现,身后有个年轻人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直到崔云枫到了别院,敲门。 不一会儿,就有个丫鬟过来开门,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公子,您可算来了,小姐眼睛都要哭瞎了。” “青儿。”崔云枫心疼不已,慌慌张张地冲了进去。 跟在后头的陈望震惊地望着这一幕。 公子这是…… 背着小姐养了个外室? 陈远怎么从来不提? 第20章 界限 “我是早就知道。”陈远面对陈望的质问,一点都不心虚。 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陈望都快要不认识自己的兄长了,“哥,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小姐?” 陈远诧异地看着陈望:“陈望,我为什么要告诉小姐?” “小姐是我们的主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知会小姐一声的,到现在小姐都还瞒在鼓里。” 陈远都快要被这个天真的弟弟给逗笑了,“陈望,在许家时,小姐是我们的主子,现在这是城阳侯府,已经不是许家了,我现在的主子是崔云枫,不是许婉宁。所以,我没有必要将公子的行踪报告给小姐。” “你这是忘恩负义。你忘记许老爷救过咱的命,咱们这一身功夫都是许老爷给的嘛?要没有许家,我们早在十多年前早就饿死冻死了。” 今天去香山寺之前,红梅就偷偷地来找他,说让他到时候一定要站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筆趣庫 所以,在茶摊那里,红梅发出那声嘶吼,陈望知道那是信号,想都没想直接就一脚将人给踢了出去。 可他不是傻子,今天这事,从头到尾都透出诡异。 慧远大师的话,公子突然说要停在茶摊喝那种野茶,突然蹿出那个女人,公子看那女人时的眼神。 他一直观察着,公子看到那个女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了过去,眼里的心疼也是遮都遮掩不住。 这让陈望不得不怀疑,公子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情,后来,他在门房歇息,正好就看到崔云枫火急火燎地出去,陈望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陈望,我没有对不起许家。” “公子养了外室,你知情不报,难道不是对不起许家?” 陈远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陈望,听哥一句劝,别惦记过去了。你知道的,公子一直很欣赏你,他不只一次跟我说过,想要你也在他身边干。你也看到了,我在公子身边,房子也买了,媳妇也娶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在府里蹉跎了。你现在是护卫,再过二十年,你就是门卫。没出息的,出来跟着公子干吧。” “哥,你的事我管不着,我的事你也不用管。”陈望推开陈远搭在他肩头上的手,“当护卫也好当门卫也罢,我认了。” “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我只后悔今天不该来找你。”陈望叹了一口气:“哥,我求你一件事,我来找你的事情,别告诉公子。” “行,我不说。”陈远回答得很快。 他肯定不会说的。 说什么? 说自己弟弟跟踪了您? 还看到您养外室了? 公子不得要了陈望的命啊! 陈远会烂在肚子里,永远都不会说。 “谢谢哥。”陈望拱手,离开了陈远的宅子。 他们兄弟两个,六年前随着许婉宁来到城阳侯府,本来是在小姐身边护卫,可没过几个月,小姐就让他们出了宁院,不准在跟前伺候。 再到后来,他成了府里的护卫,哥哥因为武艺不凡被公子看中,跟在公子身边。短短几年,买了宅子,娶了媳妇,还要当爹了。 跟了公子,哥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可要他去跟公子,他做不到。 他就是在府里做一辈子的护卫门卫,也绝对不会背叛小姐! 许家给了他命,他这条命,就是许家的。 陈望回头看了眼陈远的宅子,头也不回地决绝离开。 这里,以后他也要少来,免得小姐不安! 回到宁院,陈望想方设法见了眼红梅,将崔云枫养了外室的事情跟红梅说了,他没提怀疑茶摊发生的事情,毕竟别院的那个女人他没瞧见,也不敢断定是不是就是一个人。 红梅好像一点都不诧异,她第一句话问的反倒是,“你跟踪了公子?他没发现吧?” “没有。” “你跟着公子去了别院了吧?”红梅又问。 陈望本想回答说是,可下意识却问:“你知道?” 红梅点点头,“公子回燕城的那一天,小姐本来要去接公子的,可公子没认出小姐的马车来。一路跟上去才发现,公子身边有个女子,看得出来,公子很喜欢她。” 她撒了个小小的谎。 那天不是去接人的,而是买了别院对面的宅子,去看宅子,恰好就看到回来的崔云枫和那个女人,两个人还在马车里演了场“活春宫”,光是想想,都浑身掉鸡皮疙瘩。 陈望目前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还有个哥哥,是公子的人,若是他说漏了嘴,小姐就前功尽弃 biqikμnět。 “我去问了我哥,我哥早就知道了。”陈望有些难为情,“我没想到,我哥竟然不告诉小姐。” “各为其主,你哥现在是公子的人,他帮公子隐瞒,很正常。” 就连红梅也这样说。 陈望鼓起勇气:“我跟他说了,不要跟公子提这事情,我哥也答应了。往后,我会少去我哥那边。” “你这是打算……”红梅没想到陈望竟然会故意疏远他们亲兄弟之间的距离。 “各为其主,就要一心一意。他为公子,我为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Ъiqikunět 陈望说得这么认真,倒把红梅给逗笑了,“你这傻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小姐可不会让你死。你放心,跟着小姐,咱有肉吃。你哥有的,你都有,你哥没有的,你也有!” 陈望坚定地点点头,算是表了忠心,也过了明路了。 红梅回去就将这事情告诉了许婉宁,许婉宁放下了笔。 重生回来之后,许婉宁就特别喜欢练字。 将满腔的恨意都化为纸上的字,横折竖弯钩,戾气渐消,舒缓她迫不及待要数人头的冲动。 “我打算用陈望,就没怀疑过他的忠心。” 陈望主动说出来,是在向许婉宁表忠心,跟陈远划清界限,也是为了安许婉宁的心。 前生没娶,一直藉藉无名地守在侯府里,守得也是他的一颗真心。 许婉宁知道,陈望想要什么。 她偏头看了看正在教长安认字的青杏,十八九岁的少女,明媚得不知世间龌龊,这份天真和美好,许婉宁想让她一直都有。 “青杏,燕窝炖好了吗?”许婉宁笑着问。 青杏拍了拍脑壳,“哎呀,光顾着认真学习,把这个给忘了,我这就去端来。” 说完,手忙脚乱地走了。 红梅摇头苦笑。 估计也不是吃燕窝了,而是喝燕窝水了。 说了多少次,燕窝煮的时间短,就守在一边,不然她那记性,转头干别的事,这事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姐这喝多少回没燕窝专剩水的甜汤了,也就小姐不计较,换别的主子,早扇八百回耳光了。 青杏端来一个大炖盅,“没化没化,我刚看了,炖得好极了。” 许婉宁就笑。 能不好极了嘛,她给这丫头记着时间呐! 第21章 姐妹 “你哪儿找来这么大炖盅?小姐喝得完吗?”红梅看到那足足能够四五个人喝的炖盅,瞪大了眼睛。 “是小姐让我用这个炖的,里头放了四盏燕窝呢。”青杏给许婉宁舀了一碗。 许婉宁端起来,吃了一勺,“一人一碗,见者有份。” 青杏喜上眉梢:“小姐你太好了。”说完,不客气地舀了一碗,不过她不贪心,大多舀的是汤,没舀什么内容。 许婉宁看到了:“这是干嘛?煮了四盏,匀一匀,一人一碗,别太稀了。” 青杏吐吐舌头,又放了个彩虹屁:“小姐最好了。青杏最喜欢小姐了。” 许婉宁回她一个大大的笑:“我也喜欢我的小杏果呀,还有我的大酸梅。”她偏头看了眼红梅。 红梅先是愣了愣,很快就漾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小姐这是在给她们取昵称。 小杏果,大酸梅。 还挺好听的。 此时的红梅并不知道,小姐早就已经开始,拉近她们主仆之间的距离。 许婉宁愉悦地笑,眼角的余光也一直落在那个在认真看书的孩子身上,他并没有久留,而是趁着她们开心的时候,悄咪咪地就要离开。 “长安,你去哪儿?”许婉宁放下碗,问道。 长安赶忙回头,有种被抓包了的羞涩,脸被羞红了,“长安想……” 他是想去茅房,虽然他不急,可小姐在吃燕窝,说茅房肯定会倒小姐的胃口,就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婉宁亲手给他添了一碗,走了过去:“来,吃完再走。” “我,我也有?”长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婉宁,一脸震惊。 许婉宁笑:“说了见者有份,你不也在吗?” 长安挠挠头发,牙齿舀了舀下唇,接过许婉宁递给他的碗,“长安,谢谢少夫人。” “快吃吧,很甜。”许婉宁笑笑,摸了摸长安的头。 她背对着红梅青杏,两个丫鬟自然也没看到,许婉宁眼底的宠溺,比她们手里的燕窝还要甜。 许婉宁满意地看着孩子。 长安在她身边也有好几日了,这几日吃得饱,肉食也管够,孩子肉眼可见的长开了些。筆趣庫 可还是很瘦弱,许婉宁也不急,慢慢来。 今日这份甜汤,就是给长安补身子的第一步。 反正以后各院子的补品她是不会再包干了。 这些补身子的,她要给她在乎的人吃,吃得壮壮的,跟着她一块享福! 至于那些白眼狼?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别院。 白青青哭晕在崔云枫的怀里,吓得崔云枫搂着人歇斯底里地喊莺歌去请大夫。 莺歌也给吓着了,慌不择路地跑出去,正好就碰到对面的屋门打开,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见莺歌那张皇失措的模样,也给吓着了:“姑娘这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我家小姐晕过去了,我去找大夫。” 年轻人笑笑,“原来是这个事,不用找了,我随你去看看吧。” “你是大夫?” “如假包换。反正也不耽误这一会儿功夫,我要不行,你再去请大夫也不迟。” 莺歌连忙拉着人就进了院子。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崔云枫也不问怎么转身的功夫就把大夫给请来了,连忙催促:“大夫,你快看看,她哭晕过去了。” 年轻人见到崔云枫,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平复心情,将眼底的疑惑不解和愤怒埋进心里,“平时可有什么疾病?”筆趣庫 “我家小姐虽然身子骨弱,但是身体很好,没有疾病。”莺歌连忙回答。 年轻人伸手扒了扒白青青的眼皮。 只翻第一个眼皮子,年轻人心里就有数了,连忙松开,又开始把脉。 很快就又朝白青青的脸伸去。 崔云枫立马伸手用衣袖挡住白青青的脸,警惕地盯着年轻人,不快道:“你要干嘛?” “给她治病啊。不然我想干嘛?”年轻人笑笑,脾气倒好,也不生气。 崔云枫只得缩回胳膊,年轻人伸出大拇指,按压在白青青的人中上,“她就是悲伤过度,急火攻心才晕过去,不用担心。” 他用力地掐,用死力,他可瞧出这女人在装晕。 他心情也很不好。 白青青疼得都快要哭了。 她不过是假装晕过去的,不然怎么能让崔云枫看出自己有多伤心,听到他歇斯底里地让请大夫,白青青心里高兴极了。 只想着再等一会儿,毕竟莺歌喊大夫也要不少时间,再过个一盏茶的功夫,估摸着莺歌在回来的路上了,自己再慢慢醒过来,也让崔云枫急上一急。 可谁曾想,莺歌速度竟然这么快。 这是从哪里请的大夫,这么快啊! 白青青疼得不行了,只能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小姐醒了。”莺歌喜极而泣。 崔云枫抱着白青青,深情款款:“青儿,你终于醒了。” 白青青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枫哥,你别难过,你一难过,我心更疼了。” “傻瓜,这个时候,你还担心我,该担心担心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都晕过去了。我都要吓死了。多亏这位大夫,莺歌,给大夫诊费。” “不用不用。”年轻人连连摆手,“我就住对面,正好就瞧见这个小丫头哭着,我就多了句嘴,这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一点小事,不足挂齿,既然夫人已经醒了,那我就回去了。” “真是多谢大夫了。莺歌,替我送大夫出去。” “是,小姐。” 年轻人脚步顿了顿,旋即大步流星而去。没人看到,他垂在两侧的双手握成了拳。 屋子里又剩下二人。 白青青又开始哭,“枫哥,我想进府。” “我知道,可今天失败了,等我再想其他的办法。”崔云枫也没有办法,只能劝说,“直接将你带回府里,许婉宁会怀疑的,咱们筹划了这么多年,不能因为这一朝就前功尽弃啊!“” “我知道,可我想平哥儿啊。想得我心都要碎掉了。伤在儿身,痛在娘心,我真的,真的恨不得替平哥儿去死。” “青儿,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有我在,谁敢让你死!”崔云枫将人一把搂住,低头就堵住了白青青的嘴。 白青青也不说话了,回应着崔云枫,手也在崔云枫的身上上上下下,该碰的不该碰的,直激的崔云枫喊了一句,“青儿你在玩火。”Ъiqikunět 莺歌将大夫送到门口,亲眼看到年轻人进去关了门,这才将门关上,本来还要回去伺候白青青,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天雷勾地火的动静。 小姑娘听的次数多,可到底是年纪小,脸还是有些红,只得找了个听不见又能看到门口的地方坐下,抬头看天,默默数着白云。 小姐前脚还哭晕过去了呢,醒后转眼的功夫就能跟公子大战,不得不说,小姐这身体素质杠杠的。 第22章 提价 “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没人撕榜?”杜氏心开始发慌,“有七八日了吧?” 没人敢回答她的话,虽然情况确实如此! “难道是四千两银子太少了?”杜氏自言自语:“也不少了啊。” “娘,四千两银子对一般人来说确实是不少,可对于名医来说,就是金山银山摆在他面前,他也能不为所动。”崔云枫昨夜放纵一宿,人几乎被榨干了精血一样,容颜憔悴、呵欠连天。筆趣庫 “你昨儿个晚上宿在那边的?”杜氏瞧出儿子的异样,关心地问道。 崔云枫点点头:“青儿昨天晕过去了,我就在那边陪了她一夜。”崔云枫哪里敢说实话,说他昨天跟白青青放纵好几次? 崔云枫知道说不得,说白青青晕了,他只是因为照顾人才这样,娘才不会生气。 果然,杜氏不是生气只是心疼,“她身边又不是没有丫鬟,要你一宿守着?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娘生病的时候怎么从来没看到你在我病床前守一夜。” 崔云枫立马站了起来,来到杜氏身后,给她捶肩捏颈,讨好似的说道:“娘身体康健,等您老了,儿子再来伺候老娘。” “我现在还不老?孙子都五岁了。”杜氏被崔云枫逗笑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心疼。哪里会真的要他在自己跟前守一夜,她是舍不得。 “娘一点都不老。我昨天去看青儿的时候,青儿说,娘比一年前见着还要年轻。青儿说,她想早点进府伺候娘,跟娘好好学习,如何保养的呢!” 被人夸年轻,杜氏心理熨帖极了。 “难为那孩子,昨天吃了那么大的苦,还记着我。”杜氏那点子对白青青夺走儿子的不快消散了些。 “娘,悬赏的事情,若是四千两不够,要不就再多加一些吧?”崔云枫建议道。 “行,你说了算,要不就加到五千吧?” 崔云枫觉得太小气了,昨夜他跟青儿云雨,也没忘记正事。 “娘,平哥儿的脸耽误不得,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分钱钞一分货。真正的世外名医,区区几千两银子打动不了他们。不如干脆狠一点,两万两吧。” “两万两?”杜氏喊出了声,一脸震惊。 她没听错吧。 两万两? “娘,平哥儿是咱们城阳侯府的将来,难道,整个城阳侯府才只值区区两万两吗?”崔云枫不在乎地说道。 “可那么多钱,许婉宁会不会舍不得?” “舍不得?”崔云枫嗤笑:“娘,许婉宁就这一个儿子,她要靠平哥儿在城阳侯府傍身,你说她舍不舍得?” 杜氏听了,也就释怀了:“反正是许家的钱,不用白不用,那就两万两。” 两个人一拍即合,都同意赏银加到两万两,也没人跟许婉宁知会一声,告示就在重新拟了。 消息传到许婉宁耳里的时候,许婉宁笑着放下书:“两万两?他们可真大方啊。” 不是用侯府的钱,当然大方了。 “你去告诉许甲,线够长了,饵料也够香,让他放竿!” 红梅领命去了。 青杏听得莫名其妙:“小姐,你啥时候去钓鱼了?” 许婉宁笑道:“我让红梅去放竿了,听说有特别大的草鱼,钓到鱼了咱就吃酸菜鱼片,行不行?” 青杏只想着吃,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行行行。” 许婉宁又拿起书,“听者有份,都吃。” 长安握笔的手顿了顿,听者有份,少夫人这是在说他也能跟着一块吃吗?ъiqiku 他抬头去看许婉宁,就见许婉宁也在笑着看他,默默点点头。 长安喜不自胜,咧嘴朝许婉宁笑,嘴角两个梨涡可爱极了,许婉宁都恨不得伸手去戳梨涡。 她的儿子,可真的太惹人疼了! 告示这次是在白天更换的。 本来告示之前已经没人凑热闹了,毕竟赏金是多,可没那个本事要啊,所以,过了几天,这热度也就慢慢降了下来,这回看到有人又在贴告示,大家又一拥而上瞧热闹去了。 “我的天呐!二二二……”最先看到告示的人一口气提不上来,二了半天二不下去,后头的人瞧见他大惊小怪的模样,啐他:“二什么二?一张告示就能把你吓成这样?我我我……草!” “只要有人能治好小公子的脸,赏银二万两。”城阳侯府的护卫在告示前读了告示,那些不认识字的全给震得结巴了。 “我,我没,没听错吧?耳朵好像不太灵!” “我也觉得我耳朵好像坏了。” “二万两,二万两。” 那张写满字的告示俨然成了一张致富卡,无数的人眼睛通红地注视着,可没人敢上前去撕。 撕? 除非你有这种本事,否则,你怎么撕,那是城阳侯府的告示,燕城第二的爵,你随便撕他的告示,你不要命啦。 所以,眼红眼热的多,可真没人敢上手,一般人不敢,大夫也不敢。 没那种本事,就是赚不到这个钱,虽然眼红到爆炸,可没办法,赚不到。 眼不见,心不烦。 有人垂头丧气地走了,纷纷抱怨年轻时候怎么就不学医,如今一个穷鬼翻身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可把握不住,你说烦不烦。 在榜前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也就剩下两三个人还不死心,还在榜前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把自己祖宗十八代或者朋友邻居里头有大夫的都过一遍。 一个年轻人悄悄来到榜前,装模作样扫了几眼,然后趁人不备,撕了榜一溜烟跑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有人撕榜了。” “我草,真的,又被人给撕了。” “那家伙背影好熟,是不是上次那个?” “就是他。他一而再的撕榜,说不定他真的能治好小公子,还等什么,把他抓了,到城阳侯府领赏去啊!” 先是两三个人去抓,接着又跟上了好几个年轻力壮的人,跑进了小巷子里。 年轻人的背影正好往右一拐,似乎是指引,那群人又往右拐,又看到年轻人往左的身影,那群人又往左,这左左右右、拐来拐去,年轻人不见了,跟丢了。 “是在这里不见的吧?我看到他往这里来了。” “没错,我也看到了。” “这里就几户人家。家家户户敲门看看?” “试试看。” 几人敲了又敲,可没一户人家开门的,直到敲到最后一户,才有一人出来开门:“你们找谁?” “我想请问下,你这周围有没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可能是个大夫。” 可能是个大夫? 莺歌立马就联想到了对面那个二十多岁的大夫,昨儿个他还来给自己小姐治病了呢。 可…… 面前这群身强体壮的跑的满头是汗的人,不会是对面的大夫弄出人命,来找他算账的吧? 算了算了,就看在昨天他救了小姐又没有收诊金的份上,帮他一把。 莺歌摇摇头:“对不住,我们家也是刚搬来不久,邻居都不认识。你问别人吧。” 说完,就要关门。 外头的人又接着叹气,“哎,二万两的赏银咱没本事拿,这送个大夫去城阳侯府的赏银也没那命!” 听到城阳侯府,莺歌关门的手停住了,竖起耳朵听那几个人说话。 “你说他到底行不行啊?” “估计是行的,不然哪能撕两次榜,抓到他治不了城阳侯府小公子的脸,城阳侯不撕了他,所以,肯定是有那个本事的!就看侯府能不能找到这个人了。” “反正咱是没那命赚那钱,走吧,连生意都耽搁了。” 莺歌听得惊心动魄,心都快要蹦到了嗓子眼,盯着对面紧闭的房门,连眼睛都不带转的。 接着,她撒腿就往里头跑,边跑边喊: “小姐,小姐,小公子的脸,有治了。” 对面屋子里。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翻身,就从房顶上下来,笑着摇头晃脑地进了屋中。 筆趣庫 第23章 兄妹 “母亲今日满面红光,是不是有什么喜事?”许婉宁大清早就来到延年院请安,看到杜氏笑眯眯的样子,坐下就说道。 杜氏:“昨天我跟枫儿商量了下,把赏银提到了二万两。” 许婉宁一点都不意外:“平哥儿是城阳侯府的嫡长孙,他肩负着城阳侯府的未来,治好他的脸才是大事。” 够大方。biqikμnět 杜氏很满意:“本来枫儿还说要跟你商量一下的,可事情紧急,也就没跟你商量,我们就做主了。” “母亲说的什么话,您是城阳侯夫人,府中的大小一切事宜,本就该由您做主。” “这提价后,就传来了好消息,昨天有人撕榜了。” “真的?”许婉宁惊喜地拧着帕子,“那个大夫呢?他来给平哥儿治脸了吗?” “那大夫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弃钱不够。枫儿带人去找了。先找到人问问再说。要是钱的事情,不够可以再加,反正钱不是事儿。”杜氏看着许婉宁,只差把“反正你有钱”写在脸上了。 “自然是都听母亲做主。”许婉宁垂眉,敛下眼底讥讽。 杜氏相当满意,这个儿媳妇其实也算还好。 有钱长得漂亮听话又孝顺,若是不发生那件事情的话,杜氏是愿意真心接纳这个儿媳的。 “夫人,公子回来了。”夏嬷嬷一路狂奔而来,四十多岁的人,一点都不稳重,杜氏也来不及责怪她:“人带回来没有?” “带来了。往大厅去了。” “快快快,扶我过去,快快快。” 几人快步来到大厅,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 “娘,你快来看。”崔云枫扶着杜氏来到一个年轻人面前,“这位就是撕榜的贾大夫。” 眼前的贾大夫,不过二十五六岁,这么年轻,能治好平哥儿的脸吗? 杜氏的疑惑已经写在脸上了。 贾诩笑笑:“夫人可否容在下把个脉?” 一盏茶的功夫后,贾诩就收回了手,笑着说道:“夫人是不是经常感觉夜里睡不安稳,多梦易醒,总是头晕眼花,气短、无力、心烦、脱发,记不住人和事,喝了水也总觉干渴,手脚也总是麻木,动作不灵活。” “你都看出来了?”杜氏震惊不已,这些毛病她都有,说得可全了。 贾诩又笑:“夫人这是气血两亏所致。人身不外乎气血二字,百病生于气,气滞则血瘀,血瘀则人亡。” “我这病这么严重?” “不是,我只是跟夫人解释一下,气血两亏不是大问题,可若是不重视,时间长了,身体亏空的厉害,那就会引发大问题啊!” “贾大夫可会治?” “这是小问题,是个大夫都能治得好,只要补足气血就行,可若是乱补,又极容易上火,要慢慢来。” “那我就拜托贾大夫了。”这是相信贾诩了。 贾诩笑笑:“夫人信在下,是在下的福气。” “枫儿,贾大夫是你请来的,这今后在府里的一切事宜,你都要尽心安排。” “娘,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崔云枫头看向另外一边,“贾大夫不是我请来的,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后来我无功而返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位姑娘带着贾大夫过来。” 贾诩也笑道:“你们找我找得这么紧,我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燕城了,谁知道,这位姑娘跪在我面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一个孩子从小毁了脸就是毁了一辈子,哎,我也就答应留下来了。”筆趣庫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啊,杜氏郑重了几分:“不知那位恩人是谁?” “是一位姑娘。”崔云枫朝外头说道:“白姑娘,你进来吧。” 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袅袅走了进来,低垂着头,走到杜氏跟前就跪下了:“民女白青青,见过夫人。” 听到白姑娘这三个字,杜氏就差不多猜出来了,如今见到白青青,杜氏也只好认了,果然还是进来了。 进来了也好,迟早是要进来的。 枫儿这安排,也不会惹人怀疑。 “我家平哥儿有福气,碰到这天仙似的姑娘替他考虑。”杜氏笑着将人扶了起来:“白姑娘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是侯府能给的起的,姑娘尽管提。” 白青青眼眶又红了,“民女多谢夫人。可民女什么赏赐都不想要。”白青青又跪了下去:“民女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在这偌大的燕城连个家都没有,形单影只,在外头又总是被人欺负,民女就想找个容身的地方,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就足矣。” 她哭得伤心,杜氏叹了口气,自然被打动了。 “你是我城阳侯府的大恩人,就是给你一个落脚的地,我侯府也办到,你且放心,安心在这里住下,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春嬷嬷,将人带下去,安置妥当。” “民女多谢夫人,夫人仁慈,定会长命百岁。”白青青又磕头,哄得杜氏心花怒放。 春嬷嬷福身,“白姑娘,请随奴婢去吧。” “且等等。”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婉宁,此刻终于开口了,“母亲是要把这姑娘留在府里当下人还是当主子?” 杜氏一愣:“这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有区别的。下人是贱民,是要签卖身契的,可看这位姑娘举止端庄、进退有度,应该也是个好人家的姑娘。”许婉宁解释道。 杜氏哪里管过这些事情,回头就问崔云枫:“你有什么意见?” “儿子觉得,这位白姑娘举止端庄大方,肯定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况且她又是平哥儿的救命恩人,若是没她,贾大夫早就走了。依我看,当下人,委屈她了。” “那相公的意思是,当不来下人那就当主子咯?”许婉宁直接了当的问。筆趣庫 崔云枫愣住了。 白青青也愣住了。 许婉宁这么好讲话? 竟然让自己一进府就当主子? 可以,她也做不来伺候人的活。 许婉宁继续说道,“母亲既然要报恩,肯定也不是要把这姑娘留下当丫鬟的。不如这样吧,反正相公也没个姐妹,要不,母亲收这位姑娘做个义女吧?” 有情人终成兄妹。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 “不行!” “不行!” 第24章 团聚 一男一女几乎是异口同声都喊出了不行。 许婉宁反问他们两个:“为何不行呢?” 崔云枫气得脸都要扭曲了,“我都这么大了,要姐妹做什么,不需要。” “那白姑娘为何也说不行呢?”许婉宁又问白青青:“白姑娘不想当侯府的小姐吗?可哪里有人想伺候别人的。” 这是在怀疑她的目的了。 白青青身子都在抖。 许婉宁果真如枫哥所说,心肠歹毒。她要是真成了枫哥的义妹,她以后还怎么嫁给枫哥啊! 兄妹两个在一起,那不是乱伦嘛!httpδ:Ъiqikunēt “我……民女出身低贱,本就卑微,得夫人留下有一席安身立命之地就已是大大的福气,怎敢奢望其他,民女甘愿做个丫鬟,报答侯府的大恩大德。” 崔云枫那张脸阴晴不定,又绿又红。 青儿进府怎么能做伺候人的丫鬟呢? 那是他的心上人啊。 可不做丫鬟又做什么? 难道真的要做他的义妹嘛! 崔云枫对许婉宁这个安排是一肚子的火,可有火不能发。 青儿好不容易进来了,若是他在替青儿说话,许婉宁肯定会怀疑的。 罢了,只要不收做义妹,当个丫鬟也是可以的。 反正青儿受的苦,迟早会从许婉宁身上讨回来。 见崔云枫不说话,杜氏知道他同意了,又问,“那安排在哪里好呢?” 崔云枫的枫叶楼肯定不行,把个漂亮的大姑娘送到崔云枫身边伺候,傻子都知道什么意思。 宁院也不行,崔云枫肯定是不放心的。 “要不就安排在庆丰院吧。前段时间不是刚把平哥儿身边的人发卖了吗?他身边正缺人,这位白姑娘亲自替平哥儿请来大夫,肯定会真心实意对平哥儿好的。”许婉宁一脸的诚恳。 三人纷纷觉得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安排了。 白青青就差给许婉宁磕头了,“多谢少夫人。奴婢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小公子。” 许婉宁笑着将人扶了起来:“我自然是信你的,不然不会把我儿子放心交给你。” 白青青:“……” “既然已经说定了,那贾大夫,就随我一块去看看孩子吧。”崔云枫邀请贾诩,又对白青青说道:“青青,你也一块去吧,从今往后你在小公子身边照顾,千万不能粗心大意。” 白青青立马应是:“公子放心,青青也曾经帮别人看过孩子讨过生活,带孩子我在行的。” 崔云枫赞许地点点头,“娘,我就带他们二人去看平哥儿了。” “去吧。”杜氏拉住了许婉宁:“阿宁啊,你陪我去看看佛堂吧。” 这是不让她去了,正好她也不想去。 许婉宁笑着扶住了杜氏:“好。” 一条只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过去的石子小路,歪歪扭扭,直走到林间茂盛处,才看到小佛堂。 “这有两间,一间专门用力拜佛诵经,另外一间,菩萨过生辰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住着,吃斋念佛。”筆趣庫 许婉宁:“母亲舍得离开父亲吗?父亲怕是不舍得母亲。” “他会听我的。”杜氏见许婉宁这样说,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却很得意。 这么多年了,她将崔禄牢牢地抓在手掌心里。就算是她怀孕期间,崔禄也不曾纳过妾,收过通房,更何况现在,杜氏确信,崔禄是她的裙下之臣,赶都赶不走的。 “父亲待母亲可真好。”许婉宁由衷地感叹道。 进了佛堂,一应用品都已经置办妥当,就只有正中的位置空着的。 “白玉观音像再过两日就要去取了,母亲就打算把它放在这里。”杜氏比划道。 许婉宁点点头,又看看其他的:“母亲,我那里还有一串白玉佛珠,送给母亲。” 杜氏喜出望外:“多谢阿宁了。” “母亲一心向佛,也是为侯府求顺遂。阿宁帮不了母亲什么,送一串佛珠,是阿宁应该做的。白玉观音像就由儿媳妇去取吧,顺道,也把佛珠带到香山寺去开个光再给母亲送过来。” “好。”杜氏眉开眼笑。 如今白青青进府,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平哥儿的脸也很快就要好了,事情总算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看来十五那天的菩萨没白拜,她在自家小佛堂就能经常拜了,菩萨一定会听到她的诉求的。 庆丰院。 白青青终于见到她日思夜想肝肠寸断的崔庆平。原本看第一眼,看到孩子的侧脸,倒还好,思忖着毁得还不是很厉害,可待孩子转过脸来,看到另外半张坑坑洼洼的脸,白青青差点没晕过去。 说一句面目狰狞都不为过,这小时候看着还好,这要长大了,那还得了。 一旁的贾诩说话了,“小公子的脸,毁的确实比较严重。” “那你可有办法医治?”崔云枫紧张地问。 贾诩笑笑:“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耗费时间,而且,这治病所需的各类药材,都是珍贵异常,就是不知道……” 崔云枫立马表态:“贾大夫若是能够治好小儿,无论要买什么药材,要花多少银两,侯府没有二话。” “有公子这番话,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给贾诩安排了离得庆丰院隔壁的一个小院子,里头房屋三间,又给贾诩安排了一个小厮照顾他的起居,崔云枫这才急不可耐地朝庆丰院奔去。biqikμnět 终于团聚了,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他们上次一家三口在一起,还是过年借口回老家祭祖,带着平哥儿跟青儿相处了小半个月,也不知道,那孩子还记不记得青儿。 崔庆平当然记得这个对他百依百顺千好万好的白姨了。 在白姨家那半个多月,白姨什么都给他吃,什么都给他玩,想上树就上树,想打人就打人,想放炮就放炮。 哪怕有一次他放炮把别人家的厨房给点着了,还差点烧死一个人,白姨也不骂他,夸他胆子大。 第二天又给他买了更大更响的炮,说给他练练胆子,以后当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 在白姨家里过的那半个月,是他最快乐的半个月了。 “白姨,你怎么才来看我啊,呜呜呜……” “白姨听说你病了,给你找来了一个大夫给你治脸,好平哥儿啊,不哭啊,用不了多久,你的脸就会好了。”白青青跟着一块哭。 “真的吗?我的脸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当然。” “还是白姨你对我好,那个恶毒的女人,她只会打我。” 白青青听了浑身一哆嗦,几乎要把银牙咬碎:“你说什么?她竟然敢打你?” 第25章 人心 崔云枫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儿子和他娘抱在一起痛哭。 果然是血浓于水啊! 他就没看过崔庆平搂着许婉宁哭。 周围的丫鬟下人早就已经退下去了,崔云枫此刻也不端着了,看母子两个抱头痛哭,他也跟着哭,“咱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白青青哭得更厉害了。 “枫哥,你可一定要治好咱们的平哥儿啊。” “放心,青儿,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一定会治好平哥儿的脸。” 冬嬷嬷并不在屏退的那群下人里头,她是刚才养好腰,才进的府。 进了庆丰院就疑惑怎么哪哪都没人,正要呵斥这群拿钱不办事的狗杂种,直到正屋中传来哭泣声和陌生的女声。 冬嬷嬷蹑手蹑脚地过去,等到离开院子,已经是老脸煞白,跟见了鬼一样。 她摸了摸上回被打得二十大板的老腰,本来心里已经恨死了许婉宁,可回家养伤又得知许婉宁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还给了她一支百年人参,那点子怨怼,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再慢慢想想,她这个奴才,没照顾好小公子,让小公子生了天花,本来就是她的不对,少夫人要责罚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少夫人还给她那么银子和人参,这是在拉拢她啊! 冬嬷嬷哪里还记得那顿鞭打,只记得许婉宁的好了。 不同于庆丰院的哭声震天,宁院倒是安静得多了。 吉祥忙完了活,就坐在院子门口嗑瓜子,吐了一地的瓜子壳也不在意,反正等会是她扫。 弄脏了地,少夫人也不会怪罪她。 就连这把瓜子都是少夫人赏她的呢。 “冬嬷嬷,你怎么来了?”正磕掉最后一个瓜子,吉祥就看到冬嬷嬷着急地往这边来了。 冬嬷嬷左右看了看,笑道:“秋嬷嬷在吗?”biqikμnět 吉祥摇摇头:“秋嬷嬷小孙子病了,少夫人放她出去了,得等几日。” “哦,好。”冬嬷嬷绕过吉祥,进了宁院。 吉祥一头雾水:不是说秋嬷嬷不在院子里嘛,她干嘛还进来。 难道不是来找秋嬷嬷的? 冬嬷嬷走到正屋前停住了,回头看看还愣在原地的吉祥,“你愣在那儿干嘛?赶快给我通报啊。” “哦,哦,哦。” 得知冬嬷嬷来了,许婉宁连忙让请进来。 红梅:“小姐,她会不会……” “怕?” 红梅点点头,“她毕竟是夫人的人。”就怕到时候倒戈,反倒诬赖小姐。 许婉宁笑笑:“我以前跟你一样,也怕。” 当年杜氏怀孕,不能伺候崔禄时,她身边的这几个春夏秋冬的大丫鬟中,秋嬷嬷和冬嬷嬷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做个姨娘可比做丫鬟享福多了。 可杜氏是个小气自私的人,她不肯别人和自己一块分享崔禄,看出了两个丫鬟的心思之后,杜氏想都没想,就给秋嬷嬷和冬嬷嬷发配了出去。 选的人家挑都没挑。 给冬嬷嬷挑的是一户穷苦人家,一大家子全部都靠冬嬷嬷做府里头做事维持生计。 她院子里的秋嬷嬷嫁的人家条件好些,只是可惜,她男人身子骨弱,连带生下的孩子孙子都身体不好,常年犯病。家里那点子钱财早就化为汤药了。 她们二人这悲惨的后半生,怪谁呢? 她们二人就不怨杜氏吗? 虽然在侯府当丫鬟不是锦衣玉食,可也是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体面,可嫁到外头去,生活质量一下子从天到地,这两个人心中就没别的想法? 有想法就有攻克点,不过是多花点银子去砸罢了。 她不缺钱,缺的是站在她身边的人。 在这府里,她上辈子身边只有红梅青杏,也导致了二人上辈子毫无还手之力的惨死。 她必须多拉拢一些人,站在红梅青杏面前,给这两个丫头当替死鬼。 “别想那么多,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就不用怕。”许婉宁拍了拍红梅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微笑。Ъiqikunět 冬嬷嬷进了书房,就看到许婉宁笑着站在前面等她。 “冬嬷嬷来了。” 这亲热的称呼…… 冬嬷嬷心头一暖,快走两步就跪下:“奴婢见过少夫人。” “冬嬷嬷是平哥儿的奶嬷嬷,你快起来,不必行这么大的礼。”许婉宁亲手将人给扶了起来,“青杏,上大红袍。” 冬嬷嬷又一哆嗦。 少夫人可真大方。 “冬嬷嬷的腰好全了?”许婉宁自己主动找话。 “奴婢已经好全了,多谢少夫人关心。” “你不怪我就好。” 冬嬷嬷又滑了下去:“奴婢怎么敢怪少夫人,是奴婢没照顾好小公子,挨一顿打,是罪有应得。” “冬嬷嬷能这样想就最好。”许婉宁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的,我生平哥儿遭了大难,大夫已经断定我这辈子再也无法生育了,所以,平哥儿就是我的命,他这一出事,我也就……” “奴婢知道。”冬嬷嬷搓着手,都有些不好意思:“奴婢不怪您,后来,您还给奴婢送了那么多银子,还有那支百年人参,奴婢都不敢用。” “有什么不敢用的。”许婉宁笑笑:“你尽管用。这里还有一支,你等会拿回去。” “少夫人,这可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你照顾平哥儿费心费力,我看在眼里,感激还来不及呢。你赶快养好伤,以后平哥儿那边,就全靠你了。我谁都不信,就信你的。” “奴婢谢少夫人信任。”冬嬷嬷都要哭了,更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刚才听到的说出来:“奴婢,还有一件事情要禀告少夫人。” “冬嬷嬷请说。” “这……”她看了看屋子里的红梅青杏,欲言又止。 许婉宁不在意地挥挥手:“这都是我的人,冬嬷嬷不必在意,你尽管直说就是。” 有些事情,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比她说要好得多。 不然她怎么解释未卜先知呢? 难道每次都要用做梦来解释? “庆丰院来了个新的姓白的丫鬟,少夫人可知道?” 许婉宁点点头,“我知道,她帮平哥儿找来了神医,想留在府里,我就安排她去照顾平哥儿了。”筆趣庫 冬嬷嬷急了:“少夫人,你糊涂啊,你这是引狼入室啊!奴婢要是没看错的话,那个丫鬟跟小公子抱头大哭,关系好得不得了。” 许婉宁眸子蓦然一冷,“你再说一遍!” 第26章 梨花 冬嬷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宁院。 怀里的五十两银子沉甸甸的,一百年的人参更是重如千斤。 少夫人说,让她以后当她的耳目,将白青青和小公子的情况全部报给她听。 小消息十两,重要信息二十两,特别重要的五十两。 这也就是说,无论消息重不重要,哪怕是把这两个人一日三餐吃了啥,说了啥往少夫人那里一报,就能赚十两银子啊。 一天就是十两,一个月就是三百两,要是再多来几个重要消息,一个月破五百两,甚至上千两,指日可待啊! 就好像突然之间被天上的大馅饼给砸到了,春嬷嬷开始发晕。 儿子快到成亲的年纪了,可家徒四壁,那个游手好闲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只有靠她了。可她当嬷嬷发的钱,自己男人都知道,一到发工钱的日子,他就来了,不给就闹。 哪里还存得下钱来。 自己儿子也跟着是个花花架子,重活干不了,轻活也不干,天天跟他爹一样游手好闲的,家里又没钱,是个姑娘都不愿意嫁。 可难道就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冬嬷嬷愁白了头,到哪儿去赚银子啊! 可现在,冬嬷嬷找到了希望。 少夫人给她的钱,是她的私房钱,她男人不知道的。 她可以全部存起来,等儿子娶媳妇的时候,聘礼、买房子,还有以后生孩子,拿出这些来,娶个乡下姑娘,让儿子传宗接代,孙子的未来,那就靠儿媳妇去想吧。 冬嬷嬷直起了脊背,将五十两银子和百年人参又往怀里揣了揣,充满希望地回了庆丰院。httpδ:Ъiqikunēt 从现在开始,她可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地盯着那两个人,他们做的事,说的话,就是今天拉什么屎,她都要盯仔细了。 书房里,许婉宁刚才的慌乱和生气一扫而空,很快就安静下来,静静地坐在桌前喝茶。 青杏:“小姐,你怎么还能喝得进茶?那个姓白的什么来头,她怎么会跟小公子抱在一块哭?” “那我现在怎么办?冲过去找他们对峙吗?他们会承认吗?”许婉宁反问她,青杏无言以对。 “况且,冬嬷嬷看叉了也说不准。”许婉宁幽幽说道,“刚才的事情,你们二人都给我吞到肚子里去,别张扬,以免惹祸上身。” 青杏虽然性子不够沉稳,却也知道这是大事,哪里敢对外到处乱说,“奴婢知道的。” 红梅则比青杏沉稳多了。 那白青青是公子的白月光,这次进府,本就是小姐特意安排的,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小姐要把白青青放在庆丰院,而且,小公子跟白青青之前见过? 要不为什么抱头恸哭。 两日的时间一晃而过,许婉宁就带着红梅青杏还有长安出了门,坐上马车,一路往香山寺而去。筆趣庫 长安年纪小,最近这段日子又吃得饱穿得暖,没有挨过打,再加上许婉宁对他有十足的耐心,长安胆子也大了许多。 出了府门之后,听到外头的热闹,长安乖巧地坐在原地,眼睛却时不时地往窗户外头瞟。 许婉宁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笑:“想看就看吧。” 长安立马把帘子撩开一个洞,小小的脑袋凑到洞前看外头的热闹。 人来人往,人潮涌动,街上有售卖各种各样东西的。 “卖冰糖葫芦。” “糖人,糖人。” “肉包子,大馒头,不香不要钱。” 这些长安从来都没有看过,他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街上的这一切,像是进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眼睛都不带眨的。 “青杏,我想吃冰糖葫芦,去买几根,见者有份。”许婉宁看出了他眼底的热切,笑着跟青杏说道。 “好嘞。” 红梅诧异地看了眼许婉宁。 青杏立马喊停了车夫,下马车去买了几根冰糖葫芦,上车前就先递给车夫老栓头一根。 老栓头喜滋滋地接过了,“我就不吃了,回去留给孙子吃。” 进了车厢,青杏将买来的冰糖葫芦一根根发了,长安接过,大大的眸子闪着亮晶晶的光。 “吃吧。很甜,不过也酸溜溜的。”许婉宁吃了一颗,外面的糖甜得呲牙,一口咬下去,新鲜的山楂泛着酸,酸得许婉宁直皱眉头。 长安倒是很喜欢吃,咬下一个,外头的甜他喜欢,里头的酸他也吃得滋滋有味,许婉宁看他吃得欢,就把咬了一个的冰糖葫芦给了他。 “少夫人不吃吗?” “不吃。这个山楂有些酸。”许婉宁笑笑,“你喜欢吃,就都吃了。” “谢谢少夫人。” 一个冰糖葫芦上头才五颗山楂,加上她这四颗,也才九颗,小孩子吃点还能助消化,不打紧的。 看到长安快乐地吃着,许婉宁觉得比她自己吃还要快乐。 虽然她不吃冰糖葫芦的。 应该说,她是不吃山楂的,她喜甜,最讨厌酸了。 除了怀孕的那段日子,吃什么吐什么,后来突然就想吃冰糖葫芦,红梅到外头买了两根回去,一口一个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给干光了。 这点,红梅比谁都清楚。 因为她后来嫌外头的冰糖葫芦不干净怕小姐闹肚子,就去集市买最新鲜的山楂,回来清洗干净,自己熬糖做。 那段孕吐的日子,许婉宁就是靠着冰糖葫芦度过的,后来吃到抗拒了,孕吐也就结束了。 马儿此时也结束了奔波。 老栓头在外头毕恭毕敬地道:“少夫人,到香山寺了。” 青杏先跳下去,接着是红梅,二人一左一右地搀扶许婉宁下了马车,她条件反射地就张开双臂要去抱长安下车。 长安愣住了。 背后的红梅青杏也愣住了。 许婉宁立马反应过来,“红梅,我衣裳后头坐折了,你抻一抻。” 原来如此! 几人进了香山寺。 又是之前那个小和尚接待的他们。 “师父正在打坐参禅,要到今夜才结束。” “那就不打扰大师了,我们自己请观音就行。” “观音像在大殿之上,我带各位施主过去请。” “有劳小师傅了。” 大殿上,观音高坐莲台,普度众生,下面是不少的小佛像,白玉观音像就放在其中,周围是燃不尽的香火。 小和尚将观音像取了下来,一旁的青杏立马接过,接着就用红布盖上,一盏香油灯置于前,要保证到府上都不能灭。 许婉宁本想走,可看到长安乌溜溜的眼珠子到处看,一切都是新奇的模样,许婉宁就想带着他到处走走看看。 “小师傅,后山可有什么好看的地方,我想过去走走。” 小和尚立马介绍道:“施主来得可真是巧,寺庙后山的梨树昨夜开花了,此刻正是盛景,施主可以去看看。” 满山的梨花洁白胜雪,一阵风吹来,不仅飘来阵阵淡淡的花香,还有的花瓣随风落下,像是置身于花的海洋之中。biqikμnět 长安哪里见过这等盛景,看到这雪白的一片,嘴巴张得都合不拢了,“好漂亮!” 许婉宁点头,确实好漂亮。 “噗嗤。” 一个陌生的笑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许婉宁站到了长安的前面,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小不点,没读过书吗?此等美景岂止好漂亮这三个俗不可耐的字就能概括的。你应该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许婉宁毫不客气地反驳,“阁下能出口成章,看来书读得不少,可却干听人墙角的龌龊事,看来读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书。” 第27章 初见 “夫人既然知道什么是不正经的书,莫非夫人也看过?”对面的人戏谑道。 许婉宁找到了说话人的位置。 梨花树上,一身紫衣飞扬,左手拿着一个白色的坛子,右手枕在脑后,正好整以暇地俯视着他们二人。 太多的梨花遮挡住他的脸,许婉宁只看到那双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眸子,嘴里说着戏谑的话,眼底却无半点笑意,顿感不妙。 “长安,我们走。”这男子不是好相与的主。 “我在这宿了一宿,到底是谁偷听谁的墙角?再说,你们打扰了我的清净,就想一走了之?” “你想如何?”许婉宁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提防,树上的男子笑了笑,左手一扬,手中的酒坛丢在地上。 “咔嚓。” 两个坛子碰撞在一起碎了,一股酒香扑入许婉宁的鼻尖。 “佛门重地,你竟然在此处饮酒?” 一袭紫衣翻身下了梨花树,随着他的动作,漫天的花瓣飘洒而下,他双手负于身后,步履沉稳地踩在梨花之上,本来刚才还洁白似雪的花瓣被他无情地碾入泥中。ъiqiku 他款款而来,声音也跟着而来。 “那老秃驴都不能耐我何,夫人却来管我,管得可真宽。”裴珩戏谑道。 可不只这一件事情。 十五那日,他站在摊子前看符,也是这个女人在后头嗤笑。 他虽然没见过这个女人,却还记得她的声音。 不熟悉的人她都管,可不就是管得宽嘛! 许婉宁顿觉警铃大作,脑子里的一根弦猛地绷紧。 慧远在许婉宁心目中,是个骗子,可在燕城,甚至远在百里的京都,整个大越,那都是神人般的存在。 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甚至还有人说他能知过去未来。 纵观燕城,有爵位的只有两人,城阳侯崔禄,燕城藩王,可这二人也都奉慧远为座上宾,更不可能任意家中子嗣对慧远不敬,所以,这紫衣男子不是燕城的人。 可慧远连璋和帝都要看他几分面子,在他的地方还喝酒的人,又会是谁? 那人挑开梨枝,慢慢地靠近,许婉宁也终于看到了他的样貌。 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说一句赛潘安也不为过。身形高挑,一袭紫衣在身,穿出了贵气逼人,不忍直视,他嘴角衔着淡淡的笑,脸颊上……有两个梨涡。 那两个梨涡根本没给他增添半分的亲和,反倒让许婉宁头皮一阵发麻。 喜紫衣,嘴角永远挂着淡淡的笑,脸颊飞起两个梨涡,勾引的人芳心乱许小鹿乱撞的脸。 许婉宁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 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前世,这个大越朝人人都说他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的第一大宦官——裴珩。 裴珩身份尊贵,乃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一落地被请封为世子,身上背负的是镇国公府的荣辱兴衰,而他也争气,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皆是大越朝的佼佼者。 先帝见他聪慧机敏有才干,也为了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璋和帝培植势力,便让裴珩成了太子伴读,与太子一同读书,作伴。 这一殊荣,无异于又给裴珩增添了一抹光彩,未来的镇国公府几乎是裴珩的囊中之物。 可春风得意马蹄疾,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许婉宁出嫁后,春风得意的裴恒在狩猎时失足落马,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乱箭,射伤了他的子孙根,太医断定,从此以后不能人道、不能生育。 那玩意虽然健全,却与太监无异。 一个前程似锦未来袭爵的镇国公府世子,从此成了一个废人,令人唏嘘。 可这个一开始让人同情的人,后面成了大越的刽子手,成了璋和帝铲除异己的一把开封的利刃。ъiqiku 璋和帝是先帝的嫡长子,无论是立嫡立长都非他莫属,可先帝子嗣众多,且还有好几个自恃才干卓越又有野心的皇子,虽然被先帝已经打发去了封地,可依然对着皇位虎视眈眈。 或许是对皇权维护的天然的警惕性,璋和帝上位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设立了金麟卫。 金麟卫,直接听命于璋和帝,做着缉拿搜捕的活,只要发现臣子或者藩王有异心,都会处在其监视之下。 现在是太和元年,璋和帝刚刚登基,裴珩刚入金麟卫,大越的血雨腥风才刚刚开始。 让裴珩一杀成名的,是镇国公府上上下下一百余口性命,一夜之间阖府俱灭,血流成河,就连府中的看门狗都身首异处。 从那之后,裴珩杀疯了。 杀人如麻、嗜血成性、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世人都说,他杀过的人,算起来怕是能铺满整个皇宫的地面。 许婉宁从未见过他,却听过太多关于他的狠毒。 一个连自己祖母和叔叔的头都能斩下来的人,他究竟是有多恶毒! 现下见到,越发打定主意要与此人保持距离。 “是我的错,打扰了公子清净,我给公子赔礼道歉。长安,快给公子赔礼道歉。” 长安很听话,立马作揖:“公子,对不起。” 不待裴珩开口,许婉宁牵起了长安的手,“不打扰公子了,我这就带孩子离开。” 两个人转身快步离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裴珩的视野中。 来得快,去得也快。 像是真心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真心觉得自己冤枉了裴珩,打扰了裴珩的清静。 可裴珩却认为不是。 他看出来了,这女人不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是,认出了他! 璋和帝登基之后,就创办了金麟卫,他作为璋和帝最信任的属下,从去年开始,他就奉皇命来给香山寺送经书,一年两次,次次都是送完就走,从不在此处逗留。httpδ:Ъiqikunēt 加上这次,是第三次,裴珩自认自己从未在燕城露过面,也就是这回,他玩心起,带着帷帽露面,可旁人是看不出他的样子的。 他确定,这个女人,他没见过,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力。 可这个女人,看他的眼神中,分明充满了恐惧。 第一次见面,何谈恐惧? 所以,裴珩确定,这个女人,见过他,并且,还很了解他。 身为金麟卫督主,裴珩讨厌任何一件他掌控不了的事,也讨厌他掌控不了的人。 第28章 危险 许婉宁带着长安往外头走,红梅青杏放下白玉观音像也回来找他们。 二人在路上撞见,看到许婉宁脸色惨白行色匆匆的样子,红梅立马上前:“小姐,这是怎么了?” “走,快走!”许婉宁焦急出声,拉着长安,在红梅的搀扶下,立刻上了马车。 老栓头扬起马鞭,一匹马儿拉的马车“嘚嘚嘚”地,慢悠悠地消失在人流之中。 没人发现,香山寺九十九级台阶之上,站着一个人,一身紫衣,双手负于身后,眼神幽幽地望着马车离去的地方。 身后又来了一个黑衣人,裴珩连头都没回,“说。” “督主,马车里的人是城阳侯府少夫人,姓许名婉宁,原是京城许家商铺的大小姐。六年前,在一次海棠诗会上,她与城阳侯公子崔云枫苟且,被人撞见,后嫁与崔云枫,来到了燕城。”筆趣庫 “六年前……”裴珩目露疑惑,扶松连忙解释:“督主,六年前,你也去了那次的海棠诗会。” 裴珩想起来了,他确实去了。 那个时候的他,还是镇国公府世子。 众星捧月,受多少人的仰慕和嫉妒,可他对那次诗会的印象却特别不好。 “她拿走了白玉观音?” “是的,是侯府的人送来给大师开光。” 裴珩笑了笑:“好玩。” 好玩? 扶松不解,却也不敢问。 他跟在裴珩身边二十年了。 五岁的他在狗嘴里头夺食,那群野狗差点将他撕裂,是裴珩将他救下,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跟在裴珩的身边。 从未有过别的想法。 裴珩在哪里,他就在哪里,无论是镇国公府世子,还是金麟卫督主,裴珩就是裴珩,他的救命恩人,他的主子。 “往年来燕城,总是来了就走,没想到这燕城还有跟我一样有趣的人,扶松,收拾东西,咱们去城里玩两天再回京都。” “要不要跟大师道个别?” “不用。”裴珩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踏下台阶,紫衣随着他的走动如流水行云,“那老秃驴早就巴不得我滚了,省得弄脏他的梨花。” 半刻钟之后,裴珩的东西就已经在香山寺消失得干干净净,除了后山树下的那几个酒坛子。 在禅房打坐参禅的慧远此时幽幽地睁开双眸。 饱经风霜却依然炯炯有神的眼,眸光锐利地望着对面空空的蒲团之上,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双手合十,声音洪亮地念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马车通过密集的人流之后,驶入宽敞的官道,就一路疾驰,颠簸让许婉宁想起了为数不多关于裴珩的事情。 金麟卫从创立到解散,只有短短的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裴珩杀掉的人不计其数,也许是杀红了眼,听说他最后竟然连璋和帝都想杀。 璋和帝立马解散了金麟卫,下令取裴珩首级,裴珩提前得知消息,逃走了,璋和帝下旨,举全国之力以重金悬赏捉拿裴珩。 生死不论。 裴珩杀过的人太多,想要他死的人也太多了。 听说最后他带走的人,为保护他全死了,他也重伤被人打下滔滔江水,为了确保他死掉,寻他尸骨的人在江边寻了半个多月,终于放弃,往上报的是尸骨无存。 那时,许婉宁还被关在水牢里,裴珩的死,与慧远大师的坠崖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 一个坠崖,一个溺亡。 一个扼腕痛惜,一个大快人心。 红梅和青杏也通过长安的描述,知道了刚才在后山的事情。 “小姐,那男的真的是不可理喻。他藏在树上,谁知道那儿有人啊。”青杏为自己小姐抱不屈,当时她是不在,她要是在的话,一定要把那男的骂得狗血喷头不可。 “青杏,别说了。”红梅制止青杏,神色担忧地望着许婉宁。 她没有青杏那么乐观。 红梅返回的时候,就看到小姐面色惨白,她抓着她的胳膊时,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小姐不是个胆小的人,不会因为那男的说几句就如此失态。ъiqiku 只能说明,小姐知道那个男的,是个很危险的人。 “这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许婉宁终于找回了理智,严肃说道:“此人休得再提。” 青杏立马噤声,红梅却觉不安。 长安懵懵懂懂的,拉着许婉宁的衣袖:“少夫人,对不起。”要不是他开口说话,那男子也不会嘲讽他,少夫人也不会跟他起了争执。筆趣庫 许婉宁拍拍他的脑袋,虽然心里怕极了,可却还出言安慰他:“这不怪你,与你无关的,别放在心上。咱们在侯府,与他也见不着,不用担心。” 长安点点头,暗暗发誓以后出门少看少说,不能再给少夫人添麻烦了。 马车回了侯府,门房见是许婉宁回来了,立马开了正门。 许婉宁亲自捧着白玉观音像,从侯府正门进入,红梅捧着燃着的油灯,紧随其后。 侯府中的下人只要是看见的,立马原地跪下,磕三个响头。 夫人一大早就叮嘱了他们,今日是请观音回府的日子,每个人都要虔诚,才能留住佛祖的庇佑。 “来了来了,夫人,来了。”春嬷嬷在外头看到许婉宁过来,连忙进去报喜。 杜氏一大早就在念叨白玉观音像,她早就看中许久了。 那白玉观音,通体雪白,做工精良,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杜氏心仪已久,这不,终于找了个借口要过来了,可这不摆在自己身边,又怕许婉宁反悔舍不得,这心就是不安。 直到许婉宁将白玉观音摆放在佛堂中,转身就对杜氏说,“母亲,白玉观音像请回来了。” 杜氏赶紧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连磕了三个头,这才对许婉宁说,“阿宁啊,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吧。” 许婉宁嗯了一声,“那阿宁就先回去了。” 她临走前,瞥了一眼案台上的白玉观音。 观音低眉顺眼,嘴角衔着一抹淡淡的笑,又瞥了眼台下虔心跪拜的杜氏,快步离去。 这个地方,她以后要少来。 不…… 这个地方,还是别来了。 第29章 梦魇 回到宁院,许婉宁有些累了,吃了几口午饭,就先睡了。 除了刚重生时总睡不安稳,今日中午这一场小憩,许婉宁也睡得极不安稳。 她从来不敢回忆的过去突然间死灰复燃。 许婉宁梦见了裴珩。 十七岁时略带青涩却意气风发众星捧月的裴珩。 那个少年,一身红衣,黑发高高竖起,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许婉宁无论走到哪里,听到那些世家千金小姐议论最多的话题都是他,句句都是钦慕,字字都是倾心。 海棠诗会,许婉宁是个商贾之女,只能坐在最后面,可裴珩,却端坐在首席,不停地有人向他敬酒,夸赞他年轻有为,能文能武,家世显赫,皇上青眼有加,前程似锦。 裴珩虽然喝了很多酒,可酒量似乎很好,一直淡淡笑着,微微颔首,涵养好得让人害怕。 不过听说后来,裴珩还是喝多了, 那个时候,许婉宁喝得头有些晕,被人扶着下去休息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过去,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双双戏谑的眼神,食指对她指指点点,那些贵夫人、千金小姐,一个个都在嘲讽她不知廉耻、自荐枕席、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筆趣庫 许婉宁衣不蔽体,身上到处青紫掐痕,身下的那一张白色的被单,上头一点鲜红的处子血,堂而皇之地告诉在场的人,她已经不是完璧。 众人的冷嘲热讽、指指点点,如今在想起,依然还是一场令人心惊的噩梦! “啊……”许婉宁尖叫着坐了起来。 她张皇失措,掀开被褥看自己,又看看身旁,神色惊惧,充满了害怕。 红梅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小姐张皇失措地掀被褥的模样,她心跟着猛地往下一沉。 小姐又做那个噩梦了。 “小姐,不怕,不怕,奴婢在这儿呢。” 许婉宁抓到红梅,情绪才开始慢慢平复:“我做噩梦了。” “是的,只是噩梦,都过去了。”红梅心中酸涩,揪心得恨不得将自己劈死。 当时她要是没生病就好了,她就能跟着小姐一块去的,她在身旁,兴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是梦就好,是梦就好。”许婉宁拍了拍胸脯,慌张的眸子慢慢变得平静。 就着红梅的手喝了一杯茶之后,许婉宁平静下来了,“陈望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他说都办好了。” “那就好。服侍我起来,贾大夫来了这么多天了,我也要去问问崔庆平的情况了。” 再次听到崔庆平三个字,红梅已经心如止水。 她也不傻,这几日看小姐的态度,再看看府中其他几位主子的做法,红梅心中隐约有个念头,只是这念头太飘忽不定了,红梅也抓不住。 抓不住便不抓吧。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只要照顾好小姐,保护好小姐,魑魅魍魉总会现出原形。 贾诩身边分配的那个小厮叫阿原,正在院子里打石子,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 “让你照顾贾大夫,你却在这儿偷懒,侯府给你银子是让你过来养老的吗?贾大夫那儿你就不去伺候着?”红梅气得呵斥这个小厮。 阿原一脸的委屈:“不是啊,是贾大夫不要小的伺候,说他的方子都是机密,不能让第二个人看到。” “可你也不该偷懒,别人该说侯府连个下人都偷奸耍滑……” 许婉宁摇了摇头:“算了,红梅,他也没错。多少人都治不好的天花疤痕,贾大夫却说可以,那他的药方肯定是概不外传的,身边不需要人也是正常。” 阿原赞同的头如捣蒜,还是少夫人明事理。 “贾大夫如此辛苦,也该配点补品养养身子。你去厨房,让他们上午下午各炖好一盏燕窝并糕点一块送过来。” 阿原喜上眉梢,贾大夫要是吃不完,那可就是他的了,“哎,小的这就去!” 人一溜烟儿地跑了。 碍眼的人终于走了。 人一走,紧闭的房门就开了,贾诩走了出来,恭敬地行礼,“少夫人。” 许婉宁笑着向他走去:“贾大夫,我来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给平哥儿治脸?” “在下正要跟少夫人禀报,少夫人请。” “贾大夫先请。” 二人一问一答,你请我也请客客气气相继进了屋子。 “红梅,你就在外头守着,人来了立马禀告。” “是。” 红梅关上了门,警惕地盯着周围的动静。 进入屋里之后,二人再无刚才的客客气气,许婉宁笑颜如花,甜甜地喊了一声:“大哥。” 贾诩伸手摸摸她的头,带着温和地笑:“阿宁,大哥来了。” 贾诩真名许迦,是许家收养的义子,赠姓许。 贾诩,许迦,他从未在城阳侯府露过面,谁又知道他是许家人呢。biqikμnět “爹娘和弟弟可还好?” “他们都好。”许迦说,“义父生意上的事情走不开,庭哥儿上了学,义母要照看他也走不开。他们都很担心你,都想来看看你。你叫我过来,又不说是什么事情,义父义母都很担心。” “都怪我。”许婉宁自责不已:“我不告诉他们,也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确实,如果他们知道平哥儿脸毁了,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许婉宁苦笑:“是啊,我们许家对他,从来都是没话说。大哥,你现在知道我请你来的目的吗?” 许迦沉默了下,并没有立刻回答。 义父收到信,就找他去商议,商议来商议去也不知道阿宁的意思,毕竟许婉宁只在信上说,有事让大哥去一趟燕城,什么事,信上没说,反正猜来猜去也猜不到,许迦当即就赶赴燕城。 他就马不停蹄地来了,一来就听说城阳侯小公子崔庆平的脸生了天花毁了容,他是个大夫,自然就以为阿宁是要他治好平哥儿的脸。 可阿宁却没让他进府,而是将他安排在外头,住在白青青的对面,还给了他一个任务。 让他以贾诩这个名字争取白青青的信任,并且让白青青请他进府为崔庆平治脸。 许迦一直想不明白,却也照做。 他会一些拳脚功夫,飞檐走壁也不在话下,他每日监视对面的动静,那一次白青青晕过去,正好就是他让对面的人知道他是大夫的绝佳机会。 而那一次,许迦看到了崔云枫。 城阳侯府公子,阿宁的相公,许迦认得他,崔云枫却不认得他。https:ЪiqikuΠet 因为崔云枫没见过许迦 在义父口中得知,这位妹夫深情专一,哪怕阿宁不能再有子嗣,他身边也没有通房小妾,是个良人,能托付终生。 可他在白青青的家里看到了崔云枫。 许迦这才知道,这位妹夫并没有义父说得那么好。 这沉默并没有太久。 许迦以为自己了解了许婉宁的意思,“阿宁,我有办法,既能除掉白青青,还能治好平哥儿的脸。” 崔云枫在外头养外室,欺骗了阿宁,阿宁肯定是想要除掉这个女人,又怕败露伤害夫妻关系,于是让他这个做大哥的出手。 如果平哥儿的脸治不好,那请他进府的白青青,难辞其咎,难逃一死。 许迦有万全之策,除掉白青青,治好平哥儿,帮平哥儿解决棘手难题。 “不不不……”许婉宁摆手,“白青青是要除的,可崔庆平的脸,我也没想过要真的治好。” 第30章 许迦 许迦猛地抬头,看向许婉宁。 她不躲闪,任他打量。 乌凛凛的眸子,像是能一眼看穿人的内心。 六年后再见,许迦竟然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的人,明明……他还想再看,却怕自己的眼神太过炽热,只得仓皇收回视线,压下心中疑惑,说出了他内心深处的话。 “阿宁想怎么做?” “大哥,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迦摇头,坚定地说道:“你是我妹妹,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大哥,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许婉宁站了起来,离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你不问,我却是要说的。”她顿了顿,用更低的声音说道:“我怀疑,崔庆平,不是我的孩子。” 许迦感受到耳畔有许婉宁呼出的软风,还有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息陡然开始不稳,他克制着连身子都要颤抖的激动。 “阿宁,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这只是我的怀疑。”许婉宁以为许迦是被惊的,又转回圈椅里重新坐下,“我生下孩子晕过去之前,看到孩子左边屁股有一块青色胎记,可崔庆平的胎记,却在右边屁股上,位置不对。我就怀疑是不是我当时太累了,看错了,好不容易平复下疑惑,直到白青青出现,那种疑惑,又开始冒头!” 许迦默默长吸一口气,终于按捺住了那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他也没说话,只等着许婉宁继续往下说。 “你也看到了,他的院子,离我的院子,隔了大半个侯府。他对我不亲,我以为是我们母子离得远的缘故,我便经常来看他,他却不理我,连声娘也都不喊,只硬邦邦地喊我母亲。他也从不去找我,我们关系很淡薄、疏远,跟寻常的母子,就与娘跟庭哥儿来说,完全不同。”httpδ:Ъiqikunēt 许婉宁眼神寂寥,悲怆愤慨,这在许迦看来,她说起这些,又像是在她的伤口上再撒上了一把盐。 该很疼吧。 “我以为他天生性格如此,直到有一日,相公带着他出去游玩。他们父子,去了一座山庄,白青青就在那儿。”许婉宁小声地说道。 这是她编造的谎言,许迦没在她身边,不知道她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只会选择相信。 而红梅…… 红梅被她支在外头,离得远,她说得又小声,红梅听不见的。 “我看到他跟白青青的相处,与我跟他的相处完全不同,他们有说有笑,又闹又跳,一整天都挂在白青青的身上,要她抱,要她亲,完全就像是母子之间的相处,其乐融融,我又开始怀疑,我的儿子,会不会是白青青的儿子?不然平哥儿为什么只跟她亲?不然白青青为什么会带你入府?” 是啊。 这世间,没有平白无故的恨,也没有莫名其妙的爱。 “阿宁,可以用滴血认亲,就能知道他是不是。” “这种办法有用吗?”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也有七八分。”许迦说道:“大哥会尽快安排。” 许婉宁点点头。 反正肯定不是她的儿子。 “如果他不是我的儿子,大哥,你打算怎么治他的脸?” “我会弄死他。”许迦恨得后槽牙都要磨烂了。 “不,弄死他,太便宜他了。”许婉宁幽幽地说,她乌凛凛的眸子升腾起一股雾气,思绪又仿佛回到前世,她被人一刀又一刀地剐啊剐啊,鲜红的血流出来,流得多了,连疼都感觉不到了。httpδ:Ъiqikunēt 因为心疼得已经麻木了。 剐她的人一遍遍对她说。 “你千万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世子,都是世子让我这么做的。他说,要让你流尽一百碗血,才肯让你死。黄泉路上你找世子去别找我啊。” 她星目里的潮气,不知怎的就如开锅升腾的雾气,灼伤了许迦的眼。 他眸子翻腾起滚滚杀意,“八年前,我跟着商队外出,曾路过一个小寨子,常年瘴气,阴暗潮湿,那里的人一年要发好几次藓症,不少的人都带着很多疤痕。他们有一门独特的祛疤方法,治好之后与正常皮肤无异。” “这样神奇。”许婉宁笑笑:“能治好却依然有很多人有疤痕,这治疗的方法应该有后遗症吧?” “阿宁真聪明。”许迦满眼都是宠溺,星目中点点柔光,妄图温暖眼前这位小姑娘,“用这种方法治好之后,皮肤表面虽然看着正常,但是皮已经薄到如一张薄薄易碎的纸。从今往后,不能吹风、不能见日、不能冷、不能热,一个不小心,皮肤就会如烧着一般疼痛难忍,严重的甚至还会红肿破皮溃烂。” 那岂不是只能整天关在家里,过着不能见人的生活? 这对一个前世能点中探花的有理想有抱负有前程的人来说,比死还难受吧。 许迦却想着,若是这个崔庆平不是阿宁的儿子,用这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正好! “如果他不是我儿子,我这么多年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钱财,他怎么吃进去的,侯府就要怎么给我吐出来。”许婉宁捏着圈椅的扶手,目眦欲裂。 许迦垂着头,只捏着手,没有言语。 无人知道,他的指甲已经掐进了皮肉里。 他长许婉宁两岁,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一位老大夫捡回医馆,从记事起就背着药箱出入许家,从一个小小的药童,成长为许家的大夫。 他几乎见证了许婉宁的成长。 从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成长为一个美丽端方的大姑娘。 她是许老爷许夫人的掌中娇娇,是整个许府的掌上明珠。 温柔、和善、美丽、大方。 是谁的梦中遐思,又撩拨了谁的心。 可他知道不可能。 他只是一个小大夫,一无所有,怎么能妄想天上的明月。 后来,他将生产的许夫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救下母子二人。 庭哥儿的满月宴上,许老爷收他为义子,将许家五分之一的家财赠与他,商铺、宅子、生意直接落户在了他的名下。 他从一个一无所有小大夫,成为京都有钱的富家公子。 从前不可能了,现在越发不可能。筆趣庫 在没有泥足深陷之前,许迦介绍了医馆的另外一位师兄进入许家,他则选择离开府中,跟着许家商队过上了走南闯北颠沛流离的日子。 六年前,许婉宁突然出嫁,许迦还在外头没有赶回来。 他没见到许婉宁出嫁,却也听说了许婉宁不得不嫁的理由。 许迦当时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城门,若是他早些回来,说不定许家还能有其他的方法。 可没有如果。 好在,这六年时间,从义父与义母欣慰的言谈中,许迦窥探出许婉宁的生活。 她过得很好。 公婆待她如亲女,相公体贴入微,生了儿子,虽然伤了身子,可府里头没有小妾通房。 她过得好,许迦就放心了。 他安心带着商队继续行走,将那些不能见天日的东西深埋在他的足印中。 可现在听到许婉宁说的这些话,许迦觉得自己这六年的躲藏就是个错误。 她其实过得很不好。 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人妇,为人母之后,眼底的柔软温和变成了刚烈坚毅。 短短六年变化如此之大,只能说明,身处的这个环境,由不得她不改变。 也不知道义父义母知道后,该有多伤心! “阿宁,大哥会帮您!” 许迦想伸手摸摸许婉宁的头,最终又放下。 千言万语,全部都化成了这几个字。 所有欺负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 第31章 争抢 阿原在厨房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出来的时候就端上了一盏热气腾腾的燕窝,还有刚出炉的五块绿豆糕,喜气洋洋地往回走。 心里思忖着贾大夫能不能剩下两口让他过过嘴瘾。https:ЪiqikuΠet 路过园子的时候,正好看到崔云枫正带着崔庆平在池塘里钓鱼。 阿原本想远远地行个礼就走,谁曾想,旁边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子跟崔云枫说了句话之后,崔云枫远远地就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阿原端着东西又立马走了过去。 “公子,小公子。”阿原看了眼那个穿白衣服的女子,认出了她。 这不就是前几天亲自请来贾大夫,然后留在府里伺候小公子的白青青嘛! “贾大夫最近在忙什么?”崔云枫问。 刚才青儿跟他说,要他问问贾大夫最近的情况,崔云枫就让人过来了。 阿原老老实实回答,“小的也不知道,就知道贾大夫每日关在房间里,正在拟药方,具体到哪一步了,小的也不知道,贾大夫不让小的近身,说是机密。” 崔云枫点点头,名家大医都有这种怪癖,“下去吧,好好照顾贾大夫,让他一心一意开药方。” “小的知道。”阿原行个礼就要走,白青青突然开口叫问了句,“小公子,你饿了吗?” 崔云枫这才注意到阿原手里的托盘,“手里端的什么?” “这是给贾大夫准备的燕窝和绿豆糕。” “谁让你准备的?” “是少夫人。她说贾大夫每日辛苦了,从今天开始,每日上午下午多加一盏燕窝给贾大夫补补身子。” 崔云枫没话说了。 许婉宁说是说燕窝给贾诩补身子,其实也是在另外一方面讨好贾诩,让贾诩能更加尽心尽力地给平哥儿治脸。 “那你快点回去吧,免得冷了。”崔云枫挥挥手,就让阿原先走。 平哥儿再饿,也不能抢贾大夫的吃的。 那可是他未来的救命恩人。 阿原行了个礼,正要转身,白青青噘着嘴,凝着眉,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来府里好几日了,还没有吃过燕窝呢,凭什么那个大夫就行,她就不行呢。 哪里像是在别院里,她都吃得不想吃了。 可不想吃是一回事,有没有得吃是另外一回事嘛! 崔云枫没看懂白青青的意思,反倒是崔庆平看出来了。 “你给我站住。”崔庆平腾地站起了身,叫住阿原,又摆摆手:“回来。” 阿原莫名其妙地又回来了:“小公子,您叫小的还有何事?” “我要吃这个。”崔庆平抢过托盘,“我饿了。”Ъiqikunět 阿原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可是小公子,那是少夫人为贾大夫准备的。” 崔庆平蛮横地说道:“我饿了,母亲还会不给我吃一碗燕窝吗?” 阿原没话说了。 确实,一个是小公子,一个是大夫,任谁都知道是要紧着主子先的。 崔云枫也不劝,既然儿子饿了就吃,这侯府的东西都是先紧儿子先的:“你再去厨房准备一盅吧。” “是,小的这就去。”阿原得了崔云枫的许可,拔腿就往厨房那边跑去,跑到半路上,阿原好奇地回头一看,差点没吓死他。 小公子端着那盅燕窝,正在一勺一勺喂进那个叫白青青的丫鬟嘴里。 主子伺候丫鬟? 这叫什么事! 崔云枫瞧着母子二人如此的亲近,心也跟着熨帖不已。 “原来你要那盅燕窝是这个原因,平哥儿,爹为你感到骄傲。”崔云枫说。 白青青的眼眶也湿润了:“白姨真的好高兴,平哥儿,你做得真棒!” 抢了别人的东西,回头哄大人,原来大人是会夸他真棒还会为他骄傲的! 崔庆平得意极了。 崔云枫看到白青青吃东西开心快乐的样子,也终于想起自己的心上人这段日子身子没补到位,“从今天开始,我会吩咐厨房,每日都煮一份燕窝送过来,青儿,给你吃的。” 白青青摇摇头:“我不吃,都给平哥儿吃。” “他是个孩子,不能吃太多大补的,每隔三日才能吃一顿的。” “那外头的人会不会说闲话?” 崔庆平抬起了胸脯:“他们敢说什么闲话,我吃我家的东西,干他们何事?就算我不能吃,我倒了,我开心!” “平哥儿,你对白姨真好。” “白姨,你开心,我就开心。” 崔云枫说:“你们开心,我也开心。” 阿原不敢再看那个画面,仓皇地回到了厨房。 厨房的厨娘见他又来了,以为是吃完了,“托盘和碗碟呢?怎么没带来。” 阿原摇摇头,将刚才的那一幕摇出脑瓜子,厨娘看着就笑,边嗑瓜子边嘲笑他:“咋得了?脑瓜子里头进水了?这样哪摇得出来?要不要我借你把刀,把脑瓜子劈开把水倒出来?” “哈哈……” 厨房里所有的人都笑了。 阿原也笑了,“甘三娘,你就会取笑我,要真把脑壳子劈开了,我人还在吗?”笑着闹着,这事儿就过去了,阿原嬉笑着挤到甘三娘的身边:“三娘,再给煮一盅燕窝呗!” 甘三娘瓜子也不敢磕了,“咋的?你偷吃干净了?” 阿原立马摇头:“我哪里敢啊,是被小公子要走了。” “小公子?小公子不是昨天才刚吃过嘛,他的那份是三日一餐,他按道理今天不会吃啊!” “谁知道啊,他说他饿了,就拿走了呗。”阿原无奈地说道:“他说要,我还能不给啊!你再给我煮一份呗,不然少夫人该训我一顿了。” “那可不行。”甘三娘一边摆手一边摇头,“不行不行。夫人那边管得严,每天这些补品吃多少剩多少,春嬷嬷那里都是有数的。你说那碗被小公子拿去吃了,可小公子明明昨天才刚吃过,夫人要是不信怎么办?还真的去问小公子?我要是给你煮了,这事就全怪我了。不行啊不行啊。” 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跟刚才的阿原如出一辙。 阿原哭丧着脸,“甘三娘,你帮帮忙。” “不是我不帮你。要不,你去跟夫人说,夫人同意了,我就煮,咋样?” 阿原脸更难看了。 他怎么敢去找夫人。 甘三娘看这孩子也可怜,就给他出主意:“今日这餐就算了,你就当贾大夫吃了。他总不可能因为一盏燕窝告到少夫人那里去吧。绿豆糕还有几块,你拿去糊弄糊弄他算了。” 阿原想想,甘三娘说得有道理啊。 他出来这么久了,少夫人肯定早就回去了。 她一走,肯定就不会再过问燕窝的事了,贾大夫不是府里的主子,没吃就没吃,他总不好意思就因为没吃到那盏燕窝真的告到少夫人那里去。 httpδ:Ъiqikunēt 第32章 燕窝 阿原这样想着,回去的时候就故意绕了一下。 一是想故意磨蹭时间,等着少夫人走了。二来,他真的怕在池塘边见到公子他们,这要是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公子非要把他的头拧下来当水瓢不可。 这一转一转的,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差不多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少夫人肯定走了。 “贾……”筆趣庫 大夫两个字还没喊出口,院子里三个人齐刷刷地朝他看来。 阿原看到眼前人差点手里的绿豆糕都保不住了,“少,少夫人……” 许婉宁与许迦正在院子的石桌前喝茶,见到阿原也只是端起茶盏细细地品了一口,看不出喜怒。 反倒是红梅,上前两步,指着阿原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让你去厨房端盏燕窝,你花了大半个时辰,是侯府没燕窝了,你上街买去了嘛?” “没,没有。” “小姐在这等了你这么久,你倒好,就带了三块绿豆糕,燕窝呢?”红梅瞧见他手里的东西,冷笑:“不是你偷吃了吧?” “不不不,小的没有,没有偷吃。” “没偷吃,那燕窝哪去了?”红梅质问道。 燕窝哪去了? 他当然知道哪去了。 “小的回来的路上,小公子瞧见了,他说饿了,就端走了。” 红梅冷笑:“我记得小公子的补品是三日一餐,昨日他才刚刚吃过,今日他怎可能又吃?你自己偷吃了,莫不是还要赖到小公子的身上?少夫人……” 红梅看向许婉宁,许婉宁缓缓地放下茶盏,用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嘴角:“拉出去,上家法。” 侯府有侯府的规矩。 当然是用来管束下人的规矩。 下人偷吃,掌嘴三十。 用的是那种手掌大小的木板子,别看薄薄的一片,打下来之后,脸皮都要崩开了。更别提打三十板子了,嘴里的牙齿都要打落四五颗。 阿原亲眼见过,三十板子下去之后,吐出的血水里头就有好几颗白白的牙齿,吓死个人了。 他怕了。 他真的没偷吃燕窝啊,冤枉啊! 阿原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扑通一声跪下了,边哭边求饶:“少夫人饶命,小的真的没偷吃,真的没偷吃啊!” 许婉宁根本就不听他的求饶。 不听她话的人,她不介意让他认清自己是谁,他又是谁。 反正她早看这府里的人不顺眼了,前世这个阿原虽然没对她做什么大恶的事情,可偷吃偷懒没少干。 拿着她的银子不干事,许婉宁不介意打一顿,然后丢出去,反正也没用。 “打完了,扔出去。” “是。” 还要被丢出侯府? 阿原这下真慌死了,“少夫人,您听小的解释。小的真的没偷吃,真的是小公子端走了。小公子是没吃,他给一个丫鬟吃了。” “小公子赏燕窝给一个丫鬟?”红梅看了眼许婉宁,假装不信,“你可跟小公子说了这燕窝是给贾大夫的?” 小公子再怎么胡闹,也不可能抢他未来救命恩人的补品,这要传出去,该笑死人了。 “小的说了,可没用。小公子不仅给那个丫鬟吃了,还亲手喂她吃了,真的不骗你们。那丫鬟少夫人认识的,就是请贾大夫进府的那个白青青。”筆趣庫 “你再说一遍!”许迦怒不可遏,拳头差点没砸穿石桌。 阿原低着头,脑子嗡嗡地响,这回不像是进水了,反倒像是进了无数只蜂蜜,嚷嚷得他脑壳都要炸掉了,耳朵都分辨不出是谁说的,只听得见说了什么。 “小的真的没偷吃,真的是小公子端走了,他亲手,亲手喂白青青吃了。小的瞧得真真的。您要是不相信的话,您找那个丫鬟来,问一遍就知道小的没说谎了。” 许迦放在桌子上的手,捏成了拳头,上头青筋暴起,下一步或许就要给石桌收尸了。 许婉宁看看他,示意他冷静。 许迦怎么冷静地下来。 平哥儿亲手喂一个丫鬟吃东西,呵呵…… 难怪阿宁会胡思乱想,换做谁,都会胡思乱想的吧。 许婉宁无法,只得伸出手去,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这一拍,许迦的心像是触了电,整个人也冷静下来了。 若是他真的砸烂了这张桌子,还真的不知该怎么解释。 许婉宁见到他眸子恢复了平静,知道他冷静下来了,也就放心了,她走到阿原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奴才,“你说的都是真的?” 阿原点头,看着许婉宁的裙摆,眼神不敢乱瞟分毫:“小的敢以脑袋担保,千真万确!” “这事儿要是还有第五个人知道……” 阿原立马明白了,“少夫人放心,小的要是说了,亲自把舌头给绞了。” 许婉宁点点头,“起来吧。” “谢谢少夫人。”阿原一骨碌爬起来,心有余悸。 “贾大夫这里,好生伺候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小心掂量着。” 阿原看出来了,少夫人对这个贾大夫很上心啊。 哎,能不上心嘛,贾大夫能治好小公子的脸啊! 他哪里还敢在马虎,双膝一软又跪了下去:“少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好好伺候贾大夫,眼睛不看,嘴巴一个字都不说。” 许婉宁回头看了看许迦,朝他点点头,离开了。 许迦起身,拱手,恭恭敬敬:“恭送少夫人。”ъiqiku 声音平静无波,可他看到许婉宁出了院子,转身就朝房间走去。 他要赶快验证下崔庆平和阿宁是不是母子。 若是,小外甥亲旁人,他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让他们母子亲近。 若不是,小杂种就别怪他心狠! 他在边疆亲眼看到有人割过腰子,割了之后人还能活,他早就想试试了。 还有那个白青青…… 明天给她送一份大礼。 走出去的许婉宁,“晚些时候把崔庆平抢了贾大夫补品的事情传扬出去,别传到主子耳朵里,私底下议论就行。” 最好是等延年院关门,杜氏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是。” 红梅明白,崔庆平抢贾大夫的吃食,是为不尊不敬,贾大夫生气,后果很严重。 可总杜氏不会去责罚她的孙子,吃了燕窝的白青青,自然就会成为崔庆平的戴罪羊。 庆丰院。 崔庆平和白青青正高兴地将钓来的几尾小鱼放进水缸里,母子两个凑到缸前看小鱼,那激动的眼神,崔云枫很满足。 若是他们一家三口,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而不是要屏退所有的下人,那该多开心啊! 不过,会很快的。 “爹回去了。”崔云枫依依不舍。 话是对儿子说的,眼神却一直在白青青身上转悠。 她的红唇嫣红,轻轻咬着,眼中泪似掉未掉,欲语还休就惹人无限遐思。 崔云枫难受得很。 青儿来了好几日了,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进得她身。 哎,回了府里,虽然天天能见面了,可却不能和外头那样随心所欲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行,哪天该把许婉宁指使出去,最好是出去个几天几夜不要回来。 平哥儿送去延年院,他带着青儿去枫叶楼,只有他们二人…… “我回去了。”再不舍,崔云枫还是说了这句话,明显是冲白青青说的,他眼神根本离不开。 “奴,送公子。” 白青青目送崔云枫离开的背影,将掉未掉的泪,终于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了。 让回头的崔云枫红了眼。 他的心头肉啊! 他们毫不避讳,也根本想不到,原本只该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屋子,屋后面还有第四个人。 屋后的树丛里,窝着一个人,眼神精明地将屋子里的事看在眼里。 越看越兴奋。 也不知道这消息,能值多少钱呐。 十?二十?还是五十呢! 第33章 要走 晨光微熹。 原本该是寂静的城阳侯府,此刻却热闹得不行。 几位主子住的院子都有下人用力拍门,扯着嗓子叫。 “不好了,不好了,贾大夫要走啊,小的们拦不住啊。” 生怕里头的人听不见耽误功夫真让贾大夫走了。 他要走了,小公子的脸谁来治啊!主子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延年院。 杜氏本就觉浅,还没等春嬷嬷了解清楚情况,杜氏就在里头喊,“外头说什么?贾大夫要走?” 春嬷嬷只得打发人继续回去拦着贾大夫,一边系扣子一边往里走,急匆匆的,“是呀,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快快快,给我穿衣,我去看看。” 着急忙慌地将衣服穿好,杜氏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就冲到大门口去。 果然,许迦背着个包袱,正在与府中几位护卫说话,恳请他们让开。 杜氏,“贾大夫,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你怎么就要走了呢?你可不能走啊。” 昨儿个贾大夫报来的消息,说治脸的方子已经快完成七成了,就差三成了,还差一点点,一点点平哥儿的脸就有救了。 许迦面无表情,“夫人,在下想了一夜,还是觉得学艺不精,治不好小公子,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是啊,贾大夫。”杜氏不信他的话,“你说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治好平哥儿的脸,你一直都这么说的,怎么好端端的,又说不行了呢?” “夫人另请高明,免得耽误了小公子。”许迦还是那句话,硬邦邦的。 他最后三个字,硬是说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就是这句话,让杜氏听出了其他意思来。ъiqiku 贾大夫说起小公子的时候,明显跟之前不同,难道,昨儿个发生她不知道的事,惹恼了贾大夫? 杜氏这样想,就朝春嬷嬷使了个眼色,春嬷嬷立马下去了。 杜氏挽留许迦,“贾大夫啊,您先不急着走,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 春嬷嬷很快就知道这事情该找谁了。 阿原还窝在被子里头酣睡,哪里晓得外头发生的事,等到护卫来押人,阿原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直到大门口,阿原看到背着包袱生气的贾大夫,还有同样被抓来的甘三娘,那个在池塘边伺候的小厮三月,心道,切了货! 切了货,要出事,要出大事!https:ЪiqikuΠet 少夫人,这可不是他传出去的啊,他可一个字都没说啊。 “这三个人,是怎么回事?”杜氏疑惑地看向春嬷嬷。 春嬷嬷踢了脚阿原,“狗奴才,还不快点把昨天的事说出来。” 在杜氏跟前,阿原也不敢隐瞒,连忙据实禀告。 “昨天少夫人去探望贾大夫,说贾大夫操劳辛苦了,以后每日给贾大夫准备一盏燕窝。奴才去了厨房,甘三娘给煮了一盏,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公子和小公子在钓鱼,小公子说他饿了,把燕窝端走了。奴才就去厨房,请甘三娘重新煮一碗。” 他说了半截,留了半截。 因为三月一直在的公子小公子身边伺候,是绝对看到小公子喂丫鬟吃燕窝的。 这种打板子的事情,他还是不要提的好,就当没看到。 少夫人好脾气不打他板子,可夫人却说不定了。 甘三娘贵在得一旁,点点头,“夫人,昨儿个确实是是这么回事,不过奴婢没答应。奴婢也怕是他自己个偷吃了,就没给他煮,还让他拿了几块绿豆糕回去。” 阿原抢道,“奴才可没偷吃。三月他能作证。当时他就在池塘边上伺候公子钓鱼,他从头到尾都在的。” 被点到的三月头扑通扑通磕得响当当的,“阿原说得没错,是小公子端走了。” “一派胡言。”春嬷嬷道,“小公子是知道自己是每三日才能吃一碗燕窝的,不是不给他吃,是大夫说了他年纪小,吃多了对他没好处。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你们这两个狗东西,竟然编排起了主子。” 许婉宁急匆匆地赶来,“平哥儿虽然年纪小,却也懂尊师重道,贾大夫是给他看病的大夫,他怎么可能去抢贾大夫的燕窝给别人?污蔑小公子,你们还要不要命了?” 他们怎么不要命,他们要命啊。 “少夫人,我们真的没撒谎啊。”阿原说到这里,他就不说了,坚决不说昨日他看到小公子喂丫鬟吃燕窝的事情。 三月哭出了声,“我们真的没冤枉小公子。哦哦哦,小公子没吃燕窝,他把燕窝给别人了。” “你又在胡说了。”许婉宁都要被气笑了:“平哥儿是有多顽劣,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倒是说清楚,小公子把燕窝给了谁?若说谎,污蔑主子直接打死!” 阿原跪在一旁战战兢兢,有些疑惑明明他昨天什么都说了,少夫人也知道燕窝给了谁,她还再问一遍做什么。 突然想到昨天少夫人叮嘱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小心他的舌头,阿原陡然明白过来。Ъiqikunět 他的头又低下去几分,只当后头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奴才亲眼看到,小公子把燕窝给,给了他身边的那个叫白青青的丫鬟。”三月小声地说道。 他也聪明,说了半截,留了半截,这要把后头的话说了,怕是要惹大麻烦了。 他不敢说。 杜氏听完差点没被五雷轰顶,春嬷嬷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连忙朝杜氏看去,杜氏脸青一片紫一片,接受到春嬷嬷的视线后,连忙敛眉,生怕被人看出她心里的震惊。 许迦又背起了包袱,往门口走了两步,一副我再留我就是不要脸的神情:“夫人,放在下出去吧,在下实在是没有这个本事治好小公子。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杜氏不得不承认,她很能理解贾大夫非要离开的心情了。 这平哥儿是脑子进水了嘛! 知道内情的,说一句平哥儿孝顺有孝心,不知道的,这不是打贾大夫的脸嘛! 他看不起贾大夫! 在他心里,贾大夫还不如一个丫鬟! 这让名医面子怎么挂得住? 任谁都要走! 第34章 挨打 “贾大夫,小孙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不要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啊!我给您赔礼道歉。”杜氏亲自下场了,亲自给许迦赔礼道歉。 实则,她心里早就将白青青给骂了祖宗十八代。 人是她请来的没错,可人也是她要气走的啊! 平哥儿年纪小不懂事,她也跟着不懂事嘛! 给贾大夫的燕窝,她怎么敢吃,她怎么吃得下! 许迦摆摆手:“夫人,这事儿本来就与您无关。在下虽然没什么名气,这天南地北的一走,任谁听到我贾诩的名字,不赞一声这人也是个名医。不说人人对我恭敬有加,可最起码的尊重也是有的。一碗燕窝是小,可这蔑视的却是在下的面子,这种明晃晃的打脸,恕在下难以接受。” 任谁都无法接受。 “夫人还是劝各位大哥让开吧,在下这就离开。”贾诩又抖了抖包袱,作势要走。 杜氏急得一把拉住了贾诩的包袱,“贾大夫,再给你的赏银加五千两,如何?” 许迦:“在下视金钱如粪土。我连这贰万两银子都不想要,怎么会在乎这五千两。夫人请让下人开门吧。” 道歉也不行,给钱也不行,那让许婉宁去试试。 平哥儿可是她儿子啊,撒泼打滚倾家荡产也得把人留下来啊。 “阿宁啊,你快劝劝贾大夫!” 许婉宁道,“贾大夫,小儿肯定是受了坏人的唆使,这才干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的。” 杜氏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肯定是有人唆使他的。”还用说嘛,就是那个叫白青青的丫鬟。 “夫人,少夫人不必再说,在下还是要离开的。”许迦完全不在乎二人的道歉,执意要走。 杜氏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可怎么办,不能走啊!阿宁,你快想想办法。” 许婉宁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将杜氏拉到一边商量,“母亲,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不,让贾大夫出出气,兴许他气一消,就不提走的事情了?” “消气?怎么消气啊!”杜氏不知道哇,歉也道了,钱也给 httpδ:Ъiqikunēt了,姿态也放低了,人家不在乎啊。筆趣庫 许婉宁斟酌着:“平哥儿做错了事,光是一句道歉肯定没用,要不,打平哥儿几个板子。” 杜氏大吃一惊,剜了眼许婉宁:“那是你儿子,你忍心?” 许婉宁捂着胸口,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儿媳哪忍心,可现在有什么办法?难道真的眼睁睁地看着贾大夫离开,平哥儿一辈子顶着那张脸嘛!” 打几板子,换一张好脸,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可杜氏还是心疼。 她的宝贝孙子,她连说句重话都舍不得,打板子? 绝对不行。 “是要打,不过不是打平哥儿,谁吃了燕窝,就打谁。” 许婉宁不说话。 白青青很快就被人带来了。 被人扛在肩头,塞了嘴巴偷偷地带过来的。 杜氏生怕惊醒崔庆平和崔云枫,这肯定就打不了。 白青青披头散发的,就连衣裳都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没有穿好,被人扔在地上,一脸惊惧。 杜氏看了一眼,不留情面地下令,“给我打。” 白青青懵了,嘴巴里塞着破布,只能呜呜呜地叫嚷着,拼命地摇头,想要吐掉嘴里的破布说话。 杜氏不给她这个机会,现在崔云枫和平哥儿还没来,先打了让贾大夫消气再说,不然等他们来了,这顿板子肯定打不下去的。 “打三十大板!” “是。” 许迦没说话,淡淡地站在一旁,包袱从肩膀上滑落,提在了手里,身子也跟着放松下来。 杜氏看到了他这个动作,心也落了回去,长舒了一口气。 行刑的四个护卫一次上场两个,一左一右,一人一棒子啪啪啪地往下打。 各打了五个板子之后,又换了两个人上场,许婉宁看了看行刑的陈望,默默地用帕子掩了掩眼睛。 旁人只当她是不忍心看,无人知道,帕子后头的杏目中,星辰般闪闪发光。 十板子又打完了,又换了刚才二人。 白青青也从一开始的呜咽到最后疼得满身冷汗,嚷嚷声也越来越小,小到几乎没有了。 “你们在干嘛?”崔云枫终于来了,一来就看到的趴在刑罚凳上的女子。 一身白衣,披头散发,臀部被打得血淋淋的,白青青提着一口气,伸出手,凄惨无比,“救,救我。” 下一秒,手一松,头一歪,疼晕了过去。 许婉宁不得不替她鼓掌。 疼得要死都在等崔云枫过来,啧啧啧,真是情深义重啊! 看到刑罚凳上的人时,崔云枫眼睛都直了。 青儿就差脱口而出,就差上前将人抱在怀里,他极力忍住了,扭头就骂许婉宁:“谁让你打她的?她做错了什么?” 许婉宁被骂得往后一退,面色惨白:“不,不是我……” 杜氏生怕这事儿没完没了,主动揽下:“是我让打的,怎么,我还打不得一个丫鬟?” 崔云枫真想咆哮:“不是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她做错什么了?” 三十大板,屁股都被打开了花。 “做错什么?”杜氏冷哼:“你们昨天在池塘做了什么?” “我……” “端给贾大夫的燕窝,是不是被她吃了?”杜氏指着昏过去的白青青问。 “是,可又如何?我后来不是说了,让人再去厨房煮一碗嘛!不就是一盏燕窝嘛,至于将人打成这样嘛!”崔云枫不敢护得太过,“就因为平哥儿不吃的那盏燕窝赏给一个丫鬟就要挨打,娘,外头怎么传我们城阳侯府小气!” 若是别人听见这话,兴许还觉得崔云枫说得有几分道理,也会认为杜氏小题大做,上纲上线。 不就是一盏燕窝嘛,偌大的城阳侯府又不是浪费不起。 可这话在杜氏听来,只恨自己刚才少打了十个板子。 自己这个儿子,向来孝顺懂事,言听计从的儿子,白青青一进府,他就为了那个小妖精,在这么多人面前落她的面子。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才刚开始呢,往后还不知道怎么埋汰自己个呢!ъiqiku 杜氏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崔云枫,人都快被他气晕厥了,“是啊,就是因为一盏燕窝,贾大夫现在不给你儿子治脸了,人家要走了,你们开心了!” 第35章 留下 “贾大夫要走?就一盏燕窝而已。”崔云枫很不解。 贾诩无声笑了笑,又重新将拎在手里的包袱挎到了肩膀上,一抱拳:“夫人,少夫人,看来,我们还是无缘,再留下来,真是我贾某人无颜了。在下还是告辞吧。” “贾大夫,你不能走。”杜氏上前两步一巴掌甩在崔云枫的脸上:“你给我闭嘴。” “娘。”崔云枫捂住被打的脸,一脸愕然。 一盏燕窝而已,真的就是一盏燕窝而已! “相公,对你来说,那就是一盏普通的几两银子买来的燕窝,可对于贾大夫而言,那不只是一盏燕窝,那代表的是他的颜面。” 许婉宁抹着眼泪,哽咽地哭诉道,“我给贾大夫的燕窝,被平哥儿要走,他又不吃,反倒转手送给一个丫鬟,你让贾大夫如何想?他是我们请进来给平哥儿治脸的神医啊,平哥儿是他的病人,平哥儿却不尊重给他治病的大夫。贾大夫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丫鬟。” “平哥儿不懂事,你这么大人了也跟着不懂事吗?你昨天也不知道拦一栏。贾大夫要是真走了,平哥儿的脸可怎么办哟!”杜氏也哭了。筆趣庫 是真哭,可不是假哭。 刚才那一巴掌,气到头上,也是用了一点力气的。 崔云枫的脸,火辣辣地疼,杜氏一番话,也将他给打清醒了。 他还真的没想那么多。 就是一盏燕窝而已。 可这让贾大夫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竟然连病都不给看了就要走,崔云枫也认识到了这一盏燕窝带来的问题的严重性。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他干嘛好端端把阿原叫过来。 如果不叫过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了。 可没有如果,现在要解决的,是贾大夫去留的问题。 “贾大夫,真的对不起。您是我侯府的贵客,是我思虑不周,怠慢了贾大夫。昨日的事情,今后不会再发生了。从今后,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直接去办,贾大夫可以自由出入侯府。侯府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贾大夫说的话,就等同于我说的话,你们听到没有?” “听到了。”下人异口同声地附和。 这不仅给了许迦面子,还给了他特权啊。 等同于侯府主子的特权,从今往后,哪个下人还敢怠慢他。 崔云枫不得不给他这个特权。 若是今日不留住贾大夫,让他走了,平哥儿的脸,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 至于打在白青青身上的那三十大板…… 罢了,打了就打了吧,若是她知道始末,会理解的。 许婉宁:“贾大夫,我们都知道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母亲,那五千两赏银,可还作数?” 杜氏一愣,马上点头,“作数,作数。” 人也打了,歉也道了,钱还要给? 杜氏一想到多花的那五千两,心就疼得厉害。 五千两给她,又能多买一套好看的首饰头面呢! 许婉宁:“贾大夫,侯府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二万五千两的赏银,一个铜板都不会少您的。”Ъiqikunět 许迦不情不愿,“那,在下就留下吧。” 杜氏长舒一口气。 舍不得银子治不好脸,反正这银子是许婉宁出,跟她没关系。 她可拿不出钱来。 崔云枫见留下了许迦,心也放下来了,眼神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屁股被打得开花昏死过去的白青青。 她就那么可怜兮兮地趴在刑罚凳上,双手无力地耷拉在地,身边围满了人,男的女的,白青青被鲜血染红的臀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落在每一个人的眼睛里。 崔云枫又羞又恼又气又急。 他女人的屁股,别人怎么可以看,他要尽快将人带走。 可…… 许迦正在与娘和许婉宁说着什么,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说得娘和许婉宁不停地点头。 崔云枫求救似的看向杜氏,心里默默念着。 娘啊,你看看我,看看我。 杜氏果然看了过来。 就看到儿子那又可怜又委屈巴拉的眼神,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可杜氏知道他在想什么。 罢了罢了,谁让这是她儿子。 “阿宁啊,你亲自送贾大夫回去吧。”杜氏说道。 许婉宁亲自送许迦走了。 丫鬟小厮也带走了几个。 剩下的几个人,好办。 杜氏挥挥手:“都走都走,在这像什么样子。” 呼啦呼啦,一群人往左往右,没一会儿的功夫,也都走了。 春嬷嬷往前站了站,杜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看来她不需要走,春嬷嬷就留下了。 崔云枫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过去将人打横抱起,杜氏一把拉住了他。Ъiqikunět “娘。”崔云枫不解,目光又落在白青青身上。 “你打算带她去哪儿?” “去枫叶楼。” “糊涂。”杜氏骂他,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许婉宁还在府上,你这么大剌剌地将人抱着在府里头横冲直撞,还抱去你的枫叶楼,你当许婉宁是个傻子?”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一直躺在这儿吧。况且她的伤口也要处理啊!”崔云枫脑子想也不想就说道:“娘,要不送去你的延年院吧。” 杜氏瞪了他一眼:“你还是当许婉宁是个傻子。” “我那儿不能去,你那儿也不能去,那让她去哪里。”崔云枫快要咆哮了。 “回庆丰院。她是庆丰院的丫鬟,去那儿养伤,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崔云枫没话说了,“娘,她现在还在昏迷着,我想去照顾她。” “许婉宁怎么办?” “娘,你替我找个借口,将许婉宁支使出去三日吧。” “不行。”杜氏一口拒绝。 崔云枫就差跪下哀求了,“娘,两日,就两日,好不好?娘,就当儿子求你,求求你了。” 杜氏望着这个已经二十多岁的儿子,这个没骨气的儿子哦。 痴情种一个,跟他爹一样。 罢了罢了。 “你先回枫叶楼,等人走了,你再去看她。” 崔云枫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杜氏吩咐已经愣掉了的春嬷嬷:“阿春,将人送去庆丰院。” 春嬷嬷差点风中凌乱。 公子跟这位新进府的丫鬟,关系非比寻常啊! 第36章 出府 再次回到小院,许婉宁吩咐一直跟在身后的阿原:“还不快去帮贾大夫重新整理下行李。” “哎哎,小的这就去。”阿原一把接过许迦的包袱,抱着就往屋子里跑。 许迦亲眼看到阿原跑了进去,这才问道:“阿宁,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空旷的院落,身边还有两个忠心的丫鬟守在身边,许婉宁并不担心自己的话会被别人听去。 “白青青被打伤,我怕是不能留在府里了,崔云枫肯定会想办法把我支走的。” “他怎么敢啊!”许迦几乎是磨着牙说出这几个字,“他当年答应义父义母的话,难道就忘记了。” 许婉宁笑笑:“不提他,我也正好要出去办事,正好他还给了我出府的机会。” 许迦知道她要去干嘛,“小心些。” “放心,我会带着陈望。” “他有功夫,大哥放心。” “崔庆平药方的事情,大哥你就可劲儿地开吧,千万别给崔家省钱。”她花在城阳侯府的那些白银,总要让侯府全吐出来。筆趣庫 “我知道,大哥等你的信息。” 许婉宁离开小院回宁院的路上,就被延年院的人给拦住了,说夫人有请。 这早就在许婉宁的预料之中,只是好奇杜氏会支使她去哪里。 “阿宁啊,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庄子上又要开始种棉花了,本来平时这庄子都是侯爷去管的,可侯爷去京都办事,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又想让枫儿去,可他从小就在府里头长大,种地这事他见都没见过,他也不懂。我听说许家之前就是靠种棉花起家的,你肯定见过吧?” “见过。”许婉宁点点头:“我小时候就在庄子里长大,我家不仅种过棉花,还种过黄豆、稻谷。我自己也下地种过。” 那些回忆,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的。 杜氏用帕子掩了掩口鼻,将嘴角的嘲讽和戏谑遮住了,“是啊,你有经验。这事儿你去最合适了。”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种地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还值得特意说,好在这儿没外人,要是被别人听到了,非得说城阳侯府的少夫人是个乡巴佬不可。 “好的,那我明日就出发。”许婉宁说。 杜氏摆摆手:“明日去就晚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现在就出发吧。你可以在庄子上多住个几日,等棉花全种下去了,再回来也行。” 许婉宁:“可平哥儿?” “有我在呢,你放心地去吧。” “平哥儿有母亲照顾,儿媳肯定放心。不过……”许婉宁突然皱眉。 杜氏生怕她推脱有事不离开:“不过什么?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母亲帮你解决。” “儿媳去庄子,院子里的下人肯定是要跟着去的,我能不能把陈望带去。他会拳脚功夫,有他保护,我也放心些。” 带个护卫去,当然行。她会挑陈望,也是因为之前就是她的陪嫁护卫。 杜氏没半点疑心,“行,带去吧。” “谢谢母亲,那儿媳回去收拾东西,即刻出发。” 杜氏笑得见牙不见眼。 走吧走吧,儿子那边怕是要等疯了。 回到宁院,许婉宁就吩咐两个丫鬟。 “收拾东西,两刻钟之后我们出发。” 两个丫头兴高采烈地连忙将要带的东西全部都整理好。 夫人说多住几日,那他们肯定是可着劲儿的多住几天啊! 外头可没侯府这么多的规矩呢。 长安羡慕地望着兴高采烈收拾东西的红梅青杏。 “你怎么不去收拾东西?”许婉宁这一问,倒把长安吓了一跳。 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少,少夫人,我,我也能去?” 许婉宁笑笑,“我带全院子的人去,你也是一份子,为何不能去?” 长安高兴地蹦了起来,“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他高兴,礼仪却不敢忘:“长安谢谢少夫人。” “傻孩子。”许婉宁嗔笑,摸摸长安的头。 心也跟着幸福了好几分。 吉祥是走不了的,因为秋嬷嬷在家还没有回来。 几个人出来的时候,吉祥瘪着嘴,才十三四岁,粉嫩的脸还带着婴儿肥,娃娃脸,眸子是跟水一样的清澈,下一步就要掉出金豆子。 她看着红梅青杏手里的包袱,虽然什么都不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这个孩子…… 许婉宁默默叹了一口气。 吉祥在宁院待不久了。 马上就会嫁出去,而嫁的那个人…… 还是个熟人啊。 她还是个孩子,却被家人当做敛财的工具。吉祥出嫁,她还给了一点添妆,后来就渐渐忘记了这个人了。ъiqiku 前世许婉宁再听见吉祥这个名字时,吉祥已经死了。 死得极其的不体面,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娘家早就与她断了联系,逢人就说她水性杨花,死了活该。 夫家也早就休了她,再娶了一房,连吉祥这两个字都不愿意再提。 许婉宁顾念着曾经主仆一场,让红梅去给她收了尸。Ъiqikunět 红梅回来就哭了几场,好几日眼睛都是红红的。 这个孩子,她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红尘俗世中的一叶,风要她往哪儿飘就往哪儿飘。 飘到小溪流里,沿途风光秀美。 飘到臭水沟里,只能腐烂发臭。 许婉宁打算拉她一把。 “吉祥,这几日我们去庄子上,宁院就交给你看守,你可能守好?” 不仅是这个院子,还有院子里的东西。 这可是少夫人信任自己啊。 吉祥重重点点头,“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守着宁院,就是一片叶子奴婢也不会让它飘墙外头去的。” 绝口不提也想跟着去的事情。 许婉宁拍拍她的肩头:“好,看得好,我回来重重有赏。” 吉祥目送几人走远,就抹了把脸,将还没掉出的眼泪逼了回去,娃娃脸这一严肃起来,整个人仿佛换了一种状态。 并没有因为许婉宁离开而松懈,反倒越发地认真起来。 马车已经在门口等了,还是老栓头赶车。 几人上了马车,终于走了。 呼吸到外头的空气,许婉宁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 同样松弛下来的还有崔云枫。 崔云枫几乎是守在枫叶楼听门房的动静。 马车准备好了,就在门口等着。 许婉宁出去啦。 马车走啦。 崔云枫的紧张呼啦一下就卸下了,脚上像是装了风火轮,马不停蹄地赶往庆丰院。 白青青送到庆丰院就醒了。 原本还以为崔云枫会在身边守着她,可一睁开眼睛,她还在自己小小的逼仄的简陋到只有一张炕一张桌子一条凳的下人房里。 别说是崔云枫了,就是连只苍蝇都没有。 没人陪她。 白青青委屈地哭了。 身边没人劝,又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这一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枕头都被浸湿了,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白青青激动地朝门口看去,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她不认识,可穿着小厮的衣裳,连门都没敲,径直走到床边,不悦地说道,“你怎么还在睡懒觉啊,小公子找不到你,正在发脾气呢,你快去哄一哄。” 白青青哭得更伤心了。 她还要人哄呢! 小厮见白青青哭,正要骂人,眼睛落在白青青鲜红的屁股上,顿时看直了,连骂人的话也忘记了。 第37章 崔连 这小厮叫崔宝,是城阳侯府管家崔来福的大儿子,十七岁。 庆丰院的下人都换了一遍之后,崔根生就把自己的大儿子送到了崔庆平的身边,今天也是他第一天当值。 去陪崔庆平玩,那孩子又叫又闹,说是要白姨。 崔连哪知道谁是白姨。 后来一问,才知道是刚来的一个丫鬟,平日里照顾崔庆平衣食起居的,小公子很喜欢她。 崔连问清住的房间,就过来寻了。httpδ:Ъiqikunēt 他是管家的儿子,除了主子,整个府里头就只有他爹的位置最高,虽然他也是奴才,可放在奴才里头,崔连是奴才里头的主子。 所以,进白青青的屋,他也没敲门,径直进去,看到一个大姑娘趴在那里,身材凹凸有致,特别是那翘挺的丰臀,崔连一看眼睛都直了。 白青青又羞又恼,又气又急。 可她想躲,就拉扯到屁股上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冷汗连连。 “你还看。”本来白青青要骂人,可她太疼了,说出来的话都软绵绵的,像是在娇嗔一样。 崔连心都酥了。 “滚出去!”白青青又骂。 崔连有些生气,这女人竟然敢骂他。 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可是侯府管家的儿子。 不过看在她受伤的份上,崔连不跟她计较。 “你受伤了,大夫请了吗?”崔连好心问道。 “不用你管。”白青青身体不能动,只能用眼睛瞪着崔连,崔连被瞪,也不恼,笑笑:“那我去给你请个大夫,这样伤着总不事!” 白青青要喊住他,可一想,她的这顿打是夫人下令的,若是枫哥不敢违逆夫人的话,是不是就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不行啊,得赶快请个大夫过来帮她上药啊,不然,那里要是落下疤痕,可怎么办啊! 白青青虽然生气这个小厮没礼数,可也不得不低头,“那就,多谢你了。” 崔连笑笑,瞧瞧,他一关心,这女人不就软了嘛。 以后要是知道他的身份,怕是会更加的顺从。 “那我去请大夫。” 崔连又看了眼白青青的臀部,往上挪了挪,看向白青青的纤细的腰肢,在白青青发怒之前,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白青青被人从头到尾都打量了一番,心里又气又怒。可能有什么办法? 她躺在这里,动也不能动,能怎么办啊! 越想越委屈,刚才才止住的哭声,又开始了。 “嘤嘤嘤……” 崔云枫好不容易避开庆丰院的那些下人,偷偷地溜进下人房里,来到白青青的屋门前,就听到里头传来白青青克制却悲伤的哭声。 “青儿!”崔云枫推门,冲了进去,“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白青青看到来人,眼睛终于亮了。 “枫哥,你终于来了。”趴在崔云枫的怀里,嚎啕大哭,“我以为,以为你不管我了。” “傻青儿,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崔云枫安慰她:“这事情都怪我,要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受这么大的苦。” 白青青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呜呜,夫人为何,为何……” 她到现在,都弄不懂,为什么夫人会让人打她。 崔云枫叹了一口气:“不打你的话,就要打平哥儿,若是都不打,贾大夫就要离开侯府。” “什么?”白青青茫然地抓着崔云枫的胳膊,辛苦地仰头,露出修长的脖子:“为什么要打平哥儿,贾大夫又为什么要走?” “还不是因为那盏燕窝。”崔云枫想到那盏燕窝就来气:“平哥儿抢了贾大夫那盏燕窝,转头就送给了你,贾大夫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丫鬟,就生气了,闹着要离开。”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白青青气得后槽牙都要磨秃了,“我,我是平哥儿的娘啊,他给我吃一盏燕窝,有何不可!”biqikμnět “是啊,可这事,只有你知我知,母亲知,别人不知道啊!”崔云枫安慰她:“好在已经把贾大夫留下来了,青儿,此事就不要再计较了,你是个大度的,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那板子落在平哥儿身上,是不是?” 白青青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等你伤好了,还得去给贾大夫道个歉,他能治好平哥儿,咱们万万不能得罪他。” 所以,这顿打,她是白打了,还得承认错误,赔礼道歉。 早知道,她昨天就不该故意唆使崔云枫,喊来那个小厮。筆趣庫 她截下那小厮手里的东西,就是想崔云枫意识到,她许久没吃补品补身子了,要让崔云枫心疼她。 崔云枫确实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心疼她,燕窝也进肚子了,以后也有燕窝吃了。 可是一盏燕窝换三十板子,傻子都知道划不来啊。 太划不来了。 白青青难受,这下不仅屁股疼,哪里都疼得厉害。 不过很快,崔云枫有消息让她开心起来了。 “我让娘把那个女人支到庄子上种棉花去了,啥时候种完啥时候回来。这府里再没人阻拦我们两个在一起了,青儿,你就到我的枫叶楼去养伤,好不好?” 白青青高兴得差点没叫起来,面上还是端着疼痛的表情,一副舍不得儿子的心疼,“可平哥儿怎么办?” “放心,娘刚把平哥儿接走了。”崔云枫激动地说道:“娘会照顾他的。娘打你也是迫不得已,不打你就要打平哥儿,你的付出她知道的。她特意安排了春嬷嬷来给你上药,还有各种补品,都会送到枫叶楼给你补身子。娘是疼你的。” “枫哥,我知道的。” “我们走吧,春嬷嬷在外头等着呢。” 白青青高兴得不行。 夫人身边的嬷嬷也知道她跟枫哥的关系了,看来,夫人这是承认她了。 白青青顿觉得这顿板子没有白挨。 三十板子换来与崔云枫几日的独处,值了。 春嬷嬷又将白青青背去了枫叶楼。 崔连出去之后,并没有去外头请大夫,他请不来大夫的,就算他是奴才里的主子也不行。 他只能去找崔庆平。 可崔庆平不在庆丰院,听下人说,夫人把小公子接走了。 崔连只得回去找白青青,人去屋空。 一个大姑娘,就像是凭空闯入崔连的心里,又飞走了。 这种感觉,崔连很不喜欢。 他看上的丫鬟,就没有他弄不到手的。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飞不出侯府,也飞不出他崔连的手掌心。 第38章 夜生 城阳侯府在燕城南边城郊三十里地外有一个庄子。 要去庄子,就要先从燕城闹市路过,去往城南出门。 来到闹市,红梅借口还要买些生活物品和药物,让老栓头在集市里停了车。 “红梅,你跟青杏去买些糕点之类的,我跟陈望去买药,长安就留在马车里,不要乱跑,乖乖等我们回来。”httpδ:Ъiqikunēt 长安点点头,“少夫人,我就在这等您。” 许婉宁带着陈望离开了。 陈望路熟,领着戴着帷帽的许婉宁离开大道之后,就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那医馆已经买下来了,要不要换个名字?”陈望边走边说道。 许婉宁说:“不用,临时换名字怕别人起疑,就用之前的名字。你送我去庄子之后,你就回燕城,以药材商的身份采买方子上的药材。” “要不要全部买空?” 许婉宁摇摇头:“不必,到咱们这儿来买药,就是贾大夫一句话而已。” 陈望点点头,还有些担心:“小姐,贾大夫可靠吗?他会不会……” 许婉宁笑笑:“放心吧,很可靠。” 那可是她的义兄啊,没谁比他更可靠了。 陈望青杏这两个从小就与许迦认识,他们却没发现贾诩是许迦,府上的那些人,就更认不出大哥了。 离开侯府之后,换成原来的脸,谁又知道那是诓骗了侯府的贾诩呢! 陈望却以为,是许婉宁用钱收买了贾诩。 确实,小姐有的是钱,谁不爱财呢。他也爱呀,只不过,比财,他还有更喜欢的。 想到刚才同处一个车厢,陈望脸唰地就红了,好在许婉宁已经走到前头去了,陈望摇摇头,立马追了上去。 两人快步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里。 外头一张被晒得都褪色的招牌,正在随风摆动,仁安药堂。 小小的药堂名不见经传,别说是病人了,就是在这来往的行人都少之又少,在这开一家这样的医馆,倒闭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我求求您,求求您给我抓幅药吧,我娘快要不行了,求求您,求求您!我给您磕头。”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切,接着是额头触地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急速又重力。 “你个小杂种,你当我这仁安药铺是善堂啊?你没钱抓什么药,滚滚滚!别打扰我做生意。” “我求您,求您行行好。” “滚不滚?不滚是吧,好,你别怪我不客气。” 许婉宁皱眉:“陈望,快进去看一下。”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明显与身高不符的灰色粗布的少年抱着头从医馆里跑了出来,紧随其后,一个伙计手里拿着扫帚,站在门口单手叉腰破口大骂:“你个穷鬼,没钱吃什么药,滚滚滚。” 少年头发都被打散了,扑通一声就给伙计跪下了:“我求求您,求求您了。” “滚滚滚。” 伙计摆手,手里的扫帚一扫:“滚,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陈望在一旁低声解释:“这老板说在收回医馆之前宽容他继续开几天,打折售卖多余的药材,一来减少损失,二来也算是方便这一处的百姓,行善积德。我也就同意了。” “你没做错,老板行善积德,也没做错,千不该万不该,请了这么个眼高于顶的伙计。” 许婉宁冷笑,前世今生当了几十年的侯府少夫人的尊贵和气度让人招架不住,“你要打断谁的腿?” 伙计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位妇人,虽然带着帷帽看不出样子,可通身的气度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 他这小店还从来没来过这么有钱的主啊。 就跟会变脸似的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点头哈腰,“贵人,要买药吗?我这儿什么药都有,您快进来看看。” 许婉宁不理会他的区别对待,问被打的少年:“把你的药方给我,需要几幅药?” 少年怔愣地望着许婉宁,没有神采的眸子灰暗得仿佛人间无光,“……” “需要抓几幅药?”许婉宁耐心地继续问了一遍。 “一幅,一幅就够了。”少年眸子陡然亮了起来,周身也恢复了些许的生气。 许婉宁将药方给了伙计:“照着抓十幅。” 伙计不敢接,“贵人,不是我不给他抓,是他没钱呐。” “我替他给也不行?” “啊,行行,行行行。”反正有人给钱就行了。筆趣庫 伙计屁颠屁颠立马抓了十幅药,“五十个铜钱。” 少年指着门口:“你这外头不是挂了打五折的告示嘛,寻常一幅药只要五个铜钱,打五折,十幅药只要二十五个铜钱,你还收五十个,你这是一折都没打。” “嘿,打五折的是其他的药材,你这个,就得原价!” 少年又气又急:“诚信守诺,生意兴隆。你明明挂出了五折的牌子,却以商品不同为由不履行,你这是欺客宰客,毫无诚信可言。”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药,你有意见?” “你的药?”许婉宁钦佩这孩子实诚,还知道跟这伙计据理力争,“你这店铺不是已经转卖了吗?是买下店铺的那位老板看你们可怜,才同意你们卖几天药,减少成本的吧。” “你,你怎么知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许婉宁摆摆手,“你家掌柜的还说了,这些药材半价出售,若是有买不起药的还可以分文不取赠送五幅,你这是背着他在这捞好处啊。” “你,你怎么知道?”伙计懵了,眼前人是谁,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做个人吧。”许婉宁将二十五个丢给伙计,抢过他手里的药,递给那个少年,“快点回去吧,你娘还等着你回家呢!” “谢谢,谢谢夫人。”少年抱着药,鼻子一酸,哽咽地道,“我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的。” 许婉宁笑着摆摆手:“不需要,你有这份孝心,你娘肯定很开心。” 她又在少年耳边说了一句话:“吃完了这十幅药之后,你再来这家药铺买药,报胡不归的名字,他们不会收你钱的。” 胡不归是陈望在外头行走的假名。 少年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夫,夫人……” “回去吧。”许婉宁笑笑:“你娘有你,是她的福气。”httpδ:Ъiqikunēt 许婉宁经历过前世的事后,孝顺父母的孩子遇到困难,她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多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宋夜生来世必定结草衔环,做牛做马。” 宋夜生? 听到这个名字,许婉宁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前世富可敌国的宋夜生,年少时竟是这般落魄模样。 第39章 庄子 许婉宁与陈望回到马车时,她还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宋夜生啊,那个少年竟然是宋夜生。 她竟然,就这么遇到了年少时的宋夜生,还帮了他一把? 要知道,前世二十年后,大越富可敌国的皇商就是宋夜生啊! 他经商天赋惊人,势如破竹,在短短的十几年功夫里,他的宋氏版图就已经遍布整个大越,甚至做到了周边的大安、大梁、大周。 他有钱,同样也有一颗保家卫国的赤子之心,宋夜生曾捐出半副身家补给前线的将士们的物资,修建城楼、改良兵器。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后来能成为皇商的原因。 前世,人们津津乐道宋夜生的丰功伟绩,却鲜少有人提他的家事。许婉宁便以为,宋夜生肯定是家境富裕之人,不然做生意的本钱都出不起,哪能做到富可敌国。 可现下,真是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年少时的宋夜生真是穷得叮当响,连五个铜板的药都买不起。 “小姐,吃糖炒栗子,剥好了的。”青杏的声音拉回了许婉宁的思绪。 许婉宁回过神来,望着马车里三双含笑的眸子望着自己,还有青杏递到自己手边的已经剥好了完整的圆滚滚的栗子。 许婉宁拿起一个,放进了嘴里,软糯香甜,“好吃。” “呵呵,奴婢也觉得好吃。” 许婉宁的目光看向长安,他正举着一串冰糖葫芦望着自己,小小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唇边的两个梨涡给他增添了三分的可爱。 “怎么不吃?”他手里的冰糖葫芦还是完整的,一个没吃。 青杏嘴快,替长安回答:“他说要等小姐回来再吃。这孩子……” 长安举着手里的冰糖葫芦,“少夫人,冰糖葫芦很甜,您吃一个吗?” 青杏只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回来之后就给了长安,可这孩子愣是举着,举了小一盏茶的功夫,愣是一个没吃。 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竟然能忍得住美食的诱惑。 许婉宁望着伸到自己嘴边的冰糖葫芦,她满心满眼都被幸福填满。 这个孩子,心里想着她,虽然目前只是将她当做主子一样看待,但最起码能看得出来,他没有因为这些人的偏爱而自持而骄。筆趣庫 许婉宁吃了一个。 外面的糖衣是甜的,一口咬破,山楂的酸味浸满嘴里,甜的酸的交织,许婉宁竟然又体会到了怀孕时想吃冰糖葫芦的渴望。 其实,冰糖葫芦很好吃的,看跟谁吃了! 长安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许婉宁,许婉宁摸摸他的头,笑着说道:“很好吃,快吃吧。” 长安得了赞许,咬下半个。 他吃得很小心,只咬半个,既能不脏嘴角,也能细细品味冰糖葫芦的美味。 许婉宁看他吃,心也跟着快乐起来。 她慵懒地往靠垫上一躺,青杏就把剥好了的栗子递了过来,许婉宁拿了一个放进嘴里,“东西都买齐了吗?” “买齐了。两条大青鱼,有这么大。”青杏比划,“我跟红梅都提不动,是卖鱼的老板帮我们提过来的。”ъiqiku 许婉宁笑笑,“这几日在庄子上,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拘着自己。” 青杏早就想玩了,她本来就爱玩。 许婉宁待字闺中的时候,就经常带着红梅青杏出府看铺子,而且许老爷许夫人又都是不讲规矩的人,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来客人了,要端着些,千万别让外头人说许家人不懂规矩。 谁不懂规矩,谁都懂,就是总端着,累不累? 许婉宁嫁到城阳侯府后,红梅青杏就再无法过之前的日子了,行走坐卧都是规矩,就连怎么笑、怎么说都有一套一套的规矩,规矩是不能把人逼死,可真的能把人逼疯。 红梅本来性子就比较沉稳,她适应起来也快,可青杏天性爱玩,性子又跳脱惯了,到侯府之后,用她的比喻来说,就是坐牢了。可为了小姐,她也只能不停地学,用心遵守,不犯错误。 许府舒心舒坦舒服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回头。 这回来庄子,青杏可打算好好地玩,玩个够本。再回那个逼仄的侯府,靠着回忆,才能有勇气继续活下去啊! 许婉宁哪里知道青杏脑瓜子里头想了那么多。 庄子离燕城不过三十公里,又都是官道,老栓头又是几十年的老车夫了,马车赶得又稳又快。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许婉宁就已经站在庄子的门前了。 庄子管事的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带着几个人在门口等候。 “少夫人。”管事的叫陈明,四十多岁,风吹日晒的人也显得苍老不少,不过眼神还是依然精明得很。 陈明是崔府的一门远房亲戚,不是贱民,也就不能进府当下人,崔禄就将他们安置在庄子上,替他管理庄子。 庄子也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府邸,陈明是管事,其实也就相当于主子,庄子上哪个佃户不听他的呢? 再加上离燕城侯府又有点远,崔禄一年也就来个三四次,他们在庄子上做点手脚,崔禄又怎么会知道?就算是知道,陈明是他的远房亲戚,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人大奸大恶倒是没做,就是后来迷上了赌博,背着崔禄将这庄子给输没了。 气的崔禄一下就病倒了。 还扬言要把陈明剁了喂狗,他家男人做苦役女人陪客还债。 后来,杜氏和崔云枫就来找她,整日在她耳边念叨着崔禄如何如何不容易,现在病倒了可怜得很,许婉宁耳根子软啊,竟然自己掏钱又把庄子给他赎回来了。筆趣庫 崔禄立马就好了,又意气风发地回庄子了。 按道理,应该赶走陈明,可崔禄不,他还继续留下了陈明给他管理庄子。 前世许婉宁还说崔禄太善良,太重亲情,陈明赌博上瘾,就不怕他再把庄子给输掉嘛! 果不其然,一年之后,陈明又把庄子给输掉了。 崔禄又病倒了。 许婉宁又把庄子赎回来了。 而那之后,陈明一家就消失不见了。 许婉宁以为是崔禄将人给赶走了。后来还是崔云枫说漏了嘴,许婉宁才知道,崔禄给了陈明一大笔钱,让他们离开燕城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安家,过起了衣食不愁的生活。 许婉宁这才明白。 陈明第一次是真赌真输,第二次是假赌假输。 一切不过是崔家骗她银钱的奸计。 她就说,崔禄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曾扬言要把陈明剁了喂狗怎么突然又会将人留下呢?还容许同一个人骗他两次! 她真的是蠢得没边了,别人特意输掉的庄子买了一次又买一次,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不宰她宰谁! 许婉宁撇撇嘴,就露出一个笑来:“陈管事,好久不见啊!” 能让城阳侯府吃瘪的人,都是她许婉宁的朋友。 陈明不是会输掉这座庄子吗? 许婉宁给他这个机会。 第40章 佃户 安定下来之后,许婉宁并没有休息,而是带上几个人去了地里。 城阳侯府的庄子,以前并没有这么大面积的,后来前两任城阳侯或买或赁过周边的田地,慢慢地连成了一片,现在已经有一百五六十亩的规模了。 正常人家最多两三亩,城阳侯府这是一个侯府抵了七八十户农户。筆趣庫 许婉宁走在田埂上,陈明跟在一旁介绍,“棉花是今天刚刚开始种的,按照进度,七天就必须全部种完。” 许婉宁:“一百多亩田地,只有八户佃户,七天的时间,会不会很赶?” “赶是赶了一点,不过年年都是这样,没办法。”陈明呵呵笑道。 许婉宁不说话了。 举目眺望,一百五六十亩良田大而广,佃户正在弯着腰在地里种棉花,在广袤的良田中,竟然只能看到他们渺小的背影。 他们辛辛苦苦,劳作的却不是自己的田地。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棵树下,有四个两三岁的娃娃在树下坐着,还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娃娃正在哇哇大哭。 也许是因为有孩子哭了,又或许是那些两三岁的娃娃看到陌生人过来,也跟着哭了起来。 还有人嘴里口齿不清地叫着,“娘”“奶奶”。 陈明笑着解释:“这是那些佃户的孩子。” “干嘛不在家里看着,放这儿来,多危险啊。”青杏说道,“这儿说不定有蛇啊!” “呵呵,家里没人,放家里更不放心。”陈明解释道,“还不如带到这里来,看着更放心些。” 他话音刚落,有两个妇人就从地里跑过来了。 见到陈明,慌慌张张地先喊了句管事,再看向旁边穿着贵气的许婉宁,有些无措地揉着满是泥巴的手指头。 许婉宁怀里抱着的小婴孩抖一抖就不哭了,陈明指着其中一个包着头巾的年轻妇人说:“少夫人,这娃儿是孙氏的。” 两个妇人一听,立马行礼:“少夫人。” “别多礼了。”许婉宁轻轻抖着孩子:“这孩子尿湿了,快回去给他换换吧。” 孙氏连忙接过,襁褓接在手心里,一股湿漉漉的触感。 孩子这是把襁褓都给尿湿了,那里头的衣裳…… 孙氏心疼孩子,又很自责。 “少夫人,您的手……” 许婉宁摆摆手,“不碍事的,快回去吧。” 孙氏拜谢许婉宁,这才抱着孩子,牵着另外一个孩子快步离开。 另外一个年纪大一些,过来之后,就有一个孩子抱着他的腿喊奶奶,那妇人没法,只得背着哭泣的孙子走进了地里。 树底下还剩下两个娃娃,看到同伴都被带走了,继续哇哇大哭。 许婉宁立马拿出两块糕点,一人分了一块:“别哭了好不好?吃这个,甜甜的,可好吃了。”ъiqiku 一个女娃娃胆子小,脏兮兮的小脸蛋上挂着泪躲在另外一个小男孩的身后,怯怯地望着许婉宁。 小男孩胆子大,接过糕点之后,轻轻地咬了一口,又抢过许婉宁手里的另外一块,递给了身后的小姑娘。 两个人吃到好吃的东西,果然不哭了。 很快又有大一点的孩子跑了过来,抱着弟弟妹妹走了。 许婉宁再没心情看,“有些累了,回去吧。” 也是,养在府里头的少夫人,哪里吃过这样的苦,陈明笑笑,“少夫人,这边请。” 沿途的光秃秃的土地,正有一两个佃户在弯腰种植,他们的脊背弯成了虾米,就连休息的时候,脊背弯得也直不起来,只站一会儿,立刻又弯下腰去继续做事。 还有一些少年,半大的孩子在田间地头,跟在大人的身后,忙忙碌碌,没人敢偷懒。 “今年是打算种多少亩地棉花?”许婉宁问道。 陈明笑笑:“少夫人,今年一百五十四亩地,全部种棉花。” “全部种?不是会留一些给他们种蔬菜粮食吗?” “往年确实会,不过今年侯爷说,京都的棉花会大涨,所以今年全部种棉花。” 许婉宁突然明白为什么杜氏会让自己来这里了。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没地种粮食种蔬菜?”许婉宁指一指那些弯腰驼背的佃户。 陈明点点头,笑得客客气气:“少夫人是侯府的主子,也是这庄子的主子,自然是要少夫人下令的,他们肯定也会听少夫人的。” 大越的律法虽未曾明言,佃户可以在主顾家的田地上种粮食和蔬菜,可每户佃户分二亩地早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往年,庄子上也一直是这样实行的。 可今年却一分地都不给这些佃户留。 那他们这一年吃什么? 吃一颗小青菜难道都要跑到集市上去买吗? 这群佃户不要闹翻天! 怪不得杜氏舍不得让崔云枫过来,这群佃户闹起来,可是要跟人拼命的,杜氏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受苦受伤了。 “既然你们已经有决定了,我作为城阳侯府的少夫人,理应该由我来通知大家。”许婉宁说。 陈明笑嘻嘻地拱手,眼底是一片嘲讽。 侯爷和夫人可真是精明,这少夫人自以为聪明,想着以权势来压人,可她没想过,那些佃户根本不管你是谁,你让他没饭吃,他能跟你拼命。 陈明也不担心这事情会办得不好,许婉宁办不好,还有侯爷呢,侯爷会来救场的! 许婉宁不知道陈明心中所想,她回了下榻的地方。 青杏就骂开了:“这姓陈的就是故意的,这种恶人让小姐来做,那群佃户不生吞活剥了咱们!” 红梅也担忧地说道:“小姐,这活很难办啊。” 许婉宁摆摆手,“管他那么多,先玩几天,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她不说,陈明敢说? 他既然开了口,那打死他都不会说的。 到时候佃户跟往年一样留下两亩地不种棉花,陈明不着急?biqikμnět 他一着急,自然就会求许婉宁去下这个命令,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而且…… 许婉宁笑笑,吩咐红梅:“中午大家都要回来吃饭,你让那八户人家的妇人都到我这里来一趟。” “小姐是要?” 许婉宁神秘莫测地笑笑:“拉拢人心。” 第41章 苦难 庄子大堂,站了十多个女人。 孙氏就是其中一个,她一个人单独站在角落里,捏着衣襟,紧张得只能望着眼前的地下。 “少夫人这是找咱们有什么事啊?”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问一旁的妇人:“不会又是来减工钱的吧?” 听说减工钱,这群妇人相互望着对方,茫然不知所措。 就算是生气、难过,那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上主顾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办嘛! 年年减,年年减,这日子不知道要怎么过啊! 许婉宁其实很早就来了,她来了之后就站在后头,大堂里的动静也落在了她的耳朵里。 又减工钱? 可这群妇人说到这就不说了,许婉宁知道,要想撬开她们的嘴,必须下工夫。 “各位久等了。”许婉宁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走了出去。 她一身家常便服,头上也只插着一根普通的金簪子,虽然样貌依然上乘,皮肤细腻红润,可最起码没有那么贵气让人高不可攀,让在场的妇人都觉得亲近不少。ъiqiku “少夫人。”孙氏在人群里站着,动作僵硬地行礼。 许婉宁指了指隔壁:“到吃饭时候了,各位大姐要是不嫌弃,一块吃吧。” 这群人哪里敢嫌弃,跟在许婉宁的身后来到隔壁屋中。 一张大大的圆桌上,上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许婉宁端坐在上方的正中间,招呼大家坐下:“都不必拘束,想坐哪里就座哪里,快坐下吧。” 她们速度快的,就抢了距离许婉宁较远的位置坐下,速度慢的,就剩下许婉宁身旁两个位置了。 孙氏捏着衣角走了过去。 许婉宁认得孙氏:“孙大姐,咱们又见面了。” 孙氏露出腼腆的笑,僵硬地福福身子:“少夫人。” “坐吧,菜等会快要凉了。”许婉宁招呼孙氏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 还剩下一个位置是空的,许婉宁抬头扫了眼屋中,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怯弱地站在那里。 “过来坐啊。”许婉宁招手,那小姑娘还不敢,红梅连忙上前拉过小姑娘:“快去坐下吧。” 小姑娘僵硬地在许婉宁身边坐下。不只是她,位置上所有的妇人,都很紧张。 “我多年之前来过一次庄子,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许婉宁笑着打破僵局,也说明自己的用意:“这次来,侯爷和侯爷夫人让我多住几日,等种完棉花再走。所以我想,既然要在这里住这么久,就应该与各位见见,了解下大家的情况。” 没人说话,也没人附和,都拘谨地坐着,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看都不敢乱看。 “孙大姐,你家就来你一个吗?”许婉宁也不恼,开口问身旁的孙氏。 孙氏点点头:“我婆婆去年过世了,家里就我一个女人。” “你家有几口人?” “我公爹、男人、我,还有两个孩子。” “那你们种几亩地?” “二十亩。” “小姑娘,你呢?你家几口人,种几亩地啊?” 小姑娘虽然害怕,却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我家有我爹,还有我两个哥哥,再就是我,我家种了三十亩地。” 有了两个人开头,许婉宁接着问下去就好问多了。 一圈问下来,许婉宁差不多就了解庄子上给佃户分配田地种植的套路了。 每户佃户,只要有成年男子,每家就要多分十亩地。 这哪是生的儿子啊,这明显就是生苦役嘛! “你们每户分的任务,就这次种棉花,我听陈管事说,为了赶进度,要在七天时间干完,你们干得完嘛?”许婉宁问道。 “少夫人,七天时间,干不完真的干不完啊!”有年纪大的妇人开始哭,“我家不论男女老少全部天不亮就要下地干活,饭都是家里半大的孩子做的,在地里干到眼睛看不见了才回来。就这样天天吃住在地里,都是干不完的啊!”筆趣庫 “假如没在规定时间里种完,会怎么样?” “会减我们的工钱。本来我们种地,一天会给八十个钱,如果没干完,多干一天不仅没工钱,还要多减三十。说是耽误了庄稼的生长,晚种下去,产量受影响。”那妇人又抹着眼泪哭了:“我们全家,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除了连路都走不稳的孩子,全部干活去了,可算算,还是会完不成。” 怪不得地里会有那么多的孩子。 “往年庄子上地不多,我们家家户户分个五六亩,辛苦一点,都是能干得完的,可庄子上的地越来越多,佃户却不加,我们每年分到手里的地也越来越多,工钱却不变,再这样下去,累死累活怕是连治病的药都吃不上。” 有了老妇人开口抱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抱怨了。 许婉宁默默听着,记在心里。 城阳侯府不停地买地,却绝口不提多赁佃户。这些佃户,只要庄子加地,他们的任务就会增加,慢慢地,身上的田地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今年,崔禄还想全部棉花,这是真的要把这群人往死里上逼。 许婉宁又问孙氏,“你平日也要跟着你家男人下地,两个孩子就放地边上?” 孙氏点头,“两个孩子太小了,放家里不放心,只能放在做事的地旁边,好歹回头能看上一眼。” 许婉宁,“地头风大草盛,就怕有蛇。” “有,去年种棉花的时候我家孙女就被蛇给咬了,好在不是毒蛇,不然……” “都知道有蛇,可地种不完就没钱,家里人要活下去,没得办法。” 一人哭,连带着身旁的人,想想自己家人的遭遇,都跟着哭了。biqikμnět 许婉宁让这些人先哭了会,然后才说道,“大家的苦,我都记下了,回去我会把这事情告诉侯爷和夫人,求求他们,看看能不能多赁些人或者少种点地。” 大家都知道许婉宁说得是场面话,毕竟侯爷是知道的,他不想改,少夫人说也没用。 明知道不可能,但这话说得大家心里舒服,也就没刚开始的拘谨。 许婉宁也看出来了,这些人不信她,许婉宁也不解释,笑着招呼大家,“先吃饭吧,大家都辛苦了,吃完早些回去歇息。” 这些妇人抹了把泪,开始吃菜。 今天太累了,一桌子的菜,一扫而空。 许婉宁的心,一直很沉重。 这群人的苦难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大家都只是想找个能活下去的事,城阳侯府不做人啊!这是赤果果的剥削佃户的劳动力啊! 要想解救这群佃户,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庄子不再姓崔。 第42章 讨好 孙氏吃饭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吃饱了,其他的妇人也是一样,风卷残云一般,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在许婉宁看来,都是些鸡鸭鱼肉的家常菜,可在这群妇人的眼中,这是非常难得的美味佳肴,若非一年三节,寻常时候都是吃不上的。 肚子吃饱了,又涌上有深深的罪恶感。 她们吃好了,可家里的男人和孩子,都还没吃呢。 一个个又局促不安愧疚起来。 许婉宁看在眼里,一旁的红梅正好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许婉宁笑着点点头,不一会儿,红梅青杏陈望几人端着几大盆的菜放在了桌子上。 盆子里都是装得满满当当冒了尖的红烧肉,都是三分瘦七分肥,油汪汪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咽口水。 众人都疑惑不已。 少夫人这是打算让她们吃这几盆红烧肉? 许婉宁笑着解释:“不是给你们吃的,给你们带回家给家里人吃的。刚才大家不是说了自己家有多少口人嘛?大家伙排个队吧,一人一碗,带回去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红梅拿着勺子,青杏拿着碗,陈望给大家每人分了一个大盆。 直到每个人手里的大盆都差不多沉甸甸的,大家都还处在怔愣的状态中。大盆里油汪汪的红烧肉,真的是让她们带回去给自己家人吃的? 一人一碗红烧肉分完了,还剩下不少,许婉宁又让红梅给大家分了一勺,另外,临走之前,又给大家一人分了一提子糕点,这才让这些人离开。 离开主屋,这十多个妇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不可置信地望着主屋的方向,个个窃窃私语。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你瞧瞧你手里端的,红烧肉,绿豆糕,是真的。真的是少夫人给咱们的。” “这么好的菜,咱还等什么,快点回家给家里人送去啊。”https:ЪiqikuΠet “对对对,快走,快走。” 众人一个个都走了,孙氏也在其中,回头又感激地望了眼主屋的方向,这才一路小跑往家去了。 孩子还没吃饭,男人和公公还在地里忙活,她要快点回去。 许婉宁这边的事情就传到了陈明的耳朵里。 陈明是从头到尾都没出现的。 听了之后,他也就是笑笑。 “这个少夫人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脑子嘛。”还知道拉拢人心,讨好这群佃户,等到时候公布那个命令的时候,这群佃户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少夫人还说了,明天要杀一头猪,再分给那群佃户。” “杀就杀呗。”陈明没意见:“反正是侯府的猪。侯爷也说了,让她折腾,反正得罪人的事是她干。” 刘明跟他爹还在地里种棉花。 一垅垅种过去,又从对面一垅垅种回来,哪怕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点,肚子里也早就已经饥肠辘辘,腰又酸又胀又疼得都直不起来了,他们二人也不敢浪费一点时间。 干完了,他们的辛苦才有工钱,没干完,再辛苦,工钱都会被一点点扣掉的。 刘明心里虽然气得要死,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httpδ:Ъiqikunēt “爹,娃他爹,吃饭了。” 刘明听到了孙氏的声音,想站起来,可腰却胀得直不起来,只能弯着腰,一点点地慢慢地直起来,孙氏在对面田埂上看到自己男人和公爹累得都直不起腰来,心疼得不行。 “红烧肉?哪里来的红烧肉?”刘明看到碗里油汪汪的红烧肉还有拌着糙米的猪油,香得能让人咬断舌头。 好久没吃过红烧肉了。 刘老汉也很激动,将碗里堆得冒尖的红烧肉夹了两块给刘明:“爹吃不了那么多。” 刘明转身,护着自己的碗,“爹,我这也有好多块,你自己吃。” 孙氏也说道:“爹,够的,你自己吃吧,不够这儿还有呢!” “哪儿来的红烧肉啊?”刘明真饿了,扒了一口饭吃了一块红烧肉,这才问孙氏。 孙氏回答:“是少夫人给的。” “少夫人?她给咱们红烧肉干嘛?”刘明觉得这肉,吃得有些不是滋味。 总觉得吃出了不安好心的味道来。 “不是只给咱们,是庄子上的所有佃户都给了。”孙氏解释道,“这样大的碗,家里有几口人就几碗,咱家五口人,五碗。”包括还在襁褓里头的娃娃都算上了。 孙氏将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刘明也猜不透少夫人究竟要干嘛,只能闷着头干饭,干完了饭,孙氏递给他一块绿豆糕。 “这也是少夫人给的,快尝尝,可甜了。” 刘明笑着推了回去,“你吃吧。”这可是好东西,刘明以前也吃过,齁甜齁甜的,娃他娘肯定爱吃。 孙氏哪里舍得吃,就算知道甜,也是吃了大娃吃掉落的屑屑子,她见刘明不吃,递给了大娃,收拾了下碗筷,叮嘱了大娃几句,又给二娃换了块尿布,也下了地。 到了傍晚时分,本来还风和日丽的天,突然阵阵乌云翻滚,还起了风,对于种地看天的老人来说,这是要下大雨的前兆啊! 让老人和孩子先回了家,一些年轻力壮的,赶在还没下雨之前,又紧赶慢赶地插了两垅,直到雨点落下,这群人才着急地回家了。 虽然种地很重要,可若是雨淋湿了身子染了风寒,可就得不偿失了。 雨跟倒豆子似的落了下来,天也全黑了。筆趣庫 许婉宁不慌不忙地关上了窗户,来到她下榻的屋子隔壁的小厨房里。 这是专门为侯府的主子起的一间小院子,厢房有几间,还有淋浴房、小厨房,一应俱全,不需要出这院子,衣食住行这里都能齐备。 红梅青杏正在厨房里杀鱼,去鱼鳞。 许婉宁过去的时候,红梅和青杏已经处理好了鱼,鱼也被剁成了两段,鱼鳞也按照许婉宁的吩咐,全部收拢清洗干净了。 “上次跟你们说,钓到鱼了就请你们吃酸菜鱼片,在府里不合适,在这儿咱们今天晚上不醉不归。”许婉宁挽起袖子,拿起了刀。 青杏看了,嘴巴都张大了,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完整,“小,小姐,你要亲自做饭?” 第43章 再见 许婉宁做饭很有天赋。 就连吃惯了酒楼的爹,都竖起大拇指说,什么名家大厨,都不如自己闺女的手艺好。若是女儿以后去开酒楼,一定会生意兴隆。 青杏笑着直接将不解的长安给抱着转了一个圈,“长安,你有口福了。你是不知道小姐做饭的手艺有多好,保管你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让你舍不得放筷子。” 长安乌溜溜的眼珠子都在发光。 少夫人竟然会做菜? 许婉宁很久没拿过刀了。 是她娘让她不要再踏进厨房一步的。 嫁过来之前,许夫人就叮嘱她,以后嫁到侯府就是少夫人,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这做饭是下人干的活,她不能干,干了自降身份惹人笑话。 许婉宁是个商贾之女,本来身份就卑微,听了娘的话之后,就果真没再踏入过厨房。所以,除了从许家跟她过来的人之外,城阳侯府的人都不知道许婉宁竟然还会下厨。 不仅会下厨,而且她的手艺…… 手里的鱼肉,刚开始切的几块有些厚薄不均,等上了手找回了感觉之后,再片出来的鱼片,薄薄的如一层纱。 红梅已经把火生好了,锅也烧热了。 鱼头炖豆腐,喝汤,豆腐嫩,汤鲜美。 酸菜鱼片,酸菜又酸又有嚼劲,用来下酒最合适不过。 炸鱼鳞,洗干净的鱼鳞裹上一层面粉,然后放进油锅里炸,给长安当点心再好不过了。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鱼汤已经雪白了,放进大盆子里,点燃小火炉,继续放在上头煨着。 酸菜鱼也飘出了香味,也同样坐在小火炉上,从中午卤到现在卤猪蹄也差不多了,炒上一个辣椒小炒肉,买来的两坛梨花醉也摆上了桌子。 小小的厨房里飘出让人口水流三尺的香味。 等到许婉宁洗干净脸和手,坐上桌子,其他的人也依次坐下。 许婉宁端起面前的酒盏,就要跟大家共饮,外头传来庄子上的门房的声音,雨很大,门房的人怕里头听不见,特意提高了音量,“少夫人,外头来了两个人,说雨太大,想进来躲躲雨。” 外头的雨确实很大,这都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消停的意思,瞅这态势,今天晚上怕是要下一晚上了。筆趣庫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让他们进来了,安排一间屋子,若是没吃饭,给他们一点吃的。”许婉宁说完,又端起了酒杯。 门房的人还不走,“少夫人,那其中有个人说,他认识少夫人,想过来跟少夫人打个招呼。” 许婉宁看了眼红梅。 红梅立马走了出去,跟着门房一块出去了。 许婉宁放下酒杯,等红梅回来。 一会儿的功夫,红梅回来了。 外头的雨可真大,红梅半边肩膀都被雨淋湿了,可她来不及换衣裳,先跟许婉宁说:“少夫人,我没见过那人,可他说,他跟小姐是旧识。说小姐一定会见他的。”httpδ:Ъiqikunēt “他人呢?” “他衣裳都湿透了,说回去换身衣裳过来见小姐。” “可知他叫什么?” “问过了,他说他姓裴。” 许婉宁大吃一惊。 长安听到这个姓也吃了一惊,连忙抬头看许婉宁。 他想到香山寺那个紫衣人。 许婉宁面色阴晴不定,显然她很不想见这个人,正在想办法该如何拒绝这个人过来时,外头就已经传来一阵笑声:“今夜大雨行路困难,没想到留宿的竟然是城阳侯府的庄子。为表谢意,裴某不请自来,还望主人不要见怪。” 许婉宁是又惊又惧。 裴珩,那个能跟恶鬼媲美的人,杀人无数,心狠手辣,连自己的祖母叔婶的头也能亲手砍下来的恶魔…… 对旁人又会有几分善心呢? 罢了罢了,许婉宁自嘲一笑。 这恶鬼亲自上门来了,总不能将人赶出去,惹恼了这恶鬼,杀了他们都有可能。不如好生招待,指望着他无趣就能走吧。 许婉宁走了过去,福福身子,“下雨天留客天,裴公子不嫌弃庄子简陋才好。裴公子雨夜赶路,怕是还没有吃饭吧?红梅,去吩咐厨房,给裴公子置办好酒好菜。” “是。” “不必。”裴珩摆手,打断了许婉宁的话:“少夫人这里不是有酒有菜吗?我将就一下就行。” 她不想将就啊! 可裴珩已经走了过去,径直坐在了刚才许婉宁坐过的位置上。 青杏见状,正要开口斥责裴珩,许婉宁一把将她给拉到了后头,眼神朝她摇摇头,青杏就将话给咽了回去。 眼前这个姓裴的男子,一身紫衣,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和蔼可亲,可其实,这人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气,让人心生畏惧! 习武的陈望感觉更深! 这个男人不简单! 裴珩坐下,许婉宁坐在他的左侧,右侧就是长安,红梅青杏陈望依次坐下,本来感觉还有些富余的位置,加了个裴珩之后,感觉逼仄起来。 面前的酒盏里头已经装满了酒。 裴珩拿起面前的酒杯,闻了闻,“梨花醉?” 许婉宁点头。 燕城的名酒梨花醉。听说是用新鲜开出的梨花酿制的,酒里头带着淡淡的梨花酒香,是裴珩喜欢的酒。 “好酒。”裴珩一饮而尽。 又拿起了筷子,“鱼?” 许婉宁又点头。 “是我爱吃的。”裴珩一点都不客气,自顾自吃了起来。 这个客人可真不客气,酒也先喝,肉也先吃,一点都不跟许婉宁客气。 客气什么? 裴珩真庆幸自己来得正是时候。Ъiqikunět 用小炉子煨着的鱼肉早就煮得又烂又香,切得薄薄的鱼片入口,轻咬下去,还带着一股嚼劲,裴珩最爱吃鱼,此刻就像是吃着了鱼的猫一样,不停地伸筷子。 生怕少吃一口。 见这个大恶魔只专心吃,许婉宁也放下心来。 直到酒壶又见了底,裴珩摇了摇,杵了下左侧的许婉宁,“空了。” 许婉宁皱皱眉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乱七八糟的酒壶。 都数不清有几个了。 裴珩见状,笑道:“怎么,少夫人舍不得?” 岂敢啊! 许婉宁一个眼神过去,红梅立马起身,到灶台上又拿来一壶刚刚温好的酒,许婉宁亲自给裴珩倒了一杯,“美酒虽好,贪杯却伤身。” 裴珩笑笑:“谢少夫人关心,我千杯不醉,多少都能喝得下。” 许婉宁给自己酒杯里满满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干,紧接着又倒了一杯。 她买的酒,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呢! 这种度数极低的酒酿,入口甜滋滋的,许婉宁一个人都能喝两壶,还有红梅青杏,这两丫鬟也能喝个三四壶,陈望更不用说了,能喝个七八壶下去。 这次过来,许婉宁买了二十壶梨花醉,就是打算留着这几日在庄子里大家伙高兴高兴,可现在倒好,现在已经喝掉一大半了。 红梅青杏陈望他们都还没开始喝呢,就被这魔头喝掉一大半,看那样子,剩下的几壶,肯定保不住了。 果然,裴珩又用胳膊肘杵了杵她,“又没了。” 许婉宁:“……” 你是牛嘛,那么能喝! 第44章 抢食 新上的温得热热的梨花醉,许婉宁忙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剩下的就都被裴珩给抢走了。 一杯接着一杯,生怕自己少喝一口。 这护食的模样,哪里像杀人恶魔,倒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许婉宁:“……” 许婉宁连筷子都不想动了,气都被气饱了。 裴珩喝了一杯酒,见许婉宁坐着不动,便用勺子咬了一块鱼脑,放进了许婉宁的碗里,还不忘说,“这个非常好吃。” 许婉宁:“……” “少夫人别怪我吃相难看,要怪就怪这厨子的手艺太好了。”裴珩赞不绝口。 他嘴里说吃香难看,可还真没人觉得难看。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都端方雅正,谁都挑不出半点错处来的。 红梅青杏见自己小姐在此人面前也不敢多言语,便猜出了此人身份不简单,闷着头吃饭,陈望除吃饭之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筆趣庫 而吃饭吃得最香的,莫过于最小的长安了。 他年纪小,再加上上回又见过裴珩一面,虽然还有提防,可随着吃饭吃得欢,那点子提防也烟消云散了。 况且,许婉宁炸的鱼鳞好吃到不行,长安吃饱了鱼肉和猪蹄之后,就开始吃炸鱼鳞了。 那炸鱼鳞就放在长安的面前,小小的一个碟子,里头盛放的东西也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 裴珩见状好奇地问吃得正欢的长安:“这是什么?” 长安回答,“炸鱼鳞。” 裴珩又问:“好吃?” 长安点点头:“好吃。” 然后,裴珩的手伸到了盘子里,抓了几个,先是认真看看,眉头紧锁,生怕是什么毒蛇猛兽,见长安吃得很快乐的样子,这才丢进了嘴里,嚼了嚼,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确实好吃啊。”裴珩又抓了一大把,丢进了嘴里。 碟子里的炸鱼鳞,眼看着立马少了一半…… 这人,跟大人抢酒喝抢肉吃就算了,怎么还跟孩子抢零嘴吃呢! 许婉宁:“裴公子,吃肉、喝酒。” “不,这鱼鳞好吃。没想到鱼鳞还能这样做,你这厨子手艺真不错。”这是裴珩真心实意的夸赞。 他在京都吃过多少好吃的酒楼,就连皇帝吃的东西他都吃腻了,可算起来,这厨子手艺连御厨都吃过,可真没吃过炸鱼鳞。 又香、又脆。 大人抓两把,一碟子鱼鳞转眼就没了。 长安:“……” 裴珩喝了一口梨花醉解渴,再倒,坛子里只倒出两三滴来,接着他看向许婉宁。 许婉宁皮笑肉不笑:“裴公子,二十壶梨花醉,全喝完了。” 脚边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坛子。 裴珩笑笑:“裴某酒足饭饱,多谢少夫人热情款待。” 许婉宁也笑:“裴公子吃好就好。” 但愿一餐酒足饭饱,能让这人以后发发善心,屠刀不要悬在许家人的头上。 送走裴珩,红梅与青杏正在小厨房里收拾残局。 青杏看着地上乱七八糟摆放的二十个酒壶,心都碎了一地,“二十壶梨花醉啊,八两银子一壶呐!我都一口没喝,全被那个外人给喝了。” 红梅此刻也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青杏,咱小姐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人?” 青杏摇摇头,“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跟小姐出去的不一直都是你嘛!” 红梅也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 长安乖乖地扫地,将二十个酒壶一一摆放好。 他是知道少夫人如何认识这个人的,不过,少夫人没让他说,他就不能说。https:ЪiqikuΠet 青杏一口梨花醉都没喝上,心情很是不好,拉着红梅嘀嘀咕咕地说裴珩的坏话。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可真是又能吃又能喝啊,你瞧瞧他吃东西的样子,还以为他是饿死鬼投胎呢。”青杏叨咕着,“哎哟。” 她捂着后脑勺,回头瞪了弹她后脑勺的陈望一眼:“你干嘛弹我呀?” 青杏噘着嘴,气鼓鼓的,圆圆的黑眼珠子水灵灵的,像是会说话。 陈望望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跟她解释:“小心隔墙有耳,此人功夫深不可测……” “什么?他还会功夫?你打不打得过他?”下次再来蹭吃蹭喝吃独食,就让陈望一拳打出去。 陈望苦笑摇摇头:“我怕是接不了他十招。” 青杏听得都给愣住了,“他,他功夫那么厉害的吗?” 许婉宁走了进来,闻言就说道:“下次再遇见此人,能走远多远就多走多远,千万不要得罪他。” 此人不是个善类。 青杏见小姐说起这人都是一脸无奈,只得吐吐舌头,“可小姐,你是咋认识这个人的啊?他是谁啊?” “他叫裴珩。” “哦。” 小厨房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反应都没。 也是,他们远在京都,根本就不知道金麟卫,更加不知道裴珩。 前世金麟卫督主的恶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光是听一个名字,就能让人血气翻涌。 前世一些做了坏事的贪官污吏,听说裴珩在赶赴宅邸抓他的路上,都活生生被吓死过两三个。 只是如今,金麟卫才刚设立不久,而他的恶名,才刚刚开始。 目前还很清白的裴珩踱着步,负着双手回到了住处。 夜已经深了,还有微凉的夜风,一口气喝了差不多二十壶梨花醉,人还是清醒的,只是现下被夜风一吹,裴珩觉得脑袋开始晕乎乎的。 扶松见他出现,立马迎了过去,“督主,您喝酒了?” “嗯,燕城的梨花醉。本以为还要等到明日才能喝上,没想到今夜就让本座给喝上了。”https:ЪiqikuΠet “这庄子是城阳侯府的,知道督主来了定然会盛情款待。” “我只不过是赶了个巧。”裴珩想到自己喝酒吃肉时,一旁许婉宁既舍不得又不敢发作的样子,裴珩就莫名地想笑。 她肯定没想到自己会坐下吃饭,更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的不客气。 想到那味美的鱼头炖豆腐、酸菜鱼片、炸鱼鳞,裴珩又忍不住默默咽了口口水,人家精心准备的酒菜被他给吃了大半,不怪她不生气! “城阳侯府的厨子很好,倒给了本座去见崔禄的理由了。” 他看上那个厨子了,他要带走! 第45章 种地 枫叶楼。 白青青的伤口虽然还没好,但是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再加上跟崔云枫日夜厮守在一起,白青青感觉幸福极了,觉得这顿打挨的可真值。 “青儿,张嘴。”白青青依然趴在床上,乖乖地张开了嘴,崔云枫将一勺子燕窝送进了白青青的樱桃小口中。 “真羡慕这碗燕窝。”崔云枫又舀了一勺子,哀怨地说道。 白青青笑:“羡慕燕窝做什么?” “因为它们能被你吃掉能进你的肚子里啊。”崔云枫显然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虽然说他们朝夕相处在一起,可白青青受伤了,他们两个人真的就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筆趣庫 白青青听懂了,脸颊微微发红,“枫哥。” “青儿,你要快点好起来啊。”崔云枫搂着白青青,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她瘦削的后背,心里胀胀的。 白青青红着脸,她也想快点好起来啊。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脸红得更厉害了,示意崔云枫低下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崔云枫一怔,接着就是狂喜:“青儿,你说真的?” 白青青羞涩地点点头,脸颊粉红娇嫩得像是刚熟透的桃子,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会不会牵扯到你的伤口?”崔云枫忍着喷薄而出的渴望,还不忘关心白青青的伤口。 白青青心里跟吃了蜜糖一样甜:“轻一些,应该不会。” 崔云枫立马温柔地将人扶着跪了起来,他还贴心地摆放了好些个软枕放在白青青的身后,做好这一切,崔云枫立马放下了厚厚的床帐。 两盏茶的功夫之后,一只手将厚厚的床帐拉开,一股靡靡之气瞬间飘了出来。 崔云枫一副餍足了的满足,扶着面色潮红的白青青趴下,他也紧跟着在一旁侧躺着,双眼含着情丝望着白青青。 白青青的嘴唇红肿,眼神迷离。 崔云枫突然就来了恶趣味,擦了擦她的嘴角就凑到跟前笑嘻嘻地问:“燕窝和这个,哪个更好吃?” 白青青羞得不行,“枫哥,你又欺负人家。” 崔云枫将人搂紧,特意避开她受伤的部位,想到刚才的舒爽和疯狂,又在白青青的耳边低语一声:“青儿,你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一定好好疼你,往死里疼你。” 白青青羞红了脸,娇羞地点点头,往崔云枫怀里钻。 床帐里,一片旖旎。 而外头的大雨,下了一夜,终于停了。 放晴之后的蓝天,碧空如洗,就连空气都像是被雨水洗涤过一般,清新的染上一层淡淡的青草气息。 许婉宁正洗漱完,在院子走了几圈之后,就要开始用早饭。 红梅快步走了过来:“小姐,昨天借宿的裴公子又来了。” 青杏如临大敌,想到陈望说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他都不是那人的对手,就对裴珩带着敌意,“他又来做什么?早饭可没梨花醉。” 许婉宁摆摆手。 裴珩事多着呢,他可没那个闲心吃了没事干到处乱窜,昨晚已经耽误一晚了,肯定是来道别的。 没办法,谁让这个人出自镇国公府,在外行走礼仪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让他进来吧。” 裴珩依然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而来,一身紫衣,嘴角衔着笑,青杏如临大敌,死死地盯着裴珩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倒让她发现了个了不得的秘密。 “少夫人还没用早饭呐?”裴珩望着桌子上的早饭还没动,问道。 许婉宁客气地回应:“还没,裴公子用过了吗?” 她就是客气客气。 裴珩笑笑,一撩紫衣,坐下了,“正好没用,一起?” 许婉宁:“……” 她没邀请他一起啊! 可人家裴珩已经拿起了筷子,很不客气地夹了个水晶包,还不忘招呼许婉宁:“快吃啊,别客气。” 许婉宁:“……” 青杏:“……”他是不是忘记自己是客人了。 红梅:“……”他是不是觉得这是他的家。 陈望:“……”算了,打不过,就不腹诽了。 裴珩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一个遍,但是都没吃下肚,只是咬了一口就放下,最后,吃的都没浪费得多。筆趣庫 许婉宁看了一眼,将话给咽了回去。 罢了,说了他也不懂。 裴珩擦了擦嘴,“昨夜多谢少夫人收留,今日在下就要离开了,特来道个别。” 许婉宁也放下了筷子,“裴公子慢走。”快点走,不送。 裴珩起身就走。 走了两步,快到门口时却突然回头,笑了笑,“少夫人何时回城阳侯府?” 许婉宁一口蛋差点噎死自己:“种完棉花就回。” 裴珩笑笑,转身就走了。 青杏见人走远了,连忙将门给关上了。 “小姐,还别说,这姓裴的长得挺好的。” “是挺好。”可人有多帅,心有多坏! “小姐,我发现,他笑起来也有两个酒窝,在这……”青杏用食指指着自己脸颊的位置,红梅见状,纠正:“长在那个地方的是梨涡。” “梨涡?”青杏也不懂,“我也不知道是梨涡还是酒窝啦,反正就是脸上有两个洞,跟,跟……” 青杏跟了半天,正好这时,长安走了进来,青杏拉过长安,指了指孩子的脸:“就跟长安一模一样。” 许婉宁笑了笑,将长安揽在怀里:“我家长安可跟那个浑蛋不一样。” 裴珩走出许婉宁的院子,敏锐地发现拐弯处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不怀好意,裴珩心内冷笑,也不揪人出来,大踏步离开。 而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盯着裴珩,又看看许婉宁住的院子,眼里皆是意外之喜。httpδ:Ъiqikunēt 得知裴珩终于离开了,陈望后脚也离开了。 小姐又给他安排了个任务,他要抓紧去落实。 许婉宁得知这个浑蛋走了,长舒了一口气。 “走,我们去种棉花去。”许婉宁拉着两个婢女和长安,换上了轻便的衣裳,三个人分开,就下了地。 那些佃户见少夫人亲自下地要帮着他们一块种棉花,都是大惊失色。 侯府里的少奶奶哪里能吃这样的苦啊! 许婉宁下的地正好就是孙氏家的地。 孙氏见许婉宁要来帮忙,连忙阻止:“少夫人,这,这活儿您干不了,又脏又臭还累。” 刘明也过来拦着:“少夫人,您就站一边看着吧。” 身娇肉贵的少夫人,要种棉花?先看看吧,闻到味儿估计就熏跑了。 许婉宁笑笑,执意下了地,“没事,我以前干过的。” 她确实干过。 小时候许家还没有发家的时候,许婉宁就生活在一个小庄子里,庄子里有几十亩地,会种各种各样的庄稼,旱地种棉花、大豆,水田种稻谷,许婉宁跟着家里的佃户下过地。 那个时候她年纪还小,家里人也不拘着她,让她玩,估摸着她累了嫌弃了就不干了。可许婉宁不仅没有收手,反倒小小年纪就从中深切感悟到了农民的辛苦。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所以,她从不敢浪费粮食,早上看到裴珩不喜欢吃的东西吃一口就扔掉,心疼极了。 可那个魔头,她是不敢说教的。 罢了罢了,珍惜粮食,从我做起! 这样想着,许婉宁没发觉到,周围挤满了做农活的佃户,一个个张大了嘴吃惊地望着许婉宁。 许婉宁已经种好一垄了。 都不需要佃户教,就刨坑松土,施肥,下种子,又盖上,跟他们的动作一模一样。 那一双本来白白净净的手,顷刻间就变得黑咕隆咚了。 可她却一点都不在乎。 佃户这才相信,这位娇滴滴的少夫人,真的如她所说会种棉花,会做农活,而不是显摆自己能干诓他们的! 许婉宁跟着佃户共同劳作,一个上午的功夫,许婉宁干得活不比庄子上的妇人干的少。 身处高位,却能与他们共同同甘共苦,做肮脏下等的活,许婉宁只花了一个上午的功夫,就贴近了八户佃户的心。 许婉宁觉得还不够。 “差不多到吃饭的时间了。我命人杀了头猪给大家改善伙食。所有人,放下活,走,跟我吃肉去。” 第46章 告状 燕城。 城阳侯府内。 一发福的中年妇人眼神乱瞟,跟在小丫鬟的身后,穿过条条回廊、假山流水,满目皆是风景,中年妇人看得眼花缭乱,从大门口一路“啧啧啧”到了延年院。 丫鬟在离主屋还有一个院子远时就已经停下,对中年妇女说:“管事娘子,请。” 来人正是包氏,是庄子上管事陈明的媳妇。 包氏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抻了抻因为坐牛车已经明显褶皱的衣裳,端着笑,走进了主屋。 见人过来,立马就有一个丫鬟撩开了门帘,屋子里一股淡淡的檀香映入鼻尖。 屋子里很安静,包氏只得在丫鬟的指引下,看到了靠在软塌上小憩的杜氏。筆趣庫 身旁有两个丫鬟,一个跪在她的脚边给她捏脚,一个跪在她的身后,给她捏颈。 一个个都是屏息敛目,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包氏又不够看了。 屋子里的富丽堂皇,多宝阁里的各种珍宝金银玉器摆件,看得人眼花缭乱,关键是靠在软榻上的杜氏,更是让人挪不开目光。 头上、手腕、指尖,带着一整套的碧玉头面,一点杂质都没有,碧绿通透,一看水种就是顶顶好的。 除了奢华,杜氏的容貌又让包氏嫉妒不已。 又差不多一年不见,这杜氏保养得可真好啊! 包氏心里感慨,她比杜氏还要小上几岁呢,可瞧瞧人家,皮肤柔嫩细腻又光泽,脸上白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脖子上连一根颈纹都没有,就连最容易滋生皱纹的眼角,也是看不到一条褶子。 这是养尊处优被人疼被人爱没有烦心事才会跟个黄花大闺女一样啊! 哪里像她。 虽然身边也有丫鬟伺候,可那些促使的丫鬟只会做些粗活,哪里会捏脚捏脖颈,她们力气大的,怕是能把她骨头拧断。 还有这屋子里头,听说燃的香都是檀香,好几两银子一根呢。 包氏真是羡慕惨了。 你说都是女人,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包氏思忖的功夫,杜氏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包氏,笑盈盈的:“侄媳妇来啦。” 包氏立马应了一句,赔着笑福福身子:“民妇见过夫人。” 男人提醒过她,他们虽然跟侯府是亲戚,但是是远到不能再远的亲戚,这怎么喊什么辈分都算不清楚,陈明也是为了讨好崔禄,自降辈分,认了崔禄为表叔。 但他们是什么身份,陈明自己知道,见到面了,侯爷该叫还是叫,自足了自贱的姿态,上位的人才会多赏你两口饭吃。 “既然是侯爷认了的亲戚,也就没那么多虚礼。”杜氏屏退了两个捶腿捏肩的小丫鬟,“给管事娘子看座。” 包氏受宠若惊地谢过,这才坐下。 “最近庄子上怎么样?侯爷还要过几日才回来,少夫人去庄子上,没打扰庄子上的活吧?”杜氏主动问起,笑眯眯的,一下子就拉近了包氏跟她的距离。 包氏局促地看了看屋子里的人,杜氏见状,知道她有话要说,一个眼神看向春嬷嬷,春嬷嬷立马秒懂。ъiqiku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位主子和春嬷嬷了。 包氏虽然很少来府里,但也知道杜氏身边有两位得力的嬷嬷,这还能留下来的肯定是其中一位。 “民妇这次来,说的就是少夫人的事。” 杜氏好奇地问,“她在庄子上惹事了?我派她去庄子上,是让她监工去的。若是她让庄子上不好做事,我立马让人喊她回来。” 一番话,就已经奠定了杜氏在侯府说一不二的地位。 包氏紧张地捏捏衣襟,“民妇怕说了夫人会怪罪民妇。” “你大老远地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必须告诉我的大事,你对侯府忠心耿耿,我怎么可能会怪你。”杜氏看了眼春嬷嬷。 春嬷嬷立马心领神会,“管事娘子,你有话就说吧,夫人心地善良,说错了不会怪罪你的。” 包氏不过是个托词,既然来了,她就是打算说的。 “民妇看着,少夫人不太像是去监工的,倒像是去跟人私会的!” 杜氏差点跳起来,美目一凛:“你说什么?” 包氏咬咬牙,“少夫人到庄子后,夜里就有一个男人来投宿,少夫人留下了他,还跟他一块吃了饭。第二天早上,又跟那个男人吃了饭,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少夫人还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民妇觉得,这二人关系不简单。生怕少夫人玷污侯府的声誉,民妇这才过来禀告的夫人。”筆趣庫 都说女人的直觉最准。 包氏相信自己的直觉,哪怕这直觉不准,包氏也要让她准。 无论许婉宁偷没偷人,她在庄子上私会外男,还跟外男吃饭的事情是真的。 侯府规矩多,许婉宁又是侯府的少夫人,一举一动事关侯府清誉,侯府不会不管的。 杜氏心里的火腾腾腾地翻滚。 可她到底是侯府夫人,知道喜怒不形于色,看了眼春嬷嬷,春嬷嬷立马将怀里一个荷包递了过去,“管事娘子,这事儿夫人知道了,不过这事关侯府的声誉,还希望管事娘子守口如瓶。” 包氏捏了捏荷包,笑笑:“夫人放心,民妇就是怕影响侯府的声誉,才会过来禀告夫人。其他人,民妇就算是被打死,也是一个字都不会提的。” 杜氏笑笑,抚了抚额头,春嬷嬷知道这是要下逐客令了,亲自上前拉着包氏,“管事娘子,夫人累了,你先随我出去吧。” “哎,民妇也要回庄子了。”包氏不是个傻的,立马行礼:“夫人,民妇告退了。” 春嬷嬷将人送到了门口,再回去之后,就见杜氏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夫人,包氏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她也只是看到少夫人与人吃饭说笑而已。”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杜氏直接将桌子上的茶盏给掀掉了:“这还不够?被人抓奸在床才够吗?” 春嬷嬷不敢说话了。 杜氏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越走,这心里越是悔恨交加、郁愤难平! 她怎么就把这贱人娶进了侯府! 婚前丢脸还不够,婚后还要让她丢脸! “去把公子叫来。” 第47章 绿帽 春嬷嬷亲自去了。 她可不敢将这事儿吩咐给其他人,毕竟枫叶楼里…… 春嬷嬷一路小跑着。 延年院和枫叶楼隔得不远,几百米的距离就到了。春嬷嬷一进枫叶楼,四下就安安静静的。 越往里走,越安静。 春嬷嬷知道,这楼里没几个人了,一些碍眼的都被崔云枫给支使走了。 来到主楼,陈望见是春嬷嬷来了,收回了阻拦的手。 春嬷嬷走过去时,看了眼守卫的这个护卫。 她认得。 是少夫人的陪嫁,后来夫人说一个年轻妇人身边放年轻侍卫有伤风化,怕别人说闲话,少夫人就听话得把他们给放出去了。 没想到,其中一个竟然当了公子的心腹,就连给公子当看门狗,看着公子与别的女子私会这种事情,他也守口如瓶。 也不知道许婉宁知道自己带来的人帮着公子一块背叛她,得有多难受。 不过这也不关自己的事。 春嬷嬷腿脚快,很快就到了主屋。 离得还有两三米远的功夫,就听到屋子里头传来女子的娇喘声,还有男子的一声声闷哼。 这大白天的…… 春嬷嬷听得面红耳赤。 好在这楼里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不然大白天的听到这声音,有些嘴巴碎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传到许婉宁的宁院去了。 春嬷嬷虽然急,可再急也没用。 这紧要关头自己嗷一嗓子,要是把公子给嗷得不行了,公子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夫人也绝对不会饶了她。 春嬷嬷自觉站远了些。 差不多两盏茶的功夫,屋子里终于没动静了,春嬷嬷等着里头消停得差不多了,这才走了过去,敲门,“公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 “是有一桩大事。奴婢在这也不好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屋子里又传来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春嬷嬷自动又退后了,站到了离主屋有两米远的院子里。 崔云枫出来,容光焕发,身轻如燕。httpδ:Ъiqikunēt 春嬷嬷连忙跟过去:“公子,咱快点过去吧,夫人怕是等急了。” 一句话,就让崔云枫知道自己等了许久。 崔云枫也知道春嬷嬷知道自己刚才干嘛了,呵呵笑笑:“那快点走。” 春嬷嬷连忙跟上。 延年院。 杜氏都等急了。 从这到枫叶楼,近得很,不会耽误差不多两盏茶的功夫。 她是相信春嬷嬷的,办事积极不拖拉,她也是相信崔云枫的,儿子孝顺懂事,逢喊必到,绝不怠慢。 可现在,她为了见自己的儿子,竟然等了两盏茶的功夫,杜氏自然知道是谁拖住了自己儿子的脚! 于是越发恨! 许婉宁不是个东西,白青青也不是个东西! 崔云枫进来,就看到杜氏脸色铁青,于是连忙哄道:“娘,儿子刚才有事耽搁了,来迟了,娘,儿子给您捏捏肩。” 说完,讨好似的爬上了软塌,跪在杜氏的身后给她捏肩。 这一讨好,杜氏心里的恨意就消散不见了。 她儿子心里还是有她的! 许婉宁白青青能让儿子给她们捏肩不?筆趣庫 不能! “枫儿,刚才庄子上的管事娘子来了。” “她来做什么?”崔云枫不解地问道。 “许婉宁不是去庄子了吗?我说她怎么那么积极去庄子上了,原来是私会情郎去了。”杜氏恨恨地说道,“嘶……” 肩膀传来一阵剧痛,崔云枫连忙缩回了手,“娘,对不起,是儿子太用力了。” “娘不怪你。要怪就怪许婉宁那个小贱人,婚前失贞、婚后偷人,咱们城阳侯府的名声,怕是都要被她给败坏了。”杜氏心痛到不行:“咱们当初就不该娶她,还污了枫儿你的名声。” 崔云枫盛怒。 他虽然不喜欢许婉宁,但是没一个男人喜欢戴绿帽子,还让他戴两顶绿帽子,那是耻辱! “许婉宁,她是想死吧!”崔云枫咬牙切齿地说道。 “娘刚才想了想。”杜氏拉过崔云枫,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娘……”崔云枫怔愣地看着杜氏。 儿子被戴绿帽子,还是件好事? “你不是不喜欢许婉宁嘛,这正是一个拿捏住她把柄的大好时机。”在刚才等人的那两刻钟内,杜氏想了很多。 “她被咱们抓住了把柄,咱们就是将人打死都行的,可许家疼爱这唯一的女儿,若是他们知道,我们要把许婉宁打死,许家会怎么做?” 崔云枫:“他们会来求我们放过许婉宁。” “对。”杜氏知道儿子已经冷静下来了,商量事情还是要冷静啊,“许家要咱们放过许婉宁,那咱们要一些钱财,不过分吧?” 崔云枫摇头,“不过分。” “许家用一半家财换一个女儿,不过分吧?” 崔云枫点头:“不过分。还可以要更多。” “对。”杜氏笑了:“所以,她偷人,不是坏事。” 崔云枫开始激动。 “那娘,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给她制造机会,让她跟那男的有机会私会,时间一到,捉奸在床就好办了。”杜氏眼神都在发光,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 崔云枫眼睛也在发光。 侯府有了钱,许婉宁也成了下堂妇,他就能娶青儿了,真是大喜事! 戴顶绿帽子,就什么都有了。 头一回觉得戴绿帽子也是一件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毕竟上一回戴绿帽子娶进来一座金山银山,再戴一顶绿帽子又能换来金山银山。 这绿帽子可真值钱! 崔云枫真想给自己再多戴几顶! “你说,她给公子戴了绿帽子,公子能饶了她?不打死她才怪呢!”包氏坐在摇晃的马车里,一改刚才的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笑起来连眼角眉梢都是算计。 陈明笑笑:“打死她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包氏晃了晃刚得到的荷包:“十两银子的好处,你不要?况且,钱是小事,咱桃桃的幸福,才是大事!” “这跟桃桃有什么关系?”陈明不解地问道。 包氏戳了戳自己男人那榆木脑袋,“所以你这个当爹的,是一点都没看出女儿的心事。”筆趣庫 陈明被戳,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你是说,桃桃她对公子……” “是啊,你现在才知道啊!”包氏没好气地哼道:“一年前,咱们带着桃桃去侯府拜年,桃桃见过公子一面,就喜欢上人家了。” “怪不得怪不得。”陈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自己女儿怎么突然变得特别爱美还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家里学规矩。 原来她想进府啊! 进侯府当个小妾,他们跟侯府远得不能再远的亲,近了。 第48章 绵绵 许婉宁每日跟着佃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四五日过去了。 虽然身体上累得不行,腰都直不起来,可那些佃户却将她当成自家人,什么都跟她说,许婉宁就觉得值了。 “陈管事家的女儿十九了,过年就二十了,长得水水灵灵的,跟朵花似的!”有人笑着说道。 许婉宁也跟着笑:“许了人家了嘛?”httpδ:Ъiqikunēt “没,没许人家。上门来的媒婆全部被赶出去了。说是不想嫁人。” 青杏好奇了,“那陈管事和他娘子就任着女儿胡来?”她也十九了,要跟着小姐一辈子不嫁人,但是也不妨碍她觉得十九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小姐十九娃娃都两三岁了呢。 “没办法,谁让他们就那么一个女儿呢。养得娇娇的,身边还有两个丫鬟。啥事都不干,那手保养的,跟葱段似的。” “她之前还总出来玩,还跟着我们去山里捡过菌子摘过野果呢,就今年,我好像有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了。” “我也没见过她。” “你们知道她在家干嘛吗?”其中一个妇人故作玄虚。 其他的人都好奇地看向她,许婉宁也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每日躲在屋子里头绣花呐,听说她娘还给她请了教礼仪的嬷嬷,隔三岔五地过来教她。我这是有一回去她家不小心看到了,你们听了就听了,可别说是我说的。” “知道知道。”其余的人纷纷附和,大家都是佃户,都是一条心,谁又会去往外说,被陈管事知道了,对他们这些人没好处。 许婉宁来了兴致。 今年开始变了? 今年这两个字,可是关键字啊。 青杏突然想起了什么:“奴婢见过她,小姐,你也见过她的。” “哦?什么时候?” “就今年过年的时候,她跟着陈管事夫妻来府里头拜年,还带来庄子上的不少东西,当时侯爷夫人亲自接待了。小姐你说她还未成亲,是个孩子,还给了她十两银子的压岁钱。” 许婉宁想起来了,对了,重生来之后,倒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她确实见过这位陈绵绵,还夸赞过她长得水灵标致,跟画上的仙子似的,她还让陈管事夫妻两个好好掌掌眼,以后这姑娘定然是要嫁到哪个大户人家去当少奶奶的。httpδ:Ъiqikunēt 许婉宁笑了,莫不是她的那句话让她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陈绵绵其实就是个农女,身份低微,应该见不到什么身份显赫的贵人,进侯府也是第一次,莫不是那次就看上了侯府的哪位男主子? 崔庆平是不可能的,去年才四岁。 崔禄,已经四十多了,是她爹的表叔,也是她的表爷爷。 一个十九岁的姑娘,总不会看上一个爷爷辈的人吧。 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崔云枫了。 崔云枫二十多岁,正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时候,长得又英俊潇洒,陈绵绵会喜欢上他,很正常。 可她也记得,前世陈绵绵并没有入府,在她第二次赎回庄子之后,也没听说过陈绵绵嫁了人,看来应该是跟着她爹娘到另外一个地方生活去了。 这个对她无害的人,却能成为她复仇一把刀。 许婉宁来了兴趣。 若是这小姑娘真的有想法想攀高枝,自己何不给她递个凳子? 崔云枫目前身边只有见不得光的白青青,若是名正言顺多一个姨娘,崔云枫还有多少心思在白青青身上呢? “红梅,我要见见这位绵绵姑娘。” …… 陈绵绵坐在椅子里,姿态高雅,脊背挺得笔直,脖颈修长,喝茶也是动作优美,身上穿着燕城时令下最流行的衣裙,看那料子,自然是好货。 这一坐着,若不是许婉宁知道她就是个庄子管事的女儿,都要猜测她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陈明就是庄子上的管事,要说有钱,也没多少,能舍得花这么大的价钱培养女儿,看来真的是存了让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 许婉宁洗了手,擦了脸,进去之后,陈绵绵立马起身,福福身,“民女见过少夫人,给少夫人请安。” 许婉宁摆摆手,坐下之后,也让陈绵绵坐下,“我去年见过你。” “是的,民女跟着爹娘去府上给各位主子拜年。” “一年不见,绵绵姑娘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许婉宁望着陈绵绵,越看越觉得欢喜。 这副我见犹怜、温婉娇柔的样子,男人最喜欢了。 陈绵绵脸颊微微泛红:“少夫人过誉了。” “倒没有过誉,而是实话实说。”许婉宁说道:“绵绵姑娘长得这般水灵,可许了人家?” “未曾。”陈绵绵摇摇头。 那些愣头青,哪里能入她的眼。 “绵绵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家里的门槛应该都会被踏破吧?怎么到现在都未曾许人家呢?” “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我……我想多陪爹娘几年。” 多陪几年? 现在就已经十九了,就算再一年都二十了,二十在村子里那就是老姑娘了。 “若是有合适的,还是要尽早定下。女人过了二十,就难了。姐姐是个过来人,真心拿你当妹妹看,这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哪怕再好看又如何,年纪大了,就只有被人挑的份。 许婉宁说的是句老实话。 也许是年纪这两个字牵动了陈绵绵的心。 陈绵绵咬着唇,眼角开始泛红,眼泪也跟断线了的珠子似的扑簌扑簌往下掉。 许婉宁一看不对劲,这个小姑娘心里有事,突破突破应该能说。 她使了个眼色,红梅青杏立马下去了,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许婉宁往陈绵绵身边坐近了些,温柔地宽慰:“妹妹是有什么心事吗?”筆趣庫 陈绵绵欲言又止。 许婉宁真诚无比,安慰道:“这里就你和我,咱们都是女人,若是有什么委屈,我能帮的一定帮你,就算帮不了,我也会替你保守秘密。” “少夫人,你帮帮我吧,我好痛苦啊。” 第49章 心事 崔家先祖发家之前,其实还只是一个偏远山沟沟里的一个猎户。 自小就死了爹娘,是左邻右舍这家一口米那家一口菜的给养大的,可以说全村的人都是他的衣食父母。 长大后的他力气大,参了军,立下了不少战功,正值隆宠往前进一步的时候,能一刀就取敌人首级的神力突然连筷子都拿不住了,还半边身子不能动弹。Ъiqikunět 隆恩浩荡,先祖皇帝也不亏待有功之臣,就给崔家先祖封了个城阳候,划了燕城这块地方,让崔家先祖享清福来了。 崔禄接任城阳侯之后,按照他爹和他爷爷的遗愿,拉了好几车的东西,回了一趟山沟沟。 也算是圆了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的梦。 至此,那山沟沟里的老一辈也才知道,那个他们你一口我一口撑死一条狗喂大的娃子,当侯爷了。 侯爷是个多大的官? 他们也不知道,就只知道,那个可怜的娃子过上好日子了。 于是就跟自己家里人说起过这一桩事情了。 可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山沟沟里,哪里知道外头的荣华,闷头过日子,况且大家也就是邻居,不是亲戚,别人也不可能帮你。 陈明却想去碰碰运气。 他觉得日子过得太苦了。 他不想再过这种穷困的日子,于是带着老婆孩子,千里迢迢地来到了燕城,找到了崔禄。崔禄知道是老家来的人,也就留下了。 对于城阳侯府来说,养三个闲人,不过就是三双筷子的事情,于是将人安置在了庄子上。 陈明当了庄子的管事。 人生就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是自己种地,现在管人种地。 以前两间土坯屋,现在有单独的院子。 以前只有过年才能吃肉,现在肉都吃腻了。 还有下人伺候,庄子上的那些佃户谁不看他眼色行事,对他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生活上、心理上,蹭蹭蹭上了好几个台阶。 陈明和包氏知道是谁给了他们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对崔禄那是由衷的感谢加感恩。 那个时候,陈绵绵才九岁,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也不用给别人放牛了。 也不用洗衣裳做饭扫地收拾,下地种棉花、摘棉花、插秧割稻谷了,这些粗活脏活累活,通通都有人干,她过起了小姐般的生活。 她也感恩啊。 知道是那个比她爹还要大几岁的老男人给了她如今幸福的生活,心中也对崔禄充满了感激之情。 只是这份感激,随着岁数的增长,女儿家的心思,慢慢地就变了味。 感激之情,慢慢地变成了孺慕之情。 也就万分期待崔禄能到庄子上来,哪怕就是远远地看一眼,跟他说上一句话,她都心满意足了。 小女儿家的梦里,都是那个男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魂牵梦萦,春梦无痕。 许婉宁心里是滔天巨浪般的翻滚,面上却平静无波。 这小姑娘还真是看上那个老男人了。 确实也是,崔云枫很少来庄子,感情自然也无从谈起。 可崔禄一年会来个三四次,每次都会住上个一两日,时间虽然短,但少女的情怀总是诗,一个有权有钱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简直就是少女杀手。 陈绵绵爱上崔禄,情理之中。 许婉宁突然想到了什么。 前世陈绵绵一家离开燕城,她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没有许人家,难道是因为,崔禄将人养在庄子上,金屋藏娇,骗过了所有人? 不是没这种可能,不然,陈明跟他非亲非故,输掉庄子,崔禄也就是几句恶狠狠的话,也没将人赶走,更甚至,后来还给他们安排了另外一处地方,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崔禄善心,厚待山沟沟里的穷邻居? 不不不。 是因为陈明生了个好女儿啊! “那,侯爷对你呢?”许婉宁将陈绵绵扶了起来。 陈绵绵哭得有些无助,“侯爷他……呜呜……”她捂着脸,“我也不知道侯爷对我是什么感觉。有时候感觉他离我好近,可有时候,又感觉他离我太远了。他对我笑,我就开心,他板着脸,我心就好疼,疼得跟要死一样。少夫人,我真的好难受啊 biqikμnět,你知道嘛?这种心忽上忽下的感觉,好不真实,太磨人了。” 那种忽上忽下的感觉? 许婉宁从来没有经历过,也体会不到陈绵绵的痛苦。 许婉宁:“其实,忘掉那个男人,去嫁一个普通人,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我可以给你介绍一户富裕人家的儿郎,嫁过去之后你们夫妻恩爱,生儿育女,比侯府好,我劝你一句,宁做寒门妻,别做高门妾。” 关键是高门里还有一只母老虎。 跟在她身边多年的秋嬷嬷冬嬷嬷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有一点点苗头,杜氏就要掐断它,一个嫁穷人一个嫁病患,难道不是杜氏精挑细选的惩罚吗? “少夫人,你放过牛吗?” 许婉宁,“放过。”还被牛踢到沟里去了。 “你饿过肚子吗?” “那倒没有。” “我有过。在我九岁之前,就没一天吃过饱饭,总是饿肚子,有一次,差点饿死了。从那以后,我就跟我自己说,不能再过那样的苦日子了,一定要嫁个有钱人,嫁高门,哪怕做妾也无所谓。” 这是她的选择。Ъiqikunět “侯爷比你大二十岁,我婆婆也非常善妒,决不能容忍侯爷身边有其他的女人。”许婉宁跟陈绵绵摆事实讲道理。 “我知道,可我不怕。”陈绵绵美目透着希冀。 许婉宁也在挣扎。 她虽然肩负着报仇雪恨的责任,可前世没有害过她的人,不在她的算计之内。 她不想牵扯无辜的人。 只要陈绵绵能继续等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等到崔禄的金屋藏娇。 可陈绵绵不知道后面的事。 她觉得自己太痛苦了。 她心里等不了。 年龄上也等不了。 她过完年就要二十了,再不许人家,就真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你还是决定要跟着侯爷,哪怕会招来我婆婆的报复,也要跟着他?”许婉宁叹了一口气,等着陈绵绵的回答。 陈绵绵下定了决心,“是的,宁做高门妾,不做寒门妻。” 她看过侯爷,那些普通男人,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你不要后悔。” 第50章 留人 红梅青杏正在收拾行李。 青杏一想到马上又要回到那座没有自由没有温暖的府邸里,心情就很低落。 “姐姐,我真怀念我们以前在许家的日子。”青杏红着眼睛说道:“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再过上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啊?” 侯府虽然门第高,可是里头太压抑了,缺少自由,缺少温情,就像是一只编织的美轮美奂的牢笼,而她们,则是失去了蓝天和翅膀的小鸟。 红梅叹了一口气。 “这是外头,姐姐不怪你。可在侯府,这样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要是被人听见,小姐要受多大连累。” 真正压抑难受的,该是小姐吧。 婚前出了一件那样的事情,本来就过来就不体面,小姐战战兢兢,几乎是舍掉了半副嫁妆,这才得了侯爷夫人的认可,可用钱堆积起来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去掉半条命生下的小公子,却跟小姐不亲。 而公子他…… 就更不用说了,原来红梅还以为那是个良人,现在再看,也不必再提了。 这个府里,除了她和青杏,小姐身边,就再没有可以倚靠的人了。biqikμnět 若是她们还拖小姐后腿,让小姐堵心,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婉宁走了进来,看着姐妹两个,认真地说道:“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说许婉宁打算回府,陈明可给吓坏了。 连忙跑过去将人给拦住了,“少夫人,您,要回府?” 许婉宁挑眉:“怎么,我回不回府,还要征求陈管事的同意?” “不不不,不是。”陈明连忙解释:“属下的意思是说,那事儿,那事儿您还没跟那些佃户说呢!” 许婉宁一脸诧异:“什么事儿啊?” 感情是忘记了。 陈明连忙重提一回:“就是种棉花的事情啊!” “不是种了吗?这几日都盯着快要种完了啊!”许婉宁说道,她还跟着种了好几天呢。 就是快要种完了才急嘛! “上次跟您说的,那各家各户的二亩地,也都要种棉花的,您忘啦?” 许婉宁茫然地看向陈明:“什么二亩地也要种棉花?” 陈明恨不得拍大腿,他明明说过的呀,这少夫人是猪脑子吗? 不过他可不敢当面说。ъiqiku “就是,之前每户佃户不会给他们留二亩地种菜种庄稼嘛,京都那边的消息,今年棉花价格会大涨,把那每家每户的二亩地都给拿出来种棉花。” 许婉宁皱眉:“不让种地种菜都种棉花?那你让这些佃户吃菜怎么办?难道买颗菜都去集市上?这不胡闹吗!没这样弄过啊!” 陈明陪着笑:“不是属下说的,是侯爷的命令。” “侯爷的命令?侯爷可有字据?” “没有。” “没有?那你可有其他能证明的凭证?” 陈明摇摇头,“也没有。” “所以,你一无侯爷书信二无侯爷凭证,就凭一张嘴,我堂堂侯府少夫人就要听你一个管事的?” 陈明吓了一跳:“不不不,属下不是那个意思。”他立马弯腰:“可是这话千真万确是侯爷说的,侯爷还说了,他马上就来了,让少夫人等等侯爷再回府。” 许婉宁望着陈明,面上带着笑,可陈明脊背却一阵发凉。 “你确定,要我等我公公回来之后再回府?” 陈明顿了下,想到侯爷之前跟他说的,马上就会回来,算算日子,就在这几日了,“这是侯爷的吩咐,属下也只是奉命转达,还希望少夫人不要为难我一个小小的管事。” “我怎么敢啊!”许婉宁冷笑:“你可是我公公的表侄,论辈分,我还要喊你一声大哥呢!” 陈明弯下了腰,“少夫人折煞属下了。” 许婉宁吩咐红梅青杏:“把行李拆了,我们多住几日,侯爷一日不来,我们就一日不回府。” 青杏最高兴了。 而侯府里,最高兴的莫过于崔云枫了。 白青青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这一好,崔云枫可就高兴了,两个人整日腻在枫叶楼里,足不出户,就跟刚成亲时的新婚夫妇一样,这每日连床都不下,就每日在枫叶楼里欢愉。 能不欢愉嘛! 都说小别胜新婚,白青青受伤,崔云枫欲求不满,再加上,许婉宁不在家,崔云枫更加疯狂。 白青青云鬓缭乱,眼神迷离,红唇半张,吟哦声不停地从喉管溢出,传到大汗淋漓的崔云枫耳朵里,动作就越发地猛烈,像是要把身下的人给贯穿。 枫叶楼里云雨欢,延年院也是一样欢。 崔庆平跟着几个年纪小的小厮在院子里斗蛐蛐,若是赢了,又叫又跳,若是输了,对着那个斗赢了的小厮又是打又是踢,小厮跪在地上,任他打骂。 院子里的人都见怪不怪。 打得开心了,又把对方的蛐蛐抢过来,斗赢了,又笑了。 小孩子的高兴与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杜氏也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孙子这么开心,杜氏心里头也开心。 春嬷嬷也知道挑杜氏爱听的话说,“奴婢瞧着,小公子比之前可开心多了。” “那是,那个贱人一天到晚地拘着他,这个不让他玩那个不让他玩,说什么玩物丧志,平哥儿才多大?玩一会怎么就玩物丧志了,她也太杞人忧天了。” “就是。”春嬷嬷附和道:“小公子才五岁,还没有开始开蒙呢,等以后请了先生来开蒙,自然就会专心读书了。”httpδ:Ъiqikunēt “小孩子就该让他玩。”杜氏笑着说道:“枫儿小时候也是爱玩,可你瞧瞧,枫儿现在一样是一表人才,不也很好嘛!就是可惜了,我儿那么好的苗子,就只落得平哥儿这一个。” 其实,杜氏心里头还是有些打鼓的,若是平哥儿的脸治不到那么好,那么侯府,就真的该再要一个男孩了。 “可少夫人她……”春嬷嬷欲言又止,少夫人她已经生不了了。 “她是生不了了。”杜氏冷冷说道。 就算能生,杜氏也不喜欢。 从那肮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一样肮脏。 “府里头,该添个新人了。” 第51章 一起 夜深了,多宝楼要关门歇业了。 岑宝方从新到的一批首饰里挑了一串玛瑙项链、一支金镶玛瑙簪,一只玛瑙钏,看过之后又核对了下价钱,就对账房先生说道:“这套首饰头面的价钱,记到城阳侯府的账册上。” 前几日他送首饰去城阳侯府的时候,崔公子让他到了新货再送一些好的过去。 账房先生拿出账目,将账册记下之后,又记下了一个数字:“掌柜的,城阳侯府这个季度,在咱这花了快三万两了。” 岑宝方笑笑:“管他多少,你记下吧,城阳侯府还能赖账不成。” 账房先生但笑不语。 他倒不是怕城阳侯府赖账,就是怕城阳侯府拖着啊,三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啊! 店小二正在关门,突然一只大手将门给按住了。 “客官,对不住,本店要歇业了。”店小二解释。 拦门的人一听就朝里头大喊,“岑老板,是我,我是永和楼的老赵啊!” 岑宝方连忙放下账本,走了过去,见到外头的人果然是赵掌柜,诧异地问道:“赵掌柜,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岑老板,我有急事找你。”赵掌柜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咱们找个方便的地方说几句话。” 岑宝方这里倒是有空房间,二人进了屋,将门一关,岑宝方还没问呢,赵掌柜就先问了:“侯府这个季度在你这花了多少钱?” 岑宝方愣了下,没说话。 这怎么好回答,这是客人的隐私。 赵掌柜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递了过去:“这是这个季度侯府在我店里赊买的东西,你看看。” 岑宝方见他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一页页翻过去,翻到最后头,看到底下的数字,“八千两?侯府光一个季度的补品就这么贵?” “可不是嘛。”赵掌柜指了指里头的东西:“以前还没这么贵的,可侯府的嘴巴是越来越刁了,一般的燕窝不吃了,要吃血燕,你说说,这血燕的价格,可是普通燕窝的五倍。而且吃的又多,看这架势,分明就是拿血燕当饭吃嘛!” 一个季度光补品就花八千两,确实很贵了。 赵掌柜见他看完了,又问他:“侯府在你这花了多少钱?” 岑宝方心里有数字,可这数字又不能告诉一个外人,就只呵呵笑,“跟你这个差不多。” 赵掌柜见他敷衍了事,知道他在撒谎,急了,“我可是把你当兄弟才来跟你讲的,你知不知道,城阳侯府快没钱了。” “没钱?你听谁说的?”筆趣庫 “从侯府里传出来的消息,千真万确。”“不能啊!”岑宝方诧异地说道:“往常每个季度侯府都要在我这花好几千两银子呢,到了季末就还,从不拖欠。” 赵掌柜解释道:“侯府那小公子不是生了天花毁了脸吗?请了个大夫,光是赏银就两万五千两。城阳侯府是有点底子,可金山银山也抵不住像这样用啊。你说这钱要付给了大夫,侯府可不可能成一个空架子?我是打算明日就去要钱,多等一天我都等不及了。岑老板,钱还是在自己口袋里才是真的啊,你说咱们做这小本生意,要是八千两不还,我这大半年就白干了啊!” 岑宝方默默想到了侯府欠他的近三万两,要是赖账,他也大半年白干,要是拖着,多宝楼哪里还有钱去进货? 岑宝方也急了,“你明日记得来叫我,我跟你一块去。” “好,咱们两家在燕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店,料想侯府不敢赖咱们的,反正钱到了咱口袋才是真的,以后就银货两讫,免得血本无归。”赵掌柜说完,就带上账册急急忙忙走了。 岑宝方将人送到门口,一直到背影消失,岑宝方这才立马将门给关上,又返回柜台,拉住正要锁账册的账房先生:“你先等等,再把侯府的账册拿出来算一算,我明日去侯府要钱。” 但愿赵老板是杞人忧天,那么大侯府,先祖皇帝亲自封的侯爷,会欠钱不还吗? 可若是真没钱,等他们有钱,要到多久还? 不行不行,赵掌柜说得对,落袋为安! 赵掌柜走进黑夜中,回头看看没人跟着自己,就又拐进一处巷子里,走到头了,黑咕隆咚的,是个死巷子。 “办好了?”黑咕隆咚的死巷子,一个穿着黑漆漆衣裳的人,突然站在面前,差点没把赵掌柜给吓死。 “办好了,我跟岑老板说好了,明日一起去要钱。” “明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吗?” “知道。”赵掌柜连忙点头,又不死心:“侯府真没钱啊?” 那他的八千两…… “你明日不就知道了。” 赵掌柜手里多了个东西,忙低头一看。 是一张银票,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赵掌柜心里美滋滋的,刚要道谢,面前哪里还有黑衣人的身影,如来时一样,来无影去无踪。Ъiqikunět 赵掌柜拿着那一千两银子,想到明日去要账,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得了一千两银子的意外来财,还是该难受明日八千两银子可能会分文难取。 黑衣人武功高深,几个跳跃,就消失在夜幕之中,赵掌柜自然不知道,可却有另外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见他一个翻身,进了城阳侯府。 裴珩习惯晚睡。httpδ:Ъiqikunēt 扶松到达的时候,裴珩屋子里的烛火还亮着,扶松敲了敲门,得到里头的应允,推门走了进去。 “发现了什么?”裴珩目光并没有离开手上的书。 “城阳侯府的公子崔云枫整日跟一个侍女在屋子里厮混。” “他可真有精力。”裴珩嗤之以鼻:“他不是一直都标榜要跟少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嘛!” 若真是说得出做得到,裴珩敬佩他是个真男人,可崔云枫明显是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 扶松又说:“城阳侯府那个叫陈望的侍卫,收买了永和楼的赵掌柜,让他找到多宝楼的岑掌柜,明日一起去城阳侯府要这个季度侯府在他们那里赊账的钱。” 裴珩终于放下了书,“陈望?那女人身边的那个护卫?” “是。” 裴珩笑笑,“这侯府的人可真好玩。男人玩外面的人,女人玩里头的人。” 花钱找人上门要账,这女人思路可真清奇! “属下听了一耳朵。侯府这个季度欠永和楼八千两,欠多宝楼二万七千九百两。” “就这一个季度?” “是的。” “今上刚登基,为天下苍生社稷,都勤俭度日,更要求臣子要节衣缩食,不能铺张浪费,他城阳侯府倒好,每个季度光补品和首饰头面就四万两。” 裴珩起身,走了两步,停在窗前,望着屋外的弯月,继续说道,“本座若是没有记错,城阳侯府一年的俸禄是一千两,这两家店他一个季度就欠近四万两,他就是不吃不喝也要攒四十年。是贪污受贿还是搜刮了民脂民膏?” “要不要属下去查?” 裴珩没说话,良久,久到扶松都要以为裴珩不会回答了,裴珩突然说道,“那女人娘家许家是京都的富商?” “是。”扶松顿了顿,继续说道:“属下听闻六年前那场大婚,十里红妆,光是雪花银就有十万两,还不包括各种各样的珍宝,非常轰动。” 那场婚礼,许家几乎掏空了半个家当,只为了嫁女。 裴珩不在,他在千里之外养伤,自然不知道那场声势浩大又声名狼藉的婚礼。 他想到了那座价值连城的白玉观音,也猜出了城阳侯府哪里来的钱了。 那女人…… 真那么蠢吗? “你先继续盯着侯府,不要打草惊蛇。”裴珩又看了眼弯月,又想到那夜的美食。 那女人应该种完了棉花,该回来了吧? 正好他也想那个厨子做的菜了。 第52章 肺腑 依然还是黑漆漆的夜。 坐在桌前打盹的青杏头低了一下,人就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书桌前还亮着灯。 许婉宁还在看书。 青杏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怕自己坐着又要睡觉,就站起身。 许婉宁听到了动静,看了过来,“若是困了,先去睡吧。” 青杏摇摇头:“小姐,我不困,我陪着你。” 许婉宁笑笑:“要不,你去厨房帮我炖碗燕窝?” 这可以,还能不打瞌睡。 青杏立马去了。 许婉宁笑笑,目光又落在手里的书上,新翻的一页还没有看完,外头就传来陈望的声音,“小姐,我回来了。” “进来。”许婉宁阖上书,坐直了身子。 陈望铁青着脸进来。 “如何?” 陈望先是将药铺和要钱的事情说了说,“目前都进展得得很顺利,我问了贾大夫,药方他已经调配出来了,明日就去外头抓药。只是……” “只是什么?” “还缺个伙计,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个合乎心意的。” 许婉宁笑笑:“这不是事儿,你明日去药堂等着,会有一个好伙计出现的。” 明日,宋叶生母亲的药就要吃完了,他有孝心,应该还会进仁安堂的,到那时候,就让他留在药铺里头做事好了。 相信宋叶生肯定会同意的。 陈望不解:“小姐的意思是……” 许婉宁没在这话题上纠结太久,“那府里头可有什么事儿?” 陈望也不纠结了,脸上就花了朵七色花似的,一会红一会绿,变来变去,脸也越来越黑。 想到那事儿,陈望就气,一气倒忘记回话了。 “陈望?”许婉宁见他失神,喊了他一句。ъiqiku 陈望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出神了,连忙回话:“小姐,您不要生气,更不要难过……” “有话直说。”许婉宁摆摆手,“我能受得住。” 陈望这才说道:“公子看上了那个新进府的丫鬟,将人带去了枫叶楼。” 许婉宁“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陈望等了许久没等到小姐的反应,生怕小姐把情绪憋在心里,“小姐,那种朝秦暮楚的男人,不值得。” 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男人,算什么男人。当面一个样,背后一个样,只能说明这男人的本性就是花。 许婉宁看到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突然问陈望,“那你说,男人该如何对待女人?” “男人对待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该一心一意、从一而终、永不变心。”陈望说道,像是说给许婉宁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更像是…… 许婉宁看了看立在后头的青杏,心里笑开了花。 她假装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困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可这燕窝……” 陈望回头,这才看到青杏站在自己身后,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许婉宁又打了个哈欠:“你们两个分了吧。快走吧,我真困得不行了。” 将两个人赶出了屋子,许婉宁就锁了门,笑了。 值得的人,就该好好珍惜。 不值得的人,那就扔到臭水沟里去吧。 屋外,青杏端着燕窝,耳朵里还有刚才陈望的那一番肺腑之言。 越想,本来平时对陈望大大咧咧的青杏,此刻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biqikμnět 那种感觉,让青杏心跳有些快,还有些尴尬。 她将燕窝推给陈望:“小姐给你的。” 陈望又推了回去:“你吃。” 两个人的目光就落在面前的燕窝上,压根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你推来我推去,青杏突然就板了脸,“你是嫌弃我做的东西不好吃吗?” 这一句话把陈望给吓着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青杏双手环胸,俨然一副你说得不好我就不开心的样子。 陈望看了青杏一眼,就立马低下了头,“燕窝能补身子,你该多补补。” 青杏心颤了颤。 那种面对陈望的尴尬又多了几分,脸颊也开始滚烫起来,手也放了下来,放在膝盖上,声若蚊蝇:“小姐说了让我们一起吃,我们一起吃吧。我去拿碗。” 陈望已经先她一步冲进了厨房,只留下两个字:“我去!” 青杏:“……” 一人分了半碗燕窝,青杏正要收拾东西去洗,陈望又先她一步,“你早点回去休息,我去洗。” 还不等青杏回答,陈望已经蹿进了厨房。 青杏滚烫的脸颊被夜风一吹更凉了,一跺脚,回了屋。 红梅早就睡了,可她睡眠浅,一点点动静都能被惊喜,哪怕青杏蹑手蹑脚进去,也把红梅给吵醒了。 “小姐睡了?” “嗯。” “陈望回来了?” “姐,你听到了?”青杏脱衣裳的手一顿。 “能不听到吗,你凶陈望的时候,我就醒了。” 青杏不同意:“我哪里有凶他,是他不吃我煮的东西,我才以为他嫌我煮的东西难吃嘛!” “现在知道不是了?”红梅用一只胳膊撑起自己,笑着问青杏:“知道冤枉别人呐?”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青杏噘着嘴,来到了红梅床边,红梅往里头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床铺:“跟姐姐一块睡吧。” 青杏巴不得,立马脱了鞋爬上了床。 她身下床褥已经被红梅睡暖和了,青杏一滚进去,就舒服地喟叹一声:“姐姐,我也不是故意要凶他的,就是我以为他嫌我,我心里就不舒服。” 红梅侧着身子给她掖了掖身后的被褥:“傻妹妹,陈望不是那种人。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他比他哥哥,好多了。” 青杏想起了陈远,立马去看红梅:“姐姐,你还在念着他吗?” 红梅笑着摇摇头:“怎么会,那点子感觉早就没了。他跟我,注定不是一路人。” “我姐姐这么好,以后一定会找个比陈远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如意郎君的,气死陈远去。”青杏还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气。 红梅笑着点点她的鼻尖:“好了,睡吧,快要天亮了。” 青杏这才乖乖闭上眼睛,很快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红梅却睡不着了。 上回小姐让她去问陈望愿不愿意回来时,她当时随口提了一句要不要问问陈远的意见。Ъiqikunět 问完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 陈远选择跟随崔云枫,也就意味着背叛了小姐。 小姐也肯定是早就知道陈远心不在她这里了吧。 罢了。 不是一路人,注定会早早分开。 第53章 决定 庄子上的天亮得早。 也许先是那几声鸡鸣,接着就是几声狗吠,再然后就是家家户户起床的忙碌。 八户佃户都是勤快人,种完了棉花之后,剩下的地,他们要赶着时候赶快将庄稼种下去。 往年每家都是分二亩地的,今年少夫人来了,给他们留了二十亩,除了每家每户的两亩地,多余的四亩地,她也说了大家分一分。 这样一分,每户都能分到个半亩地。 半亩地可不少啊,专门用来种菜,一家子足够还有得多。 不过吃不完也是浪费,少种点。 田里开始热闹了。 许婉宁自从来了庄子之后,就会很早醒,昨夜忙到很晚,可她依然醒得很早。 按照往常惯例,许婉宁起来之后就带着红梅去了地里。 远远的,就有孩子望见了许婉宁。 “少夫人来了。” 先是一个孩子叫,边叫边往这边跑过来,接着又有好几个孩子看过来,也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又是好几只狗,也吠了几声,冲了过来。 许婉宁:“……”她是真没想到,庄子上的狗都喜欢上了她。 能不喜欢嘛! 常年不见肉骨头的狗,被养得瘦骨嶙峋的,这几日许婉宁让庄子上杀猪,分猪肉给佃户,还每家都分了几根骨头,佃户吃肉喝汤,骨头总吃不下去,只能丢给自己家里的狗,还不忘跟狗唠叨几句。 “狗呀狗,你要多谢谢少夫人,要不是少夫人的话,咱们哪里能吃上肉骨头啊!” 狗子通人性,多听几遍也就懂了。 少夫人,肉骨头,汪汪…… 太热情了,太热情了。 许婉宁望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子和几只狗,甚至还有挤不进来的狗,一直冲着许婉宁汪汪汪叫,恨不得进来舔许婉宁几口,表达下自己的谢意。 可是……biqikμnět 许婉宁虽然不怕狗,可这么多条狗围在一起,还是有些怕的啊。 她站在原地,身子都绷直了,动都不敢动。 孙氏连忙迎了过来,喝退了几只狗,这才给许婉宁福福身子,“少夫人这么早就起来了?” 许婉宁看狗走了,这才长舒一口气:“过来看看你们种子发得怎么样了。” 刘明一听放下锄头立马说:“少夫人,这种子都发出来了,特别好。还有好几种我都说不上来的蔬菜。” 这些种子也是许婉宁买的。 她让陈望去集市上买了好几种回来,常见的贵的,好吃的好卖的,买回来就分发给了八户佃户,让他们自己发种子。 还有人回答:“少夫人,这里头还有香菜,我在集市上见过有人卖,这菜老贵老贵了,一般人买不起,不过有钱人喜欢吃它,这菜在集市卖得可好了。” 许婉宁笑笑:“那可好,你们要是吃不完,就拿到集市上去卖。” “什么?我们可以拿菜去卖?” 不然呢? “吃不完不拿去卖难道还要烂到地里吗?” 她每家每户多分半亩地,就是这个原因啊! 农闲时节没活干,去菜场卖点菜赚点钱贴补点家用有什么不可以! 佃户一听就激动了,“少夫人,谢谢您,您可真是大好人啊!” 不仅免费给他们种子,还多分给他们地,不不不……还有,还有,还帮他们一块种棉花,还让他们吃不完的菜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赚钱,这样的神仙主子,他们能跟着她一辈子! 这些感激恭维的话,许婉宁听得一点都不腻,不过再待下去就真的耽误他们干农活了,“你们慢慢忙吧,我先走了。” “少夫人,您慢走。”几乎又是异口同声的一句话。 许婉宁:“……”差点摔到地里去。 她带着人一走,佃户们又快快乐乐地种地了,刚才大家还抱着能少种一点是一点的心态,现在不了,半亩地都种上,犄角旮旯都不能浪费了。 众人热情地忙乎着,谁都没瞧见,包氏正躲在不远处的大石头后头,将他们的对话全部都听进了耳朵里。 见人都在干活,包氏也溜了。biqikμnět 干嘛去? 告诉她男人去啊! 还让这些佃户种菜卖菜赚钱,这地里的活,不要干啦! 让这些人有了钱,他们哪里还管得住。 陈明一听,也是骇得不行,像是只无头苍蝇一样踱来踱去:“侯爷夫人这是给我送了一尊瘟神来啊!” 他也大意了。 原本以为这是个好拿捏听话的泥面人,府里庄子上都是侯爷夫人说了算,可谁曾想,这许婉宁会收买人心啊。 这才来了几天啊,光猪就杀了两头,还全分给了这些佃户了。 还跟他们一块下地种棉花,给他们买种子,还让他们可以去卖菜赚钱,这些恩惠,别说是人了,狗抵挡不住。Ъiqikunět 这群佃户变了心,养大了胃口,让他怎么管啊! 陈明面露凶光:“侯爷马上就到,我要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全部禀告给侯爷,侯爷不会饶了她的!” 包氏:“最好不要饶了她。” 她的绵绵还等着进府呢。 陈明也想到了绵绵,只要女儿绵绵跟了公子,那他就再也不用畏畏缩缩地待在庄子上了。 陈绵绵早就被许婉宁找去了。 许婉宁说,“你爹说,侯爷这两日会来庄子。” 陈绵绵目露希冀,“少夫人,我该怎么办?” 许婉宁摇摇头,“庄子上虽然好办事,但是就怕侯爷没有畏惧之心,不会给你名分。” “我不要名分。”陈绵绵连忙说。 许婉宁笑笑,“不要名分就做个外室?那你可曾想过你的孩子?若是女儿,只能与人做妾,若是男儿,没有身份连功名都不能考,你为了你的爱情,愿意牺牲你孩子的一生吗?再想想侯府的公子小姐,你确定不会嫉妒?” 爱情能保鲜多久? 陈绵绵不说话了。 若是有孩子,她还愿意心甘情愿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吗? 侯府里现在连庶子庶女都没有,若是她生下了,那就是侯府的主子,不是外室之子。 “少夫人,我要进府。” 陈绵绵决定了,她要给自己争一争,给孩子争一争。 她的孩子,就算是侯府的庶子庶女,那也是人上人。 第54章 要钱 许婉宁又与陈绵绵说了一些事情,外头传来红梅的敲门声:“少夫人,侯府来人了,要您尽快回府。” 陈绵绵猛地看向许婉宁。 就要走吗? 许婉宁安慰她:“放心,我会帮你安排好再走的。我这还有事,你就先回去吧。” 陈绵绵听后,绷着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行了个礼这才离开。 红梅走了进来。 “小姐。” 许婉宁摆摆手,又重新靠在了圈椅里,慵懒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吃到了鱼的猫:“去回,陈管事说让我在侯府等侯爷,侯爷不来,我就不能离开庄子。”biqikμnět 外头报信的人听说是侯爷的吩咐,也没多问,立刻回侯府复命去了。 等到他快马加鞭地回到侯府,将事情告诉春嬷嬷,春嬷嬷多问了几句。 “陈管事说的?” 报信的人一愣,又将红梅的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原话就是这样的。” 春嬷嬷气得脸都绿了,“癞蛤蟆插鸡毛掸子,装什么大尾巴狼。”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穷亲戚,竟然敢忤逆夫人的意思! 回到大堂,屋子里还坐着两个外人呐。 春嬷嬷也不敢高声喧哗地让人听见,只得走过去,在同样坐在大堂里的杜氏耳语了几声。 杜氏一听这回复,脸也气绿了:“她不来?” “是的。” 坐在下头的岑宝方和赵刚全:“……” 他们这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看刚才侯夫人那脸色难看的模样,传言莫不是…… 越想越是害怕。 “侯府也是多宝楼和永和楼的老主顾了,不说多,在二位铺子一年花个几万两银子也是常有的事。如今侯爷不在府中,二位老板要不先回去。”杜氏心里早就把人给骂了几千遍,面上却不动声色。 两个没眼力见的,就为了那点银子就坐在这里等,往常可是送了账单就走,今儿个是怎么了,看这样子,是不拿到钱就不走啊! 岑宝方想到自己那将近三万两银子,“夫人,实在不是小民不信任侯府,而是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小民还等着银子付货款啊。我那刚到的新款,人家还坐在我店里等着收账啊。我这不付钱,人家就要拿东西走,公子看中的几样新款就送不过来啊!” 杜氏差点没爆脏口。 买的一些簪子手钏头面,不是女人用的是谁用的。 这一个季度,光在多宝楼就有二十多次买货记录,可从来没见儿子送给过她,只能说明,枫儿将那些好东西全送给白青青了。 杜氏思绪翻滚之间,赵刚全也在哭,“我那新到的血燕也是要付现钱的,不给钱就不给我。公子急着要的血燕也拿不出货来啊!” 杜氏差点没吐血三升。 枫儿是不吃甜食的,他的补品就是隔几日一次的鹿血,那账册里头一盒又一盒的血燕跟流水似的,她是没见着枫儿拿一盒来孝敬她,不用说,全讨好那个女人去了。 她也就是一日两盏燕窝,可白青青呢?她是拿燕窝当饭吃嘛! 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心可全偏着外头那个女人啊! 杜氏气得头都开始发晕,不过现在还不是晕的时候,这里还坐着两个要钱的呢,她要晕了,这两个人的嘴,一刻钟不到就能让全燕城的人知道,他们去要账,把侯府夫人气晕过去了。 为什么能晕? 还不是给不出钱急得嘛! 不能急不能急! 许婉宁不回来,也好,她库房里可还有不少的好东西,等会叫人多搬几样拿出去卖了,钱不就来了嘛! “岑老板、赵老板,最迟明日下午,我命人将钱送到二位店里。”杜氏亲自保证。 岑宝方和赵刚全二人对视一眼,一时没有回答,杜氏态度就冷了:“怎么,不就是区区四万两银子,二位是觉得,我这偌大的侯府,还会赖你们四万两银子不成?” “不是不是。”赵刚全见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也差不多了,连忙拱手:“夫人恕罪,那我们二人明日就在店里,恭候侯府的人。”ъiqiku 岑宝方见赵刚全认了,他也认了。 二人刚离开,许迦匆匆与他们擦身而过,“夫人,在下有要紧事禀告。” 孙子的事可是要紧事,杜氏也不怪许迦没有礼数,坐直了身子,“何事?贾大夫你快说。” 许迦也单刀直入,直接说道:“今日我一早出门,按照方子去抓药,我跑了全燕城所有大大小小的药铺,最后才确定,只有仁安堂里的药最全,品质最佳。” “仁安堂?”听都没听过的药铺,杜氏看向春嬷嬷,春嬷嬷在脑子里想了半日,这才想到了这家药铺:“是不是保之堂后面巷子里那家药铺?那药铺挺小的,平时也没什么生意,他店里的药怎么可能会比保之堂还好?” 许迦闻言冷笑一声,“仁安堂之前咋样,我是不清楚的。我认真对比了保之堂和仁安堂的药材,就是仁安堂的药材好,如果夫人不相信我的话,那我大可……” “不不不,相信,相信,相信得不能再相信了。”杜氏生怕许迦又来个不治了我要走,狠狠剜了春嬷嬷一眼。 春嬷嬷也自知失言,赶紧赔礼道歉:“贾大夫莫怪,奴婢也是信口胡说。” 许迦的脸这才舒缓了些,继续往下说。 “仁安堂的药都是深山老林里采出来的,天生地长,药效最好,可也就因为如此,药也最贵。我算了一下,一副药,就要一千两银子,十副起步,最多二十副,小公子就能痊愈了。其他药铺,一副药也要七百两银子起步,二十副起步,药材不地道,药性难把握,要用多少副我心里也没底。再加上药材都不全,还要多个药铺跑来跑去采购药材,也甚是麻烦,不过侯府的人愿意跑,我也能同意,就是多等等而已。” 怎么能等,孙子的脸不能等啊! 杜氏在心里默默算了一遍。 仁安堂一副一千两,最多用二十副那也就是二万两,这是已经确定了的。 其他药铺一副七百两,最少二十副,一万四千两,可最多还不知道要用多少,就跟个无底洞一样,药效也不如一千两的。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杜氏拍了板:“那就选仁安堂吧。” 许迦拱手:“既然夫人决定了,那在下就开始制药了。仁安堂见银子给药,烦请夫人派个人带上一万两银子跟我去一趟仁安堂,先把十副药抓来。” 一万两! 杜氏心都在抽搐。 现在许婉宁不在家,只能先从她账上支钱了:“阿春,你去我匣子里取一万两银票,给贾大夫。贾大夫,我相信你,你自己去就行,我就不派人了。” 许迦认认真真地摇头:“夫人,一码归一码,我只负责开药方选药制药,买药的事情我可不经手。若是之后有人觉得药贵了,还说是我吃了药堂回扣,我可不担这个罪名。”biqikμnět 杜氏讪讪地笑:“那就让阿夏陪着你去吧。” 罢了,在许婉宁的库房里,再多挑几样! 总得先把这六万两给弄出来! 第55章 掌嘴 春嬷嬷回来之后,杜氏就让她去宁院拿东西。 “多挑几样好的拿去卖了。”杜氏俨然将许婉宁的东西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奴婢这就去。”春嬷嬷应了就要离开,刚走两步这才想起来:“夫人,奴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少夫人将库房给锁上了。” “锁了?”杜氏闻言一愣,“她锁库房做什么?” “上次您让奴婢去取百玉观音,奴婢就扑了个空,这么大一把锁。”春嬷嬷比画了下:“跟男人拳头这么大的锁,锁上了,后来奴婢去找少夫人,少夫人痛痛快快地给了。” 能不痛快给嘛! 杜氏冷笑:“一屋子的宝贝能不上锁嘛,早就该锁了。事急从权,让人去把锁撬了。”筆趣庫 “可少夫人她会不会……”闹啊! “闹什么?她能闹什么?这是侯府,我的家,那库房也是我的。我在我家里拿几样东西,她闹什么?她闹得起来吗?” 她的地盘,她做主,撬把锁,算什么。 春嬷嬷领着几个下人往宁院而去,杜氏也坐不住,一想到儿子,心也就跟着闹腾起来。 不行,得去枫叶楼里看看,趁着许婉宁没回来,她要先好好敲打敲打这个贱蹄子! 杜氏在枫叶楼门口就让人候着,她独自一个人进了主院。 刚跨进去,屋子里传来的声音臊得杜氏满面通红。 她抬头看了看日头,这还是大白天的啊,就这么白日宣淫,要脸不要? 杜氏想过去捶门,可又怕自己突然出现,吓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站得太近声音太吵,站得太远又没躲阴的地方,可里头的声音实在是…… 杜氏只能选择站在太阳底下。 中午的日头还是很大的,杜氏穿的衣裳有些厚度,也有些遭不住了。 好在没等多久,里头动静渐渐消了。 白青青香汗淋漓地趴在崔云枫的胸口,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胸口上画圈圈,“枫哥,那个女人,快要回来了吧?” 崔云枫抓住白青青不安分的小手,在嘴边轻啄了两下:“放心,她回来,也是一件摆设。” “那咱们呢?咱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日日夜夜厮守在一起吗?”白青青委屈地哭出了声:“我真怕,真怕又回到之前,我只能低着头,连看你都只能偷偷的。” “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等太久的。我会跟娘说,先让你做我的妾室,好不好?” 做妾啊! 那总比一个丫鬟要好吧。 白青青嗯了一声:“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她的手,又逐渐不安分起来。 崔云枫被惹得浑身一个激灵,翻身将白青青欺在身下,笑着质问,“青儿,你又点火,是要我死在你身上吗?”今日多少次了? 三次? 不止,从醒来就开始,做了两次才抽空吃了个早饭。 白青青娇滴滴的笑,手又摸到那团火热,“我就要让你心里身体里只有我。” “好,如你所愿。” 崔云枫一个挺身进入,这才算清楚了。 加上这次,一共五次了。 真的要弹尽人亡,死在她身上了。 白青青翻上了他的身,主动起来。 崔云枫又想,死就死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白青青睁开眼睛,看着身下男人迷离情动的模样,想到自己在他的参茶里放的东西,白青青又加重了动作。 平哥儿的脸成了那副样子,无论好与不好,她都想通了一个道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的未来也不能只靠平哥儿一个孩子。 她要给侯府多生几个孩子,多生几个男孩,只有这样,侯府最后才会落到她孩子的手里。 只有侯府落到她儿子的手里,她才能名正言顺坐稳主母之位。 她是正正经经的官宦嫡长女,她怎么能屈居许婉宁那个商贾之女之下。 她一定要趁着这几日,怀上一个孩子,一定要! 杜氏正要敲门,里头又传来女子的娇喘声和男子粗重的呼吸,还有情趣的打闹…… 头都是懵的,举起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当场。 她不过就从院子那头走到这头的功夫,这是又做上了? 屋子里传来女人孟浪的喊声,男人的嘶吼声,千真万确! 杜氏又被臊上了。 虽然在做那事时男男女女都差不多,她也这样,可大白天的听到自己儿子的房事,杜氏这个当娘的也只剩尴尬。 只得又退了回去。 站在日头底下又站了一盏茶的功夫,里头的动静还响着,杜氏后背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里头还没有消停的意思,她实在是不愿意等了,怒气冲冲地回了院子。Ъiqikunět 刚坐下,春嬷嬷也脸色铁青地回来了,“夫人,宁院进不去!” “进不去?”杜氏皱眉:“宁院的人不是都跟着去了庄子吗?怎么会进不去?” “少夫人还留了个洒扫的丫鬟在,守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奴婢进去。”春嬷嬷也不敢硬闯啊,毕竟是少夫人的院子,只得又带着人灰溜溜地回来了。biqikμnět 杜氏一听就怒了,将刚才在儿子那里的火气全撒到了一个丫鬟身上:“好大的狗胆子,我的人也敢拦。你去,那丫鬟再敢拦着,给我打一顿捆了扔柴房里关着。” “是。” 春嬷嬷这次又多叫上了两个人,带着四个下人,浩浩荡荡地往宁院去了。 守院子的吉祥还有些战战兢兢,刚才春嬷嬷带人来,她将人给拦在外头了,但愿不要再来了,再来她可真的拦不住啊! 可拦不住怎么办? 不行啊,少夫人临走之前,叮嘱了自己一定要守好院子的,她答应了的。少夫人相信自己,那就一定要拦着。 怕什么来什么,吉祥刚给自己打了气,抬头就看到春嬷嬷带着更多的人气势汹汹地来了。 吉祥站起身,用自己弱小的身子堵在门口:“少夫人吩咐过了,她不在的时候,谁都不准进去!” 春嬷嬷冷笑:“你个贱蹄子,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城阳侯府,夫人让我进去,你也敢拦着?” 吉祥往前站了一步:“这是城阳侯府,这也是宁院,是少夫人的私人领地,她不在,没有她的应允,你们就不能进!” “你个死丫头。”春嬷嬷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来人,给我捆起来,看你还怎么拦!” 吉祥被四个奴仆像捉鸡崽子一样给捆了,她还在叫嚷:“少夫人不准你们进去,你们不能进去!” 春嬷嬷不高兴,“掌嘴。” 听着吉祥的惨叫,春嬷嬷高兴极了:“这是城阳侯府,是夫人的地盘,少夫人算什么东西?她就算在这儿,也得乖乖请我进去。” 吉祥被打得满嘴鲜血淋淋,疼痛让她意识模糊,可她还记得许婉宁的话,“你们不……准进。” 话说完,人就疼晕了过去。 春嬷嬷看着昏死过去的吉祥,冷笑连连,踢了碍眼的人一脚,大踏步走进宁院,“把锁给我撬了!” 第56章 报官 男人拳头大的锁很快就给撬掉了。 紧闭的库房大门缓缓被推开。 春嬷嬷走了进去,再出来时,已经挑好了十多样东西。 “都好生拿着,若是碰坏了,卖了你们都赔不起。”她叮嘱带来的几个人,拿好之后,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宁院。 她高昂着,一脸喜色,目中无人,也压根就没看到,许迦正望着她,接着又扫过她身后的奴仆,将这几人的样貌记在心里。 等他们走远了,这才过去柴房。 阿宁临走之前让他看着点宁院,如今这小丫鬟嘴都打肿了,好在牙齿都稳稳的。 许迦给吉祥上了药,这才离开,直接去了仁安堂。 再出来的时候,陈望也出了城。 许婉宁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春嬷嬷硬闯宁院的事情。 “她下一步就该卖掉那些东西了。”陈望说道,“要不要属下去将东西抢回来。” “抢回来做什么?”许婉宁笑,“我还怕她们不去抢呢。” 青杏怒不可遏:“小姐,那是您的陪嫁,怎么能让她们抢去。” “她们不抢去,我怎么报官呢?”许婉宁乌凛凛的眸子透出彻骨的寒意:“我陪嫁的东西被人偷了,自然要去报官的。” 众人这才明白许婉宁的意思。 “吉祥那孩子呢?” 陈望又将吉祥的事情说了一遍。 因为许迦从头到尾都看到了,所以跟陈望说得很详细,陈望重复时也没偷工减料,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许婉宁听说人疼晕了,但无大碍,深吸了一口气:“她倒是个好孩子。” 她前世对吉祥关注得不多,后来她爹娘接她出府嫁人,许婉宁也没问过她的想法。 吉祥前世落得那样的下场,许婉宁决定这次要拉她一把。 陈望将两家当铺全部告到了燕城官府,说他们做贼销赃,人赃俱获。https:ЪiqikuΠet “大人,这就是我家小姐的陪嫁之物,这是陪嫁单子,其中就有这十二件东西。” 时任燕城父母官王兴民虽然是七品官,但是燕城富庶辽阔,这有钱地方的七品官比穷乡僻壤的七品官做得有滋味多了,王兴民这七品芝麻官做得有滋有味。 虽然头上还压着燕王和城阳侯两座大山,让王兴民在燕城只能排行第三,还处处拘谨,可也正是因为有这两座大山压着,王兴民在位这些年,燕城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王兴民的政绩也是虽然无功,但也无过。 可无过就是无政绩,王兴民正愁没有政绩该如何在年底的绩考中有出色的表现,陈望这一纸诉状,就像是打了一针鸡血一样,当即就让王兴民重视起来。 这刁民好大胆,竟然敢偷城阳侯少夫人的陪嫁! 当下就派人去当铺,找着了还没有来得及入库的东西,带着这群东西和当铺账册,又将两家店铺上到老板下到小厮都给抓走了。 严刑逼供。 可当铺的人哪里说得出当东西的人是谁,更加不知道当的东西是城阳侯府少夫人的陪嫁啊,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杜氏很聪明,跟在她身边二十多年的春嬷嬷夏嬷嬷也很聪明。 她们是城阳侯府的人,出去当东西太扎眼了,所以春嬷嬷夏嬷嬷找了几拨在外头几乎不露脸的家丁,足足当了两天,才将那十几样东西当出去。筆趣庫 当了七万两银子。 当铺老板被打得狠了,终于想到了一条线索。 “我拿出去的银票都是有票号的,票号我都记下了,只要到银庄去问问有没有那些银票,就能查出来是谁了。” 另外一个老板也呜呼哀哉:“我家账册上也记下了。” 开店做生意这么多年,二位当铺的老板也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事情,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也想了不少的办法,这拿出去的银票凡是上了五百两就记下票号,早就是多年的习惯了。 王兴民当即让人停了手,又派人去银庄查案去了。 岑宝方正在银庄存钱。 昨儿个侯府刚刚还回来的银子,他自己又凑了点,凑足了三万两,打算先存到银庄,免得被人偷了。 银庄的人见岑宝方,也知道是个老主顾了,连忙将人引到了里头的厢房,将银票上头的票号一一记录下来之后,又给了岑宝方一个凭证,岑宝方这才离开。 刚到门口,四个穿黑色队服衣摆处绣着红线的衙役气势汹汹而来。 “官府查案,闲杂人等避开。” 银庄的老板赔着笑走了出来招呼,将人迎了进去。 岑宝方摸了摸刚才银庄给的凭证,大步流星往多宝楼而去。 上午时分的燕城,正是热闹繁华的时候。 街两边店铺林立,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行人如织,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岑宝方早就听惯了这些声音,不为所动,前面几十米就到多宝楼了,岑宝方加快了脚步。 “站住,站住!”后头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各种各样的杂音全部消失了,行人不自觉地就顿住了脚步,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岑宝方也不例外,站在自己家的台阶上外后头看。 刚才在银庄看到的几个穿黑衣绣红线的衙役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奔跑而来,怒气冲冲。 岑宝方四下看看,以为他们在抓小偷,可看了几眼,却没看到什么异常。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岑宝方转头,右脚往里头跨。 下一秒,就有人擒住了他的胳膊,将人狠狠地往前用力一压,岑宝方如一只四脚乌龟,顷刻间就被人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你们干什么?我是多宝楼的岑宝方,你们抓错人了吧?”岑宝方还是懵的,他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欺男霸女,抓他干嘛。 为首带队的衙役厉声呵斥:“抓的就是你,官府现在怀疑你与一桩偷盗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 “偷盗?我怎么会偷盗,你们抓错人了。”岑宝方见衙役捆住了他的手,知道来真的了,连忙解释:“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误会。”biqikμnět “是不是误会,到了官府,自然就知道了。带走。” 岑宝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给带走了。 第57章 抓人 多宝楼正在算账的账房先生:“……” 给客人介绍货品的店小二:“……” 眼见官府抓人,那些百姓哪里还有心思逛街,一个个跟在衙役后头,拥着朝县衙走去。 多少年没看到官府抓人了,这今天抓的还是一个大老板,老百姓能不激动能不心潮澎湃嘛!筆趣庫 一街的人,浩浩荡荡跟在后头,被衙役亲自押解的岑宝方看到后头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恨不得当场猝死。 街上是看热闹的人,楼上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裴珩就是其中之一。 扶松不愧是金牌属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事情给探听清楚了。 “城阳侯府的少夫人,将两家当铺告到了县衙,说他们店铺里当的东西是她的陪嫁,然后严刑逼问当铺老板,查到了银庄,根据票号又把多宝楼的老板给抓进去了。” “人在庄子,手却伸到燕城来了,这女人手可真长。”裴珩笑笑,一身紫衣衬得人丰神俊朗,若是细细发现,他笑时,笑时嘴角衔起的梨涡中带着丝丝气性,给他增添了三分的玩世不恭与浪荡不羁。 扶松没说话。 玩世不恭是主子的保护色。 浪荡不羁是主子的…… 呸。 主子不是浪荡不羁的人。 “手长,脑子也终于长了点了。”裴珩敲了敲栏杆,细长的手指如泛冷的玉,“查到后头,那胆小鬼怕是不敢查了。” 扶松点点头,“事关城阳侯府,王兴民没那么大胆子,他有野心。” 那可不,城阳侯夫人偷的东西,你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你敢判城阳侯夫人的罪吗? 裴珩:“有野心是好事,才能为我所用。也罢,本座找那女人要个东西,也就帮她这个忙,将这一趟水给搅浑了。” 远在三十里之外庄子上的许婉宁:“……这东西放这儿不合适。” 青杏抱着一瓶子不知名的野花,又放了个地方:“那这儿呢?” 许婉宁坐直了又认真地看看。 瓷白色的花瓶如今正放在一只高脚四方架上,架子正在窗前,窗户大开着,外头的春色无边。 对比屋中的朴素黯淡,新到的野花倒给这屋子增添了一抹春光。 许婉宁满意地点点头,“放这儿正好。你们帮忙抬抬,把这软塌挪过去,我看书看累了正好赏赏花。” 青杏噗嗤一笑,“小姐是打算长住吗?” 许婉宁狡黠一笑,“若这庄子是我的,也不是不可以嘛。” 也快了,这庄子就快是她的了。 城阳侯府是阴间炼狱,庄子才是人间天堂。 岑宝方觉得自己身在人间炼狱中。 他就像是个猴一样被人拉来扯去、呼来喝去,簇新的衣裳早就被人给扯脏了,披头散发,被拉到县衙大堂,人都是懵的。 双膝一疼,跪了下去。 人头攒动的县衙,挤满了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里头看。 后头又有人嚷嚷,“让开点让开点,又抓来一个。” “扑通”一声,又有个人跪在了岑宝方身旁。 岑宝方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看身旁的人,“赵老板?” 赵刚全也懵圈了,听到熟悉的声音,侧头一看:“岑老板?” “这是怎么回事?”二人齐刷刷地问对方,可还没来得及回答,杀威棍的声音吓得二人连忙低头。 “你们二人的银票是从哪儿来的?据实招来,若有半句假话,大邢伺候!”王兴民很兴奋,很激动。 一是事关城阳侯府,燕城老二,办好了相当于讨好了城阳侯府。 二是案子太大了。 那个贼将东西卖了七万两啊。httpδ:Ъiqikunēt 七万两,七万两是个什么概念啊! 大越有律法规定,偷盗五千两,流放,一万两,砍头。 七万两,就是七个脑瓜崩。 王兴民在燕城五年来,政绩全无,如今机会来了,可不得好好表现,为自己的政绩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岑宝方和赵刚全对视一眼,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银票? 银票是侯府给的啊! 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能提吗? 二人不言不语,王兴民将惊堂木一拍,“打三十大棍。” 不听话? 打了再说,等打的疼了,祖宗八代都给你交代出来了。 赵刚全不敢不听话。 “大人,我说。银票是城阳侯府给的,是他们上个季度在我永和楼买补品的钱。” 岑宝方也知道自己兜不住,也只能乖乖地说:“我的也是城阳侯府给的,他们上个季度在我店里消费了差不多三万两。” “嘶……” 大堂里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王兴民:“……”他嘶不下去,他有些懵。 专想着搞政绩了,一心想破案,求功绩,想让燕城老百姓看看,他这个燕城老三也是个有责任心的父母官,能给老百姓办实事。 可这偷盗案,怎么会跟城阳侯牵扯上关系呢? 王兴民抬头,看向县衙外头密密麻麻的人头。 第一次觉得这些人碍眼极了。 “此案错综复杂,还有诸多疑点,择日再审!”大堂里的人呼啦全下去了,外头围观的百姓不是傻的。 “这案子还有什么疑点?接下来不是该把城阳侯府的人叫过来问问,当掉的银子怎么会出现在城阳侯府吗?” “你不傻上头坐着的那个人也不傻。再审下去不就得罪城阳侯府了嘛?傻子都知道这是府里头的人自己偷的。” “府里头的人偷少夫人的陪嫁?” “……” 大家都很聪明,知道谁对谁错,可他们都不是判官。 “王兴民果然不敢审下去了。”县衙对面的街道上,站着一个一身紫衣戴帷帽的男子,长身玉立,不是裴珩是谁。 “他不敢得罪城阳侯的。”扶松也说。biqikμnět “那是因为城阳侯能给他利益。若是本座给他的明显多过侯府给他的,你猜,他会得罪谁?” 扶松顺口说下去,“自然不会是督主。” 裴珩双手负在身后,看了看从热闹归于平静的县衙大门,心中已然有了安排。 而听了岑宝方和赵刚全二人的供词之后,王兴民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 完犊子了。 少夫人的东西十有八九是夫人拿出去当了换钱还钱给永和楼和多宝楼了。 可夫人干嘛要偷拿变卖少夫人的陪嫁啊?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像话嘛! 第58章 耍赖 城阳侯府内。 王兴民亲自去了一趟侯府,将事情一说,杜氏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差点绷不住了。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她是疯了嘛!” 王兴民拱拱手:“我如今正在处理这桩案子,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事情压下去。侯府这边也要压一压。而能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少夫人自己出面澄清,东西是她送给夫人的,都是下人们之间的误会,这事情也就圆满解决了。” 他是真的要巴结侯府,将侯府要做的事情都给想清楚了。 杜氏听见这个,遂点点头,“我知道,我会让她澄清的,不仅要澄清,还要当面给我道歉!” 卖她几件陪嫁,竟然闹到了官府,还弄得人尽皆知,这不是打她的脸嘛! 杜氏气急了,送走王兴民之后,就火急火燎地让人去把许婉宁给带回来。筆趣庫 这回派出去的是春嬷嬷。 春嬷嬷出马,也就相当于杜氏出马,谅许婉宁不敢不回来。 可许婉宁真的不回来。 她还跟春嬷嬷说:“你问陈管事去。” 春嬷嬷一愣:“这跟陈管事有什么关系?” 许婉宁笑笑:“怎么没关系,当然有关系啦。他拿着侯爷的话当圣旨,说侯爷不回,我就不能走。” “这是夫人要您回去的,侯爷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什么的。”春嬷嬷自然不知道侯爷留许婉宁在庄子上干什么,但总归不会比府里头的事情还大。 许婉宁往靠枕上一靠:“春嬷嬷,真不是我不走,实在是陈管事说了,侯爷不来,我不能走。” 春嬷嬷只得去问了陈明。 陈明听了这话,满头冷汗是没跑了,“少夫人,府上如今出了大事,您还是先回府吧,等侯爷回来了再说。” “那可不行。”许婉宁认真到不行:“大哥,侯爷的话要听,母亲的话要听,你的话也要听,可这三人的话我只能听一个人,我先答应了你,自然是要听你的话了。” 陈明身上都开始冒冷汗了。 春嬷嬷想到上次让下人来叫许婉宁回去,许婉宁说是陈管事不让她回,就明白了,当下就冷了脸,“陈管事,说句不好听点,往祖上倒三代,你跟我家侯爷也不沾亲也不带故,侯爷跟你做亲戚,不过是看你们可怜罢了。可攀亲归攀亲,你千不该万不该,管起少夫人的去留来了。” 这话虽然在骂陈明,也是在给他台阶下啊。 陈明不蠢,紧跟着就扑通一声跪在了许婉宁的跟前,“少夫人,都是小的嘴拙。小的就是一个庄子管事,也是听命行事,还望少夫人不要怪罪。夫人有请,请少夫人尽快回府吧。侯爷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怪罪少夫人的。” 春嬷嬷也跟在一旁解释:“侯爷看重夫人,夫人有急事找少夫人,侯爷那边肯定能理解的。”https:ЪiqikuΠet 二人一唱一和,许婉宁难道就真的只能跟着回去了嘛? 不不不,许婉宁耍起无赖来,谁能奈她何? “我不会走的。”许婉宁冷冷地看着二人:“你们的话,我是不会再听了。是侯爷让我留下的,那我就等侯爷呗,侯爷亲口跟我说让我走,我就走。” 春嬷嬷与陈明对视一眼,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感情她还要侯爷亲自来请啊! 春嬷嬷见苦口婆心的劝说没用,只得来硬得了,当下也变了脸:“夫人说了,若是少夫人不去,那就想办法带少夫人回府。” 许婉宁挑眉:“你要怎么带我回府?” “少夫人,得罪了。来人啊,将少夫人给我带上马车。” 这是要来强硬的了。 春嬷嬷一声令下,就进来六个身形高大的护卫。 看来她是知道可能这一趟带不去人,早就有所准备的了。 六个身形高大的护卫往屋子里这么一站,陈明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块黏皮糖终于可以摘掉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陈明觉得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陈望也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以一敌六,三下五除二就干趴下了那些长的瘆人其实都是外强中干的护卫。 一个个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着,春嬷嬷脸都吓白了。 “你,你,你……”结巴了,你了半天什么都你不出来了。 “陈望,送客。”许婉宁挥挥手,陈望就跟提溜小鸡一样,将那六个护卫给提溜出去了。 剩下脸色惨白的春嬷嬷,陈望就要上前提她的衣领,春嬷嬷吓得惨叫一声,“你不要过来啊!” 接着就要往外头跑,踉踉跄跄摔了一跤,手脚并用地爬出去了。 好像一条狗哦! “少夫人,你不跟奴婢回去,你可别后悔。”春嬷嬷在外头颐指气使。 青杏气急了,“小姐,这嬷嬷好讨厌,打一顿吧。” 陈望捏紧了拳头,蓄势待发。 许婉宁摆摆手,“陈望,你立刻回府带吉祥出来,我怕侯府的人反应过来,会封了吉祥的嘴。” 吉祥可是亲眼看到春嬷嬷闯进宁院偷东西的当事人。筆趣庫 陈望明白,“我这就去。” “将人带出去后,立马让吉祥去县衙告状。将事情原原本本地禀告王县令。” 王兴民不是想讨好侯府想尽快将事情压下去嘛,她偏不如他所愿。 不仅不如他所愿,她还要把城阳侯府趴在儿媳妇身上当吸血虫的事情,闹得全燕城沸沸扬扬。 虽然到最后可能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若是运气好,能捞上几条小鱼小虾,就当先收个利息。 春嬷嬷带着六个中看不中用的护卫气鼓鼓地回到侯府,杜氏见她一个人回来,当下就怒了:“她不回来?” “嗯,说什么一定要侯爷亲自跟她说,她才肯走。” “让侯爷亲自跟她说?她好大的脸。”杜氏气急,踱来踱去,最后想到了崔云枫:“你请不来她,让她男人去请总行,她一个妇道人家,总不能自己男人的话也不听。” 杜氏又去了枫叶楼。 春嬷嬷一块陪着去。 就两个人,从外头一直走到主院。 偌大的枫叶楼,空空荡荡的,下人们还是不见踪影。 都被支使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刚跨进主院一步,屋子里传来的孟浪的声音差点没让杜氏背过气去。 又在做! 那女人脱光一躺叫两声就舒舒服服的了,累得是她儿子。 只听说有累死的牛,没听说有被耕坏的地! 这是要她儿子的命啊! 杜氏气得不行,也管不了那么多,一脚就将门给踹开了,屋子里头缠绵在一处的二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崔云枫吓得当下就软趴趴的了,欲火焚身发泄不了:“是哪个不要命的?想死啊!” “我看想死的人是你。” 第59章 意外 杜氏一挑帘子,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崔云枫有些尴尬,连忙披了件衣裳,下了床,脸色铁青:“娘,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那我应该什么时候过来?”杜氏反问他,冷笑连连:“那你告诉娘,娘什么时候来找你合适?” 她来了两次,就没一次合适的时候。 崔云枫更尴尬了:“……”看来娘不是第一次来。 就赶到这么尴尬的时候。httpδ:Ъiqikunēt 杜氏也就敢对儿子说两句重话,她是不敢动儿子一下的,转头就看到披着被褥露出半边香肩的楚楚可怜的白青青。 怒火就跟被人泼了油一样,蹭蹭蹭地就起来了。 杜氏上前两步,一用力就将白青青给拽到了地上,崔云枫还没反应过来,不着寸缕的白青青白花花的身子就映入眼帘,白青青上下其手,遮得住上头遮不住下头,急得直哭。 “娘。”崔云枫上前要保护白青青,却被春嬷嬷给拦住了,“公子,夫人和奴婢来了多次了,回回都进不了门,夫人这心里有气啊!” 杜氏一脚踢在白青青的心口上,将人踢了个四仰八叉,该露的全露了。 不就是那些东西嘛,像是谁没有似的,遮什么遮! 杜氏看得恶心极了。 “你是想要我儿子的命是不是?”杜氏又踢了一脚:“哪个女人勾搭的男人不下床不干正事的?你怎么这么下贱,脑子里就想着做这事没其他事了吗?” “娘……”崔云枫还想要护着白青青。 做这种事又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杜氏剜了他一眼,连他也骂上了:“男人精血用一次就少一次,你血气方刚忍不住我能理解,可她呢?她要是但凡知道点廉耻,就不会勾引得你下不来床!这哪里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嫡长女,她进了青楼才几日?勾搭男人的媚术学得倒挺快。” “娘,青儿跟我的时候,仍是完璧之身。”崔云枫连忙替白青青辩解:“况且她进那种地方,也是身不由己,您又不是不知道。” 杜氏无言。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可…… 白青青捂着被踢得生疼的胸口,被杜氏骂得头都抬不起来,还不敢哭。 她现在就是个丫鬟,讨好了枫哥,得罪了夫人,她没好果子吃。 只能忍! 忍到这些人都死了,她儿子继承侯府了,她就出头了! 崔云枫拿了件衣裳给白青青披上,将人扶了起来:“娘,我知道错了,你消消气,儿子会节制的。” 杜氏没好气地瞪他:“也由不得你不节制,许婉宁就要回来了。” “那么快啊。”崔云枫失落不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白青青也撇嘴。 也不知道怀上没有。 杜氏听到儿子失落的语调,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所以说,男人精虫一上脑,什么发誓、保证都是假的,“她都出去七八日,再不回来,你娘我都要下大狱了。” “下大狱?娘,这是怎么回事?”崔云枫什么都不知道,他每日时时刻刻都只知道那点子事,外头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ъiqiku 杜氏气得胸口又疼起来了,指着崔云枫护着的白青青,涂了口脂的红唇现下都开始泛白:“还不是因为这个不要脸的。” 又是白青青? 白青青:“……”跟她有什么关系,这几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 崔云枫怔愣地看了眼同样怔愣的白青青:“娘,青儿整天与我在一处,她……” 杜氏指着白青青,胳膊都抖得厉害:“你这个季度,给她在多宝楼买了多少首饰头面?那血燕不要钱似的从永和楼拿,是给她当饭吃吗?我都没那么阔气啊,她一个丫鬟,过得比我这个城阳侯夫人还要潇洒。” 春嬷嬷在一旁解释。 “永和楼和多宝楼把这个季度的账单拿过来了,差不多四万两银子,小公子的药也要钱,抓药就要一万两,侯爷又不在府上,夫人没办法,只得拿了少夫人一些东西去卖,可少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派人去县衙告状,说有人偷了她的东西,还把城阳侯府给牵扯进去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都是一家人,用她点东西怎么了,至于嘛! 崔云枫怒不可遏:“许婉宁她好大的胆子。” “之前永和楼多宝楼的老板来要账,我就派人去请她回来,她说不回来。娘没办法,总不能让外头的人看我们侯府的笑话,说我们没钱付账,只得卖了她一点东西。事情闹到官府,再请她回来,她还不回来。还口口声声说,一定要让你爹去请她,你说你说……一个两个的,尽不让我省心。”杜氏捶着胸口,哀叹道。 崔云枫将所有的罪过都怪罪到许婉宁的身上。 要不是许婉宁,他娘也不会生气,青儿也不会受辱,侯府也不会声明有损。 “娘,你放心,我这就去庄子把人给带回来,让她给你下跪磕头赔礼道歉!”崔云枫信誓旦旦地说道。 崔云枫穿戴好衣裳就动身了。 府上那些外强中干的护卫一个没带,他只带了陈远。 陈远也是个练家子,不比陈望差。 两个人骑马骑得飞快。筆趣庫 崔云枫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庄子上,把许婉宁抓回来,现在立刻马上给他娘赔礼道歉,去县衙撤案,还侯府声誉。 只是,想象都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崔云枫的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城之后就专门往林子里跑,拉都拉不住。崔云枫本来就骑得快,现在马开始发癫,拉都拉不住,调转方向就冲进了密密麻麻的林子,也不见减速。 屁股被颠开了花不说,脸上被荆棘划拉得也开了花,衣裳全部被撕成了条条,别提多狼狈了。 而陈远为了保护崔云枫,一直打马跟在后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披头散发、衣裳破烂、浑身上下都被荆棘划拉出血口子。 直到出了林子,来到了开阔的草地上,崔云枫这才鼓起勇气跳下了马。 他马术学得不错,可这段日子放浪形骸损失了不少体力,精虫上脑只想那点子事不思考脑子也笨拙不少,跳下马之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咔嚓”一声,剧痛袭来,崔云枫双膝跪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山谷里都是凄惨的回声。 “啊!” 两只脚踝都断了。 飞身下马却没接住人的陈远,硬生生受了崔云枫的跪拜大礼。 跪的人目眦欲裂,受的人胆战心惊。 第60章 勾引 许婉宁听了陈望的话之后乐不可支。 “果真两条腿都断了?” “嗯,贾大夫去看的,都给包扎起来了,两条腿全折了。”陈望忍着笑意说道。筆趣庫 贾大夫这个法子可真好,既能不让他们到庄子上找小姐的麻烦,也能让他们注意不到吉祥的失踪。 “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躺个小半年,他是起不来了。” “起不来最好。”青杏啧啧两声,“反正他总不来小姐院子,这下还不用担心他背叛小姐了。” 红梅望了她一眼,目光中皆是无奈。 也就只有她,还不知道崔云枫早就背叛了小姐。 陈望也看了青杏一眼,目光中皆是深情。 也就只有她,笑起来是他喜欢的模样。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背叛她呢? 他这辈子,就算是死,也都不会背叛青杏! 许婉宁静静地看着窗台上那不知名依然开得旺盛的野花。 崔禄很快就会回来,知道城阳侯府的事情之后,怕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他来找自己麻烦,自己也要给他找一点麻烦了。 “把陈绵绵叫过来。”许婉宁已然有了安排。 杜氏可千万千万不要后悔,亲手把自己男人推到别的女人怀里。 她猜测的没错。 当夜,崔禄就到了府里,听说了所有的事情。 儿子腿断了! 媳妇背着偷盗的脏名! 儿媳妇还跟个外男有染! “这都是许婉宁那破鞋干的好事,要不是她,咱府里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杜氏果然是将所有的事都推到许婉宁的身上:“侯爷,你可千万别饶了她,都是她干的好事啊!” 崔禄气得目眦欲裂,上位者的尊严逼得春嬷嬷等下人都不敢直视。 “我这就去庄子,亲自把那贱人捆回来。”崔禄连坐都没坐,水都没喝一口,又重新坐上马车,向庄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马车虽然快,可到了庄子时,已经是万籁俱静,深夜了。 “敲门。”崔禄的脸,比这黑夜还要黑,声音冷冰冰的,随从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铆足了劲儿用力捶门。 “哐哐哐,哐哐哐……” 寂静的黑夜,被捶门的声音撕裂。 接下来,灯亮了,声音也响起来了。 陈明连衣裳都来不及穿,趿了鞋子就往外头赶,看到崔禄,还没说话就先哭上了,“侯爷,您终于来了。” 崔禄没跟他说话,大步流星朝许婉宁住的院子走去。 陈明得意地撇嘴,也跟在后头。 “那夜来借宿的男人你可见过?” “见过见过。”陈明立马点头:“他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那就好。”崔禄脸色阴沉:“要她死也要给她一个要她死的理由。” 这话挺拗口,不过陈明听懂了要她死三个字。 足够了。 许婉宁住的院子大门紧闭,屋内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崔禄头上青筋直爆。 侯府天都要翻了,她还睡得着。 崔禄伸手就要去捶门,陈明想起女儿的叮嘱,赶忙上前拦住:“侯爷,不可啊!” “有何不可?” “这半夜三更,于理不合啊。这事儿要传出去,对侯爷名声有碍啊!”陈明连忙按照女儿的话照搬照套。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女儿会预料到这事,不过能帮侯爷,陈明很乐意。 崔禄这才缓过神来。 对,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可以砸大门,却不能去砸儿媳妇的门,深更半夜的砸烂儿媳妇的门,这事儿传出去,他崔禄的脸不要了。 携着一团怒火而来,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这团火压下去,崔禄万分不忿。 “今夜先这样,本侯也有些累了。”崔禄说完,拐了个弯儿就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陈明见崔禄听了自己的话,心头一阵得意,就想跟在后头继续拍马屁:“小的伺候侯爷洗漱更衣。” “不用。”崔禄摆手:“你让人给我送盆热水就行。” “好的。”陈明连忙下去找人烧水去了。 一墙之隔的院内,许婉宁屏息听着外头的动静,听到脚步声走远,许婉宁安心躺下了。 有些事情她不能得,陈绵绵却能做。 陈明总会听自己女儿的。 崔禄又好面子,半夜要是真砸烂了儿媳妇的门,这传出去…… 许婉宁抱着被子乐不可支地笑了。 接下来就看陈绵绵的了。 崔禄气鼓鼓地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到里头亮了,就以为是陈明事先都安排好了,满意地进了院子。 先走到桌前喝了一杯茶。 茶还是热 筆趣庫的,他最爱的大红袍,喝一口,浑身徜徉的火气也都顺着那口热茶消失不见了。 水盆里也早就准备好了热水,泛着氤氲的热气。 喝完了茶,崔禄又走到盆边,用温热的水洗了手,洗了脸。 洗去一路上的风尘仆仆,整个人都神采熠熠,又去喝了半杯茶,等到茶喝完了,崔禄开始脱衣裳打算休息。 人已经坐到床边准备脱鞋袜睡觉了,房门被敲响了,“侯爷,奴婢送水来了。” 崔禄也没多想,“进来。” 一个身段柔媚的女子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床边,捧起崔禄的鞋袜,崔禄见怪不怪,任她伺候。 双脚浸泡在温热的水盆里,纤细的十指按压着脚底的穴位,崔禄满足地喟叹一声,“舒服。” 女子笑笑:“侯爷这一路辛苦了,泡泡脚有助于睡眠。” 崔禄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定睛看去。 女子蹲着,只能看到姣好的侧颜:“绵绵,怎么是你?” 陈绵绵好歹也是庄子上管事女儿,这种粗活自然有下人干,崔禄很不解。 “他们都睡下了,绵绵睡不着。”陈绵绵低头,将崔禄的脚捧到怀中,屈起食指,轻轻地在脚底按压了一下。 也不知道按到哪个部位,崔禄整个人都激灵了下,“你为何睡不着?” 陈绵绵没说话,杏目含情望了崔禄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Ъiqikunět 那一眼,崔禄被看得血气翻涌,呼吸都开始停滞。 “绵绵这几日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所以睡不着。”陈绵绵说。 崔禄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你在想什么?” 陈绵绵搂着崔禄的脚,放在自己的心口,双手轻轻地在上面揉搓,然后抬头,一字一句地说:“绵绵在想,侯爷什么来。” 崔禄:“……” 他的脚心很痒,心也好痒。 可陈绵绵帮他擦干了脚,就端着盆离开了。 屋子又安静了下来。 崔禄望着自己被揉搓得泛红的双脚,那女子小手的温度力道似乎还停留在上头,还有小姑娘的那一句话。 绵绵在想,侯爷什么时候来。 她在期待自己来吗? 崔禄躺了下去。 也许是许婉宁的事给他气得不行,又也许是那盏大红袍的缘故,崔禄一夜没睡。 第61章 返春 第二日,天刚亮。 许婉宁的门就被敲响了。 敲到第三下的时候,门打开了。 青杏还打着哈欠:“谁啊,这么早。”见到崔禄,连忙福身:“侯爷,您怎么来了?” “许婉宁呢?”崔禄冷着一张脸。 青杏早就有心理准备,回答得很干脆:“少夫人正在看书。” 崔禄站在院子里,“让她出来见我。” 他还是记着规矩的。 许婉宁很快就来了,“父亲,您来了。” 崔禄冷冷地望着她,“我再不来,侯府都要被你搞翻天了。”httpδ:Ъiqikunēt 许婉宁愣住了:“父亲,我在庄子上,侯府翻天跟我有何关系?” 崔禄想说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在这庄子上明说这话不行,“你为何不回府?” 许婉宁委屈地说:“父亲,是您不让我回府的呀。” “我何时对你说过让你不回府了?” “陈管事说的呀!”许婉宁指着刚进来的陈明说:“种完棉花我本来就要回府的,是他说侯爷下的命令,说您不回来,我不准离开。陈管事,你说这话是你说的不?” 刚来就中枪的陈明满头大汗:“是,是小的说的,可也是事出有因啊!” “我听父亲的话,怎么就错了?”许婉宁快要哭上了。 陈明一个头是两个大。 他是真的没想到,侯爷夫人口中所说的听话的许婉宁是选择性的听话。 侯爷说让佃户全部种棉花,少夫人不听,说侯爷没亲自跟她说。 侯爷让她不要回侯府,少夫人听了,把侯爷的话记得牢牢的,执行得死死的。 该听的不听,不该听的记得牢牢的。 与他无瓜啊! 许婉宁抹泪:“阿宁总要听您的话,若是庄子出了什么事儿,我却擅自离开了,要有什么损失谁来承担?” 崔禄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不是许婉宁不听杜氏的话,而是太听他的话。 可她这个死脑子怎么就不能转个弯呢? “我的话也要听,夫人的话也要听。”崔禄正色道:“回府吧!” “好嘞。红梅青杏,收拾东西,咱们回家了。父亲,我也去收拾了。”许婉宁高兴地朝里头走,边走边说:“终于可以回家了,也不知道平哥儿想我没有?” 看看看,许婉宁老早就想回家了! 崔禄阴沉着脸看陈明:“你到底怎么传话的?” 陈明吓得连忙解释:“小的是完全按照侯爷的吩咐传的。” “哼,该干的事没干成,不该干的事你管得倒宽!”崔禄冷着脸,陈明脊背冒汗。 侯爷这是在怪罪他办事不力,还管得太宽了。 “爹,你怎么在这儿?”陈绵绵一身鹅黄色的衣裙,翩翩而来,娇俏的小脸蛋儿就像是春天里的迎春花,开得茂盛,开在了某人的心口上。 看到陈绵绵,本来平复下来的心又跳了起来。 那是许久没有感受过的心潮翻涌。 崔禄知道,这种感觉,叫心动。 陈绵绵像是这才看到崔禄,连忙福身:“绵绵见过侯爷。” 绵绵,绵绵…… 绵绵在想,侯爷什么时候来。 崔禄望着陈绵绵,声音都柔和了好几分:“你怎么来了?” 陈绵绵提了提手里的食盒,娇滴滴地说:“我昨日跟少夫人约好了,陪她一块用早饭,这是我刚做好的。” 陈明有些诧异。 绵绵跟少夫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融洽了? 他怎么没见过! 许婉宁走了出来,“绵绵,真不好意思啊,我要回府了,就不能和你一块用早饭了。” 顾盼生辉的美目一下子黯然,如花的面容上写满了失落,“这么快就走啊……” 她又飞快地抬眼看了眼崔禄。筆趣庫 崔禄也在看她。 二人目光相对,陈绵绵脸唰地下就红了,赶忙低下了头。 她心中本就爱慕着崔禄,那种娇羞是装也装不来的。 崔禄血气又翻涌上心口。 “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既然是绵绵亲手做的,就吃了再走吧。”崔禄笑着说道。 陈绵绵激动地抬头,杏目含情带羞,眸子纯真的像是山间的小鹿:“那,那我去摆饭。” 她从崔禄身旁走过去,也不知道是搽了香还是自带的处子体香,扑入崔禄鼻尖,再看从身边过去的陈绵绵,她的眼尾余光似乎在看她,唰地满面绯红,像极了三月的桃花。 崔禄的心又有些痒。 陈绵绵像是一把火,又重新点燃了他那颗四十多岁的心。 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八岁,他依然年轻,十八岁的如花美眷依然仰慕他。 许婉宁站在不远处,将崔禄的神情看在眼里。 真的有为女人从一而终的男人吗? 许婉宁相信有些人会,比如陈望,能为青杏死。 有些人不会,比如崔禄。 崔禄虽然没有妾室,可不代表他没有动过这种心思。 杜氏怀孕的时候,若不是崔禄自己有想法,秋嬷嬷冬嬷嬷怎么会动不该起的念头? 男欢女爱这种事,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杜氏发现后就出手了,碾碎了崔禄的心思。 崔禄刚跟杜氏成亲,正是感情浓厚的时候,也就任由漂亮的夫人碾碎他的心思。再加上杜氏会讨好崔禄,又长了一张漂亮到不行的脸,崔禄一心对杜氏,很正常。 可爱情这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时间长了爱情就淡了。 杜氏再漂亮,也老了。 她比不过十八岁的陈绵绵,也攥不住男人那颗到了八十都爱十八的心。 可崔禄毕竟是侯爷,多少漂亮女人年轻女人没见过,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只是漂亮的农女心动? 那许婉宁,就想办法让他对陈绵绵心动。 有个当大夫的哥哥就是好啊,无论她想要什么,许迦都会给她弄来。 她不过是让陈绵绵在昨晚的大红袍里加了一点点催情的药粉。 就加那么一点点,就能让人心跳加速,脸颊滚烫。https:ЪiqikuΠet 再让陈绵绵做一些让人想入非非的动作,说几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崔禄就以为自己对陈绵绵有不一样的情愫。 能有不一样的情愫,就是成功的开始。 许婉宁趁热打铁,又安排好了这一次的遇见。 陈绵绵亲手给崔禄添了一碗粥:“侯爷,这是我亲手做的,您尝尝。” 崔禄闻了闻香味:“这是生滚牛肉粥。你……”她怎么会知道他最爱喝生滚牛肉粥? 不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她不是对自己…… 崔禄又看了陈绵绵一眼,小鹿般纯洁萌动的眸子正在紧张地盯着自己,“侯爷,不好吃吗?” 崔禄也不管烫不烫,吃了一大口。 “很好吃,非常好吃。” 好多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生滚牛肉粥了。 崔禄大口大口地吃着粥,思绪翻飞。 谁都不知道,他吃的是粥,进入心里的确实做粥的人。 马上就要回府了,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生滚牛肉粥了。 “父亲,我想带绵绵进府陪我几日,好不好?”许婉宁放下碗筷,笑着问道。 第62章 进府 许婉宁笑着说,“我这段日子跟绵绵处得很开心,她对我也很关照,我就想着带她进府住几日,也带她在燕城玩一玩。” 崔禄笑着吃掉了最后一口牛肉粥:“好啊,你想如何便如何。” 一旁的陈明,没怔愣多久,就一脸的喜色。 能进侯府玩几日,那当然好啊。 只要进去了,玩着玩着说不定就出不来了嘛! 他面上不动声色,“绵绵,等会侯爷他们就要离开,你还不快点回去收拾行李,别耽误侯爷的时间。” 陈绵绵连忙起身,福福身子,激动的小脸蛋儿如三月桃花:“绵绵先告退,这就去收拾行李。”https:ЪiqikuΠet 她本就跟着教养嬷嬷学过礼仪,这几日许婉宁跟她接触,也跟她说了不少侯府里的规矩,陈绵绵都牢牢记在心里。 “去吧,不急。”崔禄生怕急到了小美人,笑着说道。 陈绵绵脸又红了,“谢,谢谢侯爷。”说完,低着头像是一头小鹿又回归了山野。 人走了,崔禄的心也跟着走了。 挺想跟着小姑娘去看看,她回归的山野,是个什么样子。 “真的要跟侯爷回侯府?” 陈绵绵的屋子内,包氏也来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觉得陈明在戏弄她。 少夫人怎么会带绵绵进府呢? “嗯。”陈绵绵点点头。 包氏先是错愕,接着就是一拍大腿,狂喜:“绵绵,绵绵,你的福气来了啊!” 陈明也很激动:“绵绵,这一次进府,你就能见到公子了,可要好好地把握机会啊。” “是啊,绵绵,许婉宁亲自提带你进府的事情,说不定她有给公子纳妾的心思,若是这样的话,你就有机会了。” 陈绵绵知道父母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也不辩解。 等到事情成功了,父母只会高兴。 “我知道的,我会好好把握机会的。” 却不是对公子,而是另外一个比公子更伟岸、更优秀的男人。 包氏帮陈绵绵收拾行李。 自从知道女儿有这个心思之后,包氏给陈绵绵准备了不少好衣裳和首饰,这次通通给装上了。 “好好打扮一下,你不比府里任何一个人差。”包氏偷偷地跟她说:“绵绵,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跟在少夫人的身边,肯定会经常见到公子,你要趁着这机会,拿下公子,知道吗?” 陈绵绵点点头:“嗯,知道。” “必要时候,有些该耍的心机还是要耍的。”包氏又说:“若是生米煮成熟饭,公子他就必须要对你负责,知道吗?” 陈绵绵点点头:“嗯,知道。” 包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绵绵,咱们现在跟侯爷,说是亲戚其实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你要是能嫁到侯府去,那这亲,就是板上钉钉的了。而且……”httpδ:Ъiqikunēt 她故意压低声音:“侯府就只有一位小公子,听说脸毁了,若是治不好,总要别的孩子去继承侯府。绵绵,你要是一举得男,你在侯府的地位,不比许婉宁这个正妻差到哪里去,若是你的孩子以后继承侯府,你的地位比许婉宁还要高。” 能不比许婉宁的地位高嘛,她想做的,是许婉宁的姨娘,辈分可比她高多了。 陈绵绵脸颊绯红,“娘,我知道的。” 她还年轻,才十八,可杜氏却已经四十了,她有信心,熬死那个老女人。 许婉宁正在等陈绵绵。 陈绵绵挎着包袱翩翩而来,包氏送她过来的。 包氏笑得最欢,“少夫人,绵绵这段日子就仰仗少夫人关照了。” 许婉宁笑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在庄子上这段日子,还是绵绵关照我呢!来,绵绵,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府吧,父亲他该等急了。” 崔禄正在庄子门口等人。 他刚才换了一套骑马的劲装。 崔禄虽然四十了,可他的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 没有中年男人的秃顶和大腹便便,他一身黑色劲装,宽肩窄腰,光是看一个背影,还以为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才俊。 陈绵绵贪恋地注视着那道背影,目光灼热。 崔禄感觉到身后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翩翩回头。 这一回头,就与陈绵绵四目相对。 崔禄盯着她看。 陈绵绵被对方抓住自己偷看,脸颊绯红,低下头去,又抬头时,眼中分明还含着一丝娇嗔。 崔禄心情好极了,满面红光。 果然,爱情能让人年轻啊! 陈绵绵跟许婉宁一道坐在马车里。Ъiqikunět “你做得很好。”许婉宁拍拍她的手,“你已经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陈绵绵攥着手帕:“少夫人,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们马上就到侯府了,自然是要先去拜见夫人和公子。你要做的,就是……”许婉宁压低声音,在陈绵绵耳畔低语了几声。 陈绵绵有些害怕:“这,这样合适吗?” 许婉宁笑:“我都没说不合适,你怕什么?” “少夫人,您帮了我这么多,我不能对不起您的。” “到了侯府,你要对付的是侯府最厉害的人——杜氏。”许婉宁解释:“杜氏若是看出你的心思,当时就会把你打出侯府,第二日就会给你寻一门低到不能低的亲。只有等生米煮成熟饭,侯爷对你负责,杜氏就没辙了。这几日,你要先忍一忍。” “那侯爷会不会以为我……”陈绵绵还是有些害怕。 许婉宁笑笑:“放心吧,男人的好胜心,只会让他更离不开你。”她挑开帘子,看了看在前面骑马的崔禄,拉过陈绵绵,“再看几眼吧,到了侯府,就给我收敛起来,别让人发现你的心思。” 陈绵绵肆无忌惮贪婪地盯着那个朝思暮想的背影。 终于,她就要往前再迈一步了。 崔禄感觉那道火热的视线又出现了。 他回头,下意识地朝马车的方向看去。 果然,挑开的帘子外,露出一张娇俏的脸,正目不转睛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 崔禄:“……” 他很受用。 有多少年,没有人敢用这种目光望着自己了。 崔禄的心又跟着燥热起来。 第63章 误会 杜氏得到了消息,早早地在侯府门口等着。 看到穿着黑色劲装骑马的崔禄时,杜氏明显愣了一下。 侯爷好多年没穿过劲装,骑过马了。 未成亲时,他总是骑着马来与她私会,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每一次都让杜氏心潮彭拜、小鹿乱撞。 哪怕四十了,脸上有岁月的痕迹了,再看年轻时装扮的杜氏,依然心潮起伏。https:ЪiqikuΠet “侯爷,您回来了。” 翻身下马的崔禄,怀中就多了软软的身子。 崔禄低头,正好看到杜氏仰头含泪地望着他。 眼角的皱纹,眼中的浑浊,岁月的痕迹,并没有放过这个当年响彻燕城的大美人。 她再漂亮,也老了。 哪里比得过年轻又漂亮的十八岁的水灵灵的小姑娘。 崔禄眼中掠过一抹让人察觉不到的嫌弃。 杜氏没发现,她看到了许婉宁,就已经看了过去,眼神带着明晃晃的恨意:“你还知道回来。” 许婉宁上前来挽住杜氏的胳膊,“母亲。” 巧笑嫣然,一脸的无辜。 崔云枫伤了腿,并没有出现。 杜氏发现许婉宁身边多了一个人。 十八岁俏生生水嫩嫩的姑娘。 许婉宁见过杜氏之后,就拉过陈绵绵:“绵绵,快见过夫人。” 陈绵绵听话的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绵绵见过夫人,祝夫人福寿安康。” “你是陈管事的女儿?”杜氏想起来了,陈明的女儿不就叫绵绵嘛。 陈绵绵红着脸,“回夫人的话,正是民女。” “都长这么大了。”杜氏多看了两眼。 许婉宁拉起陈绵绵,揽着她的肩膀,亲热得跟姐妹一样。 “这几日在庄子上,多亏了绵绵陪着我,跟我讲庄子的事情解闷,弄得我都不愿意回来了。这不,舍不得她,就还想让她多陪陪我,所以带着她一道回来了。” 杜氏上看下看,越看越觉得她跟白青青的神态有些相似。 都长了一副我见犹怜的脸,含情脉脉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似的。 枫儿不是一颗心都在那个女人身上嘛? 杜氏再给他送一个一模一样的,这样他对白青青的心,也就该淡了。 给儿子身边塞女人…… 杜氏白了一眼许婉宁,这女人,早晚都要被休的,况且也是她带过来的,不是很喜欢陈绵绵嘛?那就让她们一直做姐妹! 挺好的。 杜氏的心思怎么瞒得过许婉宁的眼睛。 她热络地一边走一边跟陈绵介绍府里头的情况,“父亲和母亲都是良善好客之人,你就安安心心地住下,住多久都可以。” 杜氏笑道:“是啊,多住一段时日。”住着住着就不要走了。 崔禄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陈绵绵被人带去安置了,许婉宁则跟着崔禄和杜氏来到了延年院,大门一关,屋里屋外的丫鬟一出去,杜氏的脸陡然变黑,颇有种兴师问罪的态度。 “你怎么能派人去官府告有人偷你的陪嫁呢?”杜氏先是质问。 许婉宁反问她:“母亲,我的陪嫁莫名其妙出现在当铺,我怎么就不能去官府告有人偷我的陪嫁?” 杜氏被她的反问一噎:“你……” 崔禄不愿意纠结这个问题。“阿宁,是你母亲动了你的陪嫁,到你库房里拿了几样东西去当,还了欠永和楼和多宝楼的欠款,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这事。阿宁,这次你就有些小题大做了,你就该回来问问你母亲的。你现在赶快去官府,将案子撤了,再跟官府的人说清楚实情,这事情就算是了了。”httpδ:Ъiqikunēt “怎么能就这样了了?”杜氏气急:“你是不知道外头是怎么传的,说我这个当婆婆的手伸到儿媳妇陪嫁里头去,用儿媳妇的陪嫁过日子,我这张脸可往哪里搁啊!我名声有损是小,损了侯府名声是大。” “那你要怎么办?”崔禄问她。 杜氏说:“她除了去将案子撤了,跟官府的人说清楚,还要当着王大人的面亲自给我赔礼道歉,还我的声誉。” 虽然她用儿媳妇的陪嫁是事实,可这名声传出去多难听。 她可不要背着这个名声。 崔禄点点头,“是该这么做。”然后命令许婉宁:“你现在就去县衙,撤了案子,说清楚缘由。道歉的事也一并处理了,碧莲,我们一块去。” 杜氏笑道:“好。”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很满意,唯独没人问过许婉宁的意见。 也没人需要她的意见! 许婉宁啊许婉宁,前世的你到底有没有长眼睛,这一家子从未将你当过人看待,你就没有发现吗? 没人就他们偷卖她陪嫁的事情做一个解释,他们觉得,用她的陪嫁理所应当,而她去报官,就是污蔑杜氏清誉,损毁侯门名声。 她必须道歉。 贼偷了她的东西,她还要给贼道歉,还要还贼的清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去县衙撤案道歉? 许婉宁心内冷笑,那就去吧,吉祥已经到了县衙,她的身上也有一样“证据”,她也该去县衙走一趟了。 许婉宁默默起身,“那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侯爷,王大人来了。” 杜氏喜出望外:“快将人请进来。”还欣喜地跟崔禄说:“王大人肯定是来帮我们解决这事儿的。还省得我们去趟官府了,” 说话间,王兴民就已经带着一群穿黑衣绣红线的衙役进来了。 “王大人来了,我这几日不在府中,出了一些事情,还多仰仗王大人关心了。”崔禄拱手,亲热地跟王兴民打着招呼。 王兴民点头哈腰,“侯爷客气了,下官也是秉公办案,我也想尽快了结此案,不要给侯府造成困扰啊!” “我们正要去县衙澄清此事。正好。王大人,我儿媳妇也在这里,她说这都是误会,要撤案。”崔禄说道。 杜氏推了一把许婉宁:“你快去说清楚啊。”biqikμnět 王兴民的目光落在许婉宁的身上,目带探究:“少夫人是要撤案吗?”若是撤案,只要债主不追究,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 许婉宁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幽幽说道:“王大人,撤案之前,我先想找一个人。” “找谁?” “写这封信给我的人。这一切的误会,都是他造成的。” 第64章 密信 信? “你哪儿来的信?”崔禄脸都黑了。 有这东西竟然不第一时间给他看。 许婉宁说:“我也不知道谁送到庄子上,收件人写的是我名字。” 王兴民打开信封,里头只有寥寥数字。 崔禄期期艾艾,看样子也很想看,王兴民就递给了他。 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崔禄忙不迭地接过。 信很短,寥寥几个字。 陪嫁被偷卖,报官追回。 “我让陈望去当铺蹲守,果然看到我不少的陪嫁出现在当铺,结合这封信,我以为是侯府出了窃贼,就让陈望去报官了。”许婉宁叹了一口气,“也怪我,当时我要是回府问一问就好了。可陈管事,不让我离开庄子啊!”筆趣庫 陈明。 杜氏真恨不得将这个人生吞活剥了! 崔禄对陈明也产生一丝怨怼,紧接着又想到了陈绵绵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那丝丝怨怼,又化成了丝丝念想。 也不知道她,住得习惯不。 王兴民分析:“侯府发生的事情,他能那么快就知道,依我猜测,这个写信的人,肯定就在府里。少夫人,您想想看,您身边有谁会给你写这封信呢?” “我身边的人都带去庄子上了,留下一个叫吉祥的丫鬟。对了,可以去问问吉祥。” 崔禄:“还不快把吉祥带过来。” 杜氏闻言有些紧张。 春嬷嬷将人打得嘴巴都肿得老高了,还关了几日,断粮断水,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不过死了才好,死了的人才是不会说话的。 但是总不能让官府的人发现死在家里啊! 紧张之际,王兴民摆摆手:“侯爷,不用去了,吉祥她并不在府中。” 杜氏长舒一口气,接着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在府里,她去哪儿了? 不是让人看着吗? 崔禄也一样震惊,“王大人怎么会知道?” “她一大早,就去了县衙,击鼓鸣冤!”王兴民终于说出了自己此趟来的目的:“她状告侯府一位叫春嬷嬷的下人,以及四位家丁,不仅打人砸门,还偷她家主子的陪嫁。”Ъiqikunět “她不是被关在柴房吗?她怎么出去的?”杜氏脱口而出。 崔禄闻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杜氏自知说错了话,只得闭嘴。 许婉宁飞快地看了杜氏一眼,又看向王兴民,问出了自己的困惑:“王大人,侯府禁卫森严,一个被关在柴房的丫鬟,如何能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出府?是不是有人放她出去的?” 王兴民甩了甩手里的信:“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信是他写的,人是他放的。此人在其中,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还请侯爷把春嬷嬷等五人叫来,我带回去问个话。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消息来。” 杜氏急了,这要带走的是她的人啊:“王大人,非要带走嘛?能不能通融通融……” “夫人,有人去报官,下官带人去问话也是例行公事,不然下官尸位素餐,这顶乌纱帽也保不住啊!”王兴民尴尬地笑笑。 他也不想再把这事情再扩大,可谁曾想,一大早就有个嘴巴肿得老高,被饿得说话都没力气的丫鬟跑去击鼓鸣冤。 当时正是行人如织的时候,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要是不带人去问话,被人告到上头去,他这官也就坐到头了。 人情要讲,可也总不能把自己的乌纱帽讲进去吧! 王兴民凑到崔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侯爷,那几个下人我带走后,此事就算了了,绝对不会再影响侯府的声誉。毕竟兹事体大,不出点人命过不了关啊,侯爷,数目太大了,兜不住啊!” 这是要拿那五个下人当替死鬼了。 事到如今,这样解决是最好的结果了! 崔禄看了杜氏一眼。 春嬷嬷是保不住了。 他非要抓住那个告密的人不可,太可恶了,侯府的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告密的人我一定会抓住的。” 王兴民不愧是县令大人,对断案看得多听得多,自然也能给出最适合的建议:“侯爷,这字秀气隽永,端正工整,他肯定读过书,您想办法让侯府读过书的人多写几个字,核对一下笔迹,说不定能找出那个人。” 崔禄太着急,倒把简单的问题想无解了:“王大人说得对,我这就安排。” “也别操之过急,让这人起了警惕心,藏着掖着就难办了。下官那边也会尽量将事情压下去,绝对不会对侯府产生影响。” 春嬷嬷和那四个下人很快就带来了,听说要去县衙问话,春嬷嬷吓得面无人色。 “夫人……”这可是你让我干的呀。 杜氏宽慰地看了她一眼,“放心,就是去问几句话而已。” 崔禄脸色铁青,“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是让自己不要乱说话,不然死得更快。 春嬷嬷连连点头,“侯爷夫人放心,奴婢晓得。奴婢回来后,再好好伺候夫人。” 杜氏拍拍她的肩膀,“去吧,回来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王兴民带着人走了。 许婉宁望着春嬷嬷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还想回来? 不,你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目送春嬷嬷离开,许婉宁也敛起了嘴角的笑,忧心忡忡地道:“父亲,母亲,这个歹人,肯定是想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啊!” 那还用说,可许婉宁将侯府告了这事,你还真找不到理由去怪她。 因为不让她回府的是侯爷,拾掇她去告状的是那个写信的人,要许婉宁去庄子的又是杜氏。 “不过他们离间不了的。”许婉宁真诚地说:“母亲,这事儿是儿媳妇做得不对,我那儿还有一尊金佛,儿媳妇这就给您送来。” 杜氏:“……”那还怪个屁,心里美滋滋跟吃了蜜似的,那点子怪罪立马就烟消云散了,“还是阿宁懂事。侯爷,你可一定要尽快找到那个人,千万不能让他破坏我们的婆媳关系。”biqikμnět 崔禄看到这么大气好爽的儿媳妇,一出手就是一尊金佛,心也跟着熨帖了不少:“放心,抓到此人,我一定抽死他,绝不留情!” 许婉宁露出甜美无害的笑,“谢谢父亲。” 她等着那一日。 第65章 故意 许婉宁回了宁院。 冬嬷嬷早就望穿秋水,一听说许婉宁回来,立马就偷偷地跑去宁院等着了。等看到许婉宁时,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财神爷可算回来了! “少夫人,您可终于回来了。”https:ЪiqikuΠet 许婉宁问她的,“冬嬷嬷这么着急找我,是发现了什么重要消息吗?” 冬嬷嬷脸上挂不住,有些愧疚:“少夫人,发现是发现了一些,但是算不算重要消息,奴婢心里没谱。” “说来听听。” “白青青不见了。” “不见了?”许婉宁反问她:“怎么叫不见了?” “那女人被打了一顿板子后本来被春嬷嬷带回了庆丰院,可后来突然就不见了。奴婢到处找了,都没找到人。你说她屁股受了伤,疼得要死,一个人能去哪里。 许婉宁当然知道她在哪里,“还有其他的吗?” 冬嬷嬷赶忙全说了:“您刚走,小公子也被夫人带去了延年院,就没回来过。可真奇怪,您出府,本来夫人是不会将小公子带到身边的。”许婉宁不在,崔庆平都是冬嬷嬷带着。 “还有枫叶楼,也很奇怪。”冬嬷嬷继续说道:“枫叶楼大部分的下人全部被遣出府去了,说是公子放他们出府休息。公子这几日也是,奴婢就没在府里头见过他,若不是厨房的人送饭去枫叶楼,奴婢都要以为公子也出府了。” 许婉宁问她:“你就没去枫叶楼看看?” “这才是奴婢觉得奇怪的地方。”冬嬷嬷四下看看,小声地解释:“奴婢去过,可有陈远在外头守着,除了夫人和春嬷嬷,谁都不让进,说是公子下的命令,奴婢也就进不去。” 她当然进不去了! 崔云枫将白青青藏在枫叶楼里快活,怎么可能会让其他人知道。 冬嬷嬷说完这几条信息,就无奈地闭上了嘴。 不是她想闭嘴,实在是没什么说的,她也想继续说下去啊,一条消息就十两银子起步啊。哎,这几日亏大发了,也没发现啥重要消息,也不知道少夫人会给她多少钱。 许婉宁察言观色,冬嬷嬷那点子心事也瞒不过她的眼睛,她心内冷笑,面上却如常:“冬嬷嬷这几日辛苦了。青杏,拿一百两银子给冬嬷嬷。” 冬嬷嬷震惊到无以复加。 一,一百两? 等到沉甸甸的银子捧在手心里,冬嬷嬷喜出望外:“奴婢,奴婢多谢少夫人赏。” “有好消息,自然是要赏。”许婉宁拍拍冬嬷嬷,委以重任:“冬嬷嬷,要是有什么消息,尽快报过来。” “奴婢知道。”她怎么敢不报啊,每一条都是钱啊! 冬嬷嬷终于走了。 青杏嘟嘴:“小姐,她那些是什么消息啊,就给她一百两银子。” 许婉宁笑笑:“傻丫头,不给她点好处,她怎么尽心尽力帮我办事。” 贪婪的人最好用。 比如冬嬷嬷,比如杜氏、崔禄。 许婉宁站在被撬开的库房门前,看了看拳头大的锁被撬掉,眼神莫名。 她走进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尊金佛。 “给夫人送去。”许婉宁将金佛递给青杏。 青杏不舍:“小姐,这是纯金打造的,一定要送出去吗?”再送出去,您陪嫁里头的好东西就又少一件了,有金山银山也不能这样施舍啊!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许婉宁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送去吧。” 只要她还活着,她送出去的东西,就能再一样一样地拿回来。 许婉宁不急! 青杏再不舍,也只得照办。 许婉宁又吩咐红梅:“陈绵绵安顿好了吧?” 红梅:“按照小姐您的吩咐,她就安顿在您的院子里。” “让她好好装扮一番,赶快来见我。”许婉宁进了主屋。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许婉宁重新梳洗了一番,再出来时,陈绵绵也过来了。 果然按照许婉宁的吩咐,盛装打扮。 十八岁的姑娘,青春靓丽,纤细的身材、粉嫩的脸颊,披个麻布袋都是好看的,更别提陈绵绵用心地从头到脚都打扮了一番。筆趣庫 穿着洁白的衣裙,衣裳上的绣花是用鹅黄色的丝线,绣出来的一簇又一簇的迎春花。 就像是一只花仙子翩翩走来。 许婉宁笑笑:“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公子。” 陈绵绵秒懂。 从这一刻开始,少夫人就要带自己融入这个家了。 陈绵绵福福身,恭敬有礼:“绵绵一切听从少夫人的安排。” 许婉宁带着陈绵绵离开宁院。 她故意挑了一条经过崔禄书房的路。 许婉宁热情地给陈绵绵介绍府中的一切,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以及府上那些个丫鬟小厮。 下人纷纷跪地请安,喊一句少夫人,又喊一句陈姑娘,许婉宁面色波澜不惊,陈绵绵却心潮翻涌。 果然,少夫人没说错。 进了侯府,哪怕当个姨娘,那也是主子,人人要跪她,若是不要名分,当个外室,那就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她的孩子,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她不要。 她要光明正大地站在侯府里,让众人仰视她和她的孩子。 陈绵绵虽然克制得很好,可她到底嫩了些。 许婉宁现在虽然只比陈绵绵大两岁,可许婉宁前世活到了四十岁,再加上今生的二十,她已经六十了,还有凄惨悲壮的人生,更给了许婉宁丰富的人生经历和识人能力,不动声色间就能将旁人的心思看穿。 金银财帛动人心,王权富贵迷人眼,陈绵绵也不例外。 “这儿是父亲的书房,父亲大部分的时间都会住在这里。”许婉宁介绍道。 原来侯爷住在这里。 陈绵绵一怔,心都跟着跳:“侯爷不是与夫人住在一处嘛?” “那是普通百姓夫妻才会日日住在一起。父亲是侯爷,事务繁忙,每日都要处理不少的公务,所以,他每个月逢一逢七才会宿在延年院。不过,若是父亲想去延年院,他是随时都可以去的。毕竟这侯府是父亲的,他想去哪里都可以。” 陈绵绵揪着帕子,看着一墙之隔的书房,眼神缱绻。 这面墙后头,有她喜欢的男人。ъiqiku 可她见不着。 他是天上的云,她是地上的泥。 他是侯府的主,她是侯府的客。 越想,心就跟着难过起来,就连许婉宁喊她都没听到。 许婉宁故意高声喊她的名字,“绵绵,绵绵……” 这一声绵绵,飞过高墙,飞进了崔禄的耳朵里。 正在处理事务的崔禄抬起了头。 第66章 吃醋 “绵绵。” 崔禄好像听到有人在喊绵绵,可仔细一听,却什么都没听到。 早上明明才刚见过的,可这心里,却告诉他,还想见见那个小姑娘。 “绵绵……” 崔禄猛地站了起来,他确定自己没听错,是有人在喊绵绵。 许婉宁瞥了瞥紧闭的院门,拉着陈绵绵的手:“绵绵,我们走吧。” 陈绵绵收回了思绪:“好,少夫人。” “吱嘎。” 听到院门推开的声音,许婉宁差点扬起大大的微笑,她也确实笑了,“父亲,您怎么出来了?” 陈绵绵人一哆嗦,忙不迭地回头,张皇失措的眼神就像是林间小鹿被惊吓到了,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 “侯爷。” “你们怎么在这?”崔禄的目光落在陈绵绵的身上,许久才挪开。 许婉宁回答:“我带绵绵去见相公,正好一路跟绵绵介绍下府中的情况,走到这里有些累,就歇了下。” 去看枫儿? 崔禄又看向陈绵绵。 陈绵绵穿着洁白色的衣裙,一身白,像是天边的云朵,裙摆处鹅黄色绣线绣的大片大片的迎春花,头上还插了一朵鹅黄色的珠花,装扮显然是用了心思。筆趣庫 用了心思…… 她装扮得如此用心,是为了去见另外一个男人吗? 崔禄望着陈绵绵远去的背影,一拳砸到了门上。 无名火涌上心头,崔禄很不喜欢。 许婉宁拉着陈绵绵走到了一边,回头望着脸色铁青的崔禄,“看到没有,他吃醋了。” 男人吃醋,这场精心策划的爱情就成功了一半。 枫叶楼里,崔云枫正百无聊赖地躺着。 他的两只脚踝都断了,站又站不起来,只得躺着坐着,之前白青青在这儿,还有个人能陪他说说话,解解闷,听说许婉宁回来,杜氏强行将白青青送回了庆丰院,崔云枫没人陪,也就越发地无聊了。 越无聊,就将许婉宁骂了个狗血喷头。 “公子,夫人来了。” 还真是不禁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 许婉宁已经到了枫叶楼门口。 陈远看到许婉宁过来,怔愣之后立马请安:“少夫人……” 许婉宁看都没看他一眼,掠过他径直走了进去,视他如空气。 陈远:“……” 许婉宁带着陈绵绵进了主屋,一挑帘子,就看到崔云枫坐在椅子里,皱着眉头望着她。 “云枫,你的腿还好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说好不好?”崔云枫心情很不好。 要不是去找许婉宁,他也不会坠马,不坠马,腿就不会伤成这个样子。 “你要不跟我一块回宁院住吧?我好照顾你。”许婉宁说,“我还从庄子上带了个人来,很有趣。” 崔云枫很奇怪:“你带了谁回来?” “绵绵,快过来见过公子。”许婉宁笑着招呼,帘子被挑开,一袭白衣女子翩翩而来,如弱柳扶风,袅袅娜娜。 “绵绵见过公子。”陈绵绵福福身子,腰肢细得仿佛两只手就能掐住,再抬头时,容貌昳丽,如三月桃花,一双含情目,似笑非笑,似嗔非嗔,我见犹怜,见之难忘。 这个姑娘长得很美,水灵灵的,像是清晨刚盛开一朵桃花。 “还从来没见你带过人进府。”崔云枫知道这个绵绵是谁了。 是庄子上管事的女儿,侯府的人。 又是个十八岁的漂亮的大姑娘。 许婉宁知不知道她这样做意味着什么?还是说,她就是故意的。 “我与绵绵一见如故,就好像是前世的姐妹一样,实在是舍不得分开,就将她带到府里头来住几日。你搬过去了,若是觉得无聊,可以让绵绵跟你说说庄子上的趣事,特别有趣,你肯定会喜欢的。” 崔云枫确实觉得自己一个人在枫叶楼太无趣太孤单了。筆趣庫 反正他现在腿受伤了,就算青儿来这儿,他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就去许婉宁的院子休养一段时间。 “行,那就劳烦阿宁了。” 许婉宁笑得真诚:“咱们是夫妻,说什么劳烦不劳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崔云枫搬去枫叶楼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有些人很满意,比如杜氏,开心儿子身边有许婉宁关照,好得快一些,而且陈绵绵也住在宁院,两个人日日相见,这感情肯定会水到渠成。 可有些人不满意,比如白青青,比如崔禄。 白青青还不知道陈绵绵这个人,自然以为是许婉宁为了争宠,故意讨好目前行动不便的崔云枫。 而崔禄,不仅不满意,还很愤怒。 绵绵就住在宁院,崔云枫住过去,算什么意思! 还有那个许婉宁,她莫不是真的想给崔云枫纳妾吧?儿子纳妾他管不着,可绵绵喜欢的是他,凭什么给崔云枫当妾! 越想越是生气,就连杜氏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让他提起兴致。 “侯爷,你这是怎么了?”杜氏不明白。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好长一段日子没在一起了,按理说,崔禄应该比她还急。 可她什么手段都用过了,本来被她一触碰,就跟着火似的,可今日,她就差浇油了,崔禄还是冷冰冰的。 “我这段日子忙得有些累了。”崔禄推开了她的手:“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杜氏心跟着凉了,“那侯爷就多休息几日。”httpδ:Ъiqikunēt “好。”崔禄平躺在床上,突然跟杜氏说:“碧莲,我想喝粥,生滚牛肉粥。” 杜氏有些诧异:“这么晚了?” “我想喝。”崔禄执拗地说道。 “那我让人去煮。”杜氏侧起身子,就要喊下人。 崔禄突然就不想喝了,“算了,不喝了,睡觉吧。” 杜氏望着背对着她的男人,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而此刻,陈绵绵端着一碗青菜肉丝粥进了崔云枫的屋子。 “我见公子屋子里的灯还亮着,猜公子还没睡,就给公子端碗粥来。”陈绵绵柔柔地说道。 崔云枫是没休息,他睡不着,太无聊了,这一天到晚的,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四肢都快要躺退化了。 见陈绵绵过来,崔云枫还是很高兴的。 “正好我饿了。”接过粥,崔云枫吃了一口,赞不绝口:“这粥味道真不错,怪不得阿宁夸你手艺好。” 陈绵绵脸颊羞得绯红:“谢公子夸奖,若是公子想吃,绵绵每日都给公子送来。” “那就麻烦绵绵姑娘了。” “不麻烦的。”陈绵绵拢了拢滑落到脸颊上的头发,娇羞地说道,“我在府里住,已经很麻烦大家了,若是再不帮着做点什么,绵绵是真不好意思住下去了。” “你可别不好意思。”崔云枫笑道:“你不好意思,我到哪儿去喝这么好的粥。” 陈绵绵低低地“嗯”了一声,就是说句话的功夫,脸又红了。 她可真害羞。 十八岁未经人事,不懂情爱的姑娘,就是一朵花骨朵。 明亮的烛火,映照在十八岁姑娘昳丽的面容上,崔云枫突然明白了秀色可餐四个字的意思。 手里的粥突然就比不过对面姑娘如花的脸,崔云枫看呆了。 “我听阿宁说你知道庄子上很多有趣的事,你跟我讲讲吧。” 崔云枫声音嘶哑,按捺住狂跳的心。 第67章 人生 许婉宁亲自去了趟县衙,将案子给撤了。 陪同她去的,还有杜氏,她要盯着许婉宁将案子撤了。 王兴民亲自接待了二人,许婉宁要撤案,王兴民当然同意了,立马欢欢喜喜地将陈望的状子给打了个叉。 “我现在能带我的人回去了吧?”杜氏也不提要许婉宁当着王兴民的面给她道歉的事情。 许婉宁已经给了一尊金佛了,价值不菲,杜氏心情好,不与许婉宁计较了。筆趣庫 王兴民拒绝了,“夫人,怕是不行哦。少夫人的案子是撤了,可吉祥状告春嬷嬷等人伤人私闯偷盗的事情还没撤哦。” 杜氏命令许婉宁:“让你那个丫鬟把案子撤了。” 许婉宁看向王兴民:“我那个叫吉祥的丫鬟可在县衙?” “不在啊,告了之后人就走了,她没回府吗?”王兴民反问。 许婉宁说,“没啊,我从庄子回来,就没见到她!” 杜氏急不可耐:“她肯定回家了,你还不快人去找,让她把案子撤了。” “哦哦哦,儿媳这就去派人去找。”许婉宁慌慌张张地出了府衙,倒把杜氏一个人留下了。 杜氏也想留下,她还有话要问王兴民:“王大人,若是那个丫鬟不撤案,会怎样?” 王兴民想了想,说:“这对侯府来说,倒不是什么大事,可打人的那几个人,怕是……” “什么?”杜氏心猛地一提。 “他们打人,私闯偷盗,轻的杖刑五十,重的怕是要坐牢几年。” 杖刑五十还算轻的? 春嬷嬷那身子骨能受得住五十大板嘛? 都怪许婉宁,主子令人讨厌,院子里的下人也让人讨厌。 许婉宁在仁安堂。 她的下人吉祥正在这里养伤。 事情已经过去三四日了,可这孩子的嘴唇还肿得老高,说两句话就流口水,“少夫人,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守住宁院,呜呜呜……” 许婉宁心疼不已,“傻孩子,不怪你。” 她只是让吉祥守好院子,可她真的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守! 之前许婉宁想拉这个孩子一把,可现在她改主意了,她也要这个孩子跟她一样,有个跟前世不一样的人生! “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哪里都不要去,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在这里,若是你怕你父母担心,我可以去跟你父母说一声。” 吉祥连忙拉住许婉宁:“少夫人,别别别,千万别,他们要是知道我在这,侯府的人就全知道了。”https:ЪiqikuΠet “可你家人不会担心你吗?” 吉祥苦笑着摇摇头,她嘴唇肿得老高,神情落寞,像是被遗弃的一只小狗,“他们担心我什么?他们只担心我拿不出钱来,帮不了我哥娶媳妇。” 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出生的唯一用处,就是给家里的男丁赚钱,帮他娶妻,甚至,还要帮他养孩子。 前世,要不了多久,她的家人就会给她寻一门亲,将她接出府。 许婉宁帮吉祥掖了掖被角:“你安心待在这里,其他一切有我。” 杜氏偷卖她嫁妆的事情,总会被崔禄压下去,压就压吧,她现在是要不了杜氏的命,可她能弄死杜氏身边的人啊! 就跟杜氏前世一样,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除去,让许婉宁成为孤家寡人。 这一世,换她来,她也要亲手,弄死杜氏身边的人,让杜氏这变成一只没有爪牙的狗,只会乱叫的狗。 逐渐被人厌弃! 许婉宁走进药铺。 此刻没人来抓药,药铺安静得很,只有一个瘦弱却将脊背挺得笔直的背影站在柜台后,捧着一本书如饥似渴地看着。 许婉宁看了他许久,他都没有发现。 “宋夜生。” 宋夜生抬头,终于看到对面一位妇人正冲着他笑。 他记性好,一眼就认出这个妇人,就是上次救他给他买药的好心人,而且,这个药铺…… 宋夜生连忙放下书,出了柜台,直接跪在许婉宁跟前:“夜生谢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起来吧,你母亲好些了吗?” 宋夜生很激动:“我娘吃了夫人买的药,已经好多了。我娘还跟我说,一定要给夫人多磕几个头,感谢夫人给了我们一条生路。” 能在仁安堂当伙计,有了钱,他和他娘,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宋夜生说完,又要跪下去磕头,许婉宁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你什么都知道了?” “夜生也是猜出来的。上次胡掌柜的还是您身边的随从,后来他又问我愿不愿意留下当伙计,夜生就猜,这仁安堂,是夫人的。” 果然聪明! 不愧是二十年之后响彻大越的经商奇才! “这药铺确实是我的,但这是秘密,谁都不能说。”许婉宁没打算瞒着宋夜生,也瞒不住。筆趣庫 宋夜生重重地点头:“夜生知道,夜生谁都不会说。” 她既然敢出现,许婉宁就不怕宋夜生背叛她。 她相信这孩子不会。 许婉宁前世听说过宋夜生的赫赫威名,他经商手段诡谲变化多端,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可偏偏,他认定了的事情,只要一出手,就会赚钱,从不亏本! 随着他的名声传扬出来的,一样有他的身世的猜测。 众人都猜测他要么出身显贵,要么出身富庶,才有他丰富的经商经验和独到的观点,寻常人家可没资本霍霍。 可许婉宁这辈子才知道,宋夜生出生如此贫寒,前世也没听说过他有家人,那么,在宋夜生富贵之前,他的家人就已经不在了。 因为穷,才导致家人离去,也正是因为穷,才会让宋夜生想赚钱。 这是一个人的执拗,就像许婉宁前生经历过背叛,今生就想复仇。 一个人缺什么,他就会用尽全力去争取什么! 许婉宁不知道这是错还是对,可她认为自己没错,宋夜生也没错。 错的,是这不公平的人生。 王兴民也同样觉得这人生跌宕起伏,不太公平。 先是心潮澎湃,本以为这是一桩能让他绩考出彩的大案,谁曾想,这么棘手,心潮澎湃也冷了下去。 绩考出不出彩没关系,别得罪燕城老二才是头等大事! 就算绩考不优秀,升不上去,那大不了就是留任嘛! 留在这富庶的燕城,吃香的喝辣的也没什么不好的。可若是得罪城阳侯,跟上头吹几阵风就能把他刮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王兴民不傻。 得罪崔禄? 不值得! 他又看完诉状,正打算撕了,外头传来声音:“大人,外头有个人求见。” “是燕王府的还是城阳侯府的?” “都不是。” “那不见。”王兴民当即拒绝:“赶出去。” 又不是燕城哪位大人物,他见干嘛,耽误他时间,也降低他档次。 王兴民的手又放在了状纸上,正撕拉出一个小口子。 外头的人又说:“他说他叫裴珩,还说大人听了名字后,一定会见他。” “撕拉……” 状纸撕成了两半。 第68章 危机 宁院里。 许婉宁假装消失,陈绵绵总是带着粥去崔云枫的屋子,二人关系日渐亲密。 时不时地从崔云枫的屋子里传来欢声笑语,许婉宁乐见其成。 甚至,还要广而告之他们的关系! “今日天气不错,绵绵,我带你去府中走一走吧。”许婉宁邀请陈绵绵。 陈绵绵点头应允:“好。” 崔云枫的脸有些难看,“……”陈绵绵走了,谁来陪他。 “云枫,我也推你出去散散心吧。”许婉宁又说。 崔云枫高兴了,“好。” 许婉宁推着崔云枫的轮椅出了宁院。 陈绵绵跟在一旁,许婉宁说一句,她答得上来就应一句,答不上来就羞答答地笑。 她的声音和笑都是温柔的,淡淡的,像是一朵没什么香味的清荷,却能让人挪不开目光。 因为清荷太美了,陈绵绵跟清荷一样美。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有多少名言名句赞叹清荷就有多少句名言名句赞叹美人。 一身藕粉色的衣裙,盈盈一握的腰肢,头上插了几十粒雪白的大小相等的珍珠,仪态端庄大方,面容如皎皎明月,说一句荷花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许婉宁故意让陈绵绵去推轮椅,她也放慢了脚步,远远地落在后头。 陈绵绵推着崔云枫,在园子里转。 崔云枫时不时地回头,指着一棵树,跟她说这棵树的由来,又跟她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以前这棵树还没有这么高这么大,上面那棵树杈也没这么高,我小时候调皮,爬上去捡风筝,没曾想,上去了就下不了,急得直哭,我娘就派人用梯子上去把我抱下来,我娘当时就要砍掉这棵树,是我抱着我娘,赌咒发誓说我以后再也不爬树了,我娘才没砍掉它。” 陈绵绵捂嘴笑:“公子小时候可真调皮。”她两眼亮晶晶的,似乎在鼓励崔云枫继续讲下去。ъiqiku 崔云枫确实很想继续讲下去:“这还不算调皮的时候,我最调皮的是再大一点点,爬这座假山。” 十来岁的回忆,崔云枫乐不可支。 “我犯了错,我爹要打我,我就跑啊跑啊,可我爹还是抓我啊,我就灵机一动,跑到这座假山上,跟他说要是再打我我就从假山上跳下去,我爹就不敢了。” 陈绵绵:“公子小时候可真可爱。” 调皮,可爱? 这两个字可真亲热啊。 “爹。”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假山里头冲了出来,径直朝崔云枫怀中扑去。 崔云枫连忙抱住了崔庆平,生怕这孩子没轻没重地压伤自己的腿,“平哥儿。” 陈绵绵见状,上前福身行礼:“见过小公子。” “你是谁?你怎么跟我爹在一起?”崔庆平瞪着陈绵绵,很不客气。 这个女人,白姨说她会把爹抢走,崔庆平可不同意! 陈绵绵柔声回答:“回小公子的话,民女绵绵是庄子上陈管事的女儿,这几日跟随少夫人到府上小住几日。” 白青青看向崔云枫的眼神跟要拉丝似的。 许婉宁还没有回府,杜氏就强行将她送回了庆丰院照顾平哥儿。 许婉宁一回府,枫哥就回宁院住了。 刚开始,白青青还以为是许婉宁要抢走她的枫哥,可她很有自信,六年了,她的枫哥抢不走。 可后来,听府上的下人说,少夫人带回来一个大姑娘,模样又好,身段又好,还每日给公子煮粥喝,陪公子解闷,公子夸她是一朵解语花。 白青青当下就慌了。 许婉宁抢不走枫哥,可谁能保证别人不会抢走她的枫哥呢。ъiqiku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白青青怕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见见那朵解语花。若是哪哪都比不过自己,白青青就不担心。 听说白青青和崔云枫一块出来散步,白青青就急不可耐地将崔庆平给拉了出来,跟在崔云枫的身后。 可离得太远,听不见他们说话,后来听说他们要去假山那边,白青青灵机一动,提前来到假山蹲守,果然,他们的话,一字不落被白青青听到了,外头人的样貌,也被白青青看到了。 白青青感受到了危机。 来自陈绵绵,也来自崔云枫。 崔云枫刚才跟陈绵绵说的那两个小时候的故事,白青青也在场啊,可他,没提她! 白青青越想越怕,抓着崔庆平的手也越来越紧。 崔庆平吃痛,抬头看了眼白青青,突然恶狠狠地冲陈绵绵撞去:“我讨厌你。” 陈绵绵花容失色,“公子救我。” 可崔云枫自己都坐在轮椅上,怎么救她? 这条通往假山的石子小路狭窄得只能容纳一个人,陈绵绵仓皇后退,绊到一个凸起的石子,踉踉跄跄就只能往河里栽,到处都是尖锐的石子,陈绵绵绝望了。 可一双大手却在此刻接住了她下滑的腰肢,然后轻轻一用力,就将人带了起来,揽到了怀里。 轻轻的檀香瞬间就冲入鼻尖。 那人稳住陈绵绵后,又一弯腰,捏住了崔庆平的衣领,将孩子给提了起来。 “你个浑蛋,你放开我。”崔庆平张牙舞爪地大喊大叫,后面的白青青脸都吓白了。 “我是浑蛋,你是什么?” 崔庆平听到声音,不敢骂了。 陈绵绵抬头看向抱着她的人,顿时脸颊羞得绯红,浑身都在激动地战栗,“侯,侯爷。” 崔禄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姑娘。 身段那么纤细,又那么软,胸前的两团,压在他的心口上,软绵绵的。https:ЪiqikuΠet 怪不得叫绵绵,那么软,那么绵! 崔禄看怀中的姑娘一张粉白的小脸吓得面容惨白,心就难受,再看崔庆平那半张可怖的脸,到了嘴边让陈绵绵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的话就成了对崔庆平的厉声呵斥。 “混账东西,还不快给客人道歉。” “我不道歉,我凭什么给她道歉。”崔庆平瞪着小短腿,一脸的倔强:“她要抢走我爹,我才不要,我爹是我一个人的。” 这几日,白姨总是一个人偷偷地躲起来哭,他问了好久了,白姨才肯说,说爹身边多了一位姑娘,以后爹来找他们的次数就少了。 果然,他回庆丰院几天,爹一次都没来过。 面对这个可能随时将他爹抢走,让白姨难过的女人,崔庆平怎么会给她好脸色。 崔云枫看了一眼崔庆平,又看了看还在后头的白青青,心腾地就燃起了一团火。 崔庆平一个孩子,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肯定就是有人故意让他这么说的。 “平哥儿,你胡说什么,还不快给绵绵道歉。”崔云枫怒斥道。 绵绵,绵绵…… 白青青心都要碎掉了。 枫哥没看到她吗?她在哭啊,哭得眼睛都肿了,他没看到吗? 为什么不来安慰安慰她,却还在想着那个绵绵。 崔庆平也怒了。 祖父让他道歉,爹也让他道歉。 “我不道歉,我凭什么道歉,我是侯府的小公子,她就是一个下人,我凭什么给她道歉?” 陈绵绵哭着说,“侯爷,你别为难小公子了,都是我不好。既然小公子不欢迎我,我,我这就回家。” “不行。”两个男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口。 紧接着,“啪!” 崔禄一巴掌甩得孩子人都转了两圈,晕头转向,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嚎啕大哭。 “小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哟,让奴婢好找啊。” 秋嬷嬷火急火燎的赶来。 “您今天不是要上第一次药吗?都跟您说好了的呀。贾大夫的药制好了,一转头您就不见了,少夫人都快要急疯了,就差翻了庆丰院,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把您带这儿来了哟!” 第69章 上药 庆丰院里。 杜氏也来了,正赶上许婉宁在院子里发飙:“小公子哪去了?你们怎么看人的?” “怎么回事?”杜氏走过去问道。 许婉宁阴沉着脸:“贾大夫已经制好药了,可平哥儿不见了。” “平哥儿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了今天上药吗?”杜氏也大吃一惊:“他能去哪儿?” 许婉宁摇摇头:“我来之后就没看到人,已经派人到府上四处找了。” 许迦双手抱胸,冷笑:“这药刚制好,现在用效果是最好的。顶多一炷香的功夫,若是再不来,这副药就不能用了。想要再用药,那还得再得等三天。” 一幅药就一千两! 杜氏也急了,“贾大夫,我这就派人去找,很快,很快就能找回来的。” 杜氏也派人出去找了。 三人就坐在大堂里,盯着燃着的那一炷香。 烧掉三分之一了,烧掉一半了…… 杜氏都快要气疯了。 一为孙子的脸,二为银子。 今日是个黄道吉日,诸事宜,杜氏也是看日子这么好,才选在今天上第一次药,起个好彩头,现在看来,好彩头没起到,那不就意味着治脸的事不顺吗? 杜氏越想越生气,“哐当”一下就将一个茶盏给砸了。 “是哪个混账东西带走小公子的!”她非要打那混账东西一顿不可。 许婉宁看着碎成渣滓的青花瓷茶盏,她想起自己的陪嫁里头就有一套青花瓷的茶具,原来是在这儿。 许婉宁:“母亲,这么大的错,是该好好惩治那刁奴一番。” 外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少夫人,小公子找到了。”是秋嬷嬷激动的声音。 杜氏下意识看向燃着的香,还好还好,还有四分之一。 “贾大夫,你看这样行不行?”杜氏问道。 许迦看了眼燃着的香,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再取一点药引子,应该会有刚制好的药一样的功效。”筆趣庫 杜氏喜出望外:“那行,你要什么药引子,我这就派人去取。” “不用取,已经在这了。”许迦指了指进来的崔庆平:“要他几滴血就行。” 许婉宁将喝空了的茶盏放下,“母亲,我出去一趟。” 杜氏以为她心疼地不敢看儿子取血。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大堂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接着,许迦捧着东西从大堂出来。 许婉宁从头上拿下一支金簪,用力地刺破了指尖,迎了上去。 "贾大夫,取好药引子了?" “是的,就在这里。” 许婉宁低头看了看,不动声色地滴了两滴血在碗里,“辛苦贾大夫了。” “应该的。少夫人去大堂稍候片刻,马上就能给小公子上药了。” “好。” 两人侧身而过。 没人知道,许迦手中捧着的碗里,已经多了另外一个人的血。 许迦亲手捧着碗,看着碗里的血滴滴分明,怎麽都融合不了。 “哼……” 果然,阿宁猜得没错。 许迦冷笑,将碗中的东西倒进了水盆里,然后捧着上药的东西,往大堂而去。 没有滴血验亲之前,许迦还一直都有一丝丝的不安,生怕许婉宁的想法是错误的,害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可现在,不用不安了。 欺负阿宁的人,许迦不会让他好过。 刚才还撕心裂肺哭的崔庆平被杜氏搂在怀里,已经安抚好了。 许迦走进去:“夫人,我要给小公子上药了。” 杜氏连忙应承:“好好好,快点快点。” 许婉宁安静地坐在一旁,许迦没有给她回复,只说给崔庆平上药,那只能证明,滴血验亲,失败了。 许迦已经相信,崔庆平不是她的儿子,才会给他用药! 许迦将药准备好了,可崔庆平却很抵触:“祖母,我不想上药。” “傻孩子,上了药你的脸才会好。”杜氏安慰说。 崔庆平抱着杜氏,将脸埋在杜氏的怀里:“祖母,我不敢,我怕。” “傻孩子,你怕什么,上了药你的脸就好了,就能跟之前一样,又帅气又可爱了。”ъiqiku “可他要是治不好我的脸怎么办?要是让我的脸更坏了怎么办?”崔庆平嘟囔道:“让他先给狗子治一下,狗子治好了再给我治。” 许婉宁捏着刚续了热水的茶,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们还是不肯放过长安! “胡说八道什么,狗子的脸是好的。”杜氏虽然也这样想过,可她也就是想想,不敢说,说了贾大夫要翻脸的啊。 “那就划花他的脸,让他治,他治好了狗子的脸,我才相信他能治好我的脸。” 杜氏立刻看向许迦,生怕他翻脸:“贾大夫,童言无忌,我这孙子不懂事,您千万别跟他计较。” 童言无忌。 按道理,大人是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 可许迦不是一般人。 他将东西扔掉,冷冷地道:“既然小公子不相信我的医术,那你们就另请高明吧。告辞。” 许迦拱手,转身就走。 杜氏丢下崔庆平就去追:“贾大夫,你不能走,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孙子的脸怎么办啊!” 许迦不理她,大步流星离去,眼看着就要跨过门槛了,许婉宁站起来骂崔庆平:“你还不快给贾大夫道歉,你是想顶着这张脸做一辈子丑八怪吗?” 崔庆平被丑八怪三个字给骂怔了,哇哇大哭。 “我不要做丑八怪,我不要!” 许婉宁喊住许迦:“贾大夫,我儿子虽然调皮,可他到底是孩子心性,他哪里想得到刚才那番话,绝对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孩子才会害怕。” 杜氏一想也是这样,肯定是有人拾掇孩子这样说的,立马表态:“贾大夫,她说得没错,我孙子虽然调皮,但听话,他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你先给我孙子上药,我一定把拾掇我孙子的那个贱人揪出来,打一顿让您解气。” 许迦不走了,叹了一口气:“我倒不是心胸狭窄,实在是一番苦心无人识,罢了罢了,孩子也可怜,上药吧。” 杜氏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许迦将第一副药敷在崔庆平的脸上,然后再缠上透气的纱布,完成了第一次的上药。 “不能碰水,也不宜剧烈运动出汗,三日之后,我们换第二副药。” “好好好。”杜氏欣喜不已,问崔庆平:“平哥儿,感觉怎么样?” 崔庆平歪头,高兴地回答:“凉飕飕的,很舒服。”筆趣庫 杜氏摸摸崔庆平的头,然后就问他:“那你跟祖母说说,刚才那番话,是谁跟你说的。” 崔庆平低下头,沉默不语。 第70章 跪舔 “秋嬷嬷,是不是你说的?”许婉宁看向秋嬷嬷,冷着脸说道:“平哥儿最听你的话,是不是你跟他这么说的?” 杜氏也看向秋嬷嬷。 那狠厉的模样,像是只要秋嬷嬷一点头,就能立刻将她给撕碎了。ъiqiku 秋嬷嬷紧张的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夫人,少夫人,不是奴婢,不是奴婢说的呀。”秋嬷嬷连忙否认。 “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杜氏骂道:“孩子天天跟你在一起。” 这个女人,趁着她有身子的时候就想勾搭侯爷,现在还想来迫害平哥儿。 “没没没。”秋嬷嬷连连摆手:“自从那个叫白青青的丫鬟到庆丰院之后,小公子就日夜跟着白青青,奴婢连见都很少见小公子,更别提说那些话了。” 白青青! 又是白青青。 许婉宁突然问:“你刚才在哪里找到的小公子?他身边跟着谁?” 秋嬷嬷看了眼许婉宁,乖乖地回答:“小公子在假山边,他身边就跟着白青青。” “好哇。”杜氏全明白了:“敢情小公子没按时上药,也是她搞的鬼,将人带上来。” 她非要好好教训这个贱人不可! 白青青不在庆丰院,她还在假山里。 刚才,秋嬷嬷带走了崔庆平,侯爷带走了陈绵绵,假山里,就只剩下她和崔云枫了。 “枫哥。”白青青衔着泪,楚楚可怜。 崔云枫叹了一口气,“你明明知道今日平哥儿要上药,日子是娘选的黄道吉日,你带平哥儿走,耽误吉时,是不想平哥儿的脸治好吗?” “我是他娘啊,我怎么不想治好他。”白青青继续哭:“我只是想来见见你,可不带着他,我连庆丰院都走不出来,如何来见你啊!” “我们之前不是日日都在一起嘛!”崔云枫不解。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这样嘛? 都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在一起? 崔云枫想到陈绵绵这几日的行为,留在他身边陪着他的时间越来越长。 “可现在日日跟你在一起的是那个陈绵绵啊!”白青青哭得肝肠寸断:“她又年轻又好看,我怕她把你抢走了,我害怕你不要我了。” “青儿。”崔云枫无奈又愧疚。 白青青怀疑的,好像在慢慢成真! 罢了罢了,他们到底是青梅竹马,有十多年的感情,该哄还是要哄的。 “青儿,我的心里是有你的。”崔云枫摇头,否认白青青说的话:“你不该怀疑我的真心。” 崔云枫的心里,是有白青青的。 可现在不是只有白青青。 “枫哥,对不起。”白青青眼里衔着泪,楚楚动人,听到崔云枫说心里有她,噗嗤一笑,“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她上前两步,弯下腰,主动含住了崔云枫的唇。Ъiqikunět 猛烈的进攻,从唇到下颌,到脖颈、喉结,一路往下。 外头传来仆从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哪怕躲在假山里头,也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若是那些人往假山里头走,假山里的人一览无余。 “青儿,这儿不……嘶……”崔云枫激动地长嘶一声。 假山外头的脚步声停了:“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没?” 崔云枫的裤子已经脱下来了,唯有长长的上衣盖着一个起伏的身子,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崔云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肯定是山上的石头掉水里的声音,走啦走啦,等去晚了,嬷嬷又该怪我们偷懒了。” 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崔云枫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快感一波接着一波,又刺激又让人血脉喷张。 什么青天白日,什么外头有人,通通都成了刺激的助推器,崔云枫按着白青青的后脑勺,用力往下压…… “白青青,白青青。” 假山外头又传来下人的呼喊声,“你在这儿吗?夫人让你现在就过去。” 是杜氏派人来找她了。 崔云枫连忙将衣裳收拾好,再看白青青,脸颊绯红,眼角挂着泪,刚才动作太用力,白青青的嘴又红又肿。 “你快出去。”崔云枫生怕被人发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别让人发现。” 白青青衣裳都是整齐的,被崔云枫推了一把,就推出了假山。 “白青青,你果然在这儿啊,快快快,快跟我回去,夫人找你呐!”下人见到白青青,也就没去假山里找,直接推搡着白青青回了庆丰院。 崔云枫听到声音远去,这才从假山里出来。 好不容易走出假山,崔云枫手就酸了,再也推不动轮椅了,只能等在路边,看哪个下人过来,推他回去。 庆丰院,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白青青。 许迦安静地坐在圈椅里,绝口不提要先离开的话,杜氏知道,他生气了,今儿个不打那个贱人一顿,贾大夫这口气憋着说不准就撂挑子不干了。 神医都有怪癖。 白青青终于来了。 杜氏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白青青,今天是你带走平哥儿的?” 一个青花瓷茶杯碎在白青青脚边,那是刚才新拿上来的一只,转眼又被杜氏给摔碎了。 许婉宁看着碎掉的茶杯,过了一会儿才看白青青。 她的嘴巴又红又肿,衣裙膝盖处也有磨损的痕迹,才两盏茶的功夫不见,干嘛去了? 白青青跪舔高兴了崔云枫,她也很高兴。 只要她有手段,枫哥就永远是她的,心在她这里,胜利就属于她! 现在的困难,都是暂时的。 面对杜氏的质问,白青青也有了信心:“小公子说待在院子里闷,让奴婢带他出去走一走。” 崔庆平说:“祖母,就说了是我闷了,想出去走走嘛。” 两个人早就提前串好了说辞。biqikμnět “好,那你拾掇平哥儿怀疑贾大夫医术的事情怎么解释?白青青啊白青青,贾大夫是你带进府的,你若是怀疑他的医术,你带他进府干嘛?”杜氏肺都要气炸了。 白青青连忙解释:“夫人,奴婢可以解释的。奴婢不是不相信贾大夫的医术,只是想要更稳妥一些,毕竟,小公子身份贵重,他的脸出不得半点闪失啊。” 她也是一番好心,为侯府着想啊! 许婉宁放下茶杯,这是她喝的第四杯了。 “我有个疑惑,白姑娘来府里没几日,怎么知道府里有个叫狗子的奴才?” “是小公子告诉奴婢的。” “嗯。那划花他的脸给平哥儿试药,也是小公子提的?”许婉宁淡淡地问道。 杜氏猛地看向白青青。 她要回答是,她非要撕烂这贱婢的嘴。 白青青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小公子良善,怎么可能会这样想。” “哦,既然不是小公子提的,那就是你提的了,你才来府里没几日,跟一个素未没面的奴才,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也讨厌他?” 白青青脑子懵了。 这不是回答是还是不是的题,这是道送命题。 第71章 又打 回答是,白青青如何解释跟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有深仇大恨;回答不是,白青青就是个心思歹毒的人。 这样的人,如何留在小公子的身边。 白青青不回答,“奴婢,奴婢……” 她也不是个傻的,知道是或不是都不是答案,只能寄希望于崔云枫。 刚才他说过的,会跟着一块来的,可是现在,他还没有来。 那她该怎么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青青紧张的额头上都起了细密的汗,本来就又红又肿的嘴被她用力咬着,越来越红肿。 “是不敢回答还是不能回答?”许婉宁又问她,声音冷冰冰的。httpδ:Ъiqikunēt 白青青急得不行,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热泪盈眶:“不是,奴婢……” 崔庆平正在杜氏怀里,他被杜氏给搂着,其实也是在限制崔庆平的自由。 可崔庆平看到白姨被母亲逼得跪在地上,跪了那么久都不让她起来,还逼她说她不能回答的话,崔庆平挣脱杜氏的怀抱,冲了下去,护着白青青,指着许婉宁说:“是我让她这么说的,怎么了?不行啊!” 白青青虚虚地倚靠在崔庆平的身上,像是倚靠着她的天! 侯府里两个男主子都是她的天,她比许婉宁还要稳! 白青青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很轻很淡很快,被许婉宁看到了。 许婉宁的目光从白青青身上挪到了崔庆平身上。 他们两个人一个跪着,一个站着,挨得近极了。 许婉宁杏眼圆睁:“平哥儿,我是你娘,你竟然为了一个下贱丫头,用手指着我?” 崔庆平脱口而出:“你不是我娘,你才不是我娘呐!” 白青青又喜又怕,“小公子,可不能乱说啊。” 真想让他说明白,又怕他说明白。 杜氏连忙下地一把抱住崔庆平,捂住了他的嘴:“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然后又跟许婉宁解释,“阿宁啊,估计是平哥儿跟她在一起久了,处出了感情,替她解释两句,白青青也是为平哥儿的脸万无一失,两件事都是情有可原的。算了。” 情有可原啊! 这事让许婉宁不要再去纠结了。 许婉宁当然不纠结了,她只是……默默地看了对面的许迦一眼,小声提醒杜氏:“母亲,我是无所谓,算了就算了,可你刚才跟贾大夫做的保证……” 杜氏讪讪地笑:“贾大夫,你瞧瞧,这都是误会。” 没人知道,此刻云淡风轻的许迦,宽大的衣袖下,手早就握成了拳,指甲都陷入了皮肉里。 阿宁猜测得没错,崔庆平也许真的是白青青的孩子。 他们母子血浓于水,可置阿宁于何地啊? 若是阿宁不知道真相,自己的儿子偏袒外人不向着她,她该有多心痛多难受啊! 许迦拳头慢慢收紧,疼痛让他理智越发的清醒。 谁让阿宁心痛难受,他就让谁心痛难受! 许迦抬脚就走:“夫人,后会无期。告辞!” 杜氏:“别……” 许婉宁:“……”大哥可真给力。 杜氏急忙去追:“贾大夫,你可不能走啊!” 许婉宁一脚踹翻了白青青,目眦欲裂:“你个贱婢,都是你害的。” 杜氏听到这话回头,看着已经快要走出院子的许迦,横下一条心:“来人啊,把她押下去打二十大板!” 许婉宁去追人:“贾大夫,你先别走!” 许迦停住了,“少夫人,我说过了,小公子我治不了。” “都是一场误会,那贱婢怀疑贾大夫的医术,母亲已经下令了,打她二十大板,算是我们给贾大夫道歉。您看二十,够不?”许婉宁问。 许迦拂拂衣袖,抬脚作势往外走。 二十怎么够,他恨不得一剂砒霜直接药死那个贱女人! 杜氏嚷嚷:“三十三十!” 许婉宁:“贾大夫,三十。”biqikμnět 许迦停住了脚步,没说话,却没再往前走了。 杜氏见许婉宁拦住了许迦,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再看到鬼哭狼嚎的白青青和叫嚣着不准打的崔庆平,命人扛着崔庆平离开,用一块破布塞住了白青青的嘴,让护卫狠狠打了三十大板。 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有白青青叫不出来的疼痛,留在了庆丰院的高墙里。 无人知晓。 说会过来的崔云枫,直到三十板子打完,也没有出现。 崔云枫自然不会出现。 因为他…… 在假山边等了一会,等到了回来“寻帕子”的陈绵绵。 二人的偶遇,自然是许婉宁的手笔。 崔云枫被陈绵绵推回了宁院。 二人坐在崔云枫的屋子里,无所不谈、畅所欲言,崔云枫还吃着陈绵绵煮的粥,看着对面秀色可餐的美人,心内高兴得直冒泡泡。 白青青? 崔云枫将这个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许婉宁送许迦回了隔壁的院子。 许迦一直沉默寡言,许婉宁知道他不开心。 “大哥,你别不开心。” 许迦苦笑,“阿宁,我能开心吗?我都不知道,你在侯府竟然过着这样的日子。崔庆平不是你的孩子,那你的孩子呢?他在哪里?” 会不会被侯府的那群人,给害了? 许婉宁笑笑,凑近了些,“大哥,过段日子,我会带他来看你。” 许迦又惊又喜:“你知道他在哪儿?他现在如何?” “他现在很好,大哥放心,我拼了命都会保护好他。” “拼命的事,是男人干的。”许迦笑着摸摸许婉宁的头,“大哥会拼命保护你和孩子的。” 许婉宁送完了许迦,就回宁院了。 东厢房里传来的热闹让许婉宁心情陡然变好。 她故意往东厢房走,“绵绵,你在这儿吗?” 陈绵绵笑着来开门:“少夫人,您回来了?” “嗯,今日真不好意思,我去看平哥儿上药,没陪你继续逛园子,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小公子的事才是大事。而且,公子一直陪着绵绵。”陈绵绵娇羞地回头看了眼崔云枫。 许婉宁笑笑:“看绵绵和相公相处这么融洽,我也就放心了。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歇着了,相公,你好好陪陪绵绵姑娘。” 崔云枫:“好。” 他觉得,许婉宁这话有深意。 故意带个漂亮的女人回来,还故意送到他身边,让他们处出感情,难道……httpδ:Ъiqikunēt 许婉宁想让陈绵绵做他的妾? 不然如何解释许婉宁的所作所为? 想通了道理,崔云枫看陈绵绵的眼神,越发亲昵了。 他脑海里,哪里还有白青青的身影。 也根本不会去想,白青青犯错,被杜氏叫走,会接受怎样的惩罚。 “公子,您在想什么?” 崔云枫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对面陈绵绵担忧的眼神,“公子可是累了?要不要先歇息吧?绵绵服侍公子休息。” “不是。”崔云枫笑着说:“绵绵,以后叫我云枫吧。” 早晚都是一张床上的连体人,叫云枫,更亲切。 陈绵绵娇羞地低下了头,一张脸红得跟滴血似的,还有蚊蝇似的两个字。 “嗯。云枫……” 第72章 他的 崔禄心事重重。 他捏着眉心,脑子里想的全是陈绵绵。 杜氏在他旁边叽叽呱呱,嘴一张一合。 “那个白青青实在是个祸害,儿子被她勾走了魂,一天天地尽想那些事,连床也不下,我这当娘的生怕他死在那女人身上。现在好了,她生的儿子也向着她,还跟许婉宁对着来,你说许婉宁又不蠢,要是她起了疑心,你说咱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嘛!” 本来安排好的贵人戏码毁了,白青青又借着贾大夫进了府,许婉宁是许了她好处的,让杜氏收她为义女,当侯府千金,是白青青自己不愿意的。 “侯爷,咱们不能让白青青坏了我们的好事啊!”杜氏并没有注意崔禄没听她说话,推了推他的背,“侯爷,我有个提议。” “什么?”崔禄回过神来,听到她说有个提议。 “我们给枫儿纳个美妾吧,有了美妾,枫儿肯定就不会再那么在乎白青青了。”杜氏说。 崔禄瞬间清醒了,耳朵竖得老高,“你有了人选?” “嗯,我觉得绵绵那姑娘挺不错的。年轻漂亮又温柔体贴,听说最近枫儿和她相处得很好。”杜氏笑眯眯地说:“我看许婉宁带她回来,说不准也有收她为妾的意思!”biqikμnět 她说的话,犹如一道雷,劈开了崔禄的心房。 崔禄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生气的红,“许婉宁有那个意思?枫儿早就骗她说自己骑马摔了子孙根,没有行房的能力,你让枫儿纳妾,不是在告诉许婉宁,枫儿一开始就是骗她的?” 杜氏先是怀疑了下自己的想法,很快就有了个说辞。 “这简单,贾大夫不是神医嘛,神医肯定会治疑难杂症。咱们让贾大夫看看,说不准一两副药就治好了枫儿的病呢!有了这个说辞,许婉宁还怀疑什么?再说了,咱府上目前就只有平哥儿,平哥儿的脸若是治不回以前的样子,咱侯府总不能有个脸上有瑕疵的继承人吧?她自己又不能生,还不让别人生啊?大不了哄她生下了让她当嫡母,她会同意的。” 若是以往,崔禄一定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建议。 可是现在,崔禄不觉得。 “侯爷,你怎么不说话?”杜氏推了推背对着她的崔禄:“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好不好?” 好个屁! 崔禄闷哼一声。 杜氏没听清楚,贴到了崔禄的身上,手也搭在了崔禄的胸前,慢慢揉捏,“侯爷,你说什么?” 崔禄心情烦闷,猛地掀开被褥,起身就走。https:ЪiqikuΠet “我还有公务没处理完,你先睡吧,我今晚就歇在书房了。”崔禄大步流星而去。 留下杜氏一个人莫名其妙:“大的小的不省心,老的也让人不省心。” 今夜是十五,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 崔禄从延年院回书房,月光透过茂密的枝丫洒下斑驳的树影。 刚才在延年院憋得一肚子的火,此刻被夜风一吹,倒消了些,见前面就是书房,崔禄长长舒一口气,耳边却清晰地听到了女子的哭声。 “谁?”崔禄厉声呵斥。 哭声传来的方向,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和重物坠地的声音,“呀……” 崔禄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连忙走到了树后。 只见由两三人张开双臂才能合抱住的大树后头,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摔倒在地,正嘤嘤地哭着,很是可怜。 “绵绵……”崔禄认出了白衣女子,心疼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侯爷。”女子瘫坐在地上,含着泪楚楚动人,“我,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来了。” 这儿是他的书房啊! 崔禄:“你是来找我的,对吗?” 陈绵绵不说话,抱着膝盖哭泣:“侯爷。” 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崔禄将人一把抱在怀里,小小的人儿抱在怀里软绵绵的,崔禄吻着她的发:“绵绵。” 她的身体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崔禄没闻过那个味道,可就是觉得香,香喷喷的,连带着自己的身体,都逐渐燥热起来。 崔禄心想,面对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女人,冲动是本能。 能冲动,证明他还年轻。 陈绵绵仰着小脸,凄婉动人的眼,青春朝气的脸,崔禄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吻上了那张红唇,长驱直入。 陈绵绵生涩却努力地迎合着他。 崔禄抚摸着陈绵绵年轻漂亮的脸:“绵绵,你是我的,谁都别想从我身边把你抢走。” “侯爷,我只属于你,过去现在将来。唔……” 崔禄将人打横抱起,快步走进了对面的书房。 陈绵绵抱住崔禄的脖颈,朝身后的方向看去,露出了一个成功的微笑。 阴影中,此时走出来两个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许婉宁回了陈绵绵一个大大的微笑,还冲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连日来的守株待兔,今日终于逮着那只老兔了。不然这最后一点合欢香用完,明日还得找大哥要。 瞧瞧,老天爷都助她们一臂之力。 书房的门开了又关,谁知道屋子里头会发生什么呢? 许婉宁笑着对红梅说:“我们回去吧。” 明日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转身走进光明里,面前长长的路,被月光照得,透亮。 那是她的未来,必然充满希望和光明。 而此刻的白青青,睁眼四下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她动了动,牵扯到了屁股上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 没人理她。 白青青自己一个人住一间下人房,完全不跟其他下人有接触,毕竟她觉得自己是小公子的生母,那些下人,有什么资格跟她接触。 可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的自视甚高,到现在竟然成了孤家寡人。 没人给她请个大夫,也没人给她倒一碗水。 平哥儿呢? 枫哥呢? 他们知不知道她现在疼得都要死啦。 “呜呜呜……”深夜里,传来白青青痛苦的呻吟和哭声,就算有下人路过,听到这哭声,也不敢回应。 这丫鬟得罪了夫人和少夫人,她们没说请大夫,谁敢凑上去? 况且,这丫鬟自以为跟小公子关系好,小公子喜欢她,平日里就没拿正眼看过他们,对他们动不动就颐指气使,发号施令,还以为自己是小公子他娘啊。httpδ:Ъiqikunēt 瞧瞧,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不就挨打了。 活该,小公子再喜欢她,不也没管她,看都没来看一眼,就在延年院住下了。 哭声越来越小,白青青又渴又饿又疼。 此时,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人影蹿了进来:“青青……” 白青青希冀地抬头看去。 她就说,枫哥不会不管她的! 第73章 宝鉴 崔连自从上一次见过白青青之后,就对她上了心。 本想有进一步的接触,人却突然失踪了。 越是见不到,崔连这心里就越想得慌。 越想得慌,就越想见。 崔连进屋之后,先是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来,喝口水吧。” 白青青摇头:“我不需要,你出去。”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白青青可不想让别人嚼舌根。 “真的不需要?”崔连笑着,端着杯子继续说:“这水能解渴,你不是渴了吗?” “我不渴,我不喝。”白青青生气了:“你快点出去,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 “这庆丰院的人倒是多,可你在这差不多躺一天了,外头的人哪个没听到你喊疼,可你看谁进来看过你吗?” 是啊,她醒了也有两刻钟的功夫了,哼哼唧唧的声音也不弱,外头的人,也早该听到了。https:ЪiqikuΠet 白青青咬着唇,委屈地落泪。 崔连叹了一口气,将水杯往白青青嘴边递进了些,“水是冷的,你先润润口,我等会给你打热水来。” 白青青望着她从来都看不上眼的水,心内叫嚣着,赶快喝赶快喝。 她差不多一天没喝水了,喉咙早就干得火烧火燎连口水都快没了。 人难道活活渴死吗? 白青青不想死,她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不就是喝一杯水嘛,能有什么。 想到这里,白青青也想通了,就着崔连的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把水喝完了。 崔连看她这么乖,也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 “我来给你上药吧。” “不要!”白青青刚喝了水,喉咙也舒服多了,说话也有了力气:“我不要你上药。” 崔连又笑了:“那你要谁来上药?你刚来侯府,可没有熟识的朋友,你最熟悉的小公子,也在夫人那里住下了,况且他也不敢上药啊!这血淋淋的,啧啧,他们可真下得起手啊!” 还有枫哥啊! 白青青咬着唇,恨不得脱口而出。 “就算没人,我也不要你上药。”白青青看向崔连,这才发现,崔连的目光落在不该看的位置上:“你看什么?” 崔连收回了目光:“你的伤口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结了痂留了疤就不好了。” 白青青担忧起来:“会留疤?” “不然呢?”崔连说,指了指自己胳膊上,“我小时候调皮被石子划破了一道口子,你瞧,这么多年了,还有一道疤留在这里。” 白青青定睛看去,果然在崔连的胳膊上看到了一道细微的疤痕。 虽然细微,不注意看很难看见,可毕竟是一道疤痕啊,若是屁股上留了疤…… 白青青猛地摇头:“我不要留疤!” “那就乖乖地听话,我给你上药。”崔连说:“你这衣裙都干了,粘住了,估计等会会有些痛,你忍着点。” 屁股上的血干了之后,将衣裙和打破了的肉粘在了一起,撕下衣裳,就好像在肉上撕掉皮一样,疼得白青青死去活来,她还不敢喊,只能生生地咬着被褥。 崔连见她忍得辛苦,笑着说:“疼你就叫啊!” “我不叫。”白青青咬着唇说。 不能叫,要是叫了被隔壁的下人听到了,大家就全都知道了。 她是枫哥的人,是平哥儿的母,以后是要当侯府主母的啊,她怎么能够让别人看到她狼狈不堪的一幕呢?至于崔连…… 白青青心中只有恨意。 等她当上了侯府主母,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崔连。 他是看光了侯府主母屁股的人,若是他将这事情传扬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崔连并不知道,白青青对他已经起了杀心。 他小心翼翼地揭下了所有粘在皮肉上的衣裙,褪下去了。 白青青的臀部又挺又翘,崔连上次就发现了,可屁股血肉模糊,确实不怎么好看,崔连只得将目光往下移。 褪下衣裙后,露在他面前的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晃迷了崔连的眼。 白青青看不到背后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崔连没有动作,露出的下半身让她有些冷,“你在干什么?” 崔连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拿起药,“哦,没什么。我来给你上药。” 药粉倒在破损的皮肉上,白青青疼得直抽凉气。 “疼。” 崔连连忙用嘴去吹:“大夫说了,这药粉刚上上去,是有些疼,若两天就好了,你忍一忍。” 白青青想到上一次,她也挨打了。 是枫哥给她上的药。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没感觉到半点疼。 她现在这么疼,枫哥却连看都没来看她一眼,肯定是被陈绵绵那个狐狸精给勾住了。 是的,一定是的! 白青青心中升腾起猛烈的妒意。筆趣庫 他现在肯定是软玉在怀,做对不起她的事。 妒意之下又是升腾的怒意。 崔云枫可以三妻四妾,朝秦暮楚,她为什么就不可以! 崔连上好了药,拿起了布条,“青青,我现在来给你缠住伤口。” 白青青嗯了一声。 崔连咽了口口水,将布条放在了伤口上,然后另外一只手,伸到了白青青的肚子下面…… 没穿衣服的身子又软又滑,崔连指尖都不住地颤抖,手指往下一滑,来到了隐蔽的边缘。 白青青身子猛然紧绷,一把抓住崔连不安分的手,“你要干什么?” 崔连指了指布条:“我在给你包扎。” “你包扎就包扎,可你,可你……碰我那里做什么!”白青青脸红得跟滴血似的,声音都在打着转儿。 她并没有斥责自己,也没有推开自己。 崔连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笑着说:“只是不小心碰到的,布条要缠在你身上,你又受了伤,撑不起腰,所以我只能……” 白青青明白了。 上次,崔云枫也是这样做的。 两个人在枫叶楼里,风花雪月,就连给她上药缠住伤口,都成了他们风月的借口。 还记得当时,枫哥是怎么给她缠伤口的? 也是如崔连一样,故意摸她。 不,枫哥比他还要放肆,动不动手指头就往她身体里钻,还说泥鳅钻里面去了,出不来了…… 昨日种种欢愉,还历历在目,转眼就已经是旧爱不如新欢。 白青青痛苦地回忆着昨日,谴责着崔云枫,崔连见她不说话,便又继续了手里的动作。 他的手,同样不安分地在她敏感的地方游来游去,白青青咬着唇,将脸闷在枕头里。 无人看到,她双目迷离。 “好了。” 白青青终于清醒了。 崔连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让白青青有些庆幸,也有些失落。 而崔连接下来的话,让白青青又羞又喜。 “你衣裳也湿了,我给你换一身吧。” “不用。”白青青拒绝,却不如最开始那般坚决。Ъiqikunět 崔连将眼前女人的心思看了个透透的。 他虽然年纪不大,如今才二十岁,可玩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自诩是情场高手中的高手,也自然知道女人最敏感的部位。 白青青情动了。 崔连自然是再乘胜追击。 屋子里男人乘胜追击,女人半推半就,烛火都掩盖不了屋子里的春意绵绵。 黑夜中,一双漆黑的眸子冷眼旁观。 第74章 活寡 三日之后,就是崔庆平第二轮换药的时间。 侯府的几位主子都到了延年院。 崔禄杜氏坐在主位,崔云枫许婉宁坐在左侧,崔庆平坐在右侧,客人陈绵绵就坐在他的下首。 崔庆平乖乖坐在椅子上,许迦正在给他拆脸上的纱布。 崔禄夫妇和崔云枫屏息望着崔庆平的脸,大气都不敢出,唯独许婉宁,虽然面上装作很紧张的模样,其实心里很冷静。 纱布终于取下来了,黑色的药膏将白色的纱布都染成了黑色。 看得有些恶心。 接着就是取下覆盖在脸上的黑色药膏。 药膏已经干了,巴在脸上,轻轻地一捏,就能将药膏取下来。 许迦的手,慢慢地一块块地将药膏揭开。 大堂里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崔庆平的脸。 一寸寸的,终于,药膏全部揭开。 面上那可怖的印记还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嘛! 许婉宁欣喜出声:“这儿,是不是淡了些?”筆趣庫 众人又朝许婉宁指的方向看去,倒看不太出来,但是许婉宁观察得仔细,她说淡了那就应该是淡了。 杜氏失落的心情又好转:“真的淡了些?” “嗯,我觉得淡了些。看来这药还是有用的!”许婉宁欣喜地说。 许迦笑了笑:“每上一次药,就有一次药的效果,多用几次,这疤痕,就越来越淡了。” 看来真的有用啊,贾大夫很自信! 杜氏忙不迭地说:“许大夫,那赶快上第二次药吧。” “不急。”许迦搅拌了下制好的药,笑着说:“这回还要一点药引子。” “还要药引子?”杜氏心疼地看了眼崔庆平:“又要平哥儿的血啊?” “不用,这回用公子的血就行。” 崔云枫连忙撸起袖子,“那就用我的吧。” 许迦边取崔云枫的血,边说:“公子是小公子的父亲,用公子的血就犹如父母恩情再造,再还小公子一副完美如初的脸。” 崔云枫郑重地说:“那多挤一些。” 许婉宁也说:“下次就用我的血吧。” “少夫人莫急,自然会用上的。”许迦笑着说。 二人普普通通的对话,却让在场几位大人心里一阵抽搐。 下回就用许婉宁的? 若是用了跟孩子无关人的血,会咋样? 杜氏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贾大夫,那如果不小心用的是其他人的血呢?” “这个……”许迦斟酌了用词:“可能会加重伤情,前功尽弃。但是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在下会亲自取药引子,亲自制药,绝对不会出错。” 就怕他一点错都不出啊! 杜氏看向许婉宁,目带嫌弃:“你也别逞能了,自己什么身子自己不知道嘛,瘦弱不堪,取你一点血,说不定又要去床上躺几天,你也别想了,贾大夫,就一直用枫儿的血吧。” “对,用我的。”崔云枫也生怕用上许婉宁的血,让孩子的脸前功尽弃。筆趣庫 许迦猛的用力,挤了崔云枫不少的血。 将血倒入制好的药中,搅拌均匀,又涂抹在崔庆平的脸上,接着又缠上纱布。 崔庆平听大人说自己的脸好了些,也就不那么排斥上药了,乖乖地听话上药,上好了药就跟着下人出去斗蛐蛐了。 许婉宁也跟着一块出去了。 陈绵绵紧随其后。 崔禄也抬步跟上。 转眼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杜氏看了眼赖在她身边冲她挤眉弄眼的崔云枫,将许迦给留下了。 “贾大夫,你帮我把个脉吧,我最近总睡不安稳。” 许迦给杜氏把了个脉,“夫人最近忧思过甚,才导致睡不安稳。” “是啊。能不忧思过甚嘛。平哥儿的脸,就是我的一块心病。不看到他的脸恢复如初,我这心就是不踏实。” “夫人倒不必心焦,在下说有十成把握,就一定有十成把握。”许迦自信地说道。 “我自然是相信贾大夫的,也相信平哥儿的脸能恢复如初,只是通过这事,我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侯府的孩子太少了。” 许迦看了眼崔云枫,“公子正当壮年,侯府添丁进口,人丁兴旺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杜氏拿了一沓银票塞到了许迦怀里。 许迦愣了下,看向手里的东西。 一张一千两,足足有五张。 “夫人,这是何意?”许迦莫名其妙。 “贾大夫,实不相瞒,侯府这么多年只出一个孩子,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杜氏潸然泪下。 “夫人是何意?” “我儿骑马不小心伤到了命根子,这么多年,我儿一直无法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其他的子嗣。” 许迦立马放下银票,走到崔云枫跟前:“公子可否让在下把个脉?” 崔云枫伸出手,许迦把了左手又换了一只手,“夫人,公子的身体并无不妥,精血畅通、四平八稳,乃是血气方刚之体。可若是如夫人所说,是不是伤到了根本,还需要在下仔细检查一番。” “枫儿,让贾大夫看一看。”杜氏说道。 崔云枫的脸有些黑。 让他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脱裤子,露出命根子给他看? 他做不到。 杜氏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想再有孩子,就别磨磨蹭蹭的,贾大夫是神医,他会治好你的病的!等治好了病,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 崔云枫咬咬牙。 为了绵绵,算了,他忍了。 二人到后面的屋子里,再出来时,许迦将擦拭手的帕子随手丢了,眼底的嫌弃昭然若揭。 “公子子孙根完好无损,之前的外伤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许迦说。 杜氏心急如焚:“那就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能行房呢?” 许迦状似漫不经心:“公子不能行房的症状,有多久了?” 崔云枫推着轮椅自己出来了:“很久了。我成亲的第二日,有要事外出,可那匹马不小心发疯了,将我从马上摔了下来,不小心摔到了命根子,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从那之后,我就发现自己不行了。” 宽大的衣袖下,是许迦捏紧的拳头,上头青筋暴起,多大的忍耐力和意志力,才让他理智清醒,没有一拳捶烂眼前这张道貌岸然的脸。 阿宁嫁进侯府六年了啊。筆趣庫 除了新婚之夜,这个畜生让阿宁守了六年的活寡! 第75章 算计 “贾大夫,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儿子,他这么年轻,子嗣不该如此单薄啊!”杜氏一直在哭。 许迦捏紧了拳头,面上平静无比:“看表面,公子并无不妥,那就有可能是伤到了根本,我倒有一个办法,一个是扎针,选几个关键穴位扎几次,另外一个就是吃药,养精血,固本培元,应该能有帮助。” “贾大夫是神医,贾大夫怎么说,我们怎么做,都听贾大夫的。”杜氏满口答应。 “就是仁安堂的药材地道,比较贵。”许迦收拾好药箱,随口说了一句。 “贾大夫,钱的事情,侯府不在乎,您只管开药,多少钱都行。” 许迦笑笑:“那行,我明日就开出药方来,夫人拿钱派人跟我一块去买药,明日晚上开始就能开始扎针喝药治疗了。” 速度很快啊。 这正是杜氏想要的。 “那就麻烦贾大夫了。”杜氏又拿起许迦放在桌子上的五千两银票,“这事儿毕竟不光彩,涉及我儿的名声,还希望贾大夫保守秘密。” 许迦顺手将银票接了过来:“夫人请放心,在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杜氏笑眯眯地送走了许迦,回头在看崔云枫,嗔他:“现在满意了吧?” 崔云枫推着轮椅,上前去讨好杜氏:“娘,我这还不是为了侯府的子嗣着想,您就我一个儿子,我不生,难道你跟爹生吗?” “去去去,我一把年纪了,都当奶奶的人了,还生,别人不笑死我!”杜氏坐下,崔云枫就坐在她对面,“枫儿啊,你也二十有一了,侯府就平哥儿一个孩子,可平哥儿出了这桩事,咱们这侯府,不能只有平哥儿一个独子了,要为将来打算。” “娘,我知道。”崔云枫笑眯眯地说:“等贾大夫帮我扎两针,吃两副药,我就说我好了。”既能好得快,还能省钱。ъiqiku “嗯,枫儿聪明。明天扎针,我会让许婉宁一块过来,也让她看看你所受的苦,你不是为了你,你是为了我们整个侯府。她是个商贾之女,身份低贱,又生不出来了,总不能一直让我侯府只有一个男丁吧?之前跟她的约定,就作废吧,实在不行,生下的孩子她继续当嫡母,她又不是第一次帮别人养孩子,有经验。” 母子二人都笑了。 “估计许婉宁想通了,不然不会带绵绵入府。”还让他们日日接触培养感情。 杜氏笑:“你喜欢吗?” 崔云枫点点头:“温柔贤淑,煮得一手好粥,很合我口味。” 会煮粥? 杜氏愣了下,下意识觉得自己好像漏了点什么。 “娘,等我治好了,我想纳她为妾。”崔云枫说。 杜氏的思绪被打断,也就不想了,兴致勃勃,“依你,到时候可得让娘多抱几个孙子。” 崔云枫相信自己的能力,也很兴致勃勃,“娘,你放心吧。” 母子两个在屋子里说话,许婉宁在屋子外,站在屋檐底下看崔庆平斗蛐蛐。 他斗得可开心了。 他的蟋蟀又大又威猛,是连胜过好几场的常胜将军,对方小厮的蛐蛐个头小小的,两只蛐蛐一比,谁胜谁负,一看就知道。httpδ:Ъiqikunēt 也许知道自己会胜利,崔庆平可激动了,为自己的蛐蛐挥拳助威,“咬死它,咬死它。”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奴仆,都在呐喊助威,反观对面的小厮,满脸紧张,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是怕输还是不敢赢。 许婉宁看得入神,直到身旁的陈绵绵唤她:“少夫人。” “嗯?”许婉宁偏头看她:“有事?” 陈绵绵咬着粉嫩的唇,“绵绵想先回去了。” 许婉宁目光落向出去的院门,一抹靛蓝色的衣角刚刚消失。 今日崔禄穿的就是靛蓝色的直裰。 许婉宁笑笑,这就开始骗她了? 果然,心比天高的女人大多自以为是。 “你是要回宁院?还是回庄子?” 自以为爬上了崔禄的床,成了崔禄的人,就开始骗她了? 许婉宁的冷笑,让陈绵绵很不舒服:“绵绵,绵绵回,回书房。” 她只得实话实说。 “对嘛。实话实说嘛!”许婉宁笑笑:“别总想着要去哪里,而忘记了自己的来处。” 陈绵绵身子一哆嗦。 她的来处? 是许婉宁带她来的侯府。 她在警告自己,她能带她来,也就能送她回去。 “绵绵知道,绵绵不会忘记的。”许婉宁笑了,听话的女人才有糖吃,“去吧,正事要紧,别让侯爷等急了。” 陈绵绵连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这才敢离开。 看着陈绵绵的衣角消失在院门外,许婉宁听到崔庆平在尖叫:“谁让你赢我的常胜将军,谁让你赢的!” 许婉宁回头。 刚才还欢呼雀跃的丫鬟奴仆瞬间没了声音,一个个都惊恐地盯着被斗败了的常胜将军。 小蛐蛐赢了,它的主人,反倒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明明他特意抓了只小的不能再小,弱的不能再弱的,怎么会赢呢? “小公子,奴才不,不……” 小厮惊恐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崔庆平气得砸掉了瓷盆,一脚碾死了还在“蛐蛐”叫着的小东西,然后开始动手打人:“谁让你赢的,谁让你赢的。” 他才五岁,个子小,力气也不大,可却跟疯了似地又抓又挠,将小厮给打得抱头跪地。biqikμnět “平哥儿。”许婉宁走了过去。 崔庆平收住了手,气鼓鼓地瞪着许婉宁。 这女人过来,肯定是让他停手的,他还没出够气呢! 许婉宁蹲下身子,摸了摸崔庆平的头,“平哥儿,你是城阳侯府的嫡长孙,身娇肉贵,你打别人,若是打伤了自己,可怎么办?” 看吧,拐着弯儿让他不要打了。 崔庆平龇牙咧嘴:“他赢了我,我就要打他。” “嗯,母亲支持你。我儿是城阳侯府嫡长孙,谁敢赢你,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我儿打得对。”许婉宁说。 崔庆平:“……”这女人说他打得对? 他就说他从来都没错的嘛! “打人可以,但是伤到自己怎么办?你是城阳侯府的嫡长孙,这侯府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后面的那些下人,也都是你的,你想干嘛,只要发号施令就够了,不需要你亲自动手啊!” 崔庆平回头看自己身后跟着的五六个奴仆,恍然大悟。 他是主子,整个城阳侯府都是他的,他想干嘛就干嘛! “打他。”崔庆平恶狠狠地挥舞着小拳头,身后的奴仆一拥而上。 许婉宁摸摸崔庆平的脑袋,既鼓励又赞美,“平哥儿真棒!” 第76章 二手 城阳侯府说大不大,侯府里的主子从崔禄到崔庆平,只有五人,很简单,可说小也不小,府里下人,从贴身伺候的丫鬟嬷嬷到养花花农,养马的马夫,名册上就有七十六人之多。 崔荣发望着七十六个人的名单,一个头两个大。httpδ:Ъiqikunēt 以前觉得府里头的下人越多越好,他这个管事管得下人越多,就越有味道,可现在却觉得这里头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 望着名单唉声叹气,就连儿子崔连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爹,你在看什么?咦,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的名字。都是府里头的下人啊。” “侯爷让我整理下府里下人的名册,看看有没有在什么遗漏的。” 崔连翻了几页,正好翻到了庆丰院里的下人名单。 “爹,你这名单里漏了一个人啊。”崔连说。 崔荣发探头过去:“漏了人?怎么可能?” 崔连说:“就是带着贾大夫进府的那个白青青啊,我没在庆丰院的下人里看到她的名字。” “会不会是在其他地方。”崔荣发连忙拿过名单左找右找,还是没有找到白青青的名字。 果真是少了白青青。 崔荣发这才想起来,白青青没签卖身契。 崔荣发问崔连:“你跟这个白青青熟吗?” “熟啊,熟得不能再熟了。”崔连咧嘴不怀好意地笑。 崔荣发心思都在名单上,也根本没发现崔连那句话颇有深意:“她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庆丰院啊。” “侯爷和夫人想要看看咱府里头有多少下人读过书,你知道白青青读过书没?” “她知书达理,出口成章,应该是读过书的。” 崔荣发大喜:“那感情好,你让她写几个过来看看。”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爹,你就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来哈。”崔连蹿了出去。 崔荣发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府里头总共有七十六人,读过书的有四十多个,崔荣发都让这些人写了字,可写过的字送到侯爷那里,侯爷都说不对,让他继续找人写字。 府里头读过书的人都写了,没读过书的也写遍了。 就连车夫老栓头和他刚三岁的孙子都被崔荣发抓来依葫芦画瓢了,侯爷还是不满意,还让他找。 七十六个下人都写遍了,他找谁来写啊? 所以乍一听到府里头还有个白青青没写时,崔荣发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崔连身上。 可儿子崔连,有些不靠谱。 说让他等会儿,他都等了好一会儿了,儿子还是没来。 “这个浑小子,不会又去找女人了吧。”崔荣发骂骂咧咧。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崔连确实找女人去了。 虽然第一次崔连没跟白青青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是有上药和脱衣服的感情基础在,再过去送饭和上药,两个人也不如第一次剑拔弩张了,多了些亲密。筆趣庫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崔连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已经可以侧躺着的白青青。 白青青希冀地看过去,待发现是一袋子糖炒栗子,眼角的光都暗淡了许多。 她还以为是什么贵重东西呢。 崔连没看到,自顾自地拿出几个,动手剥,“刚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你等着,我给你剥。” 他剥出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变戏法似的邀功:“看,我剥得好不好?” 白青青咧咧嘴,“很好。” 崔连送到她的嘴边,“吃吧,又软又糯又香。” 白青青张嘴吃了。 果然如崔连所说的,又软又糯又香。 崔连不厌其烦地剥了第二个,第三个……白青青就侧躺着,张嘴闭嘴就行,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胃口不好,她只吃了五个,这胃里就有点起翻翻,有些难受,“我不想吃了。” “才吃五个,还有好多呢。” “不想吃了。” 白青青觉得伤口有些痒,伸手就要去抓。 崔连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干嘛?” “痒。”白青青委屈地说。 伤口结痂了,痒得很。 “你别动,我来,你看不到,碰破了可就要留疤的。” 白青青不敢动了,乖乖地趴着让崔连帮她。 崔连的手在她伤口周围游走。 刚开始,确实是挠痒痒,可后来,味道就变了。 崔连的手,开始不安分了。 先是在臀部四周,慢慢地,越来越下,直到他的食指,到了大腿根处…… 白青青身子一颤,双腿用力夹紧,“你别。” 崔连的手指被夹住了,委屈地说:“要我出来,你也要松开啊。你夹这么紧,我怎么出来。” 白青青羞得满面通红,头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行。” “好,你松开,我就出来。”崔连的话,让人浮想联翩。 白青青松开了腿,崔连的手继续往前,熟练的进入了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你……” 白青青身子都绷成了一道直线,哭着说,“你骗人,啊……” 白青青想骂人,可她哪里骂得出来,欢愉让她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崔连在她身后露出得意的笑,越发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他的这套御女技能,管她是黄花姑娘,还是青楼妓女,就没一个逃得脱。 只是,崔连发现了什么。 他是御女高手,熟悉无数女人的身体,是处非处,他一探就知。 眼前这个,不是。 崔连很不快。 有些生气自己这段日子的付出,看着挺清纯的一姑娘,没想到是个二手货。 枉费他花了这么多心思,这么多手段。 呸! 浪费他感情,浪费他表情! 白青青臊得恨不得变成一团棉花钻进枕头里。 可有一说一,崔云枫的技术,在崔连面前,都不够看的。 崔连简简单单地就已经让她飘飘欲仙欲仙欲死了,若是两个人来真的…… 白青青不敢想。 既紧张害怕,又带着期待希冀。 而想什么,来什么。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脱衣裳的声音,接着,一只手,抬起了白青青的一条腿,白青青欲拒还迎:“不要……” 一双破鞋,真以为自己还有贞操? 崔连没理她。 没有一点惊喜。 跟生了孩子的女人一样,也跟青楼女子差不多。 白青青背对着他,看不清崔连眼里的嫌弃,她只知道自己飞上了天。 欢愉一阵强过一阵! 果然,男人跟男人,不一样,不一样。 此刻的她,也早就将崔云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崔连发泄完了,直接提起了裤子,本来想走,可他好歹还记着了他爹的话。 “读过书吗?会写字吗?”崔连的声音柔得跟水一样。 白青青虚弱无力:“会。” “写几个字我看看?” “好。” 想到他刚才带给自己的欢愉,白青青接过笔,写下了几个字。 崔连赶忙回去,崔荣发看他的目光,恨不得吃了他。 “你不会又跟那个白青青搞上了吧?” 崔连呸了一口痰,没说话。 “你别忘了上次跟春红的事情,差点要了你爹我的命。” “不会。”崔连大咧咧地坐下,“春红是个黄花大闺女,闹腾了些,这个闹腾不起来。” “不是黄花大闺女,你也别招惹,府里头的人,事情闹大了不好看。外头的人,给点钱想要什么女人没有,爹又不是不给你钱。” “行,爹,给我二百两银子。”崔连要去妓院里,看看有没有个处地。 刚才没过瘾。 崔荣发给了他钱,“去去去,别在我面前碍眼。老大不小了,还不赶紧讨个媳妇。” 崔连嘿嘿笑:“爹,我还没有玩够呢。” 崔荣发不管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捏着白青青写的那张字条,去了书房。 自然也不会管,崔连去哪里花天酒地。 崔连从后门出了侯府。 一个人正在转弯处等他。崔连笑眯眯地上前,“成功了。” 那人戴着帷帽,看不清他的样子,“给你。” 崔连看着面前的五百两,喜不自胜。httpδ:Ъiqikunēt 不仅可以免费玩女人,还能拿钱,那点子失落转眼烟消云散,心情不要太爽啦。 “下次还有这种机会,记得找我,我一定完成任务。” “很快。不过时间地点,由我来定。” 第77章 掌控 崔荣发火急火燎地去了书房,可崔禄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见他。 让他在外头等。 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就经历了两场等待,让崔荣发心情很不爽。 可再不爽,他也只能等着。 儿子骂的,侯爷不能骂! 差不多两盏茶的功夫,崔禄才走出来。 头发稍稍有些凌乱,衣裳也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却红光满面,走路生风。 这副架势,崔荣发不用猜,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有些好奇,侯爷跟他儿子不一样,对女色并不上心。要不然府里头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夫人一位,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能让侯爷白日里宣淫的女人可不简单呐! 怕是过不了多久,侯府里就要多一位女主子了,就是不知道,夫人晓得了,会不会将侯府给掀了。 崔荣发可没打算告密。 这是侯府,姓崔,他姓什么?也姓崔。https:ЪiqikuΠet 姓崔的主子才是他的主子,才是他的衣食父母。 崔禄心情都很好:“有事?” “侯爷,小的又让府里头的人写了几个字,您要不要看看?” 崔禄点点头,慵懒地接过。 他脑子里还在回味刚才的激情,眼神淡淡地扫到字条上时,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可等看完,他面色渐渐凝重。 “这是谁写的?” “就府里头带贾大夫进府的丫鬟白青青。在庆丰院照顾小公子。”崔荣发生怕侯爷不认识白青青,特意解释了下,“您那个时候在京都,小的也在外头收账,并没有见过白青青。后来回到府里,也就耽搁了。白青青还没有跟府里签卖身契,所以下人的账册上也就没有她的名字。” 崔禄怎么会不认识白青青呢。 崔禄抓着纸条,青筋都爆起来了。 白青青,白青青。 这纸条上面的字跟写给许婉宁的告密信一模一样。 她这是要干嘛? 是要让许婉宁跟侯府决裂,然后好坐收渔翁之利吗? 明明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怎么现在却忍不了了? 崔禄看着手里的纸条,原本想着到时候发现端倪就去找个专业人士鉴定一下,可现在看看,这哪里需要鉴定? 没有百分之百的相似,也有百分之八九十,完全没有鉴定的必要!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字出自同一人之手。 报官? 那是不行的。 若是别人写的,崔禄还会报官,可若是白青青所写,崔禄打算将事情压下去。 不能让官府的人知道白青青的存在。 所以崔禄很快就有了计划,“你现在先去跟她把卖身契签了。”只要成了侯府的下人,到时候秘密处决了,她没家人来闹,就什么事都没有。 “小的知道。” “还有,刚才的事情谁都不许说。” 崔荣发告退了。 崔禄脑子有些疼,靠在圈椅里用手捏着眉心。 白青青始终是个祸害啊,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他们办得糊涂。 当年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现在何必如此被动呢! 这时,两只软绵绵的小手放在了崔禄的太阳穴上,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 崔禄享受地闭上了眼睛,“绵绵。” 陈绵绵俯下身子,手里的动作不停,凑到崔禄的耳边,悄声低语:“侯爷在烦恼什么?” 崔禄轻笑着摇摇头:“就是一些杂事,小事。” “可令侯爷烦恼的杂事不是小事。”陈绵绵的手来到了崔禄的眉心,轻轻揉捏着:“您瞧瞧,总是皱眉,这眉心都有印记了。” “老了。”崔录笑。 陈绵绵心疼地说:“侯爷才不老,侯爷正值壮年。” 崔禄现如今也不过才刚刚不惑之年。 “对对对。”崔禄笑眯眯地将陈绵绵拉到了自己怀中坐下,“我老不老,绵绵最有话语权。” 意有所指。 陈绵绵羞得钻进了崔禄的怀里,“侯爷,你又打趣人家。” 怀中年轻的身体,粉嫩的脸颊,就像是清晨还未盛开的清荷,崔禄一点点,将她给剥开了,露出了里头娇嫩的花蕊。 全部绽放,只为他。 崔禄抚摸着陈绵绵红润的面颊,充满了弹性,也没有一根皱纹:“绵绵,我会对你负责的,你等我,我一定会给你名分。” “侯爷,只要能在你身边,名不名分的,不重要。”陈绵绵的手探入了虚虚搭在崔禄的衣襟里,在他的心口划着圈儿。 崔禄被她的动作又惹起了一身的火。 这就是让他着迷的地方。 明明是个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第一次时也是生涩的哭,可后来,她就像是开窍了一样,一次比一次熟练,会的花样也越来越多。 崔禄能不爱死她嘛,真恨不得死在她的身上。 “小妖精,又点火。”崔禄将人打横抱起,又进了内室。 这是他休息办公的地方,除了有固定的人固定的时间来打扫之外,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就连杜氏崔云枫都不行。 所以,他在书房里,肆无忌惮。 陈绵绵也笑得花枝招展。 自从娘知道她想进侯府之后,不仅给她请来了读书先生和教养嬷嬷,甚至,还偷偷地在青楼里请来了妓女,教她怎么讨好男人。 陈绵绵还记得那个妓女说的话,“男人想要你,他心里就有你。他越离不开你,他就会越爱你。” 等到崔禄欺身压下来时,陈绵绵主动地翻身而上,坐在了崔禄的身上。 望着身下人迷离情动的双眼,陈绵绵露出得意的笑,越发卖力。 整个书房,都是男欢女爱的呻吟声和嘶吼声。biqikμnět 在这高墙深院里,少有人知。 可这高墙深院,又不是铜墙铁壁,密不透风,总有一些消息,落入某人的耳中,甚至,这些事情,有某人的推波助澜。 听到陈望传来的消息,许婉宁正在院子里给花修剪花枝。 那是一枝绿樱,在院子里养了两年了,树杈杈横七竖八,也无人修剪,狂放却毫无半点美感。 本来从不在意这些的许婉宁,今日心血来潮,对绿樱上手了。 许婉宁拿着剪刀,“咔嚓”一下,剪掉了一根大花枝。 青杏正好提着浇花的水桶过来,看到这一幕,心疼极了。 “小姐,这花枝这么好看,剪了太可惜了。” 许婉宁笑笑,又剪掉了一根树枝:“没用的东西,剪了有什么可惜的。你等着,我马上给你一盆好看的。” 她又上手,薅掉了两根,端详了一阵,这才放下剪刀,命青杏取来了铁丝,将枝条缠了起来。 等到她全部缠完,放在一只高脚架上,陡然就换了一种画风。 刚才还豪放不羁不拘小节的绿樱,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小家碧玉一枝独秀。 青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小姐,比刚才好看多了。现在不仅好看,还有,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境美。” 陈望点点头。 他也这么觉得,说不出来的意境美。 许婉宁端详了一阵,默默地说道:“朝荣殊可惜,暮落实堪嗟。”Ъiqikunět 朝开暮落,人来人往,前世今生,可惜嘛? 可惜,只可惜她前世有眼无珠,错付一颗真心,错信了一群畜生。 而现在,那些人,就好比这花枝,是去是留,她做主,她掌控! 青杏:“……” 陈望:“……” 这不是说不出来的意境美,是书没读到位。 许婉宁可没考虑到身旁两个人的玻璃心,她笑着拍拍手,“想喝梨花醉了,走,喝酒去。” 梨花醉是燕城名酒,至今也有上百年的历史,相传是一位叫梨花的农女为了补贴家用,酿酒赚钱。 刚开始她的酒,也只是普通的水酒,后来,她见梨花盛开,就想着用梨花酿酒,试过上百次,也终于让她酿出了人人交口称赞的梨花醉。 说醉其实不是人醉,而是酒美,心醉了。 后来王朝更替,梨花醉的酿制方法也不是秘密,人人都会酿,可酿得最好的,还属梨花楼。 可以喝美酒,享美食,只是限量座位。 去晚了,不好意思,今日满了,明日请早。 许婉宁兴致突然而起,也就没有提前预定,本也就是去碰碰运气,若是进不去,买几坛子回来喝也是一样的。 去了之后,果然没有位置了。 “真对不住了,最后一位客人刚刚进去,就您前脚的功夫,少夫人,要不您明日再来吧。”梨花楼的伙计认出这是城阳侯府的少奶奶,毕恭毕敬地说道。 “那就拿几坛梨花醉带走吧。”许婉宁说。 回去喝也是一样的。 伙计赔笑:“少夫人,真对不住,梨花醉,也没了,都被最后一位客人给包圆了,您要喝,也要等明日。” 最后一位客人包圆了? 他是酒鬼嘛,喝那么多! “能不能麻烦小哥,跟那位客人通融一下,我只要一坛即可,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许婉宁说。 她今日兴致勃勃而来,不能在这喝就算了,可喝不到美酒,那多扫兴啊。 伙计立马应了,去了二楼的厢房,很快又嘚嘚地跑下来了,笑着说:“楼上那位客人说,您也是爱酒之人,他送少夫人两坛,只是他说不要钱,只要少夫人上楼道个谢就行。” 让人割爱,就道个谢,这倒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 许婉宁颔首,“带路。” 一行人上了楼,到了一处厢房,伙计敲了敲,里头的门就开了,许婉宁抬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陈望和青杏正要进去,眼前的门却关上了,推都推不动。 “小姐。”青杏在外头拍门轻喊,生怕自己小姐遇到麻烦。 许婉宁看了眼前方的人,默默地回头。 “别担心,是认识的人,你们就在外头等吧。” 第78章 交易 雅间内,里外都是景。 靠窗就是景,窗下亦是景。 梨花木打造的木榻之上,正慵懒地靠着一个紫衣男子,笑着朝着许婉宁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少夫人,别来无恙啊。” 上次山庄一别,也有小十日的时间了。 许婉宁默默上前:“没想到是裴公子割爱,谢谢裴公子了。” “不客气。我喝了你的,你喝我的,有来有往,应该的。”裴珩笑着说道。 许婉宁当他说得是上次山庄喝光她梨花醉的事情,她也就不客气了,抱起两坛梨花醉:“那就多谢公子了,我就不打扰公子的雅兴,先告辞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 “少夫人酒量好,手段也好,整个侯府的人,被玩得团团转都未可知,啧啧。” 许婉宁心猛地往下一沉,怀中的梨花醉都没抱稳,可她依然故作镇定,缓缓地转身,疑惑地问道:“裴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裴珩笑着摇摇酒杯,“既然少夫人听不懂,要不坐下,我慢慢说给少夫人听?” 许婉宁装傻充愣:“那就算了,我一点都不想听。”筆趣庫 这回换裴珩愣了。 这女人,就一点不好奇吗? 她做了那么多坏事,秘密被人发现,她就一点不紧张不害怕? 嘿嘿,有趣! “少夫人,我们做个交易吧!”裴珩笑着说。 他笑起来时,嘴角的两个梨涡越发让他英俊潇洒中多了几分的纯真良善。 纯真良善? 不不不,这个能跟阎王爷媲美的男人,跟纯真良善搭不上半点关系。 交易? 许婉宁并不觉得她跟裴珩可以做交易。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我不觉得我跟你有交易可以做。”许婉宁断然拒绝,又将梨花醉给放下,毫不留恋:“既然裴公子舍不得,那我也不要了,裴公子,再见。” 再见,再也不要见了。 这男人,她敬而远之。 许婉宁果真往外头走。 “王兴民要压下案子,你就任由他毁掉你的计划?” 毁掉她的计划? 不不不。 大鱼大虾是她的第一计划,小鱼小虾是她的第二计划,只有大小之分。 网上了,都是成功,不会失败。 裴珩数着她的步子,看她什么时候能回头。 离门口只差三步,这女人还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 果然是个狠角色,让他都没招。 罢了罢了,为了口腹之欲…… 裴珩速度迅猛,在许婉宁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时,拉住了她的衣袖。https:ЪiqikuΠet “你不想听,我非要告诉你。” 许婉宁背对着他,眼角漾起一抹笑。 没成为杀人魔之前的裴珩,说到底,就是个养尊处优维他独尊的富家公子。 许婉宁默默转身:“我若不想听呢?” “我求得你听。”裴珩说。 其实是他好奇,这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整个侯府,崔禄、杜氏、崔云枫、崔庆平、白青青、陈绵绵,还有侯府里的下人,几乎每个人都成了许婉宁的棋子。 她在下棋,人为棋子。 可那些身为棋子的人,却不自知。 “你想毁了城阳侯府?” 许婉宁听了这话,表情不变,还悠哉悠哉地喝了一杯梨花醉,“你有意见?” 裴珩笑了,“我跟城阳侯府无亲无故,我有什么意见。” “你没意见,你管那么宽?”许婉宁问他:“金麟卫没事干吗,裴督主好像很闲?” 许婉宁知道他的身份,裴珩一点都不奇怪。 这个女人,不简单。 只是,照她这种下棋的方法,得下多大一盘棋。 速战速决不挺好! “皇上刚刚登基,希望政通人和,民心归一,便号召文武百官勤俭度日,不许奢靡浪费,可还是有不少官员顶风作案,皇上让本座抓典型,本座这人,不做则以,做则精益求精。” 许婉宁默默喝了一杯:“……”杀人也求精益求精,真是第一次听说。 “本座来到燕城之后,听说城阳侯府每季用度花销就要几万两。本座觉得,若是能拿城阳侯来开第一刀,想必能杀一儆百。” 许婉宁给裴珩倒了一杯酒:“那就希望裴督主得偿所愿。” 这女人变得倒是快,这就已经在讨好他吗? 裴珩也笑:“咱们里应外合,拿到证据,铁证如山,城阳侯抵赖不掉的。” “我有什么好处?”许婉宁问:“你拿到证据,告到皇上面前,若是处置城阳侯府,我身为城阳侯府少夫人,也脱不了干系,要死我也得陪着。我凭什么帮你?” 她可不傻,没必要为了快点时间毁掉城阳侯府把自己搭进去。她要全身而退,慢慢来,急什么。 她有的是时间。 “你想离开城阳侯府,我帮你。有圣旨给你,你光明正大的离开侯府,怕什么。” 许婉宁看着裴珩。 是啊,这个人与璋和帝关系非同一般,他要道圣旨,让她与崔云枫和离,璋和帝不会不给。 只是…… 许婉宁不解地看着裴珩,“为什么?”她与裴珩,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 “什么?” “你为什么帮我?”许婉宁问他:“无功不受禄。” 裴珩笑笑,“倒也不是无功不受禄,你离开侯府,金麟卫有了业绩,皇上的话有人听,我站稳了脚跟,扯平了。就是我还有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请求。” 许婉宁打起了精神:“你说。” 若是不合理,她不要跟裴珩合作,她自己干! “你离开城阳侯府的时候,多带一个人出来。” “谁?” 裴珩举杯,“府上的一个下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多带一个下人的事情。 许婉宁也举杯。 “成交!” 这场酒,喝得宾主尽欢。 陈望和青杏在外头等得心都快要碎掉了,门终于开了。 许婉宁带着满身的梨花醉香味出来了,手里还提溜着两坛。 “小姐,你没事吧?”青杏急得舌头都要起泡了。 许婉宁摇摇头,笑眯眯地说:“没事。”她将梨花醉给了青杏,面色绯红:“走,喝酒去。” 屋子里的裴珩看了看许婉宁刚才的座位,她的脚边已经有空了的十个坛子了,他这边,数了数,也是十个。 “……” 这女人酒量可以啊,跟他不相伯仲。 喝了这么多,还能接着喝。 不行不行,他不能输。 “扶松,再去拿两坛梨花醉来。” 扶松默默地说:“督主,梨花楼的梨花醉已经被您包圆了,所有的梨花醉都在这儿了。” “啊?哦。那找找,还有没。” 地上一地的酒坛子,肯定还有没开封的漏网之鱼。 扶松不信,“督主,最后两坛没开封的梨花醉,刚才被城阳侯少夫人带走了。” 裴珩望着扶松。 所以说, 这局是他输了咯? Ъiqikunět 第79章 壮阳 白青青的屁股终于好了。 崔连自那次要了她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白青青有些失落,可更失落的,是崔云枫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所以等伤一好,能行动自如了,白青青决定,去找崔云枫,要个解释。 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却不来看她,是忘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了吗? 白青青走出庆丰院,熟门熟路地就朝宁院走去。 此刻已是傍晚,天都渐渐地有些黑了,路过树丛时,突然从里头传来一个丫鬟的笑声。 “咱们府里头很快就有喜事了。” “什么喜事啊?”是另外一个丫鬟的声音。 “你不知道吗?公子要纳妾了。” “真的?谁啊?” “就是少夫人带来的陈绵绵啊,少夫人也有那个意思呐。” “那府里可热闹了,要是到时候再生出个小公子或者小小姐来,可就热闹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就是因为小公子这次脸毁容了,夫人才意识到府里头就一个小公子不行的。你说要是小公子的脸不能治得全全的,咱府里头以后总不能是个丑八怪当主子。你说是不是?” “我觉得也是。” 树丛后头传来的声音,气得白青青捏紧了拳头。 是哪个丫鬟在后头嚼舌根,还说她儿子是丑八怪,她非要撕烂那两个丫鬟的嘴不可。 白青青走进树丛里。 鞋子踩在落叶上,发出吱嘎的声响,树丛后头也立马传来脚步凌乱的声音,等白青青冲过去,那两个嚼舌根的丫鬟早就跑进了黑夜之中,连个背影都看不见。https:ЪiqikuΠet “混账东西,敢这么编排小公子,看我跟公子禀报之后,不撕烂你们的嘴。”白青青恶狠狠地骂道,然后出了树林,快步朝宁院走去。 茂密的树丛中,此时走出两个身影来,相视一笑。 “姐,回去了,小姐那边好戏也要开场了。”青杏特别兴奋。 虽然不太明白小姐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做,可对白青青这个女人,青杏没啥好感。 小公子是小姐生的,可偏偏跟这个女人亲近,哪能让人不讨厌呢! 红梅不用说了。 白青青真的很让人讨厌。 抢走公子,还抢走小公子,凭什么。 让人讨厌的白青青,终于到了宁院。 宁院的门大开着,里头外头都无人看守,就连廊下的灯笼,也都没点上。 白青青见状大喜,连忙趁着夜黑无人发现,偷偷地跑了进去。 宁院大堂里。 杜氏正与许婉宁说着话,许婉宁抽搭搭地在哭。httpδ:Ъiqikunēt “阿宁啊,这是我跟你父亲想了很久之后的决定。平哥儿的脸是能治好,可你想过没有,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平哥儿的脸治不好,或者以后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情况,他无法继承侯府呢?咱们侯府总不能断子绝孙吧?” 许婉宁抽噎着,头一点一点的。 她同意了,让城阳侯府断子绝孙,这个提议非常非常好啊! “我知道你舍不得,可你放心,这从今往后,无论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都认你做母亲,你是嫡母,谁都撼动不了你的地位。”杜氏向许婉宁保证。 许婉宁这才止住了泪,“母亲也是替我考虑,阿宁想通了。况且,相公的病拖了这么多年,替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阿宁也该知足了。” 杜氏:“……” 她那儿子替许婉宁守身如玉? 别开玩笑了。 但是许婉宁同意了,这挺让人高兴的。 杜氏笑眯眯地拉着许婉宁的手,亲热了三分:“我就知道阿宁是个识大体的人,枫儿还说怕你不同意,说一定要先问问你的意见才肯接受治疗。阿宁啊,枫儿心里一直有你的,只是可惜了你的身子,要是你的身子是好的,枫儿也早点治好的话,咱们侯府的小公子小小姐都能到处跑了。” 许婉宁擦了擦眼角:“母亲放心,阿宁做不到的,自然会有其他人做到。” 杜氏以为她说的是陈绵绵,喜笑颜开:“阿宁说得对。枫儿知道你这么识大体,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崔云枫确实很欣慰,很快就到了大堂,看许婉宁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温柔:“阿宁,谢谢你,不只是为我,也为这个家。” 许婉宁:“相公言重了。其实也是阿宁的不对,要不是我这身子不行,侯府早就人丁兴旺了。你们也是为我好,阿宁知道的。” 崔云枫保证:“阿宁,以后侯府添了孩子,你都是他的母亲。” “是啊,阿宁带孩子有经验,我放心。”杜氏也夸赞道。 两个人心口的石头都重重地落了地。 这女人,可真好骗啊! 许家的万贯家财,迟早有一天,他要骗到手。 许迦很快就提着药箱赶到了宁院。 开始给崔云枫扎针,两刻钟过后,许迦出来,崔云枫也满头大汗地出来,出来后,药也熬好了,崔云枫闷着头,一股脑儿地喝下去。 许婉宁看着崔云枫将药喝下去,嘴角微微扯了扯。 为了骗她,崔云枫可真是不怕死啊,什么都敢喝啊! 这副药里头,有枸杞子、鹿茸、鹿鞭、马鞭、狗鞭、猪鞭、羊鞭、驴鞭、牛鞭,还有驴肾、狗肾、马肾、羊肾,附以鹿血熬制,再配上葫芦巴、阳起石、菟丝子、淫羊藿、杜仲、韭菜子等,几十种壮阳的材质混合而成,说一句十全大补汤也不为过。 这肾虚不行的男人喝了,是补肾壮阳的,可明明就是正常的男人一喝…… 他今夜睡得着嘛。 睡不着也没关系,他屋子里不是有个女人在焦急地等待他嘛! 许迦洗干净了手,“这以后,针三日一扎,药三日一副,先扎上七针,一个疗程,看看疗效。” 杜氏笑眯眯的:“我们相信贾大夫的医术,我儿一定会好的。” 许迦拱拱手,提醒崔云枫:“公子,这药喝了之后,心绪会有些激动起伏,是正常现象,不要紧张,也别多想。”ъiqiku “多谢贾大夫。”崔云枫不听则以,听了之后,果然感觉双颊开始泛红,手心都开始滚烫。 那个位置,竟然隐隐有抬头的迹象。 这药,果然是壮阳的! 第80章 开门 崔云枫回了自己屋子。 不多时,这身上就开始发热。 先是热,再是燥,很难受。 崔云枫脱掉了外衣,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可再扇风也没用,欲火从大腿根部蔓延到脚心和头顶。 这药真厉害啊! 若是绵绵这时候过来,怕是自己要扛不住了。 提前让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崔云枫光是想想那个水灵灵的女人,身上越发燥热。 “枫哥。”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崔云枫欣喜不已。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可等他欣喜地回头,见到是白青青时,崔云枫眼中的失落异常明显,“你怎么来了?” 虽然很快地消失了,可白青青依然捕捉到了,身体上的创伤、心理上的委屈,再加上崔云枫的冷漠,让白青青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扑到崔云枫的身上,哭诉着自己的想念:“枫哥,青儿好想你,好想你,想你想的都快要发疯了。” 崔云枫本能地抱住了她,本能地回答:“我也很想你。” 可他的回答机械又单薄,不似往日的情意绵绵、温柔似水。 白青青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biqikμnět 可她不能输。 “枫哥,我好想你,想你想得要发疯了。”白青青搂着崔庆平的脸,红唇疯狂地落在他的脸上、唇上、脖颈…… 崔云枫本就欲火焚身,如今软玉在怀,又被白青青一撩拨,那点子意志力消弭殆尽,抱着白青青就是一顿乱啃乱摸。 两个人从轮椅一路卿卿我我到了床上。 衣裳都来不及脱,直接撕成了条,滚到床里头后,崔云枫直接抬起白青青的腿,猛地刺入…… 两个人直到黎明,实在是累得不能动了,这才骤雨方歇。 白青青躺在崔云枫的胸口,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枫哥,府里有人说,你要抬陈绵绵为妾吗?” 崔云枫没说话。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白青青继续说:“是不是许婉宁逼你的?肯定是她逼你的,她就是想分走你对我的感情。枫哥,陈绵绵她动机不纯,她肯定不是真心爱你的。” 崔云枫摸了摸白青青光洁的背,“她是因为什么呢?” “她肯定是想要侯府的主母之位。”白青青恶狠狠地说:“我还听说,平哥儿的脸要是好不了,就要换一个继承人,陈绵绵肯定是想给你生孩子。” 给他生孩子算什么动机不纯。 崔云枫巴不得陈绵绵动机不纯,多给他生几个孩子,也就省得总是焦虑平哥儿的脸好不好了。 可白青青不这样认为。 能为崔云枫生孩子的只能是她,能当侯府继承人的只能是她生的,能当侯府主母的人也只能是她。 白青青见崔云枫不说话,心里凉了一截。 她生在官宦人家,家中也有不少的姨娘,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情。 那些姨娘,都变着法儿的争宠,吸引她爹的目光,渴望她爹的留宿,就指望着能有幸生个一儿半女傍身。 确实,有孩子的比没孩子的姨娘日子过得好,见老爷的机会更多,腰杆子也更硬一些。 而腰杆子最硬的那个,就是生儿子生得最多的那个。 虽然身为姨娘,主母也不敢给她小鞋穿,没办法,人家姨娘生的儿子最多,功劳最大,老爷最喜欢。 “枫哥,我能给你生平哥儿,我就能给你生其他哥儿,生两个三个四个,我都可以。枫哥,给我,给我,给我!”httpδ:Ъiqikunēt 白青青摸到了那个如钢筋铁杵般的家伙,爬了起来,一屁股坐进了崔云枫的身体里。 崔云枫眼下半分力气都没了,可十全大补汤带来的燥热还没消干净,只得扶着白青青的腰,让她带着他驰骋,然后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 白青青想要孩子,那些精血很有可能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除此之外,她还想榨干崔云枫。 他没力气了,没精血了,还怎么给别人。 她要他再也没办法去想别的女人! 雕花的木床,摇了一夜。 白青青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趁着黎明前的黑暗,走出了东厢房。 真是奇怪了,今夜依然没有点灯,宁院的大门也大敞着。 兴许是哪个下人打开的,白青青没想那么多,趁着夜色偷偷地溜回了庆丰院。 临走之前,她望向宁院主院,眼神凶狠。 随即,转身踉跄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一扇窗,也慢慢悠悠吱嘎吱嘎地开了。 窗户后,许婉宁正端坐着,喝了一口刚刚煮好的红糖红枣红姜茶。 眉眼皆是笑意。 都是不怕死的! 崔云枫住的东厢房摇了一夜的床,西厢房一夜安静。 “她不在?” 红梅嗯了一声:“不在,昨夜贾大夫他们出去后,我亲眼瞧见她后来也偷偷溜出去了,刚才我去看,也没在,应该是一夜未归。” 一夜未归。 不用想,都知道陈绵绵又去找崔禄了。 许婉宁喝光了手里的茶,“她如今翅膀硬了。” 陈绵绵,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前世陈绵绵让崔禄金屋藏娇,二十多年许婉宁都没听说过,这种女人,怎么能用“傻白甜”三个字来形容呢。 未达目的前,卑躬屈膝;达到目的后,趾高气昂,将许婉宁的话当作耳旁风。 “我让她这段时间低调一点,她却根本不听我的了。”许婉宁笑着说道。 她是一点都不生气,相反,她对陈绵绵的那点子利用之心的愧疚也消失殆尽了。 她已经提醒陈绵绵了,是她不听,那就不要怪她接下来的手段了。 “平哥儿在去延年院也住了很长时间了,总住在母亲那里总归是不好的,走,我们该去延年院请安了,顺便把平哥儿接回来。他爹也住在这里,总要时不时地来探望探望,敬敬孝心的。” 红梅立马起身,给许婉宁披了件薄薄的披风。 “小姐,清早风凉,小心身子。”Ъiqikunět 路过宁院门口,大门敞开着,许婉宁说道,“这段日子,这门都别关了,也别让人守在这里,谁来咱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 红梅笑着点头:“好。” 她从不问许婉宁为什么这么做,她也不想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做,她只知道,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她都全听,她都照做。 第81章 斗殴 延年院。 小佛堂里,杜氏正在烧香拜菩萨念佛经。 点了三根香插进香炉里,上头一层层的香灰,俨然已经许久没人打扫过了。 佛堂里的檀香也都燃烧殆尽,无人更换。 “阿春。”杜氏不快地大叫。 “夫人。”并不是春嬷嬷的声音,夏嬷嬷说,“夫人,阿春她还没回来啊。” 杜氏这才想起来,阿春带到县衙去了,目前还没有回来。 “是啊,她不在,这佛堂都没有人打扫了。”杜氏叹道,“你派个手脚稳妥的人把这里头打扫一下,可千万要小心这些东西。” 都是价值连城的好宝贝,哪一样杜氏都喜欢,所以这个地方,杜氏平时只让春嬷嬷进来打扫,如今她不在,佛堂里的灰尘都一大堆了。 夏嬷嬷应了声是,找了个婆子过来。 杜氏也没先走,而是留下看了看那婆子做事的把式。 见她手脚麻利做事稳妥,东西也是轻拿轻放,很满意。 “阿春回来之前就让她先扫着吧,小心一点,别碰坏了。” 夏嬷嬷看看那个婆婆,“听到没有?手脚轻点,磕了碰了,卖了你都赔不起。” “奴婢知道。”孙婆子连忙点头应是。 杜氏在夏嬷嬷的搀扶下,回到屋内,刚坐下,外头就传:“少夫人来了。” 许婉宁来了,带着一尊油光水亮的紫檀木佛来了。 “母亲,儿媳在多宝楼买了一尊紫檀木佛,想着你肯定喜欢。”许婉宁笑眯眯地将东西奉上。httpδ:Ъiqikunēt 杜氏一看,捧在手里上看下看,眼睛亮晶晶的:“阿宁有心了,这东西我很喜欢。” “母亲日日礼佛,也是让佛祖保佑侯府安宁,该阿宁谢母亲才是,我只是花点钱,可母亲花的是时间啊。母亲最辛苦了。” 杜氏很受用这句马屁,“你能理解就好。” 婆媳两个聊得开心,外头又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叫声。 “夫人,不好了,白青青跟陈姑娘打起来了。” 白青青跟陈姑娘? “哪个陈姑娘?”许婉宁猛地站了起来。 “就是陈绵绵陈姑娘。” “母亲。”许婉宁惊讶地看向杜氏,“她们二人怎么会打起来?” 杜氏:“……先去看看吧。” 她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整天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宁院里。 白青青揪着陈绵绵的头发,陈绵绵也不甘示弱,也揪着白青青的头发。 两个女人躺在地上,你抓一把我抓一把,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谁都不肯撒手。 “这是怎么回事?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杜氏看到这一幕,气得七窍升天! 陈绵绵立马放开了抓着白青青头发的手,柔弱无依地哭:“夫人,救我。” 白青青用力一扯,陈绵绵疼得泪流满面。 “来人,把她们两个分开。”杜氏大声呵斥,立马就有人上前将两个女人分开。 二人的衣裳都被抓破了,脸上也挂了彩,头发凌乱,好不狼狈。 杜氏瞥了一眼崔云枫。 崔云枫讪讪一笑,低下了头,心里却分外的得意。 杜氏都不用猜,都知道这两个女人为啥打起来。 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 一个是儿子的旧情人,一个是儿子的新情人,罢了罢了,这事儿算了,就让儿子自己解决吧。筆趣庫 杜氏还没在开口,许婉宁先开了口,“你们两个谁来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白青青不愿意跟许婉宁说话。 “绵绵,你来说。”许婉宁点名了。 陈绵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人都快要气晕了,“少夫人,我,我就在屋子里休息,她突然闯进来,一句话不说就打我。我都不认识她,她冲进来就打,还,还说我是个贱女人!呜呜呜……” 许婉宁沉着脸,看向白青青:“该你解释了。你说,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她?” 白青青噘着嘴不说话。 为啥? 你心里没数吗? 你带陈绵绵进府是什么目的你自己不知道嘛? “说!”许婉宁提高了音量,越发严厉。 白青青依然不说话。 反倒是崔庆平跑了过来,指着陈绵绵骂道:“这个贱女人,她要抢走我爹,她还要给我爹生孩子,她不要脸。”许婉宁蹲下,扶着崔庆平:“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崔庆平不说话了,偏头冷哼一声。 也不理会许婉宁了,反倒窝到白青青的身边,亲昵的姿势似乎在向许婉宁挑衅。 许婉宁受不住了,将一个母亲被抢走儿子的愤怒发挥得淋漓尽致。 “白青青,不要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也别以为你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你现在不过是侯府的一个下人,陈姑娘却是我的客人,你对她不敬,就是对我不敬,来人,拉下去给我掌嘴!”ъiqiku “你敢,我不准,我不准!”崔庆平哇哇大叫:“我是城阳侯府嫡长孙,侯府是我的,你算什么东西!我不要你,爹,你快休了她,我要白姨当我娘亲!” “……” 四下寂静,崔庆平的话如一粒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水里。 白青青很欣慰。 果然她生的儿子心是向着她的。 许婉宁也很欣慰。 不枉费她这段日子不停在他耳边灌输侯府是他的,侯府他最大,他想干嘛就干嘛的观点。 果然,孺子可教也! 许婉宁气哭了:“平哥儿,我是你母亲啊。你竟然为了个外人,要你爹休了我!你到底是我生的还是她生的!呜呜呜……” 是啊,许婉宁这句话说得没错啊,儿子为了个下人竟然要爹休了娘,他娘的哪个当娘的听了不生气啊! 有当了娘的仆人当下也气了三分,却不敢生小公子的气,只能狠狠瞪着白青青。 这女人,挑拨离间,是个祸害啊! “兔崽子,老子还没死呐。侯府还轮不到你做主。”一声怒斥传来,正是回府的崔禄。 听说陈绵绵被打了,崔禄心疼得不行,一路跑过来,到外头就听到崔庆平说侯府是他的! 孩子最天真,最容易鹦鹉学舌,他说的这些话,很明显,是有人教他的。 谁教的? 那还用说嘛,白青青没进府之前,平哥儿被许婉宁教得乖巧懂事,现在变得嚣张跋扈,不是白青青教的是谁教的? 府里可没一个叫黑青青的。 第82章 忤逆 “兔崽子,你想死。谁让你这么说的?”崔禄脸色铁青,抓着崔庆平的衣领,凶神恶煞地问道。 之前他对这个唯一的可爱的帅气的孙子是疼到了骨头缝里,可自从这个孙子变成了丑八怪,他又有了陈绵绵,崔庆平也就可有可无了。 他才四十岁,还能生! 他的东西都不一定会落到崔云枫的手里,崔庆平这个兔崽子哪里来的脸,竟然说侯府是他的? “祖父,我没说错,你这么老了,总有一天会死的,你死了,这侯府自然就是我的,我是侯府的大老爷,就是我说了算!”崔庆平蹬着小短腿,根本就不理会崔禄的愤怒! 他是侯府唯一的孩子,侯府没了他,不行的!Ъiqikunět “平哥儿!”杜氏在尖叫。 崔云枫也在尖叫:“崔庆平。” 白青青没叫,她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恐惧让她完全忘记了说话。 许婉宁捂着脸哭:“平哥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是大逆不道的啊!” 崔禄拎着崔庆平的衣领,将他拎到了自己的面前。 以前那个可爱聪慧懂事乖巧的孩子已然不见,如今眼前这个孩子,丑陋嚣张跋扈大逆不道,反天了反天了。 “老子还没死,这侯府还轮不到你做主!侯府给不给你,老子说了算!” 崔禄直接扔掉崔庆平,崔庆平落地,摔了个屁股蹲,张嘴就要嚎,杜氏见状一把抱起来,捂住了孩子的嘴,塞到夏嬷嬷的怀里:“快走。” 她生怕孙子口里再说什么无法无天大逆不道的话来。 夏嬷嬷抱着崔庆平,捂着他的嘴就跑了。 崔禄上前,阴沉着脸一脚踹翻了白青青。 “你个贱人,小公子都是被你教坏了。”崔禄恶狠狠地踢了白青青几脚。 用了狠力,踢得白青青鬼哭狼嚎,捧腹痛苦嚎叫。 她求救似的看向廊下坐着的人,可廊下哪里还有人啊。 崔云枫早就躲起来了。 崔禄又踢了一脚:“都是死的嘛,还不快把她带下去!” 杜氏见状,立马让人捂住白青青的嘴带下去了。 “快快快,把她关到柴房里,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放她出来。” 这个女人,是个祸害啊。 崔禄的目光落在了陈绵绵的身上。 这个小姑娘,受尽了委屈啊! “陈姑娘,委屈你了。你放心,这等刁奴,府里一定会处置的。” 陈绵绵福福身子,我见犹怜:“谢谢侯爷,绵绵谢谢侯爷。” 崔禄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恋恋不舍地别开目光,看向杜氏的眼神有些冰冷,“我们走。”筆趣庫 等晚一点,晚一点,他一定好好补偿他的女人。 许婉宁也很伤心,却还故作坚强,“绵绵,你也受惊了,让贾大夫给你看看吧。” “绵绵多谢少夫人。”陈绵绵福福身子,还不忘记安慰许婉宁:“少夫人,小公子他也是不懂事,又被坏人带歪了,这才会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许婉宁苦笑,诉苦似的说:“他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我生的,明明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为什么跟我半点不亲,却跟别人亲!” 状似一句无意的诉苦,却印到了陈绵绵的心里。 崔禄火急火燎,先快杜氏一步回了延年院。 杜氏刚跨进屋内,一个嗖地就飞了过来,杜氏下意识地偏头,一个茶盏碎在地上,啪得四分五裂。 “侯爷。”杜氏大惊,连忙进去宽慰:“您别气,平哥儿年纪还小,不懂事,您千万别跟一个孩子置气。” 崔禄气得不行,“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说我死了,侯府就是他的了,我还没死呐!” 杜氏却没觉得这话有问题。 “侯爷,平哥儿年纪小,被有心人唆使,说两句这样的话,您可千万别跟孩子生气,要怪就怪白青青,都是她教坏孩子的。” “白青青是个祸害。”崔禄捏捏眉心,“跟许婉宁告密的就是她。” “侯爷查出来了?”杜氏大骇。 “嗯。她写的字跟纸条上的字一模一样,确定是她写的。”崔禄说:“经过这两件事来看,她已经等不及了,想取许婉宁代之。” “她怎么能这样,难道是她听说了我要给枫儿纳妾?” 崔禄白了她一眼,“你说了?” 杜氏讪讪一笑,“府里头估计是看我的意思就在传,我也没有阻止,但是枫儿纳妾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已经跟许婉宁谈过了,也让贾大夫给枫儿治病,枫儿好起来是迟早的事。” 崔禄嘴唇翕动,都不知道该说这女人什么好。 杜氏继续说,“侯爷,枫儿纳妾其实也是个好契机。给白青青一个下马威,让她明白,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她没了跟咱们提要求的资格了。” 以前不就是仗着枫儿喜欢她,只要她一个才闹出这么多事嘛,现在枫儿心里有别人了,白青青不是唯一了,现在该害怕的,是白青青,不是他们了。 想要继续留在侯府,那就夹着尾巴做人吧。 崔禄捏着眉心。 “绵绵就很好,枫儿也喜欢她,也就是因为这样,今日白青青才会去……”杜氏继续说。 “够了。”崔禄拍案而起,目眦欲裂,狠狠地瞪了眼杜氏,接着拂袖而去。筆趣庫 杜氏:“……” 她刚才说错什么了嘛? 夏嬷嬷惊慌失措地进来:“夫人,侯爷怎么了?他可从来没生过那么大的气,门口的花都被他踢碎了好几盆。” 杜氏:“……”她也想知道啊! 崔禄气势汹汹地回到书房。 书房锁着的抽屉里,放着一张白帕。 白帕上有一滴殷红的已经干涸了的血渍。 那是绵绵的处子血,被他拨开的花蕊。 只为他绽放的女人! “侯爷。” 一声娇滴滴的呼喊声拉回了崔禄的思绪,他猛地回头,就看到了刚才才见过却想念得不行的陈绵绵。 “绵绵。”崔禄上前,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捧着她的脸就低头含住了红润的唇。 陈绵绵迎合着他,从书房到了内室。 帐子一下,遮住了里头的春光。 颠鸾倒凤,时间易逝。 黑夜降临,白青青的肚子也不疼了,她哭过闹过,可外头的门紧锁着,动都动不了。 “呜呜呜……”白青青又饿又渴,更多的是恐惧和绝望:“枫哥……” “青青。” 白青青止住了哭声,看向门口的方向。 是开锁的声音,开门的声音,一个男人蹿了进来。 “崔连。”白青青激动地朝他迎过去。 崔连拉着白青青的手,心疼地说:“我听说你被关柴房了,就灌醉了看守的人,拿到了钥匙,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去哪里?我不要离开侯府。”白青青拒绝。 她好不容易进府,她不会出去的。 她也有自信,崔禄不敢打杀了她,她手里还握着足以让侯府覆灭的罪证。 崔禄不敢。 “我不是带你离开侯府的。”崔连失魂落魄,“我知道你爱的人是公子,我来带你去见公子的。” 第83章 荒唐 宁院就在前头。 大敞的院门,院子里连灯笼都没有点,夜风呼呼地吹,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像是很快就要来一场暴风雨。 崔连握着白青青的手,蹑手蹑脚地进入宁院。 然后推开房门,“公子在里头等你。” 白青青感激地望着崔连:“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崔连苦笑,伸手摸了摸白青青的脸,深情地说道:“傻子,我不要你的感谢,你给我的,已经是我奢望来的,为了你的幸福,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的。进去吧,别让公子等你太久了。” “嗯。”白青青看了眼崔连,进去了。 崔连看她的背影消失在屋内,嘴角衔起一抹得逞的笑,关上房门之后,快步离开。 这宁院可真安静啊。 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崔连一进一出都没碰到人,心里头得意的不行,来到宁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咕咕”叫了两声,一个戴着帷帽的黑衣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崔连吓了一大跳。 这人出现从来都没有声音的嘛!筆趣庫 “事情办妥了?” “按照您的吩咐,送她进去了。” “很好。”黑衣人点头。 崔连搓着手,讪讪地笑:“上次你说让我再办一次,啥时候兑现啊?”他还亲手把女人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啧啧,他可真够伟大的。 黑衣人笑得阴森可怖:“放心,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时间地点由我来定。” “嗯嗯,知道知道。我这不是怕您忘记了嘛。” “没忘。”黑衣人说:“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那就现在好了。” “现在?” 崔连一愣,他想问什么,可脖颈处传来一阵疼痛,他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黑衣人将已经晕过去的崔连扛在肩头,几个闪身,又进入了宁院。 他进去之后,宁院的大门,这才缓缓关上。 今日是第二次扎针和服药,崔云枫这次的感觉比上一次还要强烈。 他觉得自己快要爆开了,身下刚硬如铁,血脉喷张。 真的,他不敢怀疑贾大夫的医术。 若是个不行的男人,在这么猛的药性下,说不定就硬起来了,可他是行的啊! 崔云枫脚踝还不能动,旁边的屋子住的又是许婉宁,他不能闹出什么动静。 心里又无比希望,绵绵,好绵绵能来看一看他,只要过来看看他,他一定,一定宠幸她,反正马上就是他的妾了。 崔云枫呼吸加快,想着女人,呼吸之间,越发燥热。 “啊……” 女人,女人…… 老天爷啊,赐他一个女人吧! 崔云枫笃定,这个时候来个貌丑无盐的女人,他都可以! 无论老少、美丑,是个女人就行啊! “枫哥!”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犹如天籁,崔云枫猛地撑起上半身,看着进来的人。 “青儿?”这一声呼唤,充满了柔情蜜意,是白青青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枫哥!”白青青扑到床边,哭诉道:“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崔云枫虽然好奇白青青为什么出了柴房,又为什么能溜到他这里来,可他现在欲火焚身,这些问题,在他的个人问题之前,已经不是问题了。 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 “青儿。”崔云枫一把将白青青搂到了床上,一个翻身,就将白青青压在身下,手上的动作迅速又猛烈,白青青的衣裳顷刻之间都化为了碎布,露出了雪白的胴体。 以往的爱抚和缠绵,如今都省略了,崔云枫一沉身,完整地刺破了眼前的女人…… 雕花木床,嘎吱嘎吱地摇晃着。 白青青就像是一块烙饼,被崔云枫翻过来,翻过去,他的动作粗暴,哪里有往日的温情,白青青疼得不行,可她没喊没叫,虽疼得不行却努力迎合着崔云枫。筆趣庫 让崔云枫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激动。 真想就这么死在她的身上! 屋子里不知何时,飘来一阵诡异的香气,处在兴奋状态下的崔云枫和白青青哪里分辨得出这若有似无的香,在香气的刺激下,两个人的动作不停,神态却越来越迷离。 而只躺了两个人的床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衔着笑,流着哈喇子,朝着白青青爬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传来女子的叫声和男子的闷哼声,肆无忌惮的传出了屋子。 而这时,天空一道闷雷响起,接着狂风暴雨,呼啦啦的风声、沙沙沙的树叶声、滴滴答答的雨声,盖过了那些露骨的欢愉声,仿佛那道娇喘,从未曾出现过。 天际一片黑暗,雷声此起彼伏。 而夹杂着风声、雨声、雷声的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呐喊声,撕裂了这夜里虚假的平静。 “夫人,夫人,出事了,出事了。”青杏不停地拍着延年院的门,手都要拍酸了,夏嬷嬷这才撑着雨伞睡眼惺忪地赶来:“这么晚了,打扰夫人休息,你不要命了。”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青杏小脸煞白,“公子他流了好多好多血……” “什么?” 夏嬷嬷听后不敢停留,立马进去禀告。 主仆二人只得撑着伞冒着大雨往宁院赶。 宁院大门敞开着,里头的光亮和凄惨的哭声闹得杜氏眼睛疼、耳朵疼。 踉踉跄跄地进去,东厢房门口,正站了好几个下人,一个个在外头张望,都不敢进去。 “出什么事了?”杜氏紧张极了:“公子怎么了?” “公子他流了好多血。”青杏颤抖着声音回答,一张小脸惨白得跟纸一样。 “公子受伤了?哪儿受伤了?谁害得公子受伤的?”夏嬷嬷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青杏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头低得都快要钻进地底下去了。biqikμnět “贾大夫来了。” 杜氏跟许迦一块进了房间。 一进去,浓重的血腥味冲得杜氏差点晕过去。 越想越是害怕,儿子流了那么多的血? “枫儿是怎么受伤的?府里头进刺客了?许婉宁呢?她在哪儿?”杜氏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一个哭腔在角落里回答:“夫人,少夫人晕过去了。” “没用的东西!”杜氏呸了一嘴,走快两步掀开帷幔。 鲜红的血渍,浓重的血腥味。 杜氏想作呕,往床上瞟了一眼,腿一软眼一黑。 也没用地晕过去了。 第84章 废了 待杜氏幽幽转醒,一把抓住许迦,尖叫:“贾大夫,我儿子怎么样?” “我给他扎了两针,目前已经止血了。”许迦道,“也熬了补血的汤药喝下去了,可他失血过多,又过于激动,今夜能不能熬过去还要看老天爷。” 老天爷啊! 杜氏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刚才看到的。 儿子在流血。 那个地方高昂着头,吐出来的真的是男人的精血啊,一团团,整个被褥都被血给浸透了。筆趣庫 她可怜的儿子啊,这是被女人榨干了啊! 白青青。 “白青青,我听到了她的声音,是她又来勾引我儿子是不是?”杜氏嚷嚷了几声,目光在屋子里搜寻,果然在大堂的地上看到了白青青。 白青青也吓得缩成一团,杜氏上前就是两脚。 “你不是被关在柴房里吗?你怎么过来了?” 白青青哭着说:“是公子,是公子让我过来的。” “你放屁!”杜氏猛扇白青青的耳光。 白青青被扇得抱头闪躲,眼瞥到一旁的崔连这才着急地说:“夫人,是他,他带我过来的,还说公子找我。不信你问问他啊!” 崔连连忙否认:“白青青,你别血口喷人啊。是你说要跟我做那事,把我带到这儿来。夫人……”崔连把头磕得咚咚响:“是她带我过来的,奴才也是昏了头了,光想这那事,忘记公子在这儿啊,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过来啊!” 崔连不敢说是受人收买,带白青青过去。 他也快要吓死了。 人都吓软了。 他可是亲眼看到的公子那个地方不停地流血,崔连再不醒也醒了。 那个黑衣人,可真是不讲义气啊。 他说时间地点他定,可也要跟他商量一声呗,要知道是跟公子同乐乐,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你怎么不去死!”杜氏只恨手里头没刀,要有刀的话,她下一秒就要捅死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手脚并用,直接将白青青打的昏死过去。 红梅也在哭:“贾大夫,我家少夫人怎么还不醒?”许迦摇摇头:“她应该是急火攻心,晕过去的,也不要急,应该就快好起来了。” “少夫人,少夫人……”红梅哭:“少夫人就是被他们气晕过去的!” 杜氏看向崔连。 想到儿子跟一个男人同在一张床上风流,儿子以后还怎么做人! 杜氏龇牙:“将他带下去,关起来。” 崔连鬼哭狼嚎:“夫人,都怪白青青,都是她啊!”,白青青一声不响也被拖下去了。 崔云枫还昏迷不醒。 杜氏头大啊。 “侯爷呢?怎么没请侯爷过来?” 这么大的事啊,她怎么办得到啊! “奴婢去请了,可侯爷不在书房啊!”夏嬷嬷说:“奴婢敲门,可里头没人应。” 杜氏心烦意乱,内忧外患,现在更担心的还是儿子的安危。 “贾大夫,你可一定要治好我儿子啊!” “我尽力吧。不过夫人也要有心理准备。”许迦默默地说道。 杜氏一怔:“什么?” 许迦幽幽地说:“怕是不行的毛病再也治不好了。”Ъiqikunět 杜氏差点又晕过去。 她儿子是行的,她儿子一直是行的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反倒真的要不行了呢? 许婉宁幽幽转醒,就刚好听到了许迦说得那句话,又哭了:“呜呜,相公他好惨啊!” “我的针灸和药物起了作用,公子应该好转了一些,可却受了那女人的撩拨,公子这才犯下了弥天大错!”许迦叹气,“本来再扎几针,兴许就能全部康复,如正常男人一般。” 许婉宁哭得又晕了过去:“相公,相公……” 杜氏面目狰狞:“白青青,我要你的命!” 刚拖到外头的白青青被架上了刑凳,打了两棍子之后又被疼醒。 板子打在她的身上,痛苦的哀嚎声,嚎的整个城阳侯府都能听得到她的凄惨。 屁股上血肉模糊不说,一阵疼痛袭来,白青青捂着肚子痛苦地尖叫:“好痛,好痛啊!” 行刑的人立马放下了棒子,看向杜氏。 杜氏人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痛死活该,继续打,给我打,用力打!” 行刑的护卫高高举起了棒子,狠狠地用力朝白青青的屁股打去。 一棍,两棍,三棍。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棍,突然谁尖叫出声:“夫人,血,她流了好多好多血。” 凳子下,哗啦啦的血往下淌。 那不是打破屁股流的血,打破屁股不会有那么多的血。 杜氏懵圈的功夫,许迦走了出来,见状过去看了看,然后搭上了白青青的手腕,表情古怪。 “她,她这是怎么了?” 许迦放下白青青的手,“她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一个半月。 那个时候,白青青还没有进府,还被枫儿藏在外头,隔三差五地过去留宿。 白青青有了? 有了枫儿的骨血,她的孙子? “孩子已经没了。”许迦接着说。 都化成了那一滩血水了。 杜氏盯着那一团血水,脊背发凉。 崔禄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眼睛嗜血,用尽全力扇了杜氏一巴掌:“你个毒妇!” 他虽然刚来,可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现在好了,儿子可能落下终身的不举,白青青怀的身子也被杜氏打掉了。 侯府的香火怎么办? “侯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怀了身子啊。”杜氏要去抓崔禄的袖子,可崔禄不理她,一撩衣袖,扬长而去。 杜氏踉踉跄跄的跟在后头,可她一直追不上。 怎么都追不上。 许迦给白青青止住了血,开了药,救下了白青青的一条烂命! 她这辈子,再也不能生育了。https:ЪiqikuΠet 屋子里头的崔云枫…… 呵呵,如他所愿,今后的几十年也别想硬起来了。 许婉宁回到主屋,眼角的泪拭去之后就笑开了花。 等崔云枫醒来,发现自己被白青青整成了个废人,他们两个狗咬狗的场面,会有多好看呐! 白月光? 心上人? 崔云枫怕是要生吞活剥了白青青! 而白青青,估计会笑开花吧。 她的儿子成了侯府的独苗苗,未来一定能继承侯府。 是,崔云枫不能生了。 可他爹崔禄,却宝刀未老啊! 第85章 离心 崔禄把自己关到书房里,任凭杜氏在外头鬼哭狼嚎,他都无动于衷。 陈绵绵于心不忍:“侯爷,夫人她……” “别理她!”崔禄气得无以复加。 今夜本来他与绵绵正温存着,夏嬷嬷突然来敲门,崔禄不敢去开门。 怕他跟陈绵绵的事情提前败露,只得当做屋子里没人。 可夏嬷嬷在外头的哭喊声,崔禄是听到了的,所以等夏嬷嬷一走,崔禄就赶去宁院了。 在外头也差不多将里头发生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 气的血气直往头顶涌。 儿子是个不争气的,媳妇也是个乱来的。 两棍子下去直接就把侯府的子嗣给打没了。 陈绵绵抿抿唇,看起来很可怜:“侯爷,夫妻吵架没有隔夜仇,您还是去跟夫人好好说说吧。” 崔禄:“你就这么想让我去她身边吗?” “不是。”陈绵绵低着头,“我只是,不想看到侯爷烦心。” 崔禄有些疑惑,连忙抬起陈绵绵的头,果然,就看到陈绵绵眼珠子里往外掉豆大的泪珠儿。 “侯爷,若是以后我们生气了,你会不会不理我?”陈绵绵哭着说:“我真的好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吵架,永远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多么朴素的心愿啊! 又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实现的愿望! 但是…… 崔禄愿意为这个心愿而不断努力:“会的,我们会开心、会快乐,永远都不会吵架,会永远幸福的。”筆趣庫 多么乖巧懂事的女人啊! 什么都不求,只求跟他在一起能开心、快乐。 崔禄也下定了决心。 他要尽快纳了陈绵绵了。 等不及了。 杜氏也等不及了。 在书房外头哭到嗓子都哑了,才看到书房的门被打开。 崔禄走了出来。 杜氏就要进去,可崔禄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面容阴沉:“去看看枫儿吧。” 就是不让杜氏进书房。 书房里是藏了什么不让她看到嘛。 杜氏眼睛都要喷火,只得压下心口里所有的委屈和愤怒。 “好,侯爷。” 夫妻两个,一前一后,前面的人走得太快,后面的人依然追赶不上,就这样你是你、我是我地到了宁院。 外头的大红色的灯笼被风刮得飘来飘去,影子也飘来飘去,配上雨声雷声,有些瘆人。 东厢房里,灯还亮着。 崔禄进去,许婉宁正坐在旁边,手撑着头,如小鸡啄米一般,听到动静,立马睁开眼睛,看到是崔禄和杜氏,又哭了:“父亲、母亲,你们来了。” “枫儿怎么样?” “还没有醒。”许婉宁擦泪:“贾大夫还在熬汤药。说是一个时辰后再给相公喝一副。” 带血的床褥已经收拾干净了,被子倒是干净,可屋子里依然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杜氏闻着这味道就觉得恶心。 她一看到那床,就会联想到刚才她看到的那一幕。 “要不给枫儿换一间房吧,这屋子里的味道太难闻了。” 许婉宁有些尴尬:“宁院小,只有三间屋子,这一间,我一间,陈姑娘一间。” 崔云枫是从来不在许婉宁屋子里睡的,杜氏知道。 那就只好…… “把陈姑娘叫来,让她跟枫儿换一间屋子。”杜氏吩咐道。 夏嬷嬷正要去喊人,崔禄脸色很不好看。 “你儿子不能住这味道难闻的屋子,人家一个小姑娘就能住了?”崔禄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屋子就是味道难闻了些,比她在庄子上住的房间好多了。她应该会同意的,阿夏,去叫人。” 夏嬷嬷应了声是,崔禄拍了桌子:“不许去。” “为什么不许去!”杜氏也腾地站了起来,一脸怒火:“是去了之后找不到人对不对?” 一路来的猜测,此刻终于问出了口。 崔禄面色阴晴不定。 杜氏见她不说话,笃定自己已经猜中了七八分,“一个大姑娘,三更半夜不在屋子里能去哪里?是跑到谁床上去了吗?”httpδ:Ъiqikunēt “杜碧莲,你闹够了没有?儿子还没醒!” 他们两个吵起来了。 许婉宁在一旁抹着眼泪,实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这一层窗户纸,本该早就要捅破的,由杜氏来捅,崔禄就更没有愧疚之心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这两个人,做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夫妻。 “我说怪不得我只要一说让陈绵绵做枫儿的妾室,你就一脸的不情愿,原来你也看中了啊!”杜氏恨得咬牙切齿,“这样挑拨你们父子关系的女人,我们侯府不能留!阿夏,现在就去收拾她的东西,直接把人给我轰出去!” “我看谁敢!” “我是侯府夫人,我怎么不敢!不就是个庄子的农女嘛,她的去留我还决定不了了吗?”杜氏也在逼崔禄。 逼崔禄承认他跟陈绵绵关系不同寻常。 可崔禄就算承认了,杜氏又能得到什么呢? 剑拔弩张的她,跟温柔写意的陈绵绵一再被崔禄拿出来对比。 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他不爱了,而是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他爱不动了。 崔禄望着杜氏,眼睛里的爱意在慢慢消退。 “你不能赶她走,因为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崔禄承认了:“三日后,我就会娶她为我的侧夫人。一应程序,我也会让管家去办,你就安心照顾好枫儿和平哥儿吧。” 这是怕她出幺蛾子,连她主母的职责也要夺走了嘛! 崔禄说完,就扬长而去。 留下杜氏哭得歇斯底里:“儿子还没醒,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娶那个女人嘛!” “我原本也想等枫儿好起来。”崔禄顿了顿,头都没有回:“可你不让我等。” 枫儿也好不起来了。 就算人活着,可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说完这个决定,崔禄很畅快。 他要尽快回书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绵绵,她肯定会很开心。 陈绵绵得知消息之后,真的很开心。 侧夫人啊,不是普通的妾室啊! 陈绵绵激动得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可她不能表现得太张扬,还要收敛一点,再…… 难过一点点。 “可是侯爷,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三日我们就见不到嘛?”陈绵绵勾着崔禄的脖颈,委屈地掉眼泪。 崔禄轻柔地替她拭泪。 “傻瓜,就三天而已。天亮了我就先送你回庄子上,之后的成亲流程我都会派人去做。就是时间太仓促,怕有些做得不够周到的地方,你别生气。”Ъiqikunět 陈绵绵哭着说:“我怎么会生气?我原本只想着不要名分陪在你身边就足够了。可你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我觉得我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她怎么能死呢? 崔禄想,她还要给他生儿子呢! “好绵绵,给我生个儿子吧。” 陈绵绵主动迎合着崔禄。 “侯爷,我要给你生好多……好多个儿子。” 第86章 断路 崔云枫在天明的时候终于醒了。 守了半夜的杜氏喜极而泣,扑在崔云枫的身上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啊,你要把娘给急死啊!” 许迦继续往下扎针,“夫人,公子暂时没有性命大碍了。” 崔云枫眸子迷惘地睁着:“娘,我这是怎么了?” 杜氏破口大骂:“还不是白青青那个贱人勾引你。” 崔云枫浑身剧痛,慢慢地回想起了那夜发生的事情。 他浑身燥热,白青青就来了。 白青青勾引他,两个人巫山云雨,他就像是有浑身发泄不完的欲火,在她身上一次又一次驰骋,到后面,他感觉不对劲。 本来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多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从他怀里抢走了白青青,将他晾在一旁,他亲眼看着白青青和另外一个男人欢好,崔云枫想上前去抢回白青青,跟那个男人在床上打了一架,抢走了白青青,可那个男人,又重新回来,打赢了他,又把白青青抢走了。httpδ:Ъiqikunēt 他气死了。 可白青青,无论是谁,她都不拒绝,无论在谁的身下,她都放浪形骸,她紧紧扒在那个男人身上,努力迎合着那个男人,吟哦声娇喘声到现在崔云枫还记得。 贱人! 崔云枫也破口大骂:“贱人!娘,她是个贱人,她除了跟我,她还跟另外一个男人,当着我的面……” “娘知道娘知道。”杜氏生怕崔云枫动气,连忙安抚他:“娘都知道了,人我都关起来了,儿子,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咱们再处置他们,好不好?” “娘,我到底哪里受伤了?”崔云枫不解地问。 他最后一次从白青青身体里出来,感觉身体里好像有吐不尽的精血,他想低头去看看,可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白青青惨白惊惧的脸,耳边尽是那个男人的尖叫。 杜氏不敢说实话,“你身子亏空的厉害了。” 崔云枫看向许迦。 许迦看了眼杜氏,然后说:“公子纵欲过度,身子亏空的厉害,从现在开始,要好好调理身子,万不可再行房事了。” 原来如此。 崔云枫看到了那么恶心的一面,他哪里还提得起半点欲望。 “我知道了。”崔云枫躺在床上,有些感叹又有些憧憬:“娘,我之前对要纳绵绵为妾还对白青青有些愧疚,现在,我……半分愧疚都没有了。娘,等我好了,我就纳绵绵为妾,一定给侯府多添几个孙子孙女,让他们承欢娘的膝下,逗娘开心。” 儿子想通了。 可杜氏…… 却哭了,不是喜极而泣,而是悲愤交加:“傻儿子,你不用想着陈绵绵了。” “娘,你之前不是同意的吗?难道你反悔了?”崔云枫生怕杜氏反悔。 杜氏摇摇头。 三日之后,就是迎娶侧夫人的日子,府里的人,早晚都会知道的。 “枫儿,陈绵绵跟白青青一样,都是贱人!”杜氏龇着牙花,恶狠狠地说:“她早就跟了你爹了。” “什么?”崔云枫瞪大了眼睛,身子一动:“她,她不是……”不是许婉宁带进来给他的吗?怎么成了爹的了? 许迦按住了他的身子:“公子,在下在扎针,不要乱动。” 杜氏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你之前跟我说,陈绵绵煮的粥好喝,对不对?”杜氏问。 崔云枫点点头:“嗯。” “我当时就奇怪,我好像在哪儿听说过。你爹有一日莫名其妙地也说要喝粥,现在回头想想,你爹怕是早就对陈绵绵有心思了。说不准,他们在庄子上就已经好上了,许婉宁带她进府,估计也是被你爹和陈绵绵蒙骗了。她不是来跟你的,是来跟你爹的呀!” 杜氏恨得后槽牙都在痒。筆趣庫 若是没进府,就算他们两个成了好事,那她也能作得陈绵绵进府做个妾。 可现在,侯爷已经下定决心了,再想改,那是难于登天啊! 崔云枫也咬着牙,歇斯底里地骂,“贱人,贱人,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贱人!我要宰了她们。” 许婉宁是。 白青青是。 陈绵绵也是。 就没一个干净的,都勾搭过其他的男人! 许迦手里的针多扎了一个穴位。 谁贱呢? “枫儿,你先别着急,你现在就只要好好养好身子。”杜氏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母,也想通了一些事情:“其他的事情,娘自有安排。” 陈绵绵进府不可怕。 就是多个女人,吃饭多个碗筷,多点开销的事情。 最可怕的是,那个女人还年轻,崔禄也才不惑,还能生出孩子来。 子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她生得出枫儿,陈绵绵就能生得出其他哥儿,枫儿如今已经废了,崔禄会把侯府交给谁? 就像是她不会把侯府交给脸毁容的平哥儿一个道理,她会挑选最优秀最出色的,崔禄也会这样选。 所以,侯府不能再有哥儿了! 陈绵绵不能生只是暂时地解决问题,崔禄还会跟其他女人生。https:ЪiqikuΠet 侯府里的她能对付,侯府外头的呢? 崔禄若是处处留情,留出个私生子呢? 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女人,而是能让这些女人有子嗣的崔禄。 只有崔禄不能生了,枫儿的地位才能稳,枫儿稳了,平哥儿才能稳,她侯府主母的位置也才能稳如泰山。 无论如何…… 杜氏眼神阴鸷,已经默默有了打算。 “侯府以后是你的,将来是平哥儿的,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许迦一直在一旁,认真地收回针。 他从头到尾,除了说过让崔云枫不要乱动的话,就安安静静的。 从屋子里出来。 杜氏将他带到了延年院。 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还让夏嬷嬷在外头守着,杜氏这才说:“贾大夫,刚才我跟枫儿的话,你也听到了。” 许迦不置可否。 又不是聋子,肯定会听到的,“在下只是个大夫,其他事情与我无关。”意思是说,我不是长舌妇,听到了也不会乱说。 杜氏非常满意。 她就是满意贾大夫这点。 心高气傲还守口如瓶。 杜氏拿出了五千两银子,递给许迦。 许迦连忙说:“夫人不必如此,您请放心,在下不会乱说的。” “这不是封口费,这是我买药的钱。” “夫人要买什么药?” “我要一剂能让男人断子绝孙的药。” 快刀才能斩乱麻,男人不能生,才能万事大吉! 第87章 朋友 崔荣发被家里婆娘都给吵晕头了。 不为其他,就为了那不争气的儿子。 他也不知道儿子究竟做了什么错事,竟然被关了起来。 问府里头的人,几乎没人知道。 问侯爷,侯爷也是一副阴沉的表情,只黑着脸说让他一心一意准备成亲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要多问,不然他管家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崔荣发吓得哪里敢继续问,只能硬着头皮准备成亲事宜。 可有些事情,有人故意松松口,崔连犯了大错的事情还是能打听到。 自然,松口的那个人,是杜氏。 “你儿子犯了错,侯爷要处置他,我也劝过了,劝不了。”杜氏惋惜地说。 崔荣发大惊失色:“崔连他犯了什么事?” 杜氏犹豫片刻,还是简单地说了:“你儿子调戏未来侧夫人,被侯爷抓了个现行。” “什么?”崔荣发跳了起来,一脸的惊惧。 这是他儿子的德行,没错。 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只是手不够皇宫里,若是够得到,怕是宫里头的妃子他都敢调戏。 色字头上一把刀! 怪不得,怪不得以前对他和颜悦色的侯爷,现在见他都阴沉着脸,跟要吃了他似的。 “侯爷悄悄地说过,等娶侧夫人的事情忙完,就要开始处置崔连了。”杜氏幽幽地说道:“崔连怕是凶多吉少啊!”httpδ:Ъiqikunēt “奴才去求侯爷网开一面。”崔荣发说。 杜氏嗤笑:“你求他网开一面?你之前没求过吗?你成功了吗?更何况,过两日侧夫人就要进门了,侯爷一看到侧夫人,就会想起你儿子调戏他侧夫人的事情来。你在侯府也这么多年了,也该知道侯爷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你说,他会放过崔连吗?” 不会的,不会的! 崔荣发直接哭了:“夫人,奴才就只有崔连这一根独苗苗啊,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要了奴才的命啊!” “你祖祖辈辈都是侯府的人,对待侯府忠心耿耿,侯爷为了个女人,就处置忠心的忠仆……哎,我都觉得侯爷做得不对。我也很想帮你,只不过……” “夫人,夫人。”崔荣发见有希望,膝行两步,眸子恳切地看着杜氏:“夫人,求求您帮帮奴才,夫人有什么吩咐,奴才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杜氏偷偷地笑了。 许婉宁听着红梅的禀报也笑了。 “既然他们亲自来要了,那你就送过去。”许婉宁笑着说。 青杏嘟囔着:“小姐,不是说不给了吗?” 红梅挑帘子进来,手里提着一包东西,递给青杏:“后日就是侯爷娶侧夫人的日子了,侯府里没茶招待客人那怎么办?” 青杏噘嘴:“哼,便宜他们了。” 红梅看着许婉宁笑。 便宜谁,还不知道呢! 转眼就是三日之后。 崔禄迎娶侧夫人的事情,本来打算简简单单地办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就宣扬得沸沸扬扬了。 到了成亲的那一日,很多宾客不请自来,纷纷前来恭贺崔禄。 “侯爷恭喜啊,真没想到侯爷竟然也会有娶侧夫人的一天。”这二十多年了,燕城有头有脸的人家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唯独侯府就一个女主人,连个暖床地都没听说过,男人感慨崔禄不晓得享受生活,女人则羡慕杜氏长得好命也好。 崔禄拱拱手,一脸喜色:“缘分天注定。诸位来喝我的喜酒,崔某感谢大家。今日大家不醉不归,一定要喝个痛快,吃个痛快。”Ъiqikunět 男人们感慨崔禄终于开窍了,也都有了打算,到时候再往侯爷身边塞几个女人,拉拢关系。 女人们也是窃喜不已,纷纷往侯府里头挤。 她们没兴趣看侧夫人,她们是去看杜氏的笑话的。 年轻时再得男人喜欢又如何? 人老色衰了,男人不照样迎新人进门? 今天是娶一个侧夫人,明天就有可能抬个妾,后天就可能收个通房。 哈哈,看那个人老珠黄的女人还怎么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 她们就等着看杜氏的洋相呢! 杜氏一身正红色的衣裙,梳着精致的妆容,打了一层厚厚的粉,可怎么也掩盖不住眼底的疲惫。 “夫人,府上有喜事,可怎么看你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太高兴了,睡不着啊?”说话的妇人,是燕王的侧妃萱侧妃。 燕王是皇亲国戚,地位本就比城阳侯要高上一层。 可杜氏却觉得自己是城阳侯夫人,是正室,比燕王的侧妃地位要高,可她却要向萱侧妃行礼,心中很是不耐,久而久之,这心底就有了气,摆到脸上了。到后来,杜氏直接不给萱侧妃请安了。 梁子也越来越大。 “我自然是高兴的。”杜氏知道萱侧妃在嘲讽自己,皮笑肉不笑地说:“总算有姐妹来陪我一块伺候侯爷了。这二十多年,我一个独享侯爷的宠爱,实在是累得不行,不过萱侧妃应该是体会不到我这种心情的,对吧?” 萱侧妃当然体会不到独受宠爱的心情。 因为她是侧妃,嫁进去之前燕王就有正妃了,她进门没一个月,有人送了燕王两个美人,又没过多久,又有人送了燕王两个舞姬,再后来,又有人送了燕王一个…… 总之,燕王府里的女人,一个赛一个的年轻漂亮。 萱侧妃跟一群女人每时每刻都在争宠,哪里体会过独宠的滋味。 这是萱侧妃的痛,“你……” 杜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萱侧妃先坐吧,马上就要吃席了。恕我不陪了,前面还有好多客人等着我呢!”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萱侧妃气得咬牙切齿,手里的帕子都快要绞碎了:“得意什么,不就是有个当了国公府老太太的小姨嘛。山鸡变凤凰,总有一天会跌落枝头再变成山鸡。等着瞧!” 她气鼓鼓地带着人走了,也根本没看到一簇簇齐人高的盆景之后,站着一个人。 许婉宁注视着生气的萱侧妃。 这个前世跟她婆婆乌眼鸡似的死对头。 萱侧妃是文臣之女,京城人士,心高气傲,燕王定都燕城之后,她就跟着一块来了燕城,按理说,她是除了燕王正妃之外最尊贵的女人,可谁曾想,杜氏根本就不鸟她。 杜氏认为,女人的地位,只能正室跟正室比,妾室跟妾室比。 她只屈居燕王正妃之下,可不屈居萱侧妃之下。筆趣庫 再加上她有个小姨入卫国公府当小妾,后面连生了三个儿子,熬死了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后,她的大儿子袭了卫国公府的爵位,她就成了国公府的老太太,身份尊贵,杜氏就更加不将萱侧妃放在眼里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朋友受气了,她得帮忙出口恶气。 许婉宁笑笑,冲红梅耳语了一声,红梅点点头。 这时,大门口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接着是孩子们的欢呼:“新娘子来啦。” 第88章 笑柄 宽阔的院子里,穿着一水儿蓝色下人服,腰间系着红色长巾的丫鬟仆人有条不紊地上菜,摆盘。 每一张矮桌上,上面各种各样的珍馐美味摆满了小方桌,摆盘精致,一看就花了心思花了钱。 前院热闹得很,新娘子轿子来了之后,鞭炮声礼花声就没断过。 崔禄拉着红绸子,看着对面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子,心里美得冒泡。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三妻四妾,原来不一样的女人有不一样的滋味。 二人正往府里头走,外头传来一声传唱:“燕王到。” 燕王来了? 崔禄一阵激动,连忙将绸子给了旁人,三步并作两步就去迎客人。 “王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崔禄很高兴的。 在燕城,燕王就相当于土皇帝,崔禄屈居他下,还是想跟他搞好关系的。 燕王二十五六,一身靛蓝色的直裰,衬的是气宇轩昂、英俊潇洒,他笑意盈盈:“咱们燕城的情种终于娶侧夫人了,不然咱们这群人,怕是要被家里的母老虎给念叨的没完了。”Ъiqikunět 同来道贺的王兴民也笑:“王爷说得太对了。下官都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只要跟我家那母老虎说点苗头,她就拿侯爷来教育下官,说下官人微言轻、官没侯爷大,花花肠子却比侯爷还要多,说侯爷都没妾室,下官有什么资格有妾室,实在是……” 他讪讪笑着,旁边的人捧腹大笑。 “侯爷四十不惑才娶侧妃,新娶的这位侧妃,一定是侯爷的意中人吧?”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笑声中传出来。 声音很轻,却让人无法忽视。 崔禄看向燕王身旁的那个年轻男子。 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一身紫衣穿得人翩若谪仙,若不是能明显看出他脖子下凸起的喉结,崔禄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女扮男装了。 “这位是?” 王兴民立马止住了笑,双手搭在身前,微微驼了背,眼神低垂,没有说话。 旁边的人都不认识他,也都跟着崔禄一样,投去好奇的目光。 燕王笑道:“是本王的一位朋友。” “王爷的朋友也就是下官的朋友,王爷,吉时到了,下官舔着脸,求王爷做个证婚人,不知道王爷可否赏个脸?”崔禄倒是知道顺杆子往上爬。 这不仅是给他面子,更是给陈绵绵的面子。 虽然是个侧妃,但是她是在燕王的见证下嫁给崔禄的,在侯府的身份又涨了三分。 这个消息传到杜氏的耳中的时候,她一直笑着的脸僵了好一会儿。 坐着女眷的厅堂里,大家看到杜氏怪里怪气的脸,都心照不宣。 要说燕城哪个女人最让人羡慕,杜氏拔得头筹。 要说燕城哪个女人最遭人恨,杜氏也拔得头筹。 杜氏就是那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人。 羡煞全燕城的女人,也遭全燕城的女人嫉妒。 如今好不容易看到杜氏吃瘪,强颜欢笑接侧夫人进府的模样,在座的各位妇人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这世界上哪里有从一而终的男人? 没有的,年轻不花,老了还是会花的。 除非,他挂在墙上。 死了的男人才最专一! 许婉宁并没有去前院招呼客人,她主动请缨留下来照顾崔云枫。 毕竟这样的场合,她一个小辈出不出现不打紧,杜氏不出现才会出事。 为了侯府的面子,为了崔禄的面子,杜氏就算心里再恨,也只得忍着,强颜欢笑。 前院的事情很快就传到许婉宁的耳朵里。 她自顾自地吃着宁院小厨房准备的饭菜,喝着梨花醉,好不自在。 青杏也喝了一杯酒,甜甜的梨花酿让她的嘴都甜了不少:“小姐,我再到前头去打听。” 许婉宁知道她不会惹事,也就不拘着她看热闹,“去吧。” “小姐,记得再给我留两杯啊。” “好。”许婉宁宠溺地拿起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梨花醉可真好喝。 又香又甜。 比前院的喜酒好喝上百倍。 前院。 终于看完了拜堂的宾客,落了座,看着桌子上的美酒佳肴,听闻侯府的伙食好得不行,就纷纷有了期待。 都是随了份子的,敞开肚皮吃。 随着崔禄举起第一杯喜酒,众人纷纷举杯,有手快的已经送进了嘴里,一口闷了。 这可是梨花楼的梨花醉啊! 一壶就八两银子的梨花醉。 “我呸!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难喝。” 有人第一个说,就有人第二个说。 “我靠。” “咳咳咳,这是什么酒?” 宾客们有喝了的,呸呸呸不停地吐,有没喝的,试探性地小口抿着,那古怪的说不上来是臭还是馊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有常喝梨花醉的女客直接吐了。 “呕……” 崔禄见到大家都如此,也连忙喝了一口。 喝到嘴里,就全吐了出来。 这哪里是梨花醉! 裴珩全程只象征性地举了酒杯,他嗅觉灵敏,酒倒出来,他就闻出来了。 这哪是梨花醉,这是马尿配水。 “这是谁安排的?” 崔荣发连忙跑了出来:“侯爷,侯爷……” “这是什么酒?” “这是梨花醉啊,侯爷,酒坛子写着呢!” “你尝尝这是什么!” 崔荣发连忙接过,喝了一口,也吐了,“这这这……”筆趣庫 这是什么? 崔荣发在杜氏的授意下,在崔禄的大婚上做手脚。 本来崔禄让他买梨花楼的梨花醉,崔荣发就买了一半梨花楼,另外一半买了别家,两种搀在一起,贪墨了不少银子,而且,口感也差不了多少,一般很难发现。 可现在这喝的,跟梨花醉搭不上半分关系啊! “这不会是马尿吧?”有人养过马,闻了闻,闻出了里头的东西。 吃喜酒的客人窃窃私语,崔禄看向燕王,他也皱眉。 崔禄大喝一声:“还不快去准备大红袍给客人漱口。” “是是是。”崔荣发也有些怕了,连忙下去盯着人泡茶。 茶叶是许婉宁送来的大红袍。 下人们泡好了茶,又一一端给贵客。 崔禄赔笑着:“各位贵客多包涵,刚才是下人弄错了。这是大红袍,大家漱漱口。” 裴珩捏着红瓷茶杯,没动。 大红袍? 有急性子又喝了一大口漱口,又扑簌一声全吐了。 “侯爷,拿野茶给我们漱口就漱口嘛,干嘛要说是大红袍。”有人不满地说道。 崔禄有些生气:“刚才各位亲耳听到了,我让下人给各位泡大红袍漱口的。” 燕城一个做茶叶生意的商人小心翼翼地问:“侯爷,您是不是被人骗了?这确实是价钱便宜的野茶,茶摊子十个铜板大壶的那种,确实不是价格高昂的大红袍啊!” 崔禄猛地看向杜氏。 杜氏在这档子上可没耍心机哦,“怎么可能?这是我儿媳妇从她娘家拿来的精品大红袍,每个季度都是,怎么会是野茶。” 儿媳妇每个季度从娘家拿来精品大红袍。 “让儿媳妇拿娘家的东西充婆家的脸面,侯夫人可真大方。”裴珩嗤笑出了声。 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脸熟的丫鬟,正伸着脖子在看热闹。 他笑得更开心了。 崔禄神情瞬变。 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他们的不是。 可带他来的燕王,不仅没有斥责他的那位朋友,甚至还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似乎,很赞同他的话? 崔禄脸都快要跌到桌子下去了,只能让大家享受美食。 “我让侯府的人尽快去置办好酒好茶,诸位先用菜吧。” 他也花了心思的。biqikμnět 除了鸡鸭鱼肉这些家常菜之外,每张桌子上还有一份鱼翅、燕窝。 有人先动筷子吃菜,有人先动勺子吃鱼翅、燕窝。 吃了第一口,就有人面色开始古怪了。 鱼翅? 燕窝? 相邻挨着人就开始讨论了,小声慢慢地就变成了大声。 “侯爷,府上的人买东西的时候是不是被人骗了?”做补品生意的一个老板站了出来,“这鱼翅好像不是鱼翅。” “不是鱼翅?”崔禄闻言大惊:“怎么可能!” “真的不是,好像是粉丝。而且,这燕窝,应该也不是燕窝,应该是……是雪燕。” 雪燕,是一种跟燕窝很相像的补品,只不过,燕窝是燕子吐出的口水,雪燕,是木髓中取出来的胶质。 两种东西虽然叫法相似,形状也相似,功效也差不多,可是这价格嘛…… 其实贵也贵不了多少,也就贵个二三十倍吧。 崔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他还没开始吃燕窝、吃鱼翅,他刚才光顾着跟燕王赔礼去了。 又有人开了口:“侯爷,这鱼肉,都粉了,应该是死了很久的鱼了。” “这鱼虽然新鲜,可是这鱼的胆被弄破了,鱼好苦。” “苦的不能吃,会中毒的。” “这鸡肉,有点臭……” “这鸡屁股都没割掉,天呐,上面还有屎。” “这鸭,是老鸭子吧?肉太硬了,咬不动。” “肉好像是母猪肉,能吃吗?” 崔禄:“……” 他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被人踩在地上了。 未来几年,他一定是燕城头一份的笑柄,不用说! 第89章 蹭饭 然而,成为笑柄还不是最重要的。 若是成为杀人凶手,还是王爷侧妃的杀人凶手…… 那就…… 在宴席上的萱侧妃突然捂着肚子哀嚎,“王爷,王爷……” 燕王立马上前将人抱住,“阿萱,你怎么了?” “肚子疼。”萱侧妃咬着唇,脸都白了。 是真的。 而继萱侧妃说肚子疼之后,有妇人也捂着肚子喊疼:“我刚才吃了一块鸡肉,现在肚子也不舒服了。” “我也是……我刚才吃了一块发苦的鱼肉。” 接二连三有妇人捂着肚子喊疼,头上都冒起了豆大的汗珠子,疼痛都不像是装的。筆趣庫 在场来贺喜的人都给吓着了。 这是来送礼的吗? 这明明是来送命的呀! 崔禄也吓着了,歇斯底里地喊愣在当场的杜氏:“还不快去请贾大夫来。” 杜氏原本还想说她们都是装的,可那疼得汗都冒出来,会是装的吗? 许迦就在府里头,很快就过来了。 燕王脸色铁青。 许迦先问了问萱侧妃几个问题,又给萱侧妃搭了个脉,没说话,又给其他的妇人搭了脉,最后查了查她们其中的膳食,这才站起身,来到崔禄跟前,欲言又止。 不待崔禄说话,燕王先喝出了声:“有什么话快说,别藏着掖着。” 崔禄不敢藏着掖着了,“贾大夫,你说吧。” 许迦拱了拱手:“几位夫人肚子疼,应该是吃坏了肚子所致。” 他指着这几位夫人吃过的膳食,说:“这里头的猪肉馊了,这碗的鸡肉里头还有鸡屎,这碗的鸭肉应该是老死的老鸭子……食材不新鲜,各位夫人又是千金之躯,所以吃了一点点反应就很强烈,不过也不碍事,消化掉了就好了。” 崔禄:“……” 这食材不新鲜没要了这群女人的命,要了他的命啊! “真对不住。”崔禄连忙抱拳拱手赔礼道歉:“今日这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怠慢了各位,还请各位稍等,府上已经在置办其他的宴席了……” “算了吧。”燕王铁青着一张脸,“本王就不吃了,别又吃出个好歹来。” 他一把将萱侧妃打横抱起,大步流星朝外头走去。 萱侧妃抱着燕王的脖颈,朝后头木愣的杜氏得意地一笑,接着又捂着肚子哀嚎。 眼见燕王走了,其他的人也留不下来,也不敢,真怕如燕王所说,又吃出个好歹来。 都一个个起身,告辞了。 崔禄只得跟在燕王后头将人送出了府。 燕王出府,其他的宾客也都相继出府,门口人多得很,可一点都不热闹。 崔禄望着燕王远去的马车,他好像没看到燕王带来的那个朋友。 罢了,他也懒得招呼了。 兴许是跟着其他人一块走了。 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呢。 好好的一个喜事办成了这样,崔禄一肚子的火。 混在人群里随波逐流出府的裴珩,偷偷在回廊下拐了个弯,跟在了前头那个哼着小曲的脸熟的丫鬟后面。 还哼曲呢,心情不错啊。 出来看热闹,估计是她主子授意的。 青杏一路哼着歌,哪里发现得了身后跟着一个人,熟门熟路地从前院到了宁院,走了进去。 裴珩站在院门口,停住了脚步。 他抬头看了看门匾。 宁院。 许婉宁的宁。 呵呵,这名字取得真是应付。 这座院子嘛,也真是应付。 偌大的侯府,堂堂一个少夫人的院子,竟然这么小,这么萧条,门口连个看门的都没有,长驱直入,连个人都没发现。 主屋里,传来青杏的笑声:“你们没看到侯爷那张脸,哈哈哈,笑死我了,脸黑得跟锅底一样,黢黑黑的。你说那厨房的人到底是怎么做事的,烂鱼臭肉都看不出来吗?” “兴许他们眼瞎吧。”许婉宁笑着说。 “那梨花醉呢?酒的味道也不一样啊。” 红梅去拉青杏:“好了好了,别问了。有好吃好喝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青杏吃了块鸡肉,边嚼边嘟囔:“我好奇嘛!” “我也很好奇。” 屋外,突然传来一个不属于屋内的声音。 众人猛地朝门口的方向看去。筆趣庫 陈望更是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青杏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不可能有人到了门口他都没发现啊! 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个身着紫衣,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门口,正谦谦有礼地问:“少夫人不请在下进去坐坐吗?” 许婉宁:“……” 是他! 怪不得陈望发现不了他的靠近。 “门你都开了,进不进来还要我说嘛?”许婉宁冷着脸说。 想进来这三个字就差写在他的脸上了,还需要她请? 裴珩笑笑:“少夫人好客,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婉宁:“……”她可没说半个让他进来的字,是他脸皮厚。 裴珩大咧咧走进来,还不忘转身将门给关了。 然后来到桌前,瞥了眼桌子。 如他所闻不差,一桌子的好菜。 光是闻着香都让人走不动了。 裴珩直接一撩衣袍坐到了许婉宁的对面。 青杏想要说什么,却被红梅制止了,摇摇头。 “少夫人不给在下一副碗筷吗?”裴珩笑笑。 “裴督主在前院没吃吗?我父亲也真是的,客人随了份子,饭都不让客人吃饱,裴督主不是亏大发了?” “在下没随份子,是来蹭吃蹭喝的。前院没蹭上,在少夫人这儿蹭上了,在下一点都不亏。”裴珩拿起新筷子,夹了一筷子鱼。 放入口里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没错,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 他连吃了好几口菜,这才饮了一杯梨花醉。 这可不是马尿配水,这可是正宗的梨花楼的梨花醉啊! 好酒,好菜。 这一趟没白来。 对面的人筷子没停,酒也喝了一杯又一杯,连话都顾不上说,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许婉宁一直瞪着他。 裴珩大概也是发现了,抬头时,与许婉宁四目相对。ъiqiku 许婉宁被他抓了个现行,讪讪地摸摸鼻子,立马挪开了目光。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就像是夜里的星辰。 忽闪忽闪。 忽明忽暗。 忽…… 裴珩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少夫人,梨花楼的梨花醉可是被侯爷买走了一个月的量,不知道你这些梨花醉哪里来的?口感跟梨花楼的真像。” 就是一模一样嘛。 许婉宁:“我在别处买的。” “哦,少夫人跟在下说说是哪处?梨花楼没了梨花醉,听说一个月都不会开张,在下喝不上梨花楼的梨花醉,只能喝别处的梨花醉了,不过万幸的是,口感一模一样。” 许婉宁望着对面的人。 此人慵懒地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晃着杯子,眼尾狭长,好整以暇地望着杯中之物,像极了一个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公子哥。 可许婉宁知道,都是这人的假象。 真实的他,狠起来能让阎王爷都尥蹶子不干了。 “这是梨花楼的梨花醉。”许婉宁实话实说。 他估计也猜出来了,不然不会跟过来。 “一百坛?”裴珩眼睛亮晶晶的。 “嗯。” “听者有份,给我五十坛。” 第90章 讨价 五十坛? 要脸不要? 裴珩激动地伸出一个巴掌:“给我五十坛。” “如果我不给呢?”许婉宁望着他,真诚地问:“你就要去告发我吗?” 裴珩摇摇头:“我没那么不讲义气,你是我朋友,我怎么会出卖朋友。” 呵呵,出卖朋友算什么? 你还会砍你祖母叔叔的头呢! 许婉宁冷笑不语。 裴珩接着说:“你不给我,梨花楼又不开张,那我只好日日来你这里蹭吃蹭喝了。” 不仅蹭酒,还蹭饭,说起来许婉宁还更吃亏了。 罢了罢了,不与恶鬼论输赢。 “好。你让人去搬吧。”许婉宁甘拜下风。筆趣庫 “没问题。”裴珩心里美极了,“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把喜宴上的酒换了的?” 许婉宁放下酒杯,很认真地说:“十坛。” “什么?”裴珩愣住了。 “一个问题,十坛梨花醉。” 好黑的心啊! 裴珩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更黑心。 “行,十坛就十坛。”他还有四十坛呢。 许婉宁说:“崔荣发去梨花楼确实是买了一百坛的梨花醉,后来我的人,用比梨花楼多十两银子一坛的价格买下了五十坛。” “他同意了?” “怎么会不同意,他本来就想帮着杜氏做点手脚的。有赚钱的生意,他当然做,乖乖地给我送到了我放酒的地方。” “我的人支走他,迷晕了车夫,趁着那段时间,将他车上所有的梨花醉都搬空了,又把用梨花楼的坛子装了假的梨花醉,以假乱真。” 这些,多亏了陈望和宋夜生、宋夜生他娘,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换掉真的。 至于梨花醉的坛子,花点钱就能买得到。 原来如此。 “那里头的怎么会有马尿?” “这是第二个问题,十坛。”许婉宁伸出一根手指。 裴珩:“……成交。”他还有三十坛呢。 许婉宁:“酒拉回侯府,他们将酒倒出来后装在酒壶里,我们就偷偷地将一些酒壶中灌入了马尿。”现在去看没倒出来的酒,其实还是一般的梨花醉。 好简单。 二十坛好不划算啊! 可裴珩还有一个问题:“那桌子上的吃食?” “十坛。” “……”他不想问了。 裴珩仰头喝了一杯酒,心有点痛:“成交。”剩二十了。 许婉宁呵呵笑:“杜氏和崔荣发想搞点事情,又胆子小,不敢搞大事,顶多在酒的品质上做点文章,弄死鱼臭肉是不敢的,我就帮帮他们,死鱼臭肉是我们给加进去的。” 也就是食材不新鲜,让客人闹闹肚子罢了。 “那燕窝鱼翅呢?”这在外头买的东西,总做不得假吧?许婉宁的手也伸不到外头的铺子里去啊。 “十坛。”许婉宁的眼睛亮晶晶的。 裴珩心痛得已经麻木了。 好奇害死猫,也保不住他的酒,可没事,还有十坛。 他点点头。 许婉宁嘴角轻扬,解释:“侯府的燕窝和鱼翅都是我娘家铺子每个季度派人送来的,之前他们说我有钱忘了本,不知节俭,正好,东西吃完了,我让铺子的人送了粉丝和雪燕来。” 侯府厨子那些人就算觉得有问题又如何,他们告到崔禄杜氏那里去,顶多不上这两道菜就是了。 “你可真是……”裴珩无奈地笑笑:“所以茶叶你也如他们所愿,从大红袍换成了野茶?” “十坛。” “许婉宁,这问题简单。” “再简单也是问题,也需要我回答。”许婉宁挑眉,借着喝酒掩饰嘴角的笑意。 裴珩挫败了:“罢了罢了,你说你说。” “是。” 裴珩:“……” 被抢走的五十坛梨花醉,物归原主了。 看到没有,不是你的,留都留不住,是你的,抢都抢不走。Ъiqikunět 许婉宁冲裴珩举杯:“裴督主,对不住啊!” 她笑得欢,跟偷到油吃的小老鼠。 可惜她得意得太早了。 若是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绝对双手奉上五十坛……不,一百坛梨花醉,全给他,可惜,没有如果。 裴珩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眼角眉梢都是得逞的笑。 同样得逞的还有杜氏,可她一点都不开心。 延年院。 杜氏慌张地走来走去,喜宴上出这么大差错,侯爷不会放过她的。 “该死的崔荣发,他害死我了。”杜氏哀嚎。 她哪里知道崔荣发的胆子那么大。 原本她的本意就是让崔禄的喜宴档次低一点,出一点无关痛痒的幺蛾子,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罢了,可崔荣发…… 一定会把她给供出来的。 “你狗胆可真大啊,本侯的喜宴全被你给毁了。”崔禄还穿着大红色的新郎服,脸阴沉得跟锅底一样,手里拿着一条沾了盐水的皮鞭,一下又一下打在崔荣发的身上。筆趣庫 崔荣发被打得血肉模糊,破皮的地方又沾上盐水,疼得他死去活来。 “侯爷,不关奴才的事,这不是奴才干的,不是奴才干的啊!”崔荣发鬼哭狼嚎,“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您的喜宴上乱来啊。” 他现在恨死杜氏了。 明明说好了,就换点酒而已,他也答应了,哪里知道,杜氏胆子那样大,竟然从酒到茶水到吃食全部动了手脚,还全部栽赃到他的身上。 他冤枉啊! “奴才冤枉啊!” “冤枉?事情我全部交给你办的,你谈什么冤枉?”又一鞭子抽下去。 崔荣发不抗了,再抗他就成肉屑了,“是您要杀了崔连,奴才求您无用,奴才只能去求了夫人。” “胡说,本候为什么要杀崔连?我只是关关他教训教训他。”崔禄压根没想过要杀掉崔连。 害得崔云枫受伤的又不是崔连,崔连只是跟儿子同睡一张床,同睡一个女人罢了罪不至死。 再说了,崔连不靠谱,崔荣发是靠谱的忠仆,崔禄不会寒了忠仆的心。 “您,您不杀崔连?”崔荣发愣住了,当即就鬼哭狼嚎,“侯爷,是奴才有眼无珠,错信了夫人,侯爷饶命啊。” “是夫人,夫人说让我在您的喜宴上做点手脚,就劝您放了崔连。奴才也是走投无路,可奴才只是把梨花醉换成一半的普通酒,奴才没在里头放马尿,其他吃食也不是奴才做的手脚,打死奴才都不敢啊!” 他只承认自己做过的,其他的…… 让侯爷去找夫人吧,他扛不住的。 崔禄将鞭子缠在手腕上,目眦欲裂。 “杜碧莲,你找死。” 第91章 敬茶 杜碧莲不想死。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崔荣发的身上。 而且,杜氏巴不得崔荣发过来。 只要她过来,她就想尽办法把崔荣发留下来,不让他去玉心院。 玉心院,是陈绵绵现在住的院子。 是崔禄亲自取的。 玉心,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壶,可见崔禄对陈绵绵的用心。 就跟他当年对她一样。 她一定要把崔禄留下,让陈绵绵成为侯府的笑柄。 可杜氏等来等去,都没等到崔禄,夏嬷嬷这时说,“侯爷被侧夫人喊走了。” 陈绵绵。 “她有什么资格做侧夫人。”杜氏听到侧夫人三个字就尖叫,骂骂咧咧:“她个不要脸的贱人,贱货,勾搭男人的坏种!” 夏嬷嬷在一旁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夫人啊,侧夫人虽然是个坏种,可她今日将侯爷叫走,也是帮了你一把啊! 若是杜氏晓得的话,她一定会反驳你。 陈绵绵哪里是为了她,她是为了自己。 没错,陈绵绵确实是为了自己。 她巴不得崔禄教训杜氏,可今日实在不是时候。 陈绵绵跟崔禄拜堂完之后就回了新房,可前院的动静都有人禀告给她。 听说侯爷精心置办的喜宴被人动了手脚,砸了,还吃坏了几位女客的肚子,燕王为此大发雷霆,为此饭都没吃酒都没喝就带着人走了,他一走,其他的宾客也全部都跟着走了。 本来热热闹闹的一场喜宴,弄得一团糟,侯爷也生气得不行! 陈绵绵也生气啊。 可她不能再节外生枝了,若是侯爷去找夫人算账,被夫人留下了怎么办?那她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第二日就会被杜氏宣扬得燕城人尽皆知,她还有什么脸? 所以,她再生气再难过再想对付杜氏,今天都不是时候。 “侯爷,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陈绵绵扬着笑意说,她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带上那笑,显得分外的委屈:“老人家都说,大喜日子动气不好,不吉利。”ъiqiku 崔禄倒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他还在大婚之日见血了。哎,都是杜氏那个贱人,让他气昏了头。 崔禄连忙将陈绵绵抱在怀里:“好,我不气了,今日是咱们的大婚之日,现在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咱们开开心心的,将礼成了,好不好?” “嗯。”陈绵绵小脸上满是笑:“还要喝合衾酒……” 崔禄心情颇好,刮了刮陈绵绵翘挺的鼻梁,“还要吃生饺子。” 陈绵绵娇笑着含羞带怯地躲进了崔禄的怀里。 她进侯府了。 是侧夫人了。 她有信心赢得崔禄全部的心,她也有信心,熬死杜氏,成为侯府的主母! 陈绵绵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她勾着崔禄的脖颈,将他带进了锦帐里。 床上铺面了红枣花生桂圆。 陈绵绵心想,她一定能早生贵子的。 第二日。 陈绵绵记着规矩,哪怕昨夜累了个半死,也挣扎着要起来给主母敬茶。 崔禄不让。 搂着陈绵绵就不让她动:“起那么早做什么,再睡一会。” “可是夫人那里还等着我去敬茶呢……” “让她等。” 崔禄眼睛都不睁,愤愤说道。 昨天杜氏让他在外人面前丢面子,今天让她在府里丢面子。 还便宜她了。 陈绵绵闭着眼睛,依偎在崔禄的怀里,心里得意得不行。 杜氏怕是要气死了。 气死她活该。 许婉宁正在劝要气疯了的杜氏。 “母亲,昨日新婚之夜,父亲和姨娘怕是累着了,这才晚了些。” 这句话差点要气死杜氏。 是啊,她的男人正搂着其他的女人春宵,做他们之前总爱做的事儿,坦然相见,水乳交融,越想杜氏越气,心越慌。 这男人有了新人就忘记了旧人。 “夫人,侯爷来了。” 崔禄终于带着陈绵绵来了。 陈绵绵一身玫红色的衣裙,精美的衣裳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一夜春宵,她的脸羞涩又粉嫩,犹如一支已经盛开的带着露水的荷花。 许婉宁不动声色地看着,目光落在崔禄身上。 也不知道杜氏从大哥那儿弄来的药下了没有。httpδ:Ъiqikunēt 杜氏气死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日上三竿了,现在才来敬茶,肯定是崔禄授意的。 “夫人,妾来晚了。”陈绵绵红着脸,愧疚地跪在杜氏跟前:“夫人请喝茶。” 杜氏一动不动。 崔禄在一旁冷哼:“你要是不想喝,那就别喝了。” 杜氏:“侯爷这话什么意思?” 崔禄看着她,眼底都是怒火:“你说我是什么意思?这杯茶,你要喝就喝,不想喝就拉倒。反正她是我的女人,不需要你来承认。” 这是完全把她侯门主母的面子碾在地上踩啊! 杜氏真是后悔。 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过了陈绵绵手里的茶,喝了一口,然后给了陈绵绵一个红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进府后就要尽心伺候侯爷,尽快给府上添丁进口。”筆趣庫 陈绵绵含羞带怯地望了崔禄一眼,红着脸小声地应了声是。 “好了,茶也敬过了,你昨天累着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崔禄上前,亲自将陈绵绵扶了起来,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扶着陈绵绵出去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 杜氏握着椅靠的手指尖都在发抖。 她真的该拿到药就下下去的,若是昨夜陈绵绵就中了…… 不行不行。 杜氏气得手指都掐进了皮肉里。 崔禄不给她面子,她为什么要给他留种子? 不能留。 她今天就要给他吃药! “绵绵,你先回玉心院,我找她还有点事情要算清楚。” 陈绵绵拉着崔禄的衣袖,温柔地说:“侯爷,别生气,也别因为那些事,伤了你和夫人的感情。” “你给她脸面,她可否给了你脸面,绵绵啊绵绵,你还是太善良了。”崔禄摸着陈绵绵的脸,心疼地说:“所以,我要保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侯爷……”陈绵绵感动地哭了,亲眼看着崔禄转身进了延年院,她抹着眼泪,往玉心院去。 身后两个丫鬟不停地安慰着她,这才将陈绵绵给哄好了。 “侯爷对侧夫人可真好。”身后的丫鬟羡慕地说。 陈绵绵也美滋滋的。 直到,在前面的路上,看到许婉宁。 许婉宁似乎是在等她。 “姨娘,父亲对您可真好。” 第92章 过关 崔禄因为昨天的事情跟杜氏吵起来了。 “你让崔荣发在我的喜宴上做手脚,你好毒的心呐。杜碧莲,想当年你我成亲,多么风光多么气派,我可曾怠慢过你,哪一样东西不是尽我所能用最好的?可你现在却办砸我的喜宴,让我在燕王面前丢尽了脸,你满意了吗?” “我做什么了?都是崔荣发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见钱眼开胆子大,换掉了宴席上的东西,关我什么事。”这锅太沉,杜氏不背。 她可没授意崔荣发这样做。 “酒、茶、菜,你敢说都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是跟崔荣发说了让你喜宴档次低一点,就是让他把梨花醉换成一般的酒,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杜氏拒不承认。 崔禄没说话了,看着杜氏。 夫妻二十多年,两个人也是有感情有信任的。 杜氏说不是,那这里头说不定就有其他的事情。 再将昨日准备宴席的人叫来,茶叶、酒水、燕窝鱼翅一样一样带过来。 “这茶叶是少夫人娘家送来的。” “燕窝鱼翅也是按照往常的惯例,少夫人的娘家送来的。” 茶叶,是老了的大片,里头还有许多茶叶梗。鱼翅,确实是细细的粉丝,燕窝更不用说了,是雪燕。httpδ:Ъiqikunēt 也许是厨房的人不懂,没见过,再加之这两天太忙了,忙得没时间去分辨,所以才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是许婉宁,这是许婉宁动的手脚。”杜氏尖叫,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了。 崔禄一拳砸在桌面上,“混账东西,让她滚过来见我。” 许婉宁特意等陈绵绵。 她也知道自己今天走不了,回了宁院还是要被叫回来的,索性在外头等。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陈绵绵,嘴角微微上扬,意味不明。 陈绵绵望着许婉宁,她极力想看起来比许婉宁还要有气势,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许婉宁,陈绵绵就是气势不起来。 也许之前就矮她一个头,哪怕现在成了许婉宁的长辈,都没办法高过她去。 许婉宁知道她想什么。 “恭喜姨娘得偿所愿了。”许婉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陈绵绵讪讪地笑:“谢谢少夫人。” “谢我什么。这一切不都是姨娘自己的本事嘛。我只不过就是做个顺手人情,将你带进来而已。” 陈绵绵说话很好听,“那也要少夫人带我进来,不然的话……”她到现在还在庄子里没日没夜漫无目的地等着侯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要她想,在府中转个圈儿就能见着崔禄。 许婉宁:“以后你在侯府,小心些吧,这里不比外头的庄子,简单,侯府高墙深院,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我也帮不了你了,说不定,还要仰仗你帮我。” “少夫人说的什么话,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许婉宁笑笑,意味不明。 答得倒是快,就是不知道做不做得到。 就在这时,夏嬷嬷急急忙忙地赶来:“少夫人,您在呢?侯爷和夫人让你现在就过去。” 许婉宁笑笑:“瞧瞧,这就到了需要姨娘帮我的时候了。” 许婉宁进去之后,屋子里气压低极了。 “这是你娘家送来的东西?”崔禄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质问许婉宁。筆趣庫 许婉宁上前看了两下,“应该是吧。” “这是什么?这是老茶叶梗子,这是粉丝,这是雪燕,这是你娘家送来的东西?” 许婉宁说,“是啊。” “谁让你娘家送这种东西来的?”崔禄暴跳如雷。 现在算是明白了,茶叶和燕窝鱼翅的笑话,是许婉宁搞的鬼,他也不客气。 “是母亲和相公的意思啊。”许婉宁说。 杜氏一愣,又嚷嚷了,“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娘家送这些东西。” 她怎么可能会吃这种东西。 许婉宁认真地说,“母亲,您忘啦?上次你带我去香山寺拜佛,母亲和相公教育我说要忆苦思甜,有钱了不能忘本,要把府里的大红袍换成野茶,那些补品也要节省。之前府里头还有上次送来的,我就没立刻按照母亲相公的意思执行。这回府里头东西吃完了,我可不就立刻执行母亲和相公的意思嘛,难道听话也错了吗?” “你和云枫说过那样的话?”崔禄眼神恶狠狠的,跟要杀了她一样。 “我……”杜氏也想起来了,可她该怎么说。 她不说,崔禄就当她默认了。 “你是好日子过多了。既然你想忆苦思甜,行,从今往后,你的用度减半,这些雪燕粉丝野茶都给你吃了,省得浪费。”崔禄的话,差点没让杜氏跳起来。 “侯爷,这怎么行,这不行的。”杜氏在后头嚷嚷,崔禄不理她,转身就走了。 许婉宁也被他叫走了。 这事情就不了了之。 可许婉宁知道这事儿没完。 “你换了东西也该提前跟我说一声。”崔禄就在门口等她,“明日你就让你娘家将之前的东西都送过来吧。多送一点,我要送人。” 昨日得罪的燕王和一些富商,他要去上门赔礼道歉。 许婉宁不说话。 怪不得不怪她,还指望她继续当冤大头呢。 “你不同意?”崔禄见她不说话,声音都严厉起来。 她要敢不同意,他就以毁掉他喜宴的事情给她一顿家法。 “不是,铺子里新换了一个掌柜,有点死脑筋,拿东西非要写单子,单子还非要侯府的印信。要不,明日他送东西来,父亲在单子上面盖个印信吧?” 崔禄想也不想就点头。 “行。明天你让他来找我。” 不就是盖个侯府的印信吗?又不需要他出钱。 许婉宁唇微微扬起,“好的,还是父亲通情达理。” 崔禄回到玉心院,陈绵绵迎了上来,“侯爷,怎么样了?” “事情解决了。”崔禄将事情说了,陈绵绵连忙说,“这事儿也怪不得少夫人,她也是听夫人的话,愣说她有错的话,错就错在没跟侯爷您说清楚。” 崔禄点点头,“所以我让她明天把东西拿回来这事儿就算了,明日送来的燕窝鱼翅,你留下几盒,每日吃一点,补补身子。” “谢谢侯爷,绵绵让厨房给您炖了点鸡汤,您要不要歇一歇,等会好了就能喝了。” “绵绵陪我一块休息。” “好。” 相比玉心院的一室春光,延年院一地狼藉。 杜氏将那些所谓的补品丢了一地,气得胸膛起伏。 “夫人,您消消气消消气啊。” “他克扣我一半的用度,还拿这些东西给我补身子,他怎么不送给那个贱人补,那贱人才该多补补。”httpδ:Ъiqikunēt 夏嬷嬷,“刚厨房的人说,那贱人让厨房炖了乌鸡汤给侯爷补身子。他让奴婢问问夫人,炖不炖?” “炖什么炖,给他端一碗粉丝炖雪燕。”杜氏歇斯底里地骂,眉眼闪过明晃晃的恶毒,突然又说,“炖,现在就炖。” 第93章 不平 第二日,许家商铺就有人过来送东西了。 送来的燕窝鱼翅大红袍足足有一车。 带东西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掌柜的,见到许婉宁恭敬拱手,“少夫人。” “胡掌柜,这都是上好的燕窝鱼翅大红袍吗?”许婉宁当着崔禄的面问。 姓胡的掌柜的点点头,“按照您的吩咐,都是最好的。”ъiqiku 崔禄一样打开两盒仔细检查了下,确定这都是真东西,这才放心。 胡掌柜的拿着一张单子,走到崔禄跟前,“侯爷,如今东家抓得紧,这出来进去的东西必须要有印信和签字,不然我随随便便出这么多货,东家怀疑,我没凭证,也是有嘴说不清。” “放心,昨日阿宁与我说了,我来给你盖个印信。” 崔禄既不相信许婉宁,不然他不会来亲眼查看燕窝鱼翅的品质,他也信许婉宁,将印信都带在身上。 胡掌柜将单子递了过去,崔禄扫了一眼。 是这次送货的清单和价钱。 这一车货,乖乖,两万多两银子呢。 反正不需要侯府出钱。 崔禄直接盖上了印信,让人提了几盒燕窝鱼翅和大红袍离开了。 许婉宁微微咧唇一笑。 延年院。 杜氏还在唉声叹气。 夏嬷嬷急急忙忙地赶来:“夫人,夫人,燕窝鱼翅茶叶都送来了。” “送来了?”杜氏坐了起来,高兴还没来得及,又生气了:“送来了就送来了,跟我说有什么用。” 这个阿夏真的不中用,要是阿春的话,绝对不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夏嬷嬷摸摸鼻子:“……” 她确实是不会说话。 自从阿春走了之后,夫人气都大了不少。 杜氏在想春嬷嬷。 若是阿春在的话,下药的事情哪里需要她做。 阿夏她不是信不过,而是这人嘴巴不把门,喜欢乱说又总是说错话,杜氏不放心。 “要是阿春在,就好了。”杜氏哀怨地说:“也不知道阿春多久能回来。” 夏嬷嬷摸摸自己的鼻子,心里头有些冰凉凉的。 “夫人,小公子来了。”帘子被打开,崔庆平包着半张脸,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祖母。”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杜氏现在分外地看中崔庆平,越发地亲昵,瞥了一眼夏嬷嬷,冷冰冰地说:“这儿没你事了,你下去吧。” 夏嬷嬷下去了。 心情很是难受。 她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连站在她不远处的冬嬷嬷都没看到。 夏嬷嬷进了屋子,她没回自己的床铺,而是鬼使神差地来到对面春嬷嬷的床铺前,盯着她的东西看。 阿春都被关进牢房这么久了,夫人还是忘不掉她。 “阿夏。” 夏嬷嬷立马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阿冬,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庆丰院的冬嬷嬷,当年春夏秋冬四个婢女,如今已经成了嬷嬷了。 冬嬷嬷拉着夏嬷嬷的手:“我跟着小公子一块来的,他去找夫人,我也就有时间,来找你,我刚才在外头叫你,你不理我,怎么了?看你闷闷不乐的,是有心事吗?” 夏嬷嬷叹了一口气。 冬嬷嬷又问:“你在想阿春吗?” 想她? 怎么可能! “……”夏嬷嬷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夫人刚才又把我说了一顿,说我处处不如阿春。”说着说着就哭了。 冬嬷嬷拉着她的手,宽慰道:“阿春是我们四个人里头最稳重的,夫人也最喜欢她。我们当丫鬟的时候就如此啊!” 不然她就不会是春夏秋冬里头的第一大丫鬟了。 “我也想尽力做好的,可无论我怎么做,夫人就是不喜欢。无论我做什么,夫人都会说,要是阿春在,她就会怎样怎样,我永远都活在阿春的阴影里。”https:ЪiqikuΠet “要是她能不回府就好了。”冬嬷嬷幽幽地说道,夏嬷嬷猛地看向她,眼底有惊诧、有惊恐。 不让她回府? 冬嬷嬷摸摸鼻子,呵呵一笑:“她又没犯什么大事,出来是早晚的事,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帮你出一口闷气。好啦好啦,我先走啦,等会小公子要出来了。” 夏嬷嬷将人送到了门口。 冬嬷嬷突然又说了一句:“你要是实在觉得气不顺啊,你就拿她的东西撒撒气,丢些她的东西,丢着丢着啊,你的气就顺了。反正几样不值钱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是吧?我就是这么对我男人的……” 她靠在夏嬷嬷的耳边,说:“我男人要是惹我生气了,我就拿他的里衣去当抹布擦灰擦鞋子擦恭桶,然后给他丢到垃圾里头去,让苍蝇爬一爬,我气顺了,再去捡回来给他洗一下晒干了让他继续穿。” 夏嬷嬷愣住了:“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冬嬷嬷笑着说:“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气也就出了也高兴了。真的,支你一招,你心情也会变得很好的。” 冬嬷嬷走了。 夏嬷嬷看着春嬷嬷的衣服,想到她刚才说过的话,然后她也去翻开春嬷嬷的衣柜,从里头拿出了几套衣裳,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然后又拿了个包袱装着,去了侯府后门的一处巷子里。 那里有一个专门倒垃圾的地方,她把东西丢里头,让苍蝇爬一爬,再捡回来,随便洗洗晒干再放回去。 呵呵。 反正阿春不可能知道,她穿的衣服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将春嬷嬷的衣裳丢到那群爬满了苍蝇,还传来恶臭味的垃圾堆里,夏嬷嬷的心情果然变美了变好了。 冬嬷嬷说的不错,女人还是要狠一点。 等让苍蝇再爬一爬,味道再臭一点,她就来捡回去。 只是等到她回府,这样那样的事情,牵扯了她的时间和精力,等想到丢到垃圾堆里去的东西,她连忙跑出去要捡,哪里还有…… 算了算了,几件衣服,丢了就丢了。 到时候等她回来,夫人肯定会给她做新的。 春嬷嬷在县衙的牢房里关了好几日了。 这几日前几天还有衙役来找她问话。 春嬷嬷也一五一十地说了,后来就没人来了,虽然关在牢房里头,就是失去了人生自由,吃得也不咋的罢了。 “应该还有几日就能出去了。”春嬷嬷念叨着:“夫人一定在想办法救我出去。” 这时,牢房外头有人来了:“你过来。”筆趣庫 春嬷嬷见他指着自己,连忙站了起来,一脸的笑意:“差爷,我是能出去了吗?” “出去?”外头的人嗤笑:“你想多了吧!县太爷要问你话,麻利一点,别让县太爷等你。” 春嬷嬷以为只是普通的问话,连忙跟着衙役走了。 第94章 背叛 这时来到了一处房间。 刚一进去,春嬷嬷就闻到了让人作呕的血腥臭味。 抬头张望,墙上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还有几个犯人剥了衣裳挂在上头,身上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昏迷不醒了。 春嬷嬷看到这种情况,吓得没晕过去。ъiqiku “差爷,这,这是什么地方啊?” “什么地方?问话的地方,别磨蹭,县太爷在等你。”那个狱卒推了春嬷嬷一把。她来不及反应,往前踉跄了两步,摔到了王兴民的面前。 “大人。”春嬷嬷顾不得手掌心传来的疼痛,立马跪直了。 王兴民正在翻一本账册,听到动静这才看向春嬷嬷,然后将账册放下:“你就是杜日春?” “回大人的话,民女正是杜日春。”春嬷嬷回答。 “你是杜家的家生子?” 春嬷嬷摇摇头:“不是,我是父母双亡然后流落街头,那一年春天,我差点冻死在一场春雪里,然后就碰到了我家夫人,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人美心善,就把我带回了杜家,还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你家夫人对你很好。”王兴民说。 不仅给她吃喝,还给她赐名,让她留在了杜家,带她的一同进了侯府。 虽然没嫁人没生孩子,可是这几十年来,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没有吃过半点苦,比绝大部分的女人的命都要好。 就因为太好了,所以…… “所以你家夫人让你做什么,你都肯做。踹门打人私闯偷盗,你都敢干。” 春嬷嬷愣住了,然后就大声疾呼:“不是不是,大人,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王兴民冷笑:“人证物证还有当铺里的典当记录,你还想抵赖?” 不一样。 这跟上次那些衙役问的话不一样啊。 春嬷嬷头都懵了。 “宁院是侯府的地盘,我进宁院怎么算是私闯?”春嬷嬷辩解。 “宁院是侯府的地盘,可它的主子是你家少夫人。她没同意你进去,你就是私闯。” “少夫人已经撤了这个诉状,她不告我了,所以,你不能用这个来定我的罪。”春嬷嬷不傻,脑子短暂的懵圈过后就清醒过来了:“我没罪。” 王兴民:“……”这人不傻! “春嬷嬷,你对你家夫人忠心耿耿,你家夫人对你又如何?你都来这么多天了,她可问候过你?” 春嬷嬷不听:“大人,我家夫人是侯府主母,她忙,没时间来这种地方的。”https:ЪiqikuΠet “是没时间,还是已经放弃你了?”王兴民笑道:“上次侯爷娶侧夫人,本官到场祝贺,你家夫人可是高兴地很,听说她身边,已经有一个夏嬷嬷替代你的位置了。” 杜日夏吗? 春嬷嬷:“她跟我一样,都是夫人的贴身嬷嬷,我不在,她贴身伺候,是应该的。” “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把东西拿上来。” 有人进来了,拿了个包袱。 包袱很熟悉。 那人抖开包袱,包袱里头的东西全部散落掉了出来。 是她的衣裳。 “我的衣裳怎么会在这儿?”春嬷嬷惊讶地问。 王兴民笑:“是府上的衙役在侯府后门的垃圾堆里翻找出来的。你好好想想,你在大牢里,谁会把你的衣裳丢出来?没有你家夫人的授意,谁敢这么做?” 春嬷嬷她身子都绷直了,“大人,您……您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春嬷嬷应该很清楚。她不来看你,也不救你出去,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兴民的声音很淡,却彻底击垮了春嬷嬷的心。 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知道。杜氏做了很多坏事,她都知道,所以,杜氏怕她说出去,不如就让她死在这里。 春嬷嬷瘫坐在地,心死如灰。 是的,夫人已经放弃她了,所以才会把她的衣裳给丢弃。 她已经没用了。 恨吗?怨吗? 都有的。 所以,凭什么她就要成为阶下囚,做尽坏事的杜碧莲继续当她的侯府夫人呢! 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杜日春坐直来,“我真名其实叫……” 王兴民坐直了身子,安静地听她说话。 一个时辰后,王兴民才离开牢房。 径直来到他平日里办公的书房。 进去之前,他先四下看了看,见没人,这才轻轻地敲敲门,屋子里传来一声慵懒的回应,王兴民这才推开门进去。 一个紫衣人正站在一排书架前面,随意翻看着。 王兴民看了一眼,毕恭毕敬地走过去,“大都督,事情办好了。” 裴珩将书阖上,“王大人辛苦了。” “卑职不辛苦,若不是大都督相帮,杜日春也不会这么快改口供。” 裴珩,“……”ъiqiku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不过王兴民的话,倒让他有事可做了。 “大都督,天色不早了,要不留下用个晚饭再走吧?”王兴民期待地问。 搞好关系的大好机会。 可惜裴珩不给他这个机会。 “本座还有事。”裴珩双手辅在身后,扬长而去。 王兴民跟在后头送,送出屋子,眼前一个黑影一晃,再看,裴珩早就没了踪迹。 真可惜。 王兴民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又跟打了鸡血似的。 只要他把事情办好了,大都督依然会提拔他重用他。再说了,大都督是什么人,皇帝跟前的红人啊,从小就吃御膳房的,这乡野里的菜哪里入得了他也眼啊。 大都督不在他这儿吃,他也不会去其他地方吃。等他去了京城,再请大都督。 王兴民越想越激动,激动地连饭也不吃了,“走,再去审问其他人。” 青云就在眼前,大都督都给了他一双平步青云的鞋了,可千万要做好。 裴珩离开县衙,悠哉悠哉,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奔着目的去。 可…… “新鲜的板栗,刚炒好的,又香又甜又软嘞。” 裴珩走了过去,“来二斤。” “好嘞。” 裴珩提溜着板栗,又悠哉悠哉地走着。 上门吃饭,总不能空手,没有礼貌。 板栗太便宜了? 你不懂,这叫礼轻情意重。 第95章 武力 许婉宁并不在宁院。 她的书房里反倒有一个孩子在桌子前练字。 裴珩认得他。 长安正在悬着手腕学练字,他练得很专心,就连裴珩走到他的身侧都没有发现。 一横一竖一折一弯钩,他一遍遍地练,裴珩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 一遍比一遍练得好。 “不错。”裴珩终于出声。 因着就在身旁,长安吓得手一抖,刚蘸好的墨汁一抖,滴落在刚写好的大字上,糊成了一团。 “裴,裴大人……”长安无措地请安。 他也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裴珩笑笑:“你这个弯钩,写得还不够锋利,你看……”他抓着长安的手,用力道带着长安写下了刚才长安练的字。 长安跟着裴珩的力道将字重新写了一遍,也将哪里出力哪里收力记在了心里。 裴珩放下他的手,长安自己再写了一遍,竟然跟裴珩的字不相上下。 “你很有悟性!”裴珩毫不吝啬他的夸赞,眼神看向进门的方向。 许婉宁来了一会儿。 裴珩抓着长安的手练字的时候她就进来了,她没有打扰,而是在外头看着。 大人小孩,同抓一支笔,同写一个字,许婉宁竟然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难得的和谐和熟悉。Ъiqikunět “这孩子很有悟性,若是加以雕琢,以后定会成为一块美玉。”裴珩跟许婉宁说。 许婉宁看了看还在细心练字的长安,笑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眼底的慈爱和欣赏溢于言表,裴珩看到了,又回头看看长安:“瞧你那样子,要不是知道这孩子是你的仆从,我还以为这孩子是你生的呢!” 许婉宁但笑不语。 本来就是她生的。 裴珩将东西递给许婉宁。 “什么?”许婉宁没接,愣了下。 “糖炒栗子,刚出锅的。”裴珩摸了摸纸袋子,“还是热乎的。” “无功不受禄。”许婉宁还是不接:“裴督主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裴珩回答得真情实意。 许婉宁气得咬牙:“我看你来看我是假,来蹭饭是真。” “答对了三分之一。我不只是来看你,也不只是来蹭饭,我还是来蹭酒的。” 许婉宁:“……” 她真该心甘情愿地输酒给他:“我现在把那五十坛梨花醉还给你。” 裴珩摇摇头,一脸奸相。“我觉得,来你这喝酒,更好。” “许婉宁,许婉宁……”隔壁屋子里传来崔云枫的喊叫声。 许婉宁看看东厢房,又看看裴珩,“裴督主,我相公在叫我了。我就没时间陪裴督主了,要不改天?” 她第一次觉得崔云枫的鬼哭狼嚎如此的美妙。 裴珩左右转转:“有人喊你吗?” “有啊,就在那间房里。”许婉宁指着崔云枫睡觉的东厢房说:“刚才那么大声,裴督主没听到吗?” 那么大声音,裴珩又是会武功的人,听力该更加敏锐才是啊! 许婉宁正疑惑的功夫,裴珩又说:“少夫人听错了吧?没听到有人在喊你呀!” 不可能啊! 许婉宁不理他,直接去了东厢房。 推门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听得到。 许婉宁来到床边,崔云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云枫?”许婉宁喊了一声。 崔云枫没回应她。 许婉宁又上前去推他,崔云枫还是一动不动。 她上手探了探鼻息,是活的。 “我说了没人喊你吧!” 裴珩也进来了。 许婉宁差点吓死。 这裴珩虽然是个太监,可到底也是个男的吧,这要是传出去她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进来干什么?”许婉宁吓得声音都压低了。 裴珩笑笑:“不必如此紧张,他听不到。” “你弄晕他了?你怎么弄晕他的?”许婉宁一脸震惊。 裴珩从床边缘拿起一个板栗,“诺,这个。” 刚才崔云枫叫出声的时候,裴珩的板栗就从外头射进去,打在了崔云枫的睡穴上,打昏了他。 许婉宁的嘴巴大张着,都能塞进一整个鸡蛋。 他们刚才都在外头,那么远的距离,裴珩也就是听到了声音,可他却能用一颗栗子,打昏他。 许婉宁突然想到了什么,跑了出去,窗户上一个栗子样大的洞,就明晃晃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武力值这么骇人吗? 杀人于无形? 那惹怒了他,他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咔嚓了她? “少夫人,到饭点了。”裴珩笑着说。 许婉宁:“……”这个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不能得罪:“哦,好,裴大都督稍等片刻,马上就来。”ъiqiku 裴珩:“……” 这女人对他的称呼,怎么又变了? 比裴督主还见外。 红梅去厨房端菜去了。 可宁院的饭菜都是固定的,如今多了一个大肚子,厨房拿来的菜压根就不够吃。 说了又怕府里头的人怀疑,许婉宁只得用上宁院自己的小厨房。 自从崔云枫到宁院养伤之后,宁院就有了小厨房。 平日里炖个药,炖个补品什么的很方便,可许婉宁几乎不下厨。 开玩笑。 她可不会给崔云枫和陈绵绵洗手作羹汤。 可现在,她只得自己做了。 好在去要点新鲜的食材并不难,许婉宁让红梅要来了一条大青鱼。 裴大都督不是喜欢吃鱼吗? 那就让他吃个过瘾。 裴珩早就在桌子前坐下了。 红梅将饭菜端上桌子,裴珩本来满脸的希冀,随着饭菜端出来,眼里的光都越来越淡了。 “中午吃这些?” 青杏点点头:“是的。” 眼里那淡淡的光终于全部消失不见了。 吃的这就什么玩意啊! “裴大人稍等。”青杏福福身子,去了厨房。 “小姐,裴大人好像不满意厨房送来的饭菜!”青杏说道。 许婉宁早就知道啦。 所以这不就让红梅拿了条大青鱼来嘛! 新鲜的大鱼头,里头放萝卜片和煎好的荷包蛋,大火煮开之后,用小火慢慢煨着,鱼肉红烧,晒干了的辣椒干配上新鲜的红色绿色青椒,红烧出来的鱼块,绿的红的点缀其中,色香味俱全了。 红梅青杏端着菜进去了。 裴珩在看到一大盆炖的鱼头和一大盘,眼底已经消失的光慢慢地聚拢。 就是这个味道。 “这是谁做的?”裴珩问。 红梅抢先说道:“是大厨房的一个厨子。少夫人特意请他来做的。” 青杏看了红梅一眼,没有说话。 许婉宁这时也过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坛梨花醉。 裴珩眼睛都亮了。 “快快快,快吃吧!等会饭菜凉了。” 等许婉宁坐下,倒了酒,裴珩与她碰了个杯,喝了杯梨花醉,就开始动筷子了。 烧的鱼块、煮的鱼头真的美味到了裴珩的心坎上。 他一吃到好东西,心情又美妙,脸上也越来越温柔。 “杜氏身边的那个嬷嬷供出了杜氏所作的罪行。”裴珩举着杯子,眼神温柔地盯着杯子里的琼浆玉液。ъiqiku 琼浆玉液,是透明,酒杯也是透明的琉璃盏,他透过酒杯和杯中酒,能清楚地看到对面端坐的人。 “杜氏卖你嫁妆的事情说了,当铺里也找到了这么多年典当你东西的记录,最重要的是,她还供出杜氏打死府上一个府医的事情。只是……” “什么?”许婉宁送进口中的杯子停在了唇边。 “找到刘迹的尸体,才是一招既杀的关键。” 第96章 刘痕 一招既杀吗? 许婉宁喝掉了杯中酒,“那你们可要好好找一找了。” “少夫人也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许婉宁笑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裴珩见她要放下酒壶,连忙将空了的杯子递过去。 许婉宁:“……”被逼无奈地给他倒满了。 “这个刘迹,他可有家人?” 自古民不告、官不究,刘迹死就死了,若是没有他的家属来报官,侯府就算知道他被侯府打死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找不到尸体,找到他的家人也不错。 许婉宁望着裴珩:“裴大都督耳目遍布大越,一个人,您还查不出来吗?” 裴珩:“……”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查是查得出来,只是我想听听,少夫人的意见。”这个女人,不简单。她想要杜氏的命,不可能就任由刘迹死了而没有其他的对策。 “我没有意见。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还希望裴大都督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许婉宁就是不说。 裴珩:“……” 他仰头喝了一杯酒。 不说就算了。biqikμnět 许婉宁也喝了一杯。 想要套她的话? 门都没有。 酒足饭饱,裴珩终于离开了侯府。 许婉宁亲自去送的他。 她想看看裴珩是怎么进来的,走门就锁门,走窗就钉窗。 把他进来的路堵得死死的! 可…… 许婉宁亲眼看到裴珩一个飞身轻飘飘简简单单地就跃上了两米之高的院墙。 他走的是墙啊! 要不要把墙砌高点? 可好像没一点用。 罢了罢了,砌得再高也拦不住梁上君子。 许婉宁回到自己的屋子。 桌上的狼藉已经被清扫干净了,擦得干净的桌子上,赫然还留着一包糖炒板栗。 许婉宁走了过去。 打开倒出了两个。 她酒喝得有点多,吃两个板栗解解酒。 躺在手心里的板栗已经没有温度了,许婉宁并没有第一时间丢进嘴里,而是看着掌心里的板栗发愣。 板栗已经脱去了硬邦邦的壳,只剩下里头黄棕色的果肉。 许婉宁打开纸袋子,里头全部都是剥好了的板栗肉。 一个个,完完整整。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青杏蹦跳着进来。 许婉宁问她,“余记有卖剥好了的板栗肉吗?” “没啊。”青杏回答,“他家只卖炒板栗,板栗都是带壳的,没听说有剥了的呀。” 许婉宁将纸袋子捏紧,递给青杏,“这里有,拿去吃了吧。” 青杏打开一看,喜上眉梢,“余记还有这种板栗?我下次去买,省得我剥,剥的手疼,还容易割伤。”https:ЪiqikuΠet 许婉宁笑笑。 余记真有吗? 应该没有的。 裴珩打昏崔云枫的板栗还是带壳的,所以…… 许婉宁有些好奇,这个恶鬼,想干嘛? 亲手剥一袋子板栗肉,为了表达她的留饭之恩? 肯定是的。 裴珩离开侯府,快步回了添福楼。 这是他现在的住处。 扶松已经在厢房等他了,“督主,属下去晚了一步,那人已经离开了。” “去哪里了?” “属下无能,没有问出。” 裴珩摆摆手,“这不怪你。”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步,突然就笑了,“要怪就怪后面那个人太聪明了。” “后面那个人?难道说,刘痕的离开,是有人在推波助澜?那这人是谁?竟然能赶在金麟卫的人前面出手。此人的手段非同一般。”扶松震惊不已。 裴珩却一点都不觉得震惊,反倒是欣赏:“这不是很有趣吗?” 有个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 “督主,您的手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扶松看到裴珩手指上的一条血痕。 裴珩看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血痕,“无事,就是剥板栗,不小心被板栗壳划到手了。” 扶松大惊,立马跪下请罪:“是属下失职,此等小事竟然让督主亲力亲为。属下该死。” 裴珩千金之躯,何曾做过剥板栗的这等粗活。 “无事。”裴珩笑笑。 做这种小事,竟然还有一种莫名的开心。 比自己吃到嘴里还要开心些。 只是很快,他开心不起来了。 县衙的人来报,刘迹的哥哥刘痕到县衙击鼓鸣冤去了。 裴珩一手拉着缰绳,另外一只手看着手指上的划痕,不开心都烟消云散了。 真跟你没关系? 他裴珩又不是傻子,信你才有鬼。 燕城县衙。 王兴民派人正在四处搜寻刘迹的尸首,可却一无所获。 找不到尸体,又无人告状,那这就属于民不告官不究之列,知道了也于事无补! 好不容易有条线索,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它成为一条无用的线索吗? 王兴民有些不甘! 可不甘又能如何? “哎……” “咚咚咚……咚咚咚……” 王兴民吓得跳了起来。 外头传来衙役的疾呼:“大人,有人在击鼓鸣冤!”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兴民连忙带上乌纱帽,“升堂升堂。” 真是烦人,让他安安心心处置一个案子,不行吗? 可好像真不行! “堂下何人?” “大人,草民刘痕,乃侯府府医刘迹的兄长,我来燕城与我胞弟团聚,可侯府却将我拒之门外,还说侯府没这个人,可我弟弟刘迹,真的是侯府的府医啊!大人若是不信,有我弟弟刘迹给我的书信为证!” 王兴民就差载歌载舞了。 真的是踏破拖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府中已经有人供述,你弟弟刘迹已经被打死了。” “什么?”刘痕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痛哭流涕。 果真,来给他送信的人没有骗他。 他弟弟,真没了! 真被侯府夫人打死了。 刘家世代行医,凡家中男儿都要学行医的本事,既能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更是一门养家糊口的本事。随着祖祖辈辈的积累,刘家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财富也越来越多。 到了刘迹这一代,刘家有两个男丁。 一个是刘迹,另外一个是刘迹的哥哥,刘痕。 当初祖先留下来的祖训,就是凡是家中男丁,一律行医。之前家中都是独苗,没得选,只能行医,可刘痕并不喜欢行医,一直都抵触,直到刘迹出生,刘痕就不更愿意学了。 可刘家的祖训是男丁都要行医啊,家中长辈就按头让刘痕学,刘痕怨声载道,医术一般,而刘迹却深得真传,小小年纪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名医。家中便对刘痕的管束松了一些,让他学学开药方抓药的事情,帮刘迹的忙。 直到有一日,刘迹给一个孩子诊过脉之后,他告知刘痕孩子的病症,让刘痕开药,他则急匆匆地跟着另外一个病人家属走了。ъiqiku 那一次,他没看刘痕开的药方,也就是那一次,让刘家,陷入万劫不复的炼狱。 第97章 有钱 刘痕开的药方中错了一味普普通通的药。 可就是那一味普普通通的药,害死了那个生病的孩子。 孩子的父母又是连生了好几个女儿之后的老来子,宝贝得不行的。 孩子一死,孩子娘当下就上吊自尽了,爹也一病不起。孩子的几个姐姐姐夫,就将刘家告上了官府。 刘痕听说孩子死了,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跑了。 剩下的血雨腥风,就只能刘家人来承担。 刘迹作为当时诊治的大夫,被刘家人磋磨得差点搭上一条命。 孩子亲属不依不饶,想要让刘家一命赔一命,好在是刘家赔尽了家财,这才保住了刘迹的命。刘家倒了,还被官府勒令不准再行医问诊。 几代的基业,一夕一朝之间毁于一旦。 刘迹带着父母背井离乡,父母没过多久也死了,刘迹孤身一人,除了行医什么事都不会做,他只得隐藏身世,跑到距离上千里的燕城来做一个小小的伙计,直到他的医术有一日被许婉宁发现,高薪聘请他进了侯府当府医。 刘痕后来过得也不好。 他无一技之长,又从小养尊处优,什么苦都没吃过的,逃难的这段时间里,他从狗嘴里抢过吃的,跟别的乞丐打过架争抢过讨钱最多的地块,还在码头背过货物,跟着渔民一块到海上去捕过鱼。 后来他积攒了一点点钱,也渐渐安定下来,再加上刘迹安定下来之后,曾派人找过他,两兄弟重逢之后,刘迹将自己在侯府当府医赚的一些钱给他安家立业,这几年,兄弟每年会有一次书信,知道对方过得好,也就足够了。 刘痕说完身世,王兴民的目光落在了一侧的梁柱后,又很快收回视线。 “现在你弟弟的死已经成了事实,只是他的尸首目前还没有找到,只有找到他的尸首,才能给侯府的人定罪。”王兴民说道。 刘痕痛苦不已:“都怪我,要不是我贪生怕死,我刘家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当时我就该一命抵一命,也不会连累我整个家族。”httpδ:Ъiqikunēt 就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若是让他继续选择,估计他还是会撂挑子就跑。 性格使然,哪怕重来一次,也一样会如此选择。 王兴民让人带他下去,等到大堂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王兴民立马下位,小跑来到梁柱后头,卑躬屈膝:“大都督。” 裴珩从梁柱后走出来。 “他是自己主动找上来的?” “是的。他自己主动来击鼓鸣冤。” 裴珩咧嘴哼笑了一声。 王兴民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诚惶诚恐地又把头往下垂了垂,等到再抬头时,裴珩已然不知所踪。 来无影,去无踪,这个金麟卫大都督,果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裴珩又路过余记。 这次他停下了脚步,一个伙计见紫衣人气度不凡,嘴甜的就招呼:“客官,要买板栗吗?这一锅热乎的马上就要出锅了。” 裴珩往前走了两步:“行,来二斤。” “好嘞,客官您稍等,热乎着壳好剥肉又软又香,您等等哈。” 裴珩坐在柜台前面的一张椅子上,微微靠着椅背,就先他的风流不羁彰显得淋漓尽致。 他本就生得俊俏非凡,又长身玉立,整个人散发出慵懒高贵迷人的风采,路过的成亲的没成亲的女子都要多看两眼,有胆子大的,竟然凑过去,借着买板栗之名,行偷看之实。 甚至还有两三个胆子更大的,指着裴珩满面娇羞,红粉满面。 裴珩,“……” 这群女人真的很聒噪! 一架马车从余记门口缓缓驶过。 马车上,青杏指着余记说:“小姐,余记到了,我去买点板栗。” 红梅:“记得买剥好了壳的。” “知道啦。”青杏笑着跳着蹦下了马车。 外头的叽叽喳喳让许婉宁挑开帘子看。 余记门口的人可真多啊! “会不会是因为余记有剥壳的板栗卖,生意才这么红火?”红梅也看到了,好奇地问:“就是有些奇怪,怎么买板栗的客人都是妙龄的女子呢?” 一个男客都没看到啊! 许婉宁也在打量着。Ъiqikunět “板栗炒好了,要买的排队,一个一个来啊。公子,您是第一位客人,我先给您称二斤。” 人头攒动间,那群妙龄女子动了。 许婉宁认真地看了过去。 就见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自发让出了一条路,一袭紫衣快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行色匆匆,看那脸漆黑如墨,显然是气得不轻。 “小姐,是裴大人。”红梅认出了紫衣人。 许婉宁也认出来了,冷笑一声。 果然长得俊,就是吃香,就是不知道那群女人,知不知道他不行啊! “少夫人也来买板栗吗?”裴珩看到了马车,自然也看到了马车里偷看他的人。 还真奇怪。 那群女人看他,他觉得生气,许婉宁偷看他,他倒觉得…… 许婉宁下一秒就将车帘子放下了。 隔绝了二人的对视。 放下的帘子后头,传来许婉宁的声音,“裴大都督也来买板栗吗?” 裴珩笑着提着板栗:“是啊,听说这家余记是燕城板栗炒得最好吃的地方,板栗个头适中、板栗肉又香又软,板栗壳又好剥。” “咦?这家店不是卖剥好了的板栗吗?怎么还要裴大都督亲自动手剥壳?”许婉宁好奇地问道。 裴珩:“……有吗?” “有啊,上次裴大都督送给我的板栗,不就是剥好壳了的吗?” 裴珩:“……” 青杏蹦跳着过来了,手里提着一袋子板栗,看起来高兴,又看起来不高兴。 “小姐,余记的生意可真好,一大锅糖炒板栗,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卖完了,还好我运气好,最后一个,还抢到了最后一斤。不过,他家没卖剥好壳的板栗啊,他说他从来没卖过!”httpδ:Ъiqikunēt “咳咳……”裴珩咳咳两声。 青杏这才看到裴珩,眼睛一亮:“裴大人,你在啊,你上次买的板栗是哪买的?我去买。剥好了壳的吃起来可过瘾了,我跟我姐吃两下就吃光了。” 裴珩看向许婉宁:“你没吃?” 许婉宁耸耸肩:“我不咋爱吃。” 裴珩:“……” 青杏还在不依不饶地问他:“裴大人,是在哪里买的啊?” 裴珩:“哦,我花了五两银子,请人剥的壳。” 青杏:“……” 二斤板栗才五十个钱,剥板栗五两? “裴大都督可真有钱。” 许婉宁笑了,眉眼弯弯,像极了一轮弯月。 第98章 出路 裴珩望着车厢里的人,“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他很高,许婉宁坐在车厢里,都要与他平视,“闲来无事,出来透个气。” 裴珩笑笑,一手搭在窗棂上,望着许婉宁,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少夫人好雅兴,正好在下也无事,深感无聊,少夫人在燕城生活多年,不如做个向导,带在下转一转?” 许婉宁的笑僵在脸上。 “裴公子要是想转,城东门口就有向导,裴公子花银子找个就是。” “昨日剥板栗花了五两银子,今日在下身无分文,请不起向导,只得辛苦少夫人了。”裴珩也不待许婉宁回答,在红梅青杏两个丫鬟诧异的目光中,就坐在了老栓头的身侧。筆趣庫 倒是还知道男女大防。 罢了罢了。 许婉宁惹不起他,那就顺着他吧。 “让车夫在燕城转几圈,你们去买点东西。”许婉宁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老栓头在燕城转了好几圈。 他是个生生土长的燕城人,无论是大街还是小巷,是酒楼饭馆还是摊贩苍蝇馆,都如数家珍。 老栓头并不知道自己身边坐着的人是谁,只看着这公子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又一脸的笑意,就想当然地认为他是好人,再加上,裴珩确实平易近人。 身为镇国公府嫡长孙,又是璋和帝跟前的红人,现如今金麟卫的大都督,他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裴珩是个很会找话聊的人,一路上,只偶尔听到裴珩说几句什么,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老栓头在说,裴珩在听,在笑。 许婉宁坐在车厢里,听到从前头传来的谈话声和大笑声,心中感慨不已。 她是实在没想到,裴珩私下底是个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 许婉宁也说不清楚。 马车就在燕城转了好几圈,老栓头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裴珩很感兴趣。 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许婉宁要去干嘛。 他也不问,也不说,就引得老栓头兜圈,反正他不急,后头的人要有事要办,她急。 果然,许婉宁急了。 “老栓头,马车在前头往右拐。”红梅掀开帘子说:“夫人去看下秋嬷嬷。” 老栓头立马应是。 许婉宁看向裴珩:“裴公子若是有要事,就先去办吧,我还有事,就不陪裴公子了。” “少夫人说的什么话。”裴珩唰地就打开了手中的一把折扇,笑哈哈地说:“在下反正也没事,陪着少夫人一块,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在下说不定能帮上一二。” 这天哪儿热了? 上次还没见着他带着扇子装逼呢! 许婉宁龇牙,也不知道是笑还是骂:“裴公子真是闲得很。” “少夫人说对了。在下身无长物,就是有闲。” 许婉宁想清楚裴珩是哪样的人了。 他是没脸没皮的人! 罢了罢了。 反正是同盟,她要办的事,也没什么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秋嬷嬷家在一处巷子深处,马车进不去,老栓头在外头候着,许婉宁带着两个丫鬟,并没脸没皮的裴珩。 裴珩走在许婉宁的身侧,看了看后头两个丫鬟大包小包提着的东西。 “你这是去看对手还是看朋友?” “有区别吗?”许婉宁反问他。 裴珩摇着纸扇:“当然有区别。对手是敌,朋友是友。我可是听说,你要看的那个秋嬷嬷,是杜氏的人,你并不喜欢她。” “你错了。”许婉宁看着前方的路,认真地说:“这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时候敌人能成为朋友,朋友也能变成敌人。” “所以,这个敌,能变友?” “不然我来做什么?” 裴珩:“……若是我的敌人,我就砍了他的头。” “所以呢?你再强悍,也会有斗不过的敌人。”许婉宁转头看他,眼神像看一个傻瓜。 前世,裴珩不就是死在璋和帝的手里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君臣二人最后反目,可裴珩最后的敌人变成了璋和帝,他应该很绝望吧。 知道自己砍不了他的脑袋,却依然拼命,最后,真的拼上了一条命。 裴珩还想说什么,许婉宁已经上前两步,敲响了秋嬷嬷家的门。ъiqiku “谁啊?咳咳咳……” 屋子里传来一道孱弱的声音。 青杏立马回答:“秋嬷嬷在家吗?少夫人来看她了。” “咳咳咳,咳咳咳,阿秋,阿秋,快,少夫人来了。” 里头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很快,门被打开,露出秋嬷嬷那张充满疲倦毫无生气的脸。 “少夫人,您怎么来了?”秋嬷嬷的声音都沙哑了,可以听得出来,她对许婉宁的到来并没多大波动。 “听说你家里人都病着,你又许久没有回府,我就来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秋嬷嬷眼神麻木地看了眼身后的家人:“都是些死不了又治不好的陈年旧疾,奴婢早就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也麻木了。 人生没有奔头,若不是挂念着从身上掉下来的三块肉,她早就不想活了。 许婉宁的目光落在秋嬷嬷身后的家人身上。 这是杜氏用心良苦给她挑选的人家。 有钱,却是个病痨。 看病吃药花光了家底,变卖了祖产,最后只能租住在这样一个又小又破的宅子里,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生的三个孩子,老二老三都患了跟爹一样的病。 要吃一辈子的药,看不到未来。 秋嬷嬷日日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早就没了生活的期待,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有钱给她的孩子治病、吃药。 老大是个男孩,已经十二岁了,那是她嫁进夫家求医问药好几年才生下的儿子,老二也是个男孩,今年六岁,老三是个女娃,今年才四岁。httpδ:Ъiqikunēt 除了老大是个正常孩子,正常体格,老二老三瘦弱得跟根竹竿一样,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还有她的婆母,六十来岁的年纪,背已经驮了,眼底都是浑浊,看不清人生的意义。 许婉宁看了眼红梅青杏,她们二人立马将自己带来的大包小包放在了桌子上。 秋嬷嬷狐疑地看向许婉宁。 “我来看看孩子,听说孩子病了,就挑了一些药来,还有一些补身子的补品,你要照顾全家,身子肯定不能垮,你也多吃些。养好了身子,才能照顾好全家人。” 秋嬷嬷震惊地看着许婉宁带来的人参、燕窝、红枣、枸杞,还有孩子爱吃的各种各样的糕点,甚至,还有一百两的银子。 “少夫人您这是?”秋嬷嬷得无以复加,眼睛开始泛红。 她根本想不到,许婉宁竟然会这样对她。 前世的许婉宁,跟秋嬷嬷的关系很淡。 她压根就不会管秋嬷嬷家里的事情,这也就导致,她身边除了青杏红梅,再无替她办事的人。 她不知道多个人,多条路。 可现在,许婉宁知道。 有些人,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大部分的人都是知恩图报有血有肉的。 许婉宁就赌,秋嬷嬷就是那个有血有肉的人。 她能为了孩子为了男人付出一切,许婉宁就能让她为了孩子为了男人帮她做事。 “秋嬷嬷在侯府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给孩子们谋一条出路?” 孩子的出路,就是秋嬷嬷的软肋。 “孩子们这样,能有什么出路?能活着,就是他们的造化了。”秋嬷嬷很悲观。 许婉宁劝她。 “车到山前必有路,秋嬷嬷何必如此悲观?我倒有条出路,不知道秋嬷嬷愿不愿意走?” 秋嬷嬷猛地看向许婉宁。 许婉宁也望着她,眼底皆是笑意。 似乎是在说。 她,就是孩子们的出路! 第99章 玩伴 裴珩死缠烂打地约着许婉宁去喝了壶茶。 刚才许婉宁收买秋嬷嬷的经过,他从头到尾都在场。 许婉宁要秋嬷嬷送大儿子进府去陪崔庆平,也就是她的儿子。 可裴珩瞧着那孩子,不像是个有用的人啊,眼神滴溜溜乱转,必是个偷奸耍滑的人。 秋嬷嬷自己也说了,那孩子没读过书,不认识字,进府只能当个跟班,鞍前马后,而且因为他是家中第一个儿子,自小就被公婆惯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又怕孙子跟儿子一样身体不好,所以就任由孩子到处疯玩撒野,上树下水,玩心极重。 许婉宁又说,让那孩子进府,就是陪着小公子玩的,玩得越开心越好。 “孩子太爱玩乐,对孩子其实不是爱,而是害。”裴珩劝她:“你要让孩子开心,可也要顾着孩子的前程,他是城阳侯府的嫡长孙,肩负着侯府的未来,你这样让他玩乐,会毁了他。” 还有几个字,裴珩没说。 会毁了他,也会害了你。 许婉宁看了裴珩一眼。 心中其实是有感激的,他是为自己好,为孩子好。 只是…… 许婉宁喝了一口茶,“谢谢裴大都督的提醒,只是我想让孩子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这样也错了吗?” 裴珩望着她。 许婉宁同样望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 许婉宁的眼,是幽深的古潭,让人看不清里头有什么,还容易被反噬。 “你的想法,异于常人。”裴珩突然举起茶杯,借着喝茶,掩饰掉内心的慌乱:“我尊重你的决定。” 许婉宁:“……”愣了愣,然后也举起了茶杯:“谢谢你。” 其实裴珩,应该是个好人吧。 裴珩笑着说:“这茶喝得真不如梨花醉过瘾。少夫人,啥时候请在下聚一聚啊?” 许婉宁:“……” 她收回刚才的话。 这哪里是个好人,这分明就是个赖子。 两人喝完一壶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裴珩回了添福楼,他当然不是去找娘的,他要找扶松。 “去查一下城阳侯府的小公子崔庆平。从他出生到现在,都要查一遍。” 扶松有些奇怪:“那个小公子,如今才五岁,他能做什么?”筆趣庫 “他是小,什么都不能做,可若是有人打着他的幌子背地里做什么呢?我总觉得,城阳侯府里头的每一个人,都有故事。” “属下这就去查。” 扶松走了。 裴珩望着窗户的山景出神。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相信天下的父母都一样,爱孩子,就要为他的将来打算,就连秋嬷嬷也要为她生病的孩子谋一个出路。 可许婉宁却要反其道而行之,说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 呵呵。 这种借口,傻子才信。 许婉宁回到侯府刚歇下,秋嬷嬷就带着大儿子彭耀宗到了宁院。 “在侯府里,耀宗这两个字是不能叫了,以后就叫阿聪,怎么样?”许婉宁捏着茶盖,轻轻地抚着茶汤上的茶叶,茶叶的热气氤氲得她的眼睛很舒服。 “多谢少夫人赐名。阿聪,快,快给少夫人跪下。”秋嬷嬷就好像是平白地捡到了一个大馅饼,全家都高兴。 大儿子以后虽然只是个下人,可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后跟着小公子,做得好,成为小公子跟前的红人,以后小公子掌管了侯府,说不准还会成为侯府的管家。 一荣俱荣,全家人都跟着沾光。 阿聪也高兴:“阿聪谢少夫人赐名。” “进了府,就不比得在府外头,可以随心所欲,你要记着你的本职,要让小公子玩开心玩尽兴,可也千万不能让他伤着了,别让他生气。要顺着他,让他高兴,让他快乐,知道吗?”筆趣庫 阿聪点点头:“阿聪知道,以后小公子喜欢干什么,阿聪就陪小公子干什么。” “行。秋嬷嬷,你这孩子聪慧,我很喜欢。以后按照府里头的规矩,他一个月半吊钱,我再额外给他半吊钱,你觉得如何?” 如何? 不如何! 她还有什么要求! 都到了她想象中的天花板了。 秋嬷嬷激动地天南地北都分不清楚了。 “奴婢谢谢少夫人,少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阿聪,快,再给少夫人磕头,你一定要听少夫人的话,一定要陪好小公子,知不知道?” 阿聪也把头磕得跟捣蒜一样:“阿聪谢谢少夫人,谢谢少夫人。” “不用磕头了。快起来吧。”许婉宁高兴地上前扶起秋嬷嬷:“怪也怪我之前对你关心不够,要是早知道你家那么困难,我也应该早些如此的,你不要怪我才好。” “少夫人说得什么话,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别哭了,带着阿聪去管家那里说一声,孩子在府里的一应用度,住宿,衣裳我都会让管家安排好的,你们回来之后,我就带阿聪去平哥儿那里。” 秋嬷嬷擦了擦眼泪:“少夫人,奴婢明天就回您身边,好好地照顾您。” “家里那边呢?” “我婆婆说,有她照顾就够了。奴婢以后一定安安心心地照顾您伺候您。” 许婉宁拍拍她的手背:“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确实会越来越好。 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对面的人,越来越少了。 崔庆平也很快接受了这个新的玩伴。 要不说,在外头长大的孩子会玩的多,斗蛐蛐算什么,上树掏鸟蛋、下水抓鱼、放鞭炮、抓鸟的玩法,阿聪都会。 崔庆平像是打开了新天地,整天跟着阿聪玩这个玩那个,身边的人也随时叮嘱他不能玩疯,不能出汗,崔庆平就在一旁看着,也激动地手舞足蹈,乐不思蜀。 杜氏听说孙子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快乐,她也就开心快乐了。 就连贾大夫都说,孩子每天开心快乐,利于身体的康复。 全府上的人也就由着崔庆平玩了。 许婉宁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隔三岔五地将阿聪叫来问问崔庆平的情况,到后来,她花钱,让阿聪去赌坊玩了一趟…… 去之前,秋嬷嬷觉得不可思议。 “少夫人这是要做什么?”玩废掉自己的儿子吗?那可是赌博,赌博啊! 要不要跟夫人说一声啊,少夫人这把玩得有些大啊! 阿聪却不以为意:“娘,你担心什么呢?你别忘记了,我们现在是少夫人的人,她花钱请我们办事,你要是跟夫人告密了,少夫人不信我们,后脚就能把我踢出侯府。” 秋嬷嬷不说了。 阿聪有事干,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阿聪越来越好,他们家也会越来越好,老二老三也有个依靠了。 “你去吧,好好玩,回来陪好小公子。”秋嬷嬷说。 阿聪贪玩,学什么会什么。 再回来时,掷骰子、推牌九玩得有模有样,各种各样规则也烂熟于心,他没先带着崔庆平玩,而是拉着几个小厮和丫鬟玩,崔庆平就在一旁看着。 本来他一个小孩子,对这些也不敢兴趣,可多看了几次,兴致就来了。 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拉着院子里的几个小厮丫鬟聚在一起掷骰子。 杜氏把许婉宁叫到跟前问了情况。 许婉宁说,“母亲多虑了,平哥儿才五岁,正是孩子心性,见一出是一出,说不定明天就喜欢玩别的了,况且,他在养伤,贾大夫不是说了吗?他快乐对伤口恢复也有好处。”筆趣庫 杜氏不说了。 她觉得许婉宁说得有道理,不过:“等他脸治好了,你可得请个好先生,让他收心,五岁了,该启蒙了。未来侯府是他的,他要撑起来。” “儿媳妇知道。”许婉宁低眉顺眼地回答。 没人知道,她藏在眼睑下的笑意有多猖狂。 欲让他灭亡,先让他疯狂! 第100章 石子 白青青已经在柴房里关了好几日了。 外界的消息,除了崔禄娶了陈绵绵,其他的一概不知。 “求求你,我想见小公子。我把这个给你。”白青青取下了手指上的一枚金镶玉的戒指,守门的小厮见状,毫不犹豫地收了:“我给你带话,但是小公子来不来,可不关我的事。” “只要你把话带给小公子,小公子一定会来的。”白青青自信地说。 崔庆平确实得到了消息,可他现在已经玩得正乐不思蜀。 “我等会就去。” 送信的小厮话带到了,也完成了任务,在旁边又看了几眼大家掷骰子,心痒难耐地压上了几个铜板,赢了,再玩,输了,再上,到最后那枚金镶玉的戒指都给输出去了。 只能灰溜溜地又回去守门去了。 白青青都等得望眼欲穿了。 “小公子呢?他怎么没来?” 小厮白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话我已经带到了,我能把小公子给你押来?”他抬头的时候看向了白青青头上带的首饰,眼底都是贪婪。 白青青:“……” 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崔庆平依然没来。 小孩子忘性大,估计是已经把她的话给忘掉了。 没办法。 白青青又把耳朵上的耳铛取了下来,交给小厮:“你再去帮我跟小公子说一声。” 小厮拿了东西,头也不回地跑了。 再回来时,已经到了正午。 崔庆平依然没来。 小厮还有借口:“小公子他说等会就来。” 白青青:“……” 孩子说得等会,到底有多久,从白天又等到了黑夜。 白青青绝望了,“你再去帮我说一声,只要小公子来了,你要多少,我都给你。除了这些,我还有好多好东西。只要你带他来见我一面。” 小厮嗯了一声,揣着东西又钻进了庆丰院。 已经吃过晚饭了,按理说该洗洗歇下了,可里头依然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呐喊声。 小厮兴奋地揣着东西往里头冲,自然就没顾着迎面走来的人。 “瞎了你的狗眼,是等着去投胎吗?”青杏眼疾手快地挡在许婉宁跟前,叉着腰就骂。 小厮瞥了一眼,扑通一声就跪了:“奴才该死,少夫人饶命。” “你走这么急,做什么去?”许婉宁的声音清凌凌的,比青杏那火爆声音听起来悦耳多了。 小厮当然不敢说是去扳本的。 “白青青让奴才给小公子带句话,说她想见见小 Ъiqikunět公子。” 许婉宁嘴角漾起了一抹笑。 她还惦记着崔庆平呢。 可惜崔庆平,不知道玩得还记不记得他娘啊!筆趣庫 青杏狐疑地问,“她一个丫鬟,找小公子何事?指望着小公子救她出来?” “她没说,奴才也没问。” “你倒是见义勇为,不是免费帮她传话吧?”青杏嘲讽道。 小厮委屈地拿出了一根金簪子,“这是她给的辛苦费。” 倒是大方啊! 许婉宁呵呵笑:“小公子是侯府嫡长孙,她是什么身份,也配让小公子去见她?你好处收了就收了,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奴才知道。”小厮头触地,听到脚步声走远,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里头的火热,揣着金簪子就进去了。 话今天就不带了。 以后也不带了。 至于她许诺的好处? 等哪天小公子想起她来了去看她了,再说呗。 反正少夫人也不能怪他,是小公子自己想起来的,可不是他说的。 白青青又白等了一夜。 而她身上,再也没有贿赂小厮的筹码了。 许婉宁听说之后,将那个年纪小的小厮换走了,这回守门的,是个四十多岁还没娶媳妇的马夫,在马房刷马的,人高马大,有的是力气。 侯府的一切,都与往常相同。 就如一汪平静的水,表面看不出来,可其实湖底,早就已经暗流涌动。 只待一粒石子,就能将这表面的平静搅得天翻地覆。 而那枚石子,是许婉宁请到府里头的裴珩。 裴珩很识相,知道目前的自己不能表露身份,索性当个跟班,跟着王兴民一块来了。 崔禄看到跟在王兴民身边的裴珩,愣了一下。 “你是燕王的朋友。” 王兴民直呼乖乖。 侯爷,这可是金麟卫大都督啊,皇上跟前的红人,比你这个死了就任满了的侯爷位置高了不只一星半点啊! 也难怪侯爷不认得裴珩。 崔禄鲜少在京都走动,王兴民就更不够格,要不是裴珩自表身份,王兴民刁他个鸟。 “燕王没时间陪他,就让下官带着他在燕城转一转。”王兴民陪笑着说。 看来是个关系不咋好的朋友。 崔禄笑笑,将二人带进了府里。 “这眼瞅着入了夏,天气是越来越热了,这个池子好啊。可以吹吹风、钓钓鱼,侯爷,您这池子等夏天开了荷花,可要邀请下官来赏荷花啊。”说话的是王兴民,马屁拍的也很好。崔禄被夸,抚着胡须就说:“到时候就请王大人赏脸了。” 这王兴民虽然官小,却也不能得罪。 侯府的那一桩案子到现在还没有了结呢。 杜氏也跟着一块作陪的,她还惦记着自己的人。 “侯府的那个案子,什么时候可以结案啊?还有带走的那几个下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跟在杜氏身旁的夏嬷嬷:“……”果然还是忘不掉阿春,明儿个她再去丢几件东西。 气死了。 “要是能找到那个告状的丫鬟就快了。”王兴民打着哈哈,“人找不到啊!” 说得是那个叫吉祥的丫鬟。 崔禄也派人去找了,怎么都找不到。 “不会是死了吧?要是死了,这案子就这么僵在这儿?”杜氏又问。 王兴民目光扫了眼正在看鱼的裴珩,然后说:“不能吧?最近没听说燕城有人发现尸体啊。” 娘的,活人找不到,死人也找不到。 藏得够深啊! “那要是杀她的人将尸体藏得很隐蔽,不让人发现呢?”杜氏说:“难道这案子就一直这么拖着?王大人也不想想办法的吗?” 王兴民一头的汗:“下官一直在想办法啊,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这竹林可真漂亮。”一直没有开口的裴珩突然说。 一行人,已经走到延年院外的竹林了。 杜氏见他夸自己的竹林,得意地说:“这是延年院。” “延年院,延年益寿,好名字。”王兴民跟着夸。 裴珩吸吸鼻子:“好像有一股檀香味。” “是啊,我也闻到了,就像寺庙烧的香。”王兴民跟着附和。 杜氏解释道,“这竹林里头有一个小佛堂,是我礼佛的地方。” “怪不得。” 王兴民:“夫人潜心礼佛,佛祖一定会保佑夫人延年益寿、长命百岁的。”筆趣庫 杜氏笑眯眯地,“承王大人吉言了。” 夏季的风,清风拂面,吹走一些热意,裴珩站在竹林下头不走,仰着头看伸出墙外的绿竹,微风徐徐,吹动他的衣裳衣角,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王兴民见他不走,他也不走。 站在竹林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崔禄夫妇说着话。 “啊……” 近在咫尺的小佛堂里,陡然传来一声划破天际的嘶吼,几乎撕裂人的耳膜。 让听者都感受到了震惊与恐惧。 裴珩猛地睁开眼睛,眼底闪过浓烈的喜意。 好戏开锣了。 今天那女人唱的是哪一出? 第101章 人手 除了裴珩,其他几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是从小佛堂传来的。 裴珩扯了下已然惊呆了的王兴民的袖子。 王兴民这才反应过来:“侯爷,夫人,这声音是?” “哦,肯定是下人大惊小怪,冲撞了王大人。”崔禄解释,看向一旁的杜氏。 杜氏心领神会。 说句老实话,她刚才差点被那声嘶吼给吓破胆。 谁大白天的那样叫,吓死个人嘞。 要知道是谁,她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唯独杜氏身旁的夏嬷嬷,也是一脸惊惧的表情。 她要是没听错的话,那道撕心裂肺的嘶吼,是打扫佛堂的孙婆婆传来的。 “王大人,我就先失陪了。”杜氏客气一句,就要离开。 王兴民拱手:“夫人自……” 便那个字还没有说完,一旁的裴珩又扯了扯他的袖子,还冲他眨眨眼睛。 这个意思…… 王兴民的脸好险垮下来。 金麟卫大都督也喜欢探查别人家的私事吗? 裴珩:“……”是的,他非常喜欢。 王兴民:“……侯爷,这一声嘶吼来得着实古怪,要不下官也一同前去看看,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下官也尽一份力。” 崔禄的脸已经垮下来了,“……王大人,这是本侯家的私事。” 王兴民厚着脸皮说:“侯爷,刚才那一声嘶吼,着实有些古怪,下官要去探查一番。” “要是本侯不答应呢?”崔禄脸不只垮下来,也黑了下来。 下一句就差送客了。 王兴民舔舔嘴唇,然后弯腰拱手:“大越律法第四十四条有规定,凡是当地父母官认为事情有古怪,需要探查的,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阻挠办案,违反者,可先杖刑四十四。” 四十四,死死死。 崔禄气的胡子都被他揪掉了两根。筆趣庫 他娘的,这王兴民年底最好不要来求他说好话。 反正他一定会跟吏部的人多吹几句风,把这看起来唯唯诺诺,实则一肚子坏水的王兴民吹到鸟不拉屎的旮旯里去。 王兴民心中哀嚎不已。 完了完了,他两句话的功夫就把燕城的二把手得罪了。 要是年底绩考…… 王兴民都不用去想,都知道,崔禄一定会给他穿小鞋。 罢了罢了,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崔禄要是那鱼,裴大都督就是那熊掌。 在王兴民心里,还是熊掌更好更贵些。 “侯爷,请带路吧。”王兴民又提醒了一句。 崔禄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了。 崔禄在前头带路,王兴民跟在后头,裴珩手里捏着一根竹叶好整以暇地晃在后头。 他表情挂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似乎心情很好。 杜氏先一步到了延年院。 小佛堂的入口处,围了一群下人在指着里头交头接耳。 “是孙婆婆的声音,天啊,她是怎么了,怎么叫得那么惨!”httpδ:Ъiqikunēt “莫不是见着鬼了吧?” “瞎说,那是佛堂,拜佛的地方,鬼敢去吗?” “不是见鬼,那是见着啥了?” “天知道。不过真的好吓人哦。这大白天的,嘶……你们觉不觉得有一股冷风吹来,好冷哦。” 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好奇地要死,可没一个人敢跨进去半步。 杜氏下过命令,除了她允许的几个人,其他人一概不准跨进小佛堂半步,不然就家法处置。 实在是小佛堂里的那些太值钱了,又是易碎品,这要是谁谁谁都能进去,碰坏了她的东西,那怎么办! 夏嬷嬷连忙赶人:“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事情做完了?” 众人一瞧是夫人回来了,立马作鸟兽散。 尖厉的嘶吼声时不时地从竹林的深处传来,这回杜氏也听清楚了,是孙婆婆的声音。 杜氏快步朝里头走去。 平日里优美的竹林风景,此刻也吸引不了杜氏了。 她快步往里头走。 很快,到了小佛堂的门口。 就瞅见孙婆婆边喊边往外头爬,手脚并用,如丧家之犬。 “夫人,夫人,救命,救命啊!”孙婆婆终于爬出了小佛堂,她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又往杜氏这边爬来,边爬边嘟囔:“有手,有手。” 杜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见她爬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恶心人,气得一脚踢了过去:“你个贱奴才,说什么呢!” “夫人,有手,有手。”孙婆婆呜呜大喊。 杜氏还是没听清楚,正要往小佛堂里走看看里头的情况,却被王兴民拦住了。 “夫人,刚才那位奴婢说的是有手,什么手?谁的手?”王兴民铁青着脸,隐隐觉得孙婆婆口中说的手,有大问题。 “我没进去看,我怎么知道。”杜氏心烦意乱,自然没将王兴民放在眼里:“我进去看看。” “对不住夫人,若是里头的手是人手的话,那这是案发现场,无关人等不能进去。” “这是我家。” “也是案发现场。”王兴民毫不客气地说,“麻烦谁去门口喊我的几个衙役进来。” 这大都督可是料事如神啊,竟然料到侯府有案子,一块来的时候,还让他把衙役带上,就是带进来太扎眼了,他留在侯府门口了。 崔禄:“……”这是有备而来吗? “王大人,这是我家。我家的事情我来定夺,由不得你来插手。”崔禄听了也担心小佛堂里头的那只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连累的是整个侯府啊! 王兴民眼观鼻鼻观心,“大越律法第四十四条有规定,凡是当地父母官认为事情有古怪,需要探查的,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阻挠办案,违反者,可先杖刑四十四。” 崔禄:“……王兴民,你别欺人太甚!来人啊,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护卫进来了。 不过不是走进来的,而是被人打进来的。 “大人。” 一群穿着黑色衙役服绣着红线的衙役雄赳赳气昂昂地进来了,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裳佩剑的男人,英姿勃发,进来之后,朝裴珩看去。 不是扶松是谁。 裴珩颔首,手里的折扇又摇开了。 “王兴民,你是要造反吗?”崔禄气得胸膛起伏。 王兴民皱眉:“造反?侯爷,您这话可就有点大逆不道了。您是侯爷,不是皇上,造反这两个字,不合适吧?” 崔禄呼吸一窒:“……”他被气懵了,犯了大忌。 王兴民呵呵一笑:“下官猜侯爷肯定是乱说的,下官就当没听到,当务之急,先处理佛堂的那只手。来几个侍卫,进去看看。”Ъiqikunět “是。” 扶松带了两个人进去看,不一会儿,扶松就出来了。 “大人,碎了一尊玉佛,玉佛里发现了一只人手。” 杜氏尖叫:“怎么可能!” 第102章 拜鬼 裴珩也想进去看一下,扯了下王兴民的袖子。 王兴民早就想进去看了。 当下提步就往小佛堂走,裴珩紧随其后。 崔禄要去抓他:“你们不准进去,这是侯府!” 扶松抱着剑,挡在他面前,他年纪不大,眼睛里竟然带着杀过人的戾气。Ъiqikunět “你要干什么?这是侯府。”崔禄歇斯底里。 扶松淡淡地说:“这是案发现场。” 崔禄:“……”一拳打在棉花上。 到了小佛堂门口,王兴民稍微停了下,裴珩先进去了。 佛堂里,到处弥漫着檀香的味道。 一尊玉佛被摔得四分五裂,它破碎的身体里,露出了半截人的胳膊和几根手指。 王兴民捂着鼻子:“我的老天啊,真是人手。” 裴珩蹲下看了看,说:“这是男人的手。” 那也是说,死了一个男人。 裴珩站起身,在小佛堂里转了几转,他看到了摆放在佛堂正中间的那尊白玉观音像。 低眉顺眼、衔着笑望着苍生。 王兴民也过来了,看到这佛像,嘀咕说:“这佛像,怎么看得那么瘆人。” 裴珩没说话,吸吸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闻到了,好浓烈的檀香味。” “不是,除了檀香之外,还有其他的味道。”裴珩又吸了两下鼻子:“好像是肉腐烂的臭味。” “那儿不是有只手吗?肯定有烂肉的臭味了。”王兴民指着地上那只已经开始爬蛆的手说。 裴珩摇摇头:“不对,一只手的臭味,不会那么大。整个小佛堂里的臭味,很重。” 王兴民愣了,脑瓜子转得快:“你的意思是说,这小佛堂里,还有尸体的其他残片?” 裴珩看了他一眼。 唯唯诺诺的,脑子倒不是太笨。 裴珩目光扫过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小佛堂,目光最后落在案台上摆放的其他几尊佛像上。 王兴民明白了裴珩的意思,脸色逐渐凝重:“那这个地方,是案发的重要现场。我这就召集人手,把这里看守起来,不让闲杂人等进来破坏了现场。” 裴珩点点头:“那接下来能查到什么,就看王大人的了。若是办得好,今年的绩考,本座一定会大大褒奖王大人一番。” 王兴民喜出望外:“下官多谢大都督,多谢大都督。” 二人很快出去,王兴民一改刚才的点头哈腰,神情异常肃静:“这小佛堂出现尸体,乃是重大案发现场,闲杂人等一律清场,官府进驻办案。” “是。”衙役的声音震天响,接着就将有人问起孙婆婆。 孙婆婆胆都要吓破了,现下也渐渐安静下来,“奴婢扫佛堂,闻着那尊佛像味道太臭了,就多擦了几遍,可谁曾想越擦越臭,奴婢就端起来闻,一端起来,底部就露出了一只手,奴婢吓得要死,没端住,就,就……”https:ЪiqikuΠet 就摔碎了。 听说那佛像价值连城,夫人可千万不要让她赔啊! 卖了她也赔不起啊! 一群黑衣衙役进进出出,将佛堂里的佛像全部都搬了出来,放在地上。 杜氏叫嚷着让这群人不要乱动她的东西,“那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弄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她歇斯底里地嚷着,可没人理会她, 杜氏看到宝贝,心疼得要死,上前就要带东西走。 “这东西与案件有关,夫人是要毁灭证据吗?”王兴民冷着脸问道,“毁灭证据可是要蹲大牢的。” 杜氏:“……” 王兴民:“夫人,这是案发现场,还请夫人回避吧?别闹得不好看。” 正在这时,有人禀告。 “大人,这里头有只手掌。” 所有的人齐刷刷地朝他看去。 就见那个衙役小心翼翼地从一尊佛像里头掏出了另外一只腐烂的手掌。 “呕……” 杜氏亲眼目睹,直接吐了。 还有人,从最大的那尊白玉观音像里头的发现了端倪。 “大人,这里头……好像有个头。可弄不出来。” 杜氏差点站不稳,夏嬷嬷连忙扶住她。 王兴民看向裴珩,裴珩正双手环胸站在一旁,见状微微点点头。 这尊白玉佛像可算找着由头毁掉了。 “敲开来,小心别弄坏了尸首。” 随着锤子锤下去,白玉观音像裂开了,里头赫然滚出一个头颅。 尸体还没腐烂,能看出真实容貌。 有人大惊失色:“是刘府医,是刘府医。” 王兴民也大骇:“……”怪不得找不到,原来被分尸了藏在佛像里头。 裴珩摇着扇子,摇走那腐烂的臭味:“夫人每日拜的是佛,还是鬼?” 杜氏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崔禄也吓得瘫软在地。 刘迹的尸体找到了,已经被分尸了,就藏在杜氏的小佛堂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许婉宁的耳朵里。 她正在扒绿樱的叶子。 听说这种花,光长叶子就不开花,要想看到美丽的花朵,下手就要狠。 “少夫人下手那么毒?这树被你扒拉秃了。”是不速之客裴珩。 他没跟着王兴民离开,而是转头又溜进了宁院。 许婉宁半点不奇怪,将扒下的几片叶子丢掉:“不狠怎么能结出好看的花呢?” 两个人,也不知道说的是绿樱,还是其他什么。 裴珩上前两步,凑到许婉宁的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许婉宁故作不懂:“什么?”biqikμnět “刘迹的尸体,你是怎么藏到佛像里头去的?” 许婉宁笑笑:“我把他的手和头都砍下来,然后让工匠师傅将佛像的内里掏空,再把洞给补住。”她眼神幽幽,笑起来也无真心,平白无故地让人脊背一阵发凉。 她就是要让裴珩知道,她这个同盟人,心狠手辣、最毒妇人心。 裴珩望着她的眼睛,喜笑颜开,还给许婉宁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她知道自己每日拜的是鬼,当场晕过去了。” 许婉宁:“……” 裴珩摇着扇子,又把绿樱的叶子扒拉掉了几片:“对待对手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快狠准。” 许婉宁眼疾手快地打在了裴珩的手背上,“就剩最后一片了,你还扒!” 裴珩捂着手背,委屈巴拉地:“少夫人,到吃午饭的时间了,看在你今天把我当工具人一样用了半日,留小的吃顿饭再走吧?” 第103章 成仇 一个时辰之后。 裴珩酒足饭饱,离开了宁院。 许婉宁亲眼看着裴珩一个飞身就越上了高墙。 他站在两米多高的墙上,突然转头,看了许婉宁一眼。 许婉宁猛不丁地跟他四目相对,一时愣在了当场:“……您还有事?” “没事。”裴珩笑笑,又看了许婉宁一眼,然后几个跳跃,就消失在许婉宁的视线里。 许婉宁摸摸鼻子:“莫名其妙。” 这一个时辰,有人心花怒放,有人歇斯底里。 这一个时辰,杜氏经历了这辈子都没经历过的屈辱、不堪。 这群粗鲁的衙役一左一右押着她出了侯府,然后一路押着她回了县衙。 这一路上,所有的人指指点点,有认识她的,有不认识她的,一个个眼底都充满了好奇。 “这女人犯了什么事啊?” “不知道啊,不过这么多衙役都守着,还有王大人也在,估计是个不小的案子啊!” “不会是杀人了吧。” “杀人要偿命的哎。” “可她是侯府夫人呐。” “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别说她就是一个侯府夫人罢了。”ъiqiku “啧啧,好日子过够了,非得作死。” “什么叫好日子?好日子也是她败光她儿媳妇的陪嫁换来的。你们没听说嘛,燕城两家当铺查出了厚厚一叠账本,里头全是她这么多年典当她儿媳妇陪嫁的记录。” “我的天呐!这么不要脸?” 人群叽叽喳喳,杜氏想反驳,可她哪里敢抬头,恨不得将脑袋藏到咯吱窝里去,从侯府到县衙的路不短,王兴民故意走得慢,杜氏的脸终于丢了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可这还不算完。 到了县衙,衙役将她往大堂一丢,几根杀威棍立在她身边,杜氏连动都不敢动,王兴民也很快出来了,官服一穿,乌纱帽一戴,脸一黑,拍了惊堂木,吓得杜氏敢怒不敢言。 等她出去,一定要告诉侯爷,这王兴民作践侯府,他的乌纱帽也戴到头了。 “杜氏,官府在你小佛堂发现尸体,你可认罪?” 杜氏反驳:“我认什么罪,我不知道,佛像是许婉宁送给我的,一定是她放进去的,一定是她。” 啧啧,怕是真的疯了。 现在讨论尸体是谁谁装进去的,还有意思吗? “人是你下令杀的。”王兴民冷冰冰的说道,完全没了之前在侯府的客气,“尸体是在你的小佛堂里找到的,人证物证都在,你如何抵赖?” “什么人证?是被抓进来的那群仆从吗?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杜氏以为是上一回被带进去的仆人,为了立功,什么话都乱说。 王兴民冷笑,“你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啊,带人证。” 杜氏已经做好了辩驳的准备,可等她看到春嬷嬷上来,她明显愣了一下。 “阿春。” 杜日春并不理她,而是跪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磕头:“犯人杜日春,拜见大人。” “这就是人证。杜氏,你不会不认识她吧?”王兴民问道。 杜氏都呆住了。 怎么阿春是人证? 她怎么可能会背叛她呢? 短暂的惊愕过后就是冲天的怒火:“杜日春,你背叛我!”ъiqiku 杜日春匍匐在地,“秉大人,就是她,下令仗杀了刘迹。” “杜日春,你是我养的一条狗,你竟然敢咬我!”杜氏怒目圆睁,“要不是我,你早就烂成一堆灰了,你竟然敢背叛我?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你现在就去死!” 杜氏口不择言,谩骂侮辱,杜日春心绪平稳,早就没了伤心和委屈。 是的,夫人早就放弃自己了,哪是现在呢。 杜日春早就知道杜氏是个什么人。 当年她有了身子,阿秋阿冬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想让杜氏点头,让侯爷给她们开脸。 可杜氏小气啊,自私啊,她让自己立马去外头找了两户人家,匆匆忙忙地将阿秋和阿冬嫁了出去。 她们二人出嫁的时候,杜氏还给了不少的陪嫁,美其名曰让她们去享福,可也就只有杜日春知道。 杜氏打的是什么算盘。 她看到阿秋和阿冬满心欢喜地嫁人,她心里就充满了愧疚。 后来,杜氏将她们两个送给了少夫人和小公子,隔得远了,时间一长,慢慢地,愧疚感也就淡了。 可淡了,不代表没有。 “夫人,我跟阿秋阿冬七八岁就跟了您,跟了您几十年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因为她们两个人想跟着侯爷,您就让奴婢在外头给她们二人找了一门穷得要死,一门富庶可却是终年不离药的人家,将阿秋阿冬她们嫁过去,还说是为她们好,她们俩个还感恩戴德,也就只有奴婢知道,您是为了磋磨她们,这么多年,看到阿秋和阿冬为自己家人操碎了心,您多开心啊!” 杜氏黑着一张脸:“那是她们咎由自取。伺候人的下贱东西,也配跟我共享一个男人?她们多大的脸,我没打死她们,算我仁慈。”Ъiqikunět 杜日春望着杜氏,眼底尽是绝望。 这是一条怎么捂都捂不热的毒蛇。 可凭什么要让她死? 这么多年来,杜日春自认自己对杜氏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她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杜氏授意的,她都是听命杜氏,可凭什么要她一个人来承担? 要死,就一起死吧! 她看向高坐在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下面的王兴民,眼睛嗜血:“大人,奴婢敢以性命担保,奴婢说得那些话,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杜氏疯疯癫癫,她上前要去抓杜日春,被一旁的衙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又踢又抓,唾沫星子横飞,“杜日春,你个贱人,你去死,你去死。” 杜日春回头看她。 杜氏钗环凌乱,披头散发,衣裳上满是褶皱和灰尘,疯疯癫癫地没了侯府夫人的高贵典雅,与市井泼妇、颠婆子又有何分别? 看来,给人高贵的,是她坐的那个位置,而不是她这个人。 没了那个位置,她只是杜碧莲。 一个普通人! “夫人,奴婢的真名叫宋香,您可千万不要忘记这个名字。奴婢在阴曹地府等您,看您上了黄泉路,奴婢这辈子就算报答完您的大恩大德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104章 心疼 崔禄急疯了。 他没跟着一块去,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将大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待说到阿秋和阿冬两个嬷嬷的事情时,崔禄明显愣了下。 他想起来了。 那一年,杜氏怀孕,不方便伺候他。 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阿秋和阿冬看着他的眼神,就染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只待崔禄一开口,这二人就是他的了。 可刚成亲,杜氏又有孕,他自己主动提出来带渣男嫌疑,于是就等着杜氏自己提。 终有一日,杜氏提了。 不过却不是把阿秋和阿冬送给他,而是说阿秋和阿冬要嫁人了。 崔禄还记得,当时杜氏说:“他们早就已经私定了终身,是我舍不得,一直将人留着,现在实在是留不住了,这才将人嫁出去,也算是成全他们的爱情。” 可笑。 崔禄当时还很生气。 这两个女人,水性杨花,跟别的男人已经私定终身了,还来招惹他? 崔禄像是苍蝇在口里飞了一圈,虽然没吃进肚子里,可一样恶心,也就没有去深究这件事情。 可他没想到,事情的内幕是这样的! 当年他但凡找人来多问了一句,就能知道杜氏善妒自私的伪装。 “这个妒妇!”崔禄骂了一句,突然急迫要救杜氏出来的心情也没那么冲动了。 让她在大牢里好好蹲几天,好好反省反省!ъiqiku 崔禄心情渐渐平和了下来。 陈绵绵也过来了,一脸的紧张和担忧。 “侯爷,绵绵听说大姐被官府抓走了?”陈绵绵面上一片悲伤,心底实则早就乐开了花。 “嗯,在她的小佛堂里发现了点东西。” 陈绵绵知道是什么,一想到那几个字就有些恶心反胃:“侯爷,您会救大姐回来的吧?侯府没大姐不行啊!” “嗯。”崔禄点头,“她是侯府夫人,侯府的下人犯了错,丈杀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花点银子打点了他的家人,就可以了。” 陈绵绵:“……”她很快又漾开了笑,拍了拍胸膛:“那就好。只是大姐这段日子就要多受点苦了。” “你也要多受点苦。”崔禄说:“她不在这段日子,侯府总要有人打理,这事情就交给你了。” 陈绵绵有些茫然:“侯爷,绵绵怕做得不好,辜负了侯爷的期望。” “不怕,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你学会了,等杜氏回来了,你们两个一起打理侯府,我也会更放心。” 陈绵绵攥起小拳头,用力地挥了挥,小脸蛋上激情满满:“侯爷放心,绵绵一定会努力学的,等大姐出来,绵绵一定帮着大姐,一块把侯府打理得妥妥的,一定不会辜负侯爷的希望。” “绵绵真棒。”崔禄食指亲昵地刮了刮陈绵绵的鼻梁,陈绵绵娇笑着靠进崔禄的怀里,崔禄将人打横抱起,直接进了内室。 帐子一下,遮住春光。 崔禄尽情在女人的身上驰骋,早就忘记了还有个结发妻子在大牢里望眼欲穿,等着他解救。 可许婉宁让她进去了,又怎么会让她出来呢? “她这一进去,就别想着出来了。”许婉宁在许迦的屋子里,幽幽地说道。 许迦望着从小这个养尊处优,天性纯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妹妹。 “刘迹他的尸体……” 许迦当听说刘迹的头和手藏在佛像里头时,身子都在战栗。 不是因为阿宁残忍,而是他想不到,阿宁究竟受过什么样的苦,才会让一个看到血都害怕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样! “他死了后,侯府的人将他随便埋了,我命陈望刨了出来,砍下了刘迹的手和头,藏在了佛像的肚子里。”许婉宁又解释了一遍,然后看着许迦:“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残忍了?” 许迦痛苦地闭上眼睛,摇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阿宁,你在侯府这段日子,究竟吃了多少苦!是大哥不好,大哥要是早些来,你就不会……”ъiqiku 他怎么可能会怪阿宁呢! 要怪就怪他这个当大哥的,以为阿宁过得幸福,谁曾想,她一直生活在水生活热里。 许婉宁捏着茶盖,望着许迦。 许迦睁开眼睛,眸子里盛满了心疼:“阿宁,你受苦了。” 许婉宁突然想起了裴珩。 她跟裴珩说起这些,就是想让裴珩认为自己恶毒,可他没说她半个不字,还夸她干得好! 裴珩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离开前,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意味不明,许婉宁没明白。 可直到现在许迦看她,她才突然明白裴珩突然转头看她那一眼的意思。 他是在心疼她。 “阿宁,阿宁。” 许婉宁回过神来,看到了许迦担忧心疼的眼神,她咧唇一笑,漂亮的唇说着恶毒的话:“大哥,我会杀很多很多的人。” 将她前世受的苦难和折磨,通通还回去。 许迦没有半分的惊讶,他亲昵地摸了摸许婉宁的发,就像是小时候一样,神情温柔,“好,大哥给你磨刀。” 她不说受了什么苦,许迦就不会问。 她想杀人,那就杀吧。 杀光了,她心里就痛快了。 陈绵绵得了掌家之权,整个人容光焕发,那些仆从下人个个见到她都毕恭毕敬,也不叫侧夫人了,都改口叫了夫人,这让陈绵绵越发的得意。 包氏和陈明得知杜氏被关押进了大牢,女儿得了掌家之权,急急忙忙地从庄子到了侯府,因着是侧夫人的父母,侯府以礼相待,崔禄更是亲自到门口接待了二人,还嘱咐两人在侯府好生住下,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陈绵绵领着包氏和陈明到了玉心院。 从一进院子,包氏就左看看右看看,眼睛扫个不停。 终于,三人进了屋子,没了外人。 包氏就欣喜若狂:“我儿出息了,住这么好看的院子。这上头的玉器,都是真的吧?” 陈明坐着喝茶,嘲笑她没见识,“这是侯府,你觉得侯府会摆假货吗?” 包氏笑嘻嘻的:“还是我女儿有眼光,选了侯爷。瞧瞧这一路过来,府上的人都给咱们弯腰行礼,啧啧,之前咱们进府,别说是对主子了,就是个下人,咱们也要点头哈腰,不敢得罪。现在是翻身了。绵绵,你可要把握好机会,要是杜氏不回来,你可就是侯府唯一的夫人了。” 陈绵绵噘嘴:“侯爷说,会把杜氏救出来。” “她都杀人了,还能救出来?” 陈明冷笑:“她是侯府夫人,杀个人算什么。” 陈绵绵点点头,“官府也会护着她,只要花点钱摆平死者的家属就行了,他们不告,夫人就能回来。” 包氏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又自信满满:“那你要趁着这段时间抓紧怀个孩子。到时候母凭子贵,杜氏回来了也不能奈你何,知道不?” 陈明也这样想:“绵绵,你娘说的没错。你一举得男,在侯府地位就稳了。” 陈绵绵抚摸着平坦的小腹,眼中充满了期待:“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Ъiqikunět 西柳在外头说话。 “夫人,少夫人来看您和二老了。” 第105章 换面 “她来做什么?”包氏不屑地问:“那个贱人,还没跟她姘头浸猪笼呢?” “娘。”陈绵绵有些无奈:“我能进府,还多亏了她,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让她知道你告过她的密,不然得罪了她,女儿在侯府也没好处。” “你是她长辈,怕她干什么!”包氏很不屑,还要说什么,被陈明瞪了一眼:“你要让女儿还没站稳脚跟就树敌?” 包氏嘟囔:“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给我闭嘴。”陈明不快地说。 包氏不说话了,心里恨上了许婉宁,女儿若是当了侯府夫人,第一件事情就是休了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等到许婉宁进来,打开她带来的东西,包氏不恨了。 最起码现在不恨了。 “陈管事,你来燕城我也没什么准备的,这里有二百两银子,燕城有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地方,您带着大姨在燕城转一转,玩一玩。” 陈明心花怒放,面上还端着:“谢谢少夫人。” 许婉宁又拿出了一枚金戒指,上头镶着一块通体碧绿通透的翡翠,“听说大姨来了,我就特意去多宝楼看了看,觉得这枚戒指特别适合大姨。” 包氏心花怒放,金镶玉哎,“好嘞,少夫人,您可真有心了。我非常喜欢。您这东西可是送到了我的心坎上了。” 许婉宁开心地笑:“大姨开心就好。” 然后又对陈绵绵说,“我最近新得了几匹布,本来想给平哥儿做衣裳的,可他的衣裳已经够多了,而且都是红色,他穿也不合适,我想着送姨娘最好。若是姨娘生了子嗣,用来做二公子的衣裳再合适不过了。” 这礼送的…… 在的不在的,都送到了,还说了一堆吉祥话,许婉宁也太会做人了。 陈绵绵喜上眉梢,包氏眉开眼笑:“还是少夫人会说话,绵绵,你赶快收下,这收的可不是几匹布,还有少夫人金口玉言啊!”ъiqiku 二公子,那不就说明陈绵绵会一举得男嘛! 陈绵绵收下了:“阿宁,东西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许婉宁笑笑:“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她与陈家人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包氏看着那二百两银子,眼睛都在冒光:“都说侯府这个少夫人是座金山银山,没想到真是,出手这么大方。这二百两银子,我们三个人平分了吧?” 陈绵绵说:“爹娘,这是许婉宁给你们的,你们分了吧。” “行。省得三个人还分不匀。” 包氏期待着陈明分钱,陈明却将二百两银子全部地塞进了怀里。 “这钱咱们现在不能乱花。你不是说了绵绵嫁到燕城来,我们也最好跟过来嘛?我们还是留着这钱买宅子吧。”陈明说。 包氏嘟囔:“燕城的宅子有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二百两银子够什么。” 陈绵绵一喜:“你们要到燕城来买宅子?” 陈明点点头,“嗯,我们就你一个孩子,离得近点,好照顾,若是你住在这里不舒服,也有个地方可去,省得去庄子,路途遥远。” “娘,你就听爹的,虽然不多,可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这钱还是留着买宅子吧。”陈绵绵激动地说:“若是看好了,钱有不够的地方,女儿愿意出一点力。” 陈明和包氏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惊喜。 “咱们的绵绵长大了。” 陈明揣着银子,出了侯府。 他一出侯府,侯府不远处的一家店铺下头蹲着聊天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吐掉了嘴里的一口痰,就跟了上去。 陈明看了几家宅子,要么价格太贵,要么地段不好,要么房子不行,反正看了一下午,没一个看中的,最后只能讪讪而归。 路过一家面摊,面摊前已经站着两个男人,正有说有笑。 面摊的老板突然出声,喊住了陈明:“客官,吃碗面吧?我这儿的面,劲道料又足,保管你吃了还想吃。”Ъiqikunět 摊子前的两个客人也友好地帮他拉生意:“是啊,这家面味道不错,吃了不亏。” 若是仔细看,这两位客人,赫然就是跟了陈明一上午的那两个男人。 陈明摸摸肚皮,看了看热气氤氲的汤锅,“行,那就给我来一碗肉丝面吧。” 李泗笑笑:“这位兄台,你这就不会吃了。这家面摊最好吃的是牛肉面。” “那要不给我换一碗牛肉面吧!”陈明又说。 面摊的老板有些为难,“客官,真的不好意思,牛肉面就剩下最后两碗了。刚才那两位客官,都要走了。” 这么不凑巧啊! 李泗开口道:“老板,难得我跟这位兄台有缘分,这样吧,你把我的牛肉面给他,我要肉丝面。” 陈明连忙摆手,“那怎么好意思。牛肉面是你先要的。”biqikμnět “没关系,我经常来吃,也不差这一碗。”李泗说:“反倒是这位兄台,你没吃过,就千万不要错过了,错过可惜了。你吃了这一碗,明儿个还想来吃下一碗。” 正好,老板的面煮好了,“三位客官坐哪张桌子?” 陈明立马邀请李泗孙伍:“二位兄台与我坐一块吧。” 三人落座,陈明吃了一口面。 果然,面条劲道滑溜溜的,牛肉又香又辣,切得厚厚一片,浸满了卤料的汤汁闻着都让人食欲大开,“果然不错,这牛肉面好吃。” 李泗笑笑:“没骗你吧,我跟我兄弟每天都要来这摊子上吃面的,是吧,老板?” 老板笑着挥挥捞面的漏勺,算是打了一声招呼。 陈明和李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反倒是一旁的孙伍,狼吞虎狼地,二人碗里还有一大半的面,他就已经喝掉最后一口汤:“四哥,我吃完了,先去忙了。” “去吧去吧,那事情你要抓紧,卖不出去砸咱们手里今年明年都要喝西北风。”李泗说。 孙伍点点头:“知道,四哥,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陈明:“小兄弟这是做什么大买卖,饭都没时间吃。” “哎,什么大买卖?我们苦逼,卖房的。” 第106章 买房 “卖房?”陈明手里的筷子一顿。 “哎,是啊,我们兄弟两个做这生意好几年了。这不,前一段时间,有一户人家急着要钱做生意,就着急卖他们的宅子,可一时半会去哪里找买家,我们就先把宅子买下来了,给那户人家凑了钱应急。可谁曾想,我们兄弟俩卖了几个月了,带了多少买家去看,就没一个看中的,你说急人不急人,再不卖掉,今年过年我们两兄弟要喝西北风了。”李泗唉声叹气,碗里的面都被他搓烂了。筆趣庫 陈明下意识地就接了一句,“哪儿的房子啊?” “就前边儿一处,地段好,又是两进的院子,房子可好了。可那些买家不是嫌贵,就是嫌太大,哎,我都没涨价,当时房东多少卖给我,我就加了一点点当作辛苦费,他们还嫌贵。” 地段好,还是两进的大宅子啊。 “小兄弟,你那宅子卖多少钱啊?” “这个数。”李泗伸出手指,比画了个一,又比画了个二。 “一千二百两?” 李泗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了看四周,然后凑到陈明身边压低声音说:“大哥,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这个价格,是这地方最便宜的了,同一个地方同样的房子,别人比我卖的整整多五百两。也是当初那人卖得急,我就低价买下来了,赚你一百两的辛苦费,再多我就不是人。” 陈明跑一上午了。 周边的房子差不多都看遍了,他知道李泗说得没错。 陈明心情很激动:“小兄弟,吃完面带我去看看如何?” 李泗一愣:“大哥要买房?” “是啊,看了一上午了,都没中意的,正巧,跟你这么有缘分,咱们一块去看看你的房子。” “哎呀,这可不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不不,你瞧瞧我这破嘴乱说,是不同坐一桌。大哥,你慢点吃,吃完我就带你去看。”李泗激动得不行,坐下又站起来,跑到老板那里去了。 “老板,结账,三碗面,多少钱?” 陈明没跟他争。 他要到李泗手里买房子,好处费就不少,这一碗面,李泗还是付得起的,他也应该吃的。 李泗到了摊子前,老板算了个账。Ъiqikunět “一百文。” 李泗将钱递了过去,老板连忙接了,手心里头沉甸甸的,他连忙攥住拳头,将钱藏进了衣襟里。 等到陈明李泗吃完面离开,老板在没人的地方这才掏出刚才李泗给的钱。 是一锭银子,十两。 老板眼睛都在发光。 我的乖乖,说几句话就能得十两银子,这生意做得值。 李泗带着陈明去看了宅子。 陈明对地段、房子、价钱,那是相当相当的满意,当下就拍板要买下宅子。 “小兄弟,你这宅子我买了,卖给我吧。” “大哥,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一千二百两,我算你一千一百五十两,便宜你五十两,咋样?这个价钱,您在这个地段上可买不到这么好的宅子。” “行。”陈明立马掏出了五十两的定金:“这是定金,我回去准备准备,三日之后,将剩下的一千一百两给你。” “好嘞,大哥,三日之后,咱们就在这儿见面。” 二人分开。 李泗看着陈明走远,又蹿进了宅子,将门给合上了。 走进一间房间,圈椅里头赫然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样子,“老板,他已经上钩了。” “很好。”那人丢了一个鼓鼓的钱袋子,李泗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沉甸甸的,他连忙打开一看,一颗金锭子差点晃瞎他的眼睛:“谢谢老板。” “做得好,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李泗就差磕头谢恩了,他咬了一口金锭子,软金硬银,是真的,“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给您办得妥妥的。” “很好,你走吧。” 李泗千恩万谢地离开。 那人往前走,走到了屏风后头。 屏风后头,还有一个人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小姐,陈明上钩了。他回去筹钱,说是三日之后就来付钱。”说话的人正是陈望。 红梅在一旁感慨:“这宅子小姐当时花了一千八百两,现在一千二百两卖给他,便宜这么多,他就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许婉宁捧着茶盏,茶杯温暖的触感让她心情颇好,“他以为自己幸运,天上掉馅饼砸他头上了。” “哼,他也不怕这馅饼太大了,吃不下,砸死他。”青杏嘀咕道:“一家子都是见钱眼开的。” 她还生气呢。 今日早上去看侧夫人,刚进去的时候,一家子没一个人有好脸色,可等夫人拿出银子、金戒指和布匹,一个个脸上跟开了花似的。 “换个角度想想。”许婉宁笑着安慰她:“他们若是不见钱眼开,怎么会上钩呢?” 青杏歪歪头,恍然大悟:“是哦,这样想想,其实也不错哦!” 陈望抿唇情不自禁地笑了,目光皆是温柔。 许婉宁看到了。 她心内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个侯府,她是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待了,只待离开,她就把陈望和青杏的这层窗户纸给捅破。 省得一个暗送秋波,一个接不住。 陈明跟李泗分别之后,就兴高采烈地回了侯府。 玉心院。 陈绵绵正与包氏说话,外头就传来陈明激动的声音:“好消息,好消息啊。” “什么好消息啊,你这么高兴。”包氏追问道。 陈明连忙喝了一口茶,说道:“我今天下午在外头跑了一圈,终于让我找着一套地段好、房子好、价钱还适中的二进的院子,离侯府不远,走路一刻钟都不要。” “那么好的房子,要多少钱啊?”陈绵绵也知道点价钱:“怕是要一千五百两往上吧?” 包氏咂嘴:“那么贵。” 陈明得意地摇头:“本来要,可那人是低价从房东手里买下来的,卖了好几个月都卖不出去,怕砸手里,就按当时买的价钱卖给我,不贵,才一千一百五十两,我已经付了五十两的定金,约定好了三天之后付一千一百两。” “一千一百两,那也好贵啊!”包氏咂咂嘴,“咱们手头上,包括许婉宁今天送来的,满打满算就才四百两银子,还差七百两呢。”筆趣庫 二人满含期待地看向陈绵绵。 第107章 借钱 七百两,不是七十两啊! 陈绵绵看到父母那期待的目光,突然后悔她不该打肿脸来充胖子,说什么她会给他们钱的混账话。 包氏激动地说道:“就七百两银子而已,绵绵,这么大的侯府,巴掌缝里头漏一点,都不只七百两。” “可七百两不是小数目。”陈绵绵叹口气道。 她也是这几日开始管家之后,才知道侯爷每年的俸禄只有一千两银子。 若是以前,陈绵绵一定会觉得一千两是天文数字,可现在…… 陈绵绵犹豫了:“爹,娘,女儿成亲,侯爷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要不,你们把这五百两银子拿去。” “可那还差二百两银子啊!”包氏唉声叹气,“二百两银子,我跟你爹这么大把年纪了,才存到二百两银子,再让我们那出二百两银子,这就是要了我们两个的命都拿不出来啊。” 陈明低着头,沉默不语。 包氏叹气,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绵绵,要不,你去找许婉宁?她今天一出手就是二百两,再拿个二百两,不是毛毛雨?” 陈明也猛地抬头,殷殷期待,“绵绵,我觉得你娘说的没错,要不,你去找找许婉宁?” 陈绵绵自诩跟许婉宁关系还不错,况且她又不是借了不还,只得点头,“行。” 宁院。 夜深了,许婉宁还没睡下,外头就在通传陈绵绵来了。 青杏正在帮许婉宁拆头发,刚取下一根簪子,听闻,脸都垮了下来,“她可真急啊。一个晚上都等不得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许婉宁笑笑,“这不正好顺了咱们心意吗?” 青杏想想,“也对哦。正中咱们下怀了。” “所以别想了,走吧,听听她要多少。看看咱们谁猜得最准,有猜得最接近的,我有赏。”许婉宁心情颇好,终于看到青杏咧嘴在笑。ъiqiku 青杏开开心心地又给许婉宁插上了簪子,扶着许婉宁出去了。 陈绵绵已经坐下,坐在许婉宁常坐位置的左侧,见许婉宁出来只笑着望她,身子一动不动。 许婉宁不动声色坐在她身边,“姨娘这么晚了找我有何事?” “阿宁,我想找你借点银子,等我有钱了立马还你。” 许婉宁喝了一口温水,她捧着茶碗,轻启朱唇,“姨娘找我借钱,总要说个理由吧?” “正要说的,我爹娘要买一个宅子,要一千一百五十两,我爹娘和我凑来凑去,也还差二百两,实在是凑不够了,才想着厚着脸皮来找阿宁帮个忙。” 许婉宁先问:“我对这周围的房价还算熟悉,什么地段,多大的房子啊?” “离侯府很近,走路一刻钟就够了,是个二进的宅子。”httpδ:Ъiqikunēt “那这房价很划算呐。那边的房价那么大的房子都在一千七八百往上走,一千一百两,划得来。”许婉宁说。 陈绵绵听许婉宁都这样说,更加坚定了要买下宅子的信心。 “所以我就想快点凑钱买下来,圆了我父母一个心愿,他们就我一个女儿,也是想在我身边,以后走动也方便些。” “姨娘为何不去找父亲要?”许婉宁问:“父亲应该会给姨娘的。” 陈绵绵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成亲,侯爷已经给了我不少,况且这是我爹娘的事情,再去问侯爷要,不合适。所以才想到要来麻烦阿宁。你放心,我不白借你的,我就用十天,十天之后,我多付你五十两的利息,你看如何?” 许婉宁望着陈绵绵,笑得花枝招展,“这么好的事我要不答应我都说服不了我自己。” 所以。 “青杏,去取二百两银子来。” 青杏转身进了内室,很快出来,手里拿着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恭恭敬敬地给了许婉宁。 许婉宁将银票推给陈绵绵:“这是二百两。” “阿宁,你可真是菩萨心肠,你放心,十日之后,我一定还你。”陈绵绵激动地说道。 许婉宁喝了一口水,浅笑:“我不急的。只是我劝姨娘一句话,这房子这么抢手,你们还是要尽快买下才好。我建议凑到了钱还是尽早将钱给卖家,将房子定下,省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绵绵也正有此意:“谢谢阿宁提醒。我明日就让我爹去将钱给卖家。” 许婉宁喝掉了杯子里最后一口温水。 陈绵绵也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 许婉宁将杯子放下,对青杏说:“你去告诉陈望,让他进行下一步。” 青杏:“小姐,我还要给你梳发呢。夜深了,你该休息了。” 许婉宁:“……” 真是白瞎陈望给她送了那么多的秋波。 玉心院。 包氏激动得一夜没有睡着,就盼着天亮,赶快去将房子买下来。 碰到价钱这么合理、地段那么好、房子又那么大的,谁不想立马买下来啊。 再拖就夜长梦多啦。 第二日一大早,包氏就央着陈明去交钱。 本来约定好的日期提前了三日,陈明这才忘记了还不知道那个人住在哪里。 陈绵绵说:“去卖房子周边问问吧,卖家说卖了好几个月,说不定周边就有邻居认识他的呢?” “对对对。” 陈明拿着钱,带着包氏立马往宅子那边去了。 一刻钟的功夫还不要,陈望就指着前头一栋宅子说:“喏,就是那儿。” 包氏大喜:“离侯府真近啊!你这宅子找得可太好了。” “可不是嘛。”陈明得意地一笑。 包氏狐疑地说了一句:“咦?宅子的门怎么是开着的?” 二人进了宅子,刚好就碰到了昨天吃面的那个小兄弟正在带一对夫妻看房。 “你们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定下来,这房子地段好,房子好,价钱又公道,若是迟疑的话,说不准明日就被别人买走了。”孙伍说。httpδ:Ъiqikunēt 夫妻两个还有些犹豫。 陈明大声说:“小兄弟,我跟你哥昨天已经说好了,房子我买了!他难道没跟你说吗?” “我昨天去临县接这两位客人去了。刚才到燕城,还没跟我四哥碰面呐。”孙伍立马就跟身后的客人说:“实在对不住,这房子已经卖掉了。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哪知那男人跺脚,硬邦邦地说:“我不看别的,我就要这套!” 第108章 竞价 陈明也不示弱。 “我昨天已经付了定金了,我给了李泗五十两的定金,约定好今日来交钱的,我都已经带钱过来了。” 陈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示意钱已经在他身上了,“小兄弟,你四哥呢?让你四哥来,我跟你四哥谈。” 孙伍尴尬地赔笑:“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今早刚到的,我还没见到他呢。” 对面的夫妻不答应了:“小兄弟,你这房子不是要卖吗?磨叽那么多做什么,谁给你钱你不就卖给谁吗?你那五十两的定金也别找他要了,我给你,这房子,我买了。” “做人要讲道理。”陈明跟他理论,“是我先定下来的。” “是啊,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大哥,是这位客人昨天先跟我四哥定下来,我也不好……”孙伍一脸的无奈。 包氏也嚷嚷:“我们先来的,钱也是我们先付的,你们凭什么跟我抢。” 这句话,对面那对夫妻中的女人也不干了。 “就凭我们钱出得比你们多。”女人跟孙伍嚷嚷,“你刚才说一千三百两,我们出一千四百两,现银,全款。” 孙伍眼睛一亮。 眨眼的功夫就多了一百两。 陈明眼睛瞪得溜圆。 昨天晚上还是一千一百五十两,等到付钱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千四百两了? “李泗昨天跟我约定好的,只要一千一百五十两。”陈明吹胡子瞪眼睛。httpδ:Ъiqikunēt 对面那男人笑了:“这做生意讲究的是价高者得,谁出的钱多就卖给谁。我出一千四百两。”他嗤笑着斜睨了眼陈明,嘲讽昭然若揭:“你多卖钱,你四哥还会怪你吗?” 孙伍连连摇头:“不会不会。我们做生意的,当然是钱越多越好了。谁让我们靠这个吃饭呢。大哥,希望你体谅体谅。” 这是要毁掉陈明跟李泗之前的约定了。 包氏嚷嚷:“你们能出,我们也能出。我们出一千五百两。” 陈明脸色很不好看。 这是坐地起价啊。 不过昨天许婉宁都说这宅子最少值一千八百两,若是一千五能买下来,也不亏。 对方女人不干啊:“我们出一千六百两。” 孙伍又看向陈明:“大哥……” 人争一张脸,树争一张皮。 不能输。 陈明怒不可遏:“我出一千七百两。” “一千八百两。” “一千九百两。”陈明又叫道。 “两千一百两。” 两个男人针尖对麦芒,身旁的包氏和那女人也在一旁叫嚷,谁都不让谁,谁都不服输。 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输。 男人输了掉面子,口袋没那个实力。 女人输了也掉面子,没嫁个有钱的好老公。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一时将价钱叫到了两千五百两。 是陈明最后嚷嚷的。 不过他喊完就有些后悔。 两千五百两,价钱有些太高了。 他身上只有一千一,还要凑一千四,到哪里去凑这么大一笔钱啊! 他希冀地看向对方,只待对方再喊,他就不继续喊下去了。 算了。 可谁知,对面的夫妻低着头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就说,“我们不买了。”然后两个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陈明心猛地往下一沉。 包氏兴高采烈,冲着夫妻两个离去的背影吐了口唾沫:“我呸,跟我们争,你们还嫩了点,知道我们是谁嘛!” 孙伍一脸喜色:“大哥,恭喜你,这套宅子是你的了。” 陈明:“……” 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孙伍,陈明拉着高兴的包氏急匆匆地出了宅子。 “还要一千四百两,咱们到哪里去凑这个钱。”陈明唉声叹气,又有些怪包氏:“你当时但凡拉着我点,我也不会跟人争,两千五百两,这宅子太贵了。” 包氏倒心胸开阔,“这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们凭什么跟咱们争?以前咱们低三下四,现在也要?你也不想想,咱们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咱们女儿是侯府的侧夫人,一千四百两怕什么,找女儿要啊。”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等包氏将事情一说,陈绵绵差点没背过气去。 “两千五百两?你们怎么那么糊涂,那房子顶多两千两,你们这是被人骗了,那对夫妻,肯定是卖家故意带去,故意坐地起价,激你们的。”陈绵绵心都跳得有些快。httpδ:Ъiqikunēt 包氏:“那怎么办,钱都给了。” 陈绵绵气得不行:“你们从哪来弄一千四百两?” 她是没钱了。 包氏笑眯眯地:“绵绵啊,你去找侯爷哭哭穷呗,侯爷那么喜欢你,你开口,他一定会给你钱的。” “我现在才嫁过来不过一个月,就开口找侯爷要银子给娘家买房,你让侯爷怎么看我。让府里头的人怎么看我?”陈绵绵不会这样做的,打死她都不会这样做。 “那怎么办?钱都给了。剩下的不给,交的人家也不退啊!”包氏嘀咕:“你现在不是在管家吗?要不,你从指缝里漏一些出来?再要不,你这屋子里这么多宝贝,给娘一两件,娘当了,钱不就来了嘛?” 陈绵绵觉得第二个建议也不好。 至于第三个嘛…… 陈绵绵看了看多宝阁上头的那些摆件,觉得包氏说得也不错。 这么多的摆件,少个两三件,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的吧。 看到陈绵绵点头应允,包氏立马取了一件,裹了起来:“娘也不拿多,今天一件,明天一件,后天拿一件,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陈绵绵嗯了一声。 “当了就立马把钱付了,换房契地契,以免夜长梦多。” “绵绵,娘的乖女儿,不枉费娘这么疼你。不过爹娘买那宅子,等我们百年了以后,不也是你的。”包氏拿着东西,出了屋子。 陈明没进去,这种事情,母女两个说更好些。 见包氏拿东西出来,陈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当东西速度很快。 卖了三百两银子。 跟一千四相比,还差一千一。 陈明心又往上提。 还得再卖四五件,才能凑齐。 陈明想着心事,就连撞着人都不知道。 “大哥。”被撞的人不怒反笑,喜出望外:“我可算找着你了。”筆趣庫 是李泗。 陈明脸一黑:“你可把我害惨了。” 李泗有些不好意思:“陈哥,我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也就没来得及跟孙伍说,刚才才知道孙伍干了这事,你说这兔崽子,我好好地把他骂了一顿。哪能这么干啊!” “你骂他有什么用。”陈明叨咕:“你骂他就能免了这一千四百两吗?” 李泗无助地叹息:“大哥,这个我真的没办法,我跟孙伍,也不是亲兄弟,那房子我们各自出了一半钱,卖了的钱也是我们两个人平分。要不大哥,我个人少要你五百两,好不好?” 第109章 飘香 陈明心思微动:“此话当真?” “真,比珍珠还要真。”李泗指天发誓:“我李泗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就是讲义气。我少收你五百两,我也比昨天卖给你的时候多赚两百两,我不亏,就当用五百两银子,交你这个兄弟。” 一下子又少了五百两。 只要再凑六百两银子就够了,而且他也没买亏。 陈明郁结的心情陡然变好。 “那就多谢李兄弟了。”陈明笑容灿烂。 “咱们兄弟,说这么见外的话。大哥,相请不如偶遇,前头有一家酒坊,我请你去喝两杯?” 一天功夫就多赚自己二百两,陈明要吃点回来。 “行,走吧。” 酒坊有好酒好肉,二人从下午坐到日落,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都有了醉意。https:ЪiqikuΠet 这里是繁华的街道,到了晚上,张灯结彩,夜晚出来的行人也不少。 看着这灯红酒绿的一切,陈明感慨万千:“燕城真好啊,比我那庄子热闹多了。” “这算什么热闹?”李泗嗤笑:“有个地方,那才叫热闹呢,好玩。” “哦,什么好玩的地方?”陈明好奇地追问。 李泗凑了过来:“大哥,吃饱了没?要不,我请你去另外一个地方,咱们再继续喝?” 陈明喝掉最后一点酒。 反正是李泗请客,他不亏。 “行,我们走。”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泗就将陈明带到了一个更加热闹的地方。 两层楼的飘香楼栏杆处,站了不少衣着暴露,年轻貌美的姑娘,正挥动着手里的帕子招揽着来来往往的男人。 陈明眼睛都瞪大了:“这是……” “大哥,这是飘香楼。瞧瞧,热闹吧?”李泗拉着陈明往里头走,丢下一大锭银子。 老鸨挑选了两个漂亮的姑娘进去服侍,好酒好菜也端了进去。 李泗熟练地搂着其中一位姑娘,笑着对陈明说:“大哥,这是有钱男人的销金窟,美丽女人的沦落场。别拘束,今夜小弟我请客。” 另外一位姑娘,浑身上下都是香味,娇笑着扑倒在陈明的怀里:“大爷,第一次来吧?别紧张,多来几次,你就放得开了。” 陈明确实是第一次进来。 不过他以前经常路过这里,很是向往这里头的一切,可无奈囊中羞涩,可现在……https:ЪiqikuΠet 有人请客,他不玩白不玩。 陈明顺手将女人揽在怀里,女人笑得咯咯咯,手脚不安分地伸进了陈明的衣襟里。 对面的李泗瞧见,得意地一笑,“大哥,我先去忙。” 他搂着怀里的女人就进了内室。 陈明一愣:“他们这是去干吗?” 女人娇俏地一笑:“能干嘛,屏风后头是一张床。” 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女人的呻吟,男人的嘶吼声就传了过来。 陈明:“……” 他怀里的女人将手伸到了陈明的敏感部位,轻轻一捏,陈明嘶地叫了一声,他来之前本就喝高了,脑子晕乎乎的,被女人一撩,整个人都在发抖。 “大爷,咱们也去快活快活吧。” 陈明再也忍不住了,将女人打横抱起,也进了他后头的屏风。 再出来时,李泗跟那个女人已经完事了,正在喝酒吃菜。 “大哥,你也好啦?来来来,累了吧,快来喝酒。”李泗热情地招呼。 男人之间有了共同的话题,关系就更加地亲密。 陈明对李泗,也就越发地信任。 直到李泗提议让两个女人玩点花样,女人拿出了骰子。 “定个规矩吧,谁输了,要么选择给五十两,要么选择脱一件衣服,如何?” 李泗看向陈明:“大哥,玩不玩?” 陈明在酒气的熏蒸下,点点头:“玩。” 等到两个女人脱得一件不剩,李泗也一丝不挂,陈明就只脱了件外衣,还赢了二百两! “大哥,你手气可真好啊。”李泗笑着揶揄自己,“瞧瞧我,啧啧,一丝不挂。” 陈明笑:“李兄弟,对不住了。” 这房子他可没赚到钱了。 “有什么对不住的。”李泗豪爽得很:“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豪爽。来来来,大哥,咱们继续喝。咱们不醉不归。” 这一夜,陈明没有回侯府,宿醉在飘香楼。 包氏气得不行,第二日天一亮,就找陈绵绵去哭,“你爹昨天晚上一晚上没回来,你说他是不是在外头喝花酒去了。” 果然,这男人一有钱就变化。 以前在庄子上还好好的。 陈绵绵一个头两个大,她这个娘,就是疑心重:“娘,爹或许是筹钱去了。”ъiqiku 正说话的功夫,陈明回来了。 带着一身酒气。 不等包氏兴师问罪,陈明先解释,“我昨天去找人借了二百两银子。” 包氏见到银子,也就顾不得怪陈明一夜未归,也不怪他身上有酒味了。 已经有五百两了,还差九百两。 “绵绵,就差九百两了。”包氏欣喜若狂,又拿了一件自认为好得摆件,给了陈明:“你先去卖了,看看差多少,咱们再拿。” 陈明没说李泗少要五百两的事情,他拿了东西就走。 他去了当铺,当了些钱,揣着八百两银子,先去找了李泗。 “李兄弟,这儿有八百两银子,你看看。我就还差你一百两了,对吧?”陈明很高兴。 再卖一件就够了,还有得多。 李泗没收,“大哥,我知道一处地方能赚快钱,要不要去试试?” 陈明有些心动,可却还是有些理智的:“什么地方?有风险吗?” 他隐隐知道是什么地方。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嘛。你看看,你买这宅子,花光了积蓄,你以后住进去就不花钱吗?”李泗掰着手指头算:“你说这么大的院子,你得买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吧?他们要钱吧?还有那宅子的保养,花草,哪一样不要钱?你都住这么好的宅子了,你舍得让它们败了?” 陈明当然不舍得。 “你,带我去吧。” “大哥,你手气这么好,今天一定能大赚的。” 陈明鬼使神差,跟在了李泗的身后。 二人去了一处赌坊。 陈明本来只想赚个一百两就收手,可他手气太好了,赚了好几百两。 李泗在一旁不停地鼓动他,买的多赚的多。 陈明就不断地往下压,不停地往下压。 越赢越多,陈明赢红了眼,觉得自己手气好,下一把肯定能赢更多,收不住了。 在开始输钱时,又不相信自己这么背,下一把一定能赢。 一把又一把,到最后,不仅把赢来得银子输了个精光,就连八百两本钱,也输的一干二净。 第110章 掌握 陈明输红了眼睛,“别说赢钱了,买房的钱都搭进去了。” 本来只差一百两,现在还差九百两。 李泗也哭丧着脸:“大哥,我也输了五百两啊。” 可不是嘛,李泗跟着他买,刚开始也赢了,后来不停地输。Ъiqikunět “大哥,你别急,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是正常现象,刚开始的时候,你不是还赢了五六百两嘛,那个时候咱要是收手了,不就净赚了嘛?” 陈明不说话了。 确实是,就是太贪心了,以为自己还能赢更多钱。 “大哥,咱们下次再来,就别太贪心了。赢了钱就收手,你说行不行?” 陈明摇摇头:“我不来了,我把买房子的钱都输了,还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妻女解释呢。” 李泗急了:“大哥,你今天输了钱我也愧疚,要不这样,我借点本金给你,你扳本再还给我,行不行?再说房子的事情,这房子我就卖给你,你就是现在不给钱,也是你的了。你别急。” “当真?” 李泗点头:“真,比珍珠还真。”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大哥,咱们来小得,你带着我,咱们赢了钱就收手。” 陈明接过,“咱们进去。” 再出来,陈明赚了一百两。 他将二百两银票还给李泗,李泗没收,“大哥,你输钱都是我害的,这银票就先放你身上,等你赢回了本,你再还我。” 这兄弟大方啊! 陈明已经全身心地信任李泗了。 “咱们就是本少了,要是刚才本再多一点,两千两,咱们能赢一千两!”李泗咂舌。 陈明没说话,心却跟着骚动。 二人就此分开。 望着陈明离开的背影,李泗抬步进了赌坊。 他是这里的常客,也是赌坊的暗推。 暗推是赌坊里的行话。 专门骗有钱人来赌坊赌博,输掉的钱平分。 赌坊的人将刚才赢得陈明的八百两和五百两拿了过来,“五百两是你的,你拿着。这八百两,一人一半,拿去。” 李泗笑眯眯地将银票藏进怀里:“谢谢您嘞。” “李泗,你这钓的是条大鱼啊!” “什么大鱼,这是条超大鱼。”李泗说:“他手头上还有一个庄子呢,那庄子,起码能卖上千两。你且等着,干完这一票,我就发家致富了。” “呵呵。发家致富了请我喝酒啊!” “忘不了你。” 李泗出了赌坊,就看到对面有个戴着帷帽的人在冲他点头,然后转身走进了巷子里。 见四下无人,李泗跟了上去。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许婉宁的掌握之中。 还有一些人,也在许婉宁计划掌握之内。 “崔管家的身体应该养好了吧?” “好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说话的是秋嬷嬷。 自从跟了许婉宁之后,许婉宁将她调进了自己的屋内伺候,月钱也比之前多了半吊。 崔荣发在崔禄成亲那日被打的血肉模糊,这一段时间都在家里养伤,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我听说秋嬷嬷跟崔管家关系挺好的,秋嬷嬷代我去看看崔管家吧。我去帮他求侯爷帮忙,放崔连出来。” 许婉宁有这个自信。 毕竟,这个要求不过分,她是侯府的财神爷,她开口,崔禄一定会听她的。 “少夫人菩萨心肠。也不知道那崔连犯了什么事,被关了这么久。”秋嬷嬷感慨道。 这事儿可藏得深啊!httpδ:Ъiqikunēt 侯府里除了那几个人,没一个知道,只说崔连做了错事,侯爷要责罚他。 “让他尽快回来,帮衬着姨娘吧,姨娘毕竟是新手,许多事情还不懂,有他在,姨娘上手得更快些。” 秋嬷嬷笑着应是:“少夫人真是菩萨心肠,为姨娘考虑。奴婢这就去瞧瞧。” “顺便去看看延年院如何了,夏嬷嬷是你的好姐妹,夫人现在不在府里,她肯定是最担心的,让她多去大牢里看看夫人吧,毕竟夫人还是要回来的。这侯府的事情,她就算在牢里,也应该知道!” “奴婢知道。” 秋嬷嬷领命去了。 青杏不解:“小姐,夫人她还能回来吗?” “回不来了。”许婉宁幽幽地说。 “那您……”青杏不懂。 “现在府里是侧夫人管家,夫人要是知道,怕是要气死。她人虽然不在侯府,可这么多年在府里培养的亲信,应该不少吧?她让夏嬷嬷带几句话回来,多的是人给她雪中送炭。我们不好做什么,但夫人可以。” 青杏恍然大悟。 “小姐这是借力打力。” 身在大牢的杜氏,听了夏嬷嬷的禀告,肯定会狗急跳墙,做出一些事情来。 她跟崔禄之间的夫妻情分,现在就像是一条已经被磨得剩下一条细线的麻绳,她越作,麻绳断的越快。 夫妻情分一断,就是侯府分崩离析的开始。 前世,有一次杜氏和崔禄吵架,杜氏在跟崔云枫诉苦的时候,说了一些莫名的话,正好被许婉宁听见。 说什么要是那事闹开,崔禄脑袋不保。 可等许婉宁竖起耳朵听,就被崔云枫打断不让说了。 后来,许婉宁也暗暗打听,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筆趣庫 兴许,这次是得知那事的导火索。 延年院。 对于秋嬷嬷的到来,夏嬷嬷很高兴,可秋嬷嬷让她去看夫人, 夏嬷嬷听了秋嬷嬷的话,带着一些吃食就去了大牢。 买通了狱卒,等走到关押杜氏的那一间,看到里头的人,夏嬷嬷差点没认出人来。 不过短短的十几日功夫,杜氏人就瘦了一圈,憔悴沧桑的如五十多岁的农妇。 “夫人。”夏嬷嬷叫道:“奴婢来看您了。” 杜氏抬头,看到了夏嬷嬷,“是侯爷让你来得嘛?” 夏嬷嬷一顿,摇摇头:“是奴婢要来的,本来早就要来了,可府里头……”她欲言又止。 “府里头怎么了?”杜氏竖起了耳朵。 夏嬷嬷斟酌再三,还是说:“侯爷把侯府的管家权给侧夫人了。” “什么!”杜氏听完,脸差点气绷掉。 “我在大牢里吃苦受累,他在外头讨别的女人的欢心,还把侯府的管家权给那个贱人。我还没死呐!”杜氏咬牙切齿,双目赤红。 夏嬷嬷说:“夫人,您还是要想办法,快点回侯府吧。奴婢日日都念着您,早就想来了,可侧夫人说什么要熟悉侯府的一应杂事,不让奴婢出府,奴婢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奴婢要是早些来看您,您也不会,不会……” 杜氏在大牢里有一段日子了,吃不饱睡不好,整个人沧桑又显老态,与之前判若两人。 第111章 争斗 “夫人,您受苦了。”阿夏掉眼泪,心疼地说,“侯爷他难道就不顾念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吗?他在外头抱着侧夫人恩宠,奴婢真为您感到不值。” 杜氏气疯了。 “我要回去,我不能再待在这里。”杜氏嚷嚷,然后抓着阿夏,“阿夏,你帮帮我,如今也只有你能帮我了。”https:ЪiqikuΠet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地背叛她,离开她。如今回头想想,只有一直在她身边的阿夏,才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 夏嬷嬷拿碗的手一顿,目光中闪过一丝愧疚,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夫人,您要奴婢怎么帮?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救您出去的!” 杜氏凑到夏嬷嬷耳边,跟她低语了几声,夏嬷嬷一脸的疑惑,“夫人,什么意思啊?” “你直接跟他说就是了,他会想办法救我的。”杜氏并不愿意细说。 反正很有信心。 夏嬷嬷也不好再问,只说了句:“夫人,您多保重。”就匆匆离开。 杜氏看着面前几碟子的菜。 有红烧肉、烧鸡、酱牛肉,还有一碟子桂花糕。 若是平时,这些油咸腻腻的东西,杜氏是不会吃的,可她在牢里这么多天,天天尽是粗茶淡饭、少油少盐,这种油腻腻的东西,正好能补一补她没了的油水。 杜氏想也没想,抓起烧鸡,扯了一根鸡腿,大快朵颐。 幽深的监牢里,昏暗的烛火明明暗暗,将夏嬷嬷那张已经上了年纪爬满了沟壑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她眸光里带着些许的不忍,又带着丝丝怨怼。 “夫人,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有眼无珠。” 说完,夏嬷嬷快步离去。 阴暗潮湿的监牢里,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丝烤肉的香味。 玉心院。 陈绵绵正在裁剪许婉宁送来的那几匹大红色的布匹。 这料子柔软亲肤,给刚出生的孩子做几件里衣再合适不过了。 她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按着红色的布匹,葱白似的手指在大红色的映衬下,更显得白皙透亮。 西柳在外头禀告,“夫人,夏嬷嬷来了。” 陈绵绵嘴角扬起一抹笑,将剪刀放下,“快快有请。” 夏嬷嬷进了屋子,陈绵绵亲自拉着她坐了下来,还给她端了一杯茶。 “嬷嬷,辛苦你了,喝口茶。这茶已经温了,现在喝刚刚好。”陈绵绵体贴又讨好,夏嬷嬷受宠若惊。 她何时受过杜氏这样的偏爱! “谢谢侧夫人。”夏嬷嬷对杜氏最后一点子愧疚也消散了。 夏嬷嬷喝了一口茶,还不待陈绵绵开口,她就主动提及了牢房里头的事情,将杜氏如今的处境说得清清楚楚。 “大姐她受苦了。”陈绵绵嘴里如此说着,面上却带着笑:“她让侯爷救她出来?” “嗯,她让奴婢给侯爷带句话: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陈绵绵复述一遍,凝着眉:“什么意思?” 夏嬷嬷摇摇头:“奴婢问了,夫人不肯说。侧夫人,要奴婢向侯爷禀告吗?”httpδ:Ъiqikunēt “自然是要的。”陈绵绵说:“你今日去了大牢的事情,很快侯爷就会知晓,你不说,若是侯爷知道了,怕是会对你不利,你就如实说吧。” “可……”夏嬷嬷有些迟疑:“若是侯爷救出夫人了怎么办?” 陈绵绵笑着对夏嬷嬷说:“放心好了,她就算回来,也当不了几天侯府夫人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银袋子给夏嬷嬷:“这几日就辛苦夏嬷嬷了,多去大牢看看夫人吧。她在那里吃不饱,你多送点吃得去,别让大姐饿瘦了。” 夏嬷嬷连忙点头:“奴婢知道。” “打开看看吧。” 夏嬷嬷听话,打开了银袋子,里头有五十两的银子,并一小包小小的粉末。 “她要是能回来,你还敢吗?”陈绵绵问她。 这是在给夏嬷嬷选择。 跟她,或者跟夫人。 夏嬷嬷咬着牙,“奴婢跟着夫人这么多年,从未得夫人另眼相看过,只有侧夫人您,给了我体面和尊重。奴婢既然跟了您,就断然没有再回头的道理,而且,奴婢也不想回头!” “好。”陈绵绵笑着拍了拍夏嬷嬷的肩膀:“杜氏不重用你,是她有眼无珠。夏嬷嬷,事成之后,你就是我身边的一等嬷嬷。” “奴婢多谢侧夫人,不……”夏嬷嬷喜出望外,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奴婢先谢谢夫人的提携之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如今各为其主,夫人,别怪我! 夏嬷嬷从大牢里回来之后就去了玉心院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宁院。 宁院里。 “她竟然投靠了侧夫人!”青杏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 许婉宁却一点都不奇怪:“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陈绵绵年轻漂亮,又得侯爷的喜爱,若是杜氏回不了侯府,那陈绵绵就会是下一任侯夫人。杜日夏选择陈绵绵,乃是人之常情。” 这也正是她让秋嬷嬷去看杜日夏的原因。 看只是表现,实际是劝说杜日夏为自己打算。 杜日夏没有嫁人,那她注定要老死侯府。 老死侯府有很多种方法,一是做粗活累活,辛辛苦苦的老死;一是做主子的贴身嬷嬷,体体面面的老死。 而要体体面面的老死,只有得了主子的青眼,才能在这侯府里体面的养老。 杜氏回不来,那杜日夏最好的选择,就是陈绵绵。 “青杏,想不想看看狗咬狗?” “狗咬狗?当然想。”青杏兴奋地回答。 “陈望。”许婉宁笑着说:“去找裴珩,告诉他,计划有变,让他帮个忙。” 她眼底有光在燃烧。 让杜氏孤零零地死在大牢里,太便宜她,太便宜这个侯府了。 既然杜氏要死,那就送她几条人命,让她黄泉路上不孤单。 话说夏嬷嬷找了崔禄,将杜氏要带的话一说。 崔禄的脸就跟画了颜色一样,五彩缤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句让夏嬷嬷多去大牢看看夫人,这才一甩衣袖出了侯府。 燕王府里。 一处湖中亭子,轻纱飘摇,依稀能看到亭子里坐着两个男子,正在说笑着什么,崔禄还亲眼看到右边的人伸手给左边的人倒了一杯茶。筆趣庫 自古左为尊。 应该是王爷的朋友在给王爷倒茶吧。 崔禄在下人指引下,到了湖中亭。 随着下人的一声禀告,崔禄立马上前行礼:“崔禄见过王爷。” 抬头后,他惊讶地发现,王爷坐在右边。 而坐在左边的人,他也认得。 第112章 求情 “裴公子也在?” 他喊裴公子? 一旁的燕王眨眨眼,嘴角衔起一抹戏谑。 裴珩慵懒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笑着说:“是啊,侯爷,好巧啊!” 他眉眼含笑,举手投足更是风流不羁,怡然自得地举起了燕王给他倒的茶,连个谢字都没有。 崔禄:“……” 燕王也给崔禄倒了一杯,崔禄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道谢:“多谢王爷。” “侯爷亲自来府,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 崔禄看了看一旁的裴珩,意思不言而喻。 燕王却浑不在意:“侯爷请说,这是本王的朋友,无需回避。” 什么朋友能比您的身份还尊贵啊!崔禄也不敢问,问就是朋友。 这个朋友也挺爱多管闲事的。 上次杜氏被抓走,裴珩全程都在场啊! 可燕王没有让裴珩回避的意思,裴珩更没有离去的意思,崔禄只得硬着头皮说了。 “王爷,内子无状,打杀了府中的府医,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平哥儿生了天花,那府医照顾不周,导致平哥儿脸被毁容,内子也是生气心疼,这才下令杖责府医,谁知那府医经不住,这才将人给打死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呀。”httpδ:Ъiqikunēt 燕王皱眉:“侯爷,你也该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府医并不是府中的贱民,也没有签卖身契,随意打杀,若是放侯夫人出来,他家人不会就此罢休啊!” “他还有家人?”崔禄明显愣住了。 怎么都没有听说过啊! 燕王说:“他哥哥,当年犯了点事远走他乡,后来二人联系上了,听说他弟弟出了事,也就来燕城找人了,他还去了侯府找人,被侯府的人给轰出去了,你不知道吗?” 崔禄:“……不,不知。”他哪里知道啊! 他最近这段时间都在风花雪月,沉醉在绵绵的温柔乡里。 燕王猜到了,“侯爷最近沉醉在侧夫人的温柔乡里吧?” 崔禄尴尬得不行,“都是下官疏忽了。” “本王也问过这桩案子,王大人已经在写结案状,结案状一递到上面,侯夫人杀人的事情就无法更改了。” 崔禄就差给燕王跪下了,“王爷,求求您看在下官与内子这么多年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上,求求您救救内子吧?没了她,下官,下官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他一脸的痴情样,十足的痴情种。 燕王感慨:“你与侯夫人是真爱,令本王佩服。可本王也鞭长莫及,帮不了你这个忙。” 身旁坐着金麟卫大都督,普通官员受他监督,他这个皇亲国戚也一样啊,若是他真帮了崔禄,裴珩要是一怒之下告到璋和帝面去,他这个王爷也免不了被一通斥责。 划不来。 他不能因为别人的真爱,他来意外。 一般人都说崔禄和杜氏是真爱。 可是不是真爱只有崔禄才知道。 他若是不救出杜氏,杜氏真的会带着他一块去死。 “王爷,下官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内子吧,没了她,我也活不下去了。”httpδ:Ъiqikunēt 崔禄哭得动容,他是真怕了。 燕王依然不松口,“本王也……” 一旁的裴珩却突然打断了燕王的话:“王爷,看在侯爷与侯夫人夫妻情深的份上,再加之这事情,也是死者有错在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没做到,被打是应该,被打死,也只能说他的命不好。” 崔禄感激地看了眼裴珩,拱拱手:“多谢裴公子仗义执言。” “我只是就事论事。”裴珩淡淡地说道。 燕王诧异地看了裴珩一眼,然后又说,“只是那死者的家属,如何肯善罢甘休?” 崔禄连忙表态:“王爷,您放心,下官愿意赎罪。他家人要多少赔偿,下官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给他凑齐。” 裴珩捏着茶杯,勾唇,漾起一抹极淡的笑。 燕王也笑。 裴珩答应了,他也不做那个恶人,“侯爷和夫人的爱情真是感天动地,既如此,那就让王大人去跟死者家属谈一谈。” 王兴民是一个头两个大。 本来说好了让杜氏死,现在又不让杜氏死,也不知道这个大都督怎么那么善变。 “我不要钱,我只要她一命抵一命!”刘痕态度很坚决。 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也死了。 “你让她偿命是可以,可你想过未来的路如何走吗?你当年害死过一条人命,若是侯府拿着这事情继续追究,你也讨不到一点好处。”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刘痕孑然一身,已经没有任何的牵挂了。 “呵呵。你死了,是一了百了了,可你们刘家,却断子绝孙,你下到地府,见到你的列祖列宗,他们会不会怪你,他们举全家之力保住了你的性命,可你却一点都不珍惜。” 刘痕低头不语。 王兴民继续说:“要点钱就走吧。侯府记着你的恩情,你也有钱,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生儿育女,为刘家延续香火,百年以后见着你的爹娘,也算是给他们,给刘家有个交代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王大人……” “听我一句劝,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咱们要向前看。” 王兴民拍了拍刘痕的肩膀,刘痕低着头,良久没有说话,最后才点点头:“好。” 他开了个价,要了五千两。 说多不多,一条人命。 崔禄听到的数字是两万两,眉头皱得深得能夹死蚊子。 陈绵绵也在场,听到这消息时,手指甲差点陷进皮肉里,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明白,眼前的男人不会放弃杜氏。 “侯爷,咱们账上还有一点银子,可跟两万两比,还是杯水车薪。” “延年院有不少的玉器,能卖就卖了。” “那要是夫人回来,发现她的东西都被卖了,绵绵怕夫人会怪罪于我。” “这是救她的命,她若是敢怪你,我给你出头。” 有崔禄这句话,陈绵绵就放心了。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延年院,看到一屋子好几层的多宝阁,上头摆放的金银玉器摆件,件件都比她屋子里的精致,好看,陈绵绵看得眼睛都直了,既心酸又眼馋又开心。httpδ:Ъiqikunēt 现在任由她处置,她就好好地处置。 第113章 清理 玉心院。 “崔管家,这当了家才知柴米油盐贵,哎,大姐不在的这段日子,府里头的一应用度真的是要愁煞我啊!”陈绵绵揉着太阳穴,一副疲惫到不行的模样。 延年院的那些摆件,她挑了十分之八拿去卖了,剩下一些看起来不那么昂贵,普普通通的玩意儿就留下来。 总共卖了三万多两银子。 拿了二万两给崔禄,陈绵绵自己身上还落下一万多两! 可这钱,要全部给到公中去,陈绵绵又舍不得了。 于是包氏给了她一个建议,让她先减少府里头的开支。 “侧夫人,府中才六位主子,可下人就有七十多个,不少人在其中浑水摸鱼,我觉得,可以清理掉一部分,减少点侯府的下人数量,才是节流的方法。” “哦,管家觉得可以清理掉谁啊?”陈绵绵好奇地问。 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人太多了,每个月光侯府的那些下人的月钱就要差不多一百两,一年就是一千两啊,侯爷一年的俸禄也才一千两。 清掉一些,能省下不少的钱。 崔荣发将名单打开,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就说:“夫人,您看,这个白青青,就可以清掉。” 他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少夫人让自己先提白青青。 可少夫人这样说了,他就这样做。 “白青青?”陈绵绵都快要把这个女人给忘记了。 她没嫁给侯爷之前,那女人就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生怕自己抢走崔云枫的丫鬟。 她现在应该是不恨自己了。 那白青青恨的是许婉宁吧,许婉宁应该也恨极了她。ъiqiku “为什么要清她?她可是带着贾大夫进府,救了小公子的人。清她不合适吧?”陈绵绵问道。 肯定是有人故意的。 崔荣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侧夫人,是少夫人找到我,说想把白青青弄出府去的。” 果然。 许婉宁真的容不下白青青。 自己生的儿子跟她不亲,跟别的女人亲,想想都挺好的,留下来给许婉宁添点堵,再合适不过了。陈绵绵有些为难:“不是我不想清,只是这人是小公子的救命恩人,她犯了错,大姐也只是将她关起来,并没有赶她出府的意思,我若是将人给赶出去了,大姐回来了,怕是会不高兴。要不这样吧,这人先不清,我会跟少夫人解释清楚的。” “侧夫人说的是。”崔荣发弯着腰,“要不再看看其他人。” 陈绵绵嗯了一声,顺着崔荣发的手指的方向往下看。 “这个,是侯府的一个马夫,专门给喂马清理马厩给马洗澡的,咱们还有一个车夫,我认为,这清理马厩的活可以全部都给那位车夫。” 陈绵绵点点头:“这个可以。” “还有这个,侯府里侍弄花草的就有……” 到最后,七十多个人,陈绵绵点了十个,不少是一些上了年纪,在府里头插科打诨的下人。 崔荣发离开玉心院,转头就去了宁院。 “少夫人,侧夫人同意清掉一些下人了,不过她不同意清掉白青青。”biqikμnět 白青青是许婉宁特意让崔荣发先提的。 是为了试探陈绵绵。 目的是试探陈绵绵的忠心,果然,这女人登了高位,就忘记自己当初许下的诺言了。 是真的怕杜氏追究她的责任,还是想留下白青青给自己添堵呢? 许婉宁嗤笑。 想收拢白青青? 做梦! 崔荣发将这些人名字一一报出来,许婉宁认真地听着,回想着。 这些人,都是在府里头年岁长的老人了。 倚老卖老,事做不了几件,却要侯府将他们当祖宗一样伺候着。 是难缠的人。 许婉宁敲着桌子,点点头:“干得不错,接下来做什么不需要我说吧?” “我都按少夫人的意见行事。”崔荣发很干脆。 “好。这事情办好了,我就去求父亲放崔连出来。” 崔荣发感激不尽:“多谢少夫人。” 崔禄之前说过,他会放崔连出来,可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半个字都不提,只要一提到崔连,崔禄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久而久之,崔荣发也就不敢提了。 这都一个月了,崔荣发到现在都没见到崔连,家里的婆娘都快要疯了。 没办法,当秋嬷嬷找到他的时候,崔荣发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只要能救崔连出来,无论是谁,都是他的救命恩人。 崔荣发很快回去做事了。 许婉宁命青杏关紧了宁院的大门,还叮嘱她们,无论谁来敲门都不许开。 两个丫鬟都知道缘由,重重地点头。 开玩笑,要清掉侯府里的那些癞子,府里头怕是要闹翻天不可。 陈绵绵并不知道侯府要变天了。 她想跟侯府的两个女主人作对。 那就趁着杜氏还没有回来,先去看看白青青。 门外竟然还派了个人看守白青青。 那人是马房的马夫,四十多岁,一身横肉,因为日日都跟马在一起生活,身上沾染了挥散不去的马臭味,陈绵绵掩了掩鼻子,进了柴房。biqikμnět 白青青被关了许久,身上脏污得不成样子,头发都打结了,整个柴房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臭味。 陈绵绵走进柴房,闻到这味道,又往后退了退,站到了门口。 “白青青,你究竟犯了什么错,夫人要把你关在这里?”陈绵绵好奇地问。 白青青望着一身绫罗绸缎的陈绵绵,眼睛都在冒绿光。 她已经不是一个农女了,现在是侯府的侧夫人。 白青青肖想了多少年成为侯府的主子,可陈绵绵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办到了。 你说气人吗? “关你什么事。”白青青咬着牙,恨不得上前撕碎了陈绵绵,可她浑身酸疼,一点力气都没有。 西柳呵斥:“放肆,你一个丫鬟,竟然敢跟夫人这么说话。” “夫人?”白青青嗤笑:“你们莫不是弄错了,她是侧夫人,不是夫人。” 西柳还要说什么,被陈绵绵拦住了。 她适应了屋子里的味道之后,往前走了两步,凑到白青青的跟前:“我们不是敌人。” 靠得近了,白青青身上的臭味越发的明显。 有馊味,有臭味,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味道。 第114章 同盟 陈绵绵鼻子灵敏,闻出了白青青身上的其他的味道,似乎是马臭味,跟外头那个马夫身上的味道一样。Ъiqikunět 白青青斜着眼睛看她:“我们也不是朋友。” “我是来跟你交朋友的。”陈绵绵在她身边坐下。 稻草就铺在地上,恶心脏污,可陈绵绵不管这些,就在上头坐下了,白青青看了都有些震惊。 “我放你出去。” “你有这么好心?”白青青当然想出去,可她不信陈绵绵,这个女人肯定有其他的企图,说不定是许婉宁派来打探消息的。 “不然我来做什么?”陈绵绵笑着说:“我觉得我们是一路人,目标一致,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目标一致?”白青青不解地看着陈绵绵。 “不是吗?”陈绵绵望着白青青,笑着说道:“你难道就不想成为公子的枕边人吗?我可是听说许婉宁已经不能生了。” 白青青捏着自己衣裳下的皮肉,眼中带着不解,“你有如今,不都是许婉宁帮得忙嘛!” 这就是陈绵绵憋屈的地方。 许婉宁帮了她什么忙?她只是带自己进了府。 就因为这一个小的不能在小的芝麻忙,让许婉宁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哪怕她现在成了侧夫人了,许婉宁看她还是跟看农女一样的高傲、蔑视。 再加上,陈绵绵勾搭侯爷的时候,找过许婉宁要过不少的催情粉,若是被侯爷知道了,侯爷肯定会埋怨自己的。 “我不要她帮忙,我也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陈绵绵龇牙,目露凶光,“我也并非要害她,只是给她添点堵,让她日子没那么好过罢了。” 白青青可不止这一点念头。 这样想想,自己跟陈绵绵还真是一条路上的人。 “青青,你还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我相信,我能得到的,你也一定能得到,对不对?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吗?” 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像是一句诅咒,咒得白青青惊恐莫名,“我现在就要出去!” 她再也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这地方不是人待的。 外头的那个人,简直就是个恶魔! 陈绵绵巧笑嫣然,“我就说我们是朋友吧。” 目的一致,可不就是朋友嘛。 白青青被陈绵绵带出了柴房。 外头那个马夫瞪着眼珠子看着白青青,上前一步,白青青就吓的往陈绵绵身后钻。 这二人身上的马臭味倒是一样。 “走吧,别怕。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你。” 陈绵绵带着白青青去了玉心院,吩咐下人带她去沐浴更衣。 她见白青青走了,就立马闻了闻自己的衣裳,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让陈绵绵几欲作呕。 “西柳,快,我也要沐浴更衣。” 也不知道白青青身上怎么马屎马尿的臭味也那么明显,都沾染到她身上来了。 洗了个香喷喷的澡,陈绵绵也换了一身衣裳,正等着白青青过来见她,外头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砸门声。 “陈绵绵。” “陈绵绵,你快出来” 陈绵绵:“……” 这是侯府吗? 侯府怎么还有人敢骂她? 西柳也听到了,气急败坏:“什么东西,竟然敢直呼夫人的名讳,不要命了。” “西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陈绵绵也气得很。 这侯府的下人都是疯了嘛,她可是侯府夫人,竟然敢直呼她的名讳,看她不割了他们的舌头。 西柳怒气冲冲地跑过去开门。 刚把门栓打开,外头的人就用力推搡着,西柳被推倒在地,磨破了手心,“你们干什么?这是侧夫人的院子,你们不要命了。”Ъiqikunět 那群人不理她,骂骂咧咧地朝里头走。 陈绵绵在屋子里看到数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还有一个刚才见着的凶神恶煞的马夫,他们一个个气势汹汹地往她走来。 陈绵绵吓的连忙往后退:“你们做什么?你们要反天吗?” “砰……” 门被推开,那群人直接冲了进去,打砸抢,吓的陈绵绵嘶声尖叫:“你们要干嘛?你们别乱来啊!” 其中一个最大年纪的老妇人比她还能嚎,直接躺在地上鬼哭狼嚎:“杀千刀的啊,奴婢在侯府里做了几十年啊,是侯府的老人啊,现在临到了了,不中用了,这毒妇竟然还要把我赶出去,我出去能做什么啊!让我死在侯府算了。我不出去,不出去。” 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也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在侯府种花种了这么多年,这侯府哪一棵树哪一朵花不是我侍弄出来的。现在我老了,不需要了,要年轻的了,做人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呐!夫人要是在的话,一定不会赶我们出去的!” 陈绵绵:“……”这下她终于听明白了。 这十个人,是她打算清出侯府的那十个人。 “你爹你娘赖在侯府里打秋风,你怎么不赶他们走呐?就是看我们都是苦命人,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是不是?我们告诉你,你就是侯爷的妾,我们的去留,还轮不到你来决定,我们要等夫人回来。” “对,我们要等夫人回来。” 陈绵绵要跑出去,可那个满脸横肉,浑身马臭味的马夫双手抱胸,往她跟前一站,陈绵绵就吓的双腿发软,路都走不动了。 “西柳,西柳。” 西柳不在,她刚才见状不对,早就跑出去找崔荣发去了。 白青青此时也洗刷好了,由着下人带到大堂,见到吵吵嚷嚷的人群,愣在了当场。 有人瞧见了白青青,指着白青青就开始骂:“她能做啥?整天打扮的跟妖精似得勾搭男主子,你为什么不清她出府?啊?就指着我们这群老弱妇孺出府,你干脆现在就打死我们算了。” 白青青目瞪口呆。 吓的。 她看到了那个马夫,正盯着她,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就像看着案板上的肉。 白青青脊背一阵发凉。 “侧,侧夫人。”白青青立马小跑到陈绵绵身边,扶着陈绵绵,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依靠。 陈绵绵又气又怕,也抓着白青青的胳膊,无助地抵挡着十人的谩骂和指责,还不敢出言激怒,这里只有她们两个弱女子,惹怒了这群人,她们没好果子吃。筆趣庫 一时之间,玉心院被这十个下人闹得喧嚣震天,骂声不断,鸡飞狗跳。 就连刚刚回府的杜氏都给惊动了。 第115章 生气 许婉宁正扶着杜氏跨过火盆。 听到府里头传来的哭爹喊娘的声音,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去。 许婉宁皱眉:“管家,快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母亲回来的大喜日子,这些人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崔荣发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连忙去了。 就在杜氏升起一点子崔荣发怎么这么听许婉宁的疑惑时,许婉宁又扶着杜氏,“母亲,跨火盆吧。将您身上的晦气去去干净,从今往后,日子越过越红火。” 杜氏那点子的疑惑烟消云散:“好。” 这是许婉宁特意给杜氏准备的,说是能驱除霉运,享大福,杜氏迷信,当然的不可能在现在这个时候想其他的。 好不容易跨过了火盆。 许婉宁又送杜氏回了延年院。 杜氏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看到这熟悉的场景,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屋子里的一桌一椅,一金一玉器摆件,本来感动得想落泪给硬生生逼了回去。 “我的那些摆件呢?到哪里去了?” 她让下人打了好几层的多宝阁,为的就是摆杜氏喜欢的那些金银玉器摆件,每一件都是杜氏的心头好,可现在呢? 杜氏的心头好都不见了。 剩下一些是在多宝楼还摆不满的时候,杜氏拿来凑数的。 凑数的还在。 许婉宁低眉顺眼,没说话。 崔禄轻飘飘地看了杜氏一眼,在她的怒火上浇了一盆水:“赎你要花两万两,怎么?我为了赎你卖掉点东西还错了?” 杜氏不敢再说话了。 “去洗洗吧,你看看你,浑身脏兮兮的,臭死了。”崔禄不耐地挥挥手,转身走出了延年院。 杜氏看他离去的方向。 是往玉心院去的。 “我今天才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找那个贱女人。”杜氏气得龇牙咧嘴。 夏嬷嬷安慰道:“夫人,先去沐浴更衣吧。奴婢给您梳洗。”筆趣庫 杜氏这才感觉到浑身难受,跟着夏嬷嬷走了。 许婉宁站在大堂之中,看着空空如也的多宝阁,轻轻浅笑。 这个陈绵绵,还真的够狠。 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让杜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别说,这未来侯府的日子,肯定会很热闹。 “走。”许婉宁转身也离开了延年院。 青杏跟在后头,小声地问:“小姐,我们是回宁院吗?” “不。咱们先去看热闹。” 玉心院真的热闹得很。 本来是那十个要被清退出去的下人在哭在闹,崔荣发在外头看了一眼,不敢进去,可就在外头踌躇的功夫,崔禄来了。 看到里头鸡飞狗跳的场景,再看看自己喜欢的人小脸惨白被人逼入绝境,崔禄就狠狠地瞪了崔荣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荣发连忙解释:“是侧夫人说府里头的开支太大,开不了源就要节流,于是就找来小的说要清掉一些府里头的奴才,小的就把府里头的这些人的情况都跟侧夫人说了一遍,侧夫人最后就选了这十个人。说,说……” “说什么?”崔禄看到绵绵被人欺负成那样,心就跟着揪了起来。 “侧夫人说,这侯府里头所有下人的月钱就要上千两银子,侯爷一年的俸禄才一千两,要是不清掉一些人,付掉月钱的话,侯府就要喝西北风了。”崔荣发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崔禄的表情。 他当了这么多年侯府的管家,也知道如何说,自己能明哲保身,又能让侯爷产生些其他的看法。 果然。 崔禄眼睛猛地幽深,眸光锐利地看向陈绵绵,“她胃口倒是越来越大了。” 以前就是一个小小的农女罢了,现在竟然还瞧不起他一千两银子的俸禄了。 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 崔荣发低着头,眸光明明灭灭。 崔禄心里头恼火,可又看不得陈绵绵受苦,只得跨进了玉心院。 陈绵绵看到崔禄过来,犹如天兵天将救她出水火,一路小跑过来,委屈得噘嘴:“侯爷,你怎么才来啊!” 崔禄:“……”这是怪他来得不及时? 可娇软的人儿都已经扑他怀里了,崔禄只得将人抱住,“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绵绵哭得梨花带雨,靠在崔禄的怀里,柔弱无骨:“他们,他们欺负绵绵,侯爷,呜呜呜……” 欺负? 躺在地上一个老妇跳了起来,也跟着哭,跟着磕头:“侯爷,您还记得奴才吗?” 崔禄仔细地看了看那个脸上爬满了沟壑的老妇,惊讶地出声,“乳母,怎么是你?” 乳母? 陈绵绵一脸的疑惑。筆趣庫 什么乳母? 她不是在府里头混吃等死,啥事都不干的嘛? 老妇头都已经磕出血了,“难为侯爷还记着老奴。老奴以为这辈子要老死都见不到侯爷一面了。侯爷,您要是还记着小时候您吃了老奴一口乳汁的恩情,老奴说的话,您就听一听。” “乳母快请说。”崔禄推开已经石化了的陈绵绵,上前亲自扶起了老妇。 老妇呜咽着,“侯爷,老奴可没有欺负侧夫人啊,是她,是她欺负老奴啊!她要清我们这群奴才出府,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啊。” 这时,一个老头也站了过来。 崔禄一怔,下意识地就喊:“卢伯!” 这可是崔禄的师父,教他骑马射箭教他拳脚功夫的,后来因为救崔禄,被发了疯的马儿踢中了脊椎,再也直不起来了,也不能教崔禄骑马射箭学功夫,所以崔禄就将他换到了花房,让他晚年跟着花花草草作伴。 老头身子佝偻,颤颤巍巍,拉着崔禄的手也老泪纵横:“侯爷,难道就因为老奴不中用了,这侯府就没老奴的容身之地了嘛?这里头的哪一个人,不是在侯府兢兢业业,就因为年纪大了,做不得多少活了,我们就是废物了,要清出侯府了嘛?” 老妇又哭着说:“若是侯府真的困难,我们这群不中用的,也就离开吧,省得侯爷为难。” 一个乳母,一个师父,赶他们出府? 陈绵绵脑子里装的是草吗? “不不不。”崔禄一手拉个老者,连连宽慰:“不为难不为难。你们放宽心,就在府里头待着,谁要是再敢提让你们离开,我第一个就不饶过她!” 陈绵绵身子一颤:“……” 得了崔禄的肯定,那十个人才终于走了。 崔禄将人送到了玉心院的门口,“管家,送乳母和师父回去。” 崔荣发连忙去搀扶着年纪更大的老头:“是,奴才这就去。” 他可不能留下来。 崔禄转身,看到小脸惨白,正睁着一双小鹿的眼睛,茫然无措地落泪,“侯爷,绵绵……” “你看你干得好事。”崔禄凶她。 “呜呜呜。”陈绵绵就哭:“是管家,管家他都没跟我说这些。” 崔禄最讨厌做错了事情,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别人的人,没想到陈绵绵是这种人:“你跟这群人说之前,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你以为我把管家之权交给你,就是让你越过我,擅自做决定吗?”https:ЪiqikuΠet 陈绵绵懵了。 什么? 还要跟侯爷禀告? “绵绵,绵绵不知道啊,管家他没跟我说啊。”陈绵绵下意识地又把责任推给了崔荣发。 “呵。”崔禄都被气笑了。 他盯着陈绵绵,眼神带着冰冷的寒意:“绵绵,只此一次,若是下次你再闹得侯府人仰马翻,这个家,你也不用管了,正好夫人回来了,把管家之权还给她吧。” 农女就是农女,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想当年,杜氏刚开始管家的时候,也说怕不会,可人家是自谦,没要他操心,杜氏就将整个侯府打理的好好的,可到了陈绵绵,她说不会是真的不会,瞧瞧,这做得叫什么事,差点让他成忘恩负义的罪人。 崔禄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无论陈绵绵在后头怎么追,崔禄都不曾回头。 陈绵绵追到了玉心院门口,泪眼婆娑地看着崔禄远去的背影,哭得伤心至极。 不远处的许婉宁,将玉心院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第116章 旧人 有什么好哭的呢? 擦干眼泪吧,要哭的日子都后头呢。 “侧夫人,别哭了,哭多了伤身子。”梳妆一新的白青青安慰陈绵绵。 “侯爷,侯爷他怎么那么狠心,我,我也是无心的。”陈绵绵哭得不能自已。 白青青也算是听明白了。 陈绵绵这是被管家摆了一道了。 可能怎么办呢? 去找管家?管家大可以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毕竟同意那群人清出府的是陈绵绵,这个管家的侧夫人,谁会去怪管家? 这个女人可真是蠢。 白青青突然有些后悔跟她同盟了。 农女就是农女,上不得台面。 白青青突然脊背一凉,似乎有一道挥之不去的目光黏在自己的身上。白青青下意识的就看向不安传来的方向,果然,在一棵大树后头,看到了让她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又是那个男人! 他正在痴恋地盯着白青青,眼珠子都不眨。 白青青连忙扶陈绵绵转身:“侧夫人,我们回去吧,省的让府里头的人看笑话。” 直到将门关上,将那道视线关在外头,白青青这才平复了心绪,接着又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那个马夫,留不得了。 许婉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马夫的痴恋,白青青的敌意。biqikμnět “我听说马四三十八了,还没有成亲,对吧?” 红梅点点头:“是,听说是之前照顾马的时候,被一匹马给踢到了脑子,脑子这儿有点不太好使。” “不好使也要娶妻生子啊。”许婉宁幽幽地说:“让管家好好留意留意,看看府里头有没有合适的女子。” 合适的女子? 就差把白青青的名字说出口了。 红梅忍着笑,“是。” 杜氏终于沐浴完了。 她澡洗了三遍,头洗了三遍,换了三大盆水,闻不到身上的臭味才作罢。 夏嬷嬷正在杜氏干发。 杜氏享受着下人的服侍,对比在牢狱里头发生的一起,杜氏就感慨:“阿夏啊,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你,还在我的身边。” 阿春揭发了她的罪行,让她受了牢狱之灾。 阿秋阿冬妄想跟她共享一个男人,让她给打发嫁出去了。 四个大丫鬟,如今也就只有阿夏了。 夏嬷嬷受宠若惊:“夫人,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 夫人转性了? 那…… 有下人进来,将刚才玉心院发生的事情说给杜氏听。 杜氏听了心花怒放:“哈哈,让那个贱人跟我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了她她也抓不住。哎哟……”ъiqiku “对不起夫人,奴婢该死。”夏嬷嬷不小心扯到了杜氏的头发,连忙跪地求饶。 杜氏骂道:“毛手毛脚的东西,会不会做事?” 果然。 刚才说过的话就跟放过了的屁,连个响都没有。 夏嬷嬷一丝愧疚也无,她捏着手里的帕子,眼神越发地阴冷:“奴婢小心一些。” 她也就是杜氏的一枚棋子,想用就用,不想用就随意丢弃。 谁又不是别人棋局中的棋子呢! 许婉宁回到宁院。 刚一开门,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连忙转过身将院门给关上了,“麻烦你下回出现,能不能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躲?” “你这又没人。” 许婉宁指着东厢房:“那里不还躺着一个嘛?” 崔云枫,她男人呐。 裴珩抛了一粒花生仁,仰头接进了嘴里,边嚼边说:“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许婉宁:“……”恨不得扶额,“裴大都督,你总来我这儿,总归是不好。” “有何不好!”裴珩站起身,抖落一身的花生碎屑,“我是什么身份,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是什么身份? 除了是个金鳞卫的大都督,还是一个——阉人。 许婉宁眸光有些不忍,“是要留下来吃饭吗?我让人去准备。” “不。”裴珩摇摇头,“我来是带你去见一个人。” 许婉宁还没问要见谁呢,裴珩就已经搂着她的腰,一个纵身就飞上了两米多高的院墙。 青杏红梅吓的连忙捂住嘴,生怕尖叫出了声。 “小姐。” 许婉宁刚才就体念过了脚不沾地的惊惧,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我没事,你们安心在家,别让人发现我离开了。” 裴珩欣赏地看了眼许婉宁,几个跳跃,人就已经消失了。 剩下红梅青杏面面相觑。 小姐,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给掳走了。 好在,裴大都督不是男人,小姐不会吃亏。 “你不怕?”裴珩搂着许婉宁的腰,在飞身到了平地之后,裴珩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这腰可真细。 他一个巴掌都能箍住一大半。 细细的,软软的。 许婉宁怎么不怕,可怕也不能告诉他,“你会让我摔死吗?” 裴珩摇摇头:“不会。”开玩笑,他功夫一等一的好。 “那我怕什么。”许婉宁捋了捋额前飘乱的头发:“反正你总不会半路丢下我。你要带我去见谁?” “走吧,就在前头。” 僻静无人的巷子里,一前一后走着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女。 前头的慢悠悠的走,后头的快步跟着,两个人中间也就只隔了半米远的距离。Ъiqikunět 裴珩敲了敲一处已经生锈了的大门,吱嘎一声,门开了。 “督主。”是扶松。 许婉宁见过,是裴珩的手下。 当年在海棠诗会上也见过的。 扶松也看到了许婉宁,拱手抱拳行礼:“见过少夫人。” 许婉宁摆摆手:“不用喊我少夫人,就叫我许夫人吧。”她早就不想要少夫人这三个字的头衔了。 裴珩诧异地看了眼许婉宁,然后对扶松说,“人呢?” “在里头。” 裴珩许婉宁跟在扶松的后头,进了一处房间。 这屋子应该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年久失修,也无人打理,到处破破烂烂,屋子里灰尘遍布,屋角都到处是蜘蛛网。 偌大的蜘蛛吊在网中央,等着不长眼睛的小动物成为它的美餐。 一个被捆住手脚,被捂住嘴的老妇就在一张蜘蛛网下,正惊恐莫名地看着几人。 “呜呜,呜呜……”她说不出话来。 许婉宁皱眉,“她是……” 扶松揭掉老妇嘴里的破布,老妇终于哭出了声:“几位祖宗,老妇知道错了,老妇知道错了。” 许婉宁终于认出了这个老妇。 “是你。” 第117章 换子 许婉宁认得这个老妇。 五年了,许婉宁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给忘记了。 “她是当年给我接生的稳婆。”许婉宁眸子阴冷,扫了眼不敢说话的老妇,然后看向裴珩:“你怎么找到她的?” “找她可费了我不少的功夫。”裴珩找了一张全屋子里唯一一张能坐的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还是在远在几百里之外的一个小镇子上将人找到的,要不是做了亏心事,背井离乡藏那么深干嘛?” “她什么都交代了?”许婉宁问裴珩。 裴珩点点头:“交代了,说了不少。你知道的不知道的,她都知道。” 许婉宁知道结果,并不知道过程。 “把你知道的,都再说一遍,若是说错一个字,小心你的舌头。”扶松在一旁黑着脸说道,他手里的剑往怀中一抱,吓得老妇连连磕头。 “我说,我说。” 老妇看着许婉宁,咽了口口水,开始说话。 “我姓闵,是燕城的稳婆,给无数产妇接过生,在燕城也有一些声望。五年前的一天,有一个男子来找我去接生,那产妇是怀胎十月足月生的,生了个大胖小子,六斤重。我给她接完生,请我去的那个人就给了我五百两银子,我当时就给吓着了,说接生给个十两银子的喜钱就够了,可那人说,这只是一半价钱,他让我再去给另外一位产妇接生,事成之后再给我五百两银子。给两个产妇接生就能赚一千两银子,我立马就同意了,然后那人就带着我,去了……” 闵稳婆又看了眼许婉宁。 她给很多产妇接过生,也不记得那么多张面孔,可许婉宁这张脸,闵稳婆这辈子想忘都忘不掉。 “去了侯府,来给我接生,对不对?” 闵稳婆点点头:“嗯,他带着我去给您接生。” 许婉宁生孩子的时候,是早产,肚子里的孩子才只有七个月大。 当时是因为什么情况早产的呢? 是去给杜氏请安,她挺着七个月的肚子去给杜氏请安。 崔云枫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跟杜氏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了,杜氏看许婉宁的眼神就变了。 许婉宁请过安之后就回了宁院。 常走的路,不知怎地就那么滑,许婉宁重重地摔了一跤,破了羊水。 连大夫都没请,杜氏就让人去请稳婆,说羊水破了只能生。 许婉宁痛了一天一夜,终于生了。 “少夫人当年生下了小公子,才四斤多一点点,又大出血,昏死过去。”闵稳婆突然就哭:“我该死,我作孽,我当时也是见钱眼开,我哪里知道,他是要我把两个孩子给换了啊!” “接两次生就一千两,别人要你做什么事,你心里没点数吗?”裴珩冷冷地问她。 见许婉宁站在自己身边,裴珩默默地站了起来。 许婉宁是第一次听说两个孩子交换的经过。 虽然她已经知道孩子是换了的,可是听到这些事情的,她心里莫名其妙就跟被针刺了一下。 她拼了一条命生下的孩子,成了府中人人都可作践的一条狗。而那个贱人生的孩子,却成了侯府里最尊贵的公子,她的心头肉! 真是可笑啊! “等我清醒过来之后,已经是好多天以后了,我瞧着那孩子长得壮实,跟我所见不一样,他们也哄骗我说,孩子被养得很好,月子里能吃能睡,长得也快,我也就没有怀疑。”许婉宁头有些晕,身子有些晃。 身边有个温暖的大掌轻轻拉着她的衣袖,往旁边带了带,许婉宁看到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裴珩见她坐下,微微抿唇,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 “找你接生的那个人,是不是侯府公子崔云枫?” 闵稳婆点点头:“是。我换了孩子之后,他又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带着家人立马远走高飞,不准再回燕城。也不准将这事情说出去,不然的话,就要我全家的命!” 若不是裴珩找到她,她现在还在那个小镇子上过潇洒快活的日子。 有那么一大笔钱,在镇子上置办了一处大宅子,又让男人做起了生意,她自己重操旧业,做稳婆,这几年过得风生水起,哪里还会想到当年换子的孽债。 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晓。 知道前不久,有人找到了她,还将她的家人关了起来。 “那你现在怎么又愿意说了?就不怕崔云枫要你全家的命吗?”许婉宁冷冷地道。 “她家里人,现在在我手里。”裴珩笑道,仿佛那几个人是几只小鸡仔,想关就关。 “少夫人,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见钱眼开,求求你,原谅我,放过我的家人吧,他们是无辜的。”闵稳婆给许婉宁磕头,头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磕出了血。 怪不得会全盘托出,原来裴珩抓了她的家人。 不过许婉宁一点都不可怜她。 “闵稳婆,你可真是双标!你担忧你的家人孩子,那你当年换掉我孩子的时候,可想过我和我的孩子有多无辜?”许婉宁踢开了闵稳婆抓着她的手,狠狠地踩在闵稳婆的手背上,用尽了全力碾着。 看到闵稳婆疼得面容扭曲,许婉宁心情真是畅快。 “你欠我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前世,狗子死了,她也死了,而帮凶,就是这个闵稳婆。 她和孩子的命,谁来偿还? 她要是放过了闵稳婆,谁来放过那个本该锦衣玉食长大,最后饿死破庙的孩子? 许婉宁走出了破败的屋子,裴珩紧随其后。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裴珩说。 他看出来了,许婉宁很生气,但是一点都不吃惊。 许婉宁顿住,转过身去看他:“你应该也是怀疑我对崔庆平的态度,所以才会去找她。你都能怀疑,为何我就不能怀疑?”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需要拐弯抹角。 “你什么时候怀疑的?” “很早就怀疑了。崔庆平与我并不亲热,而且,他屁股上的胎记,我虽然昏死过去,也记得是长在另外一边的,心里有疙瘩,也就会慢慢去解开这些疙瘩。” “你的孩子,目前还下落不明!”裴珩歉疚地说道:“不过我会帮你找。” 闵稳婆说,孩子给了崔云枫之后,她就不知道孩子去哪里了。 “谢谢你。”许婉宁真心实意说了句谢谢,“不过孩子交换的事情,我希望裴大都督烂在肚子里。” “放心,我谁都不会说。不过,我有一件事情,想请许夫人替我解答。” 许婉宁挑眉:“裴大都督请说。” “你与崔云枫,在海棠诗会前,可曾认识?” 六年前的那一场海棠诗会,与往年并无差异。 可却因为在海棠诗会上发生了一件事情,直到现在,提前那一年,依然还有人津津乐道,裴珩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难。 “我与他何曾认识?”许婉宁苦笑:“在海棠诗会之前,我连他名字都不曾听说过。” 所以,什么两情相悦,情不自禁,都是后来骗人的。 裴珩也觉得,许婉宁就算再爱崔云枫,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 “许婉宁,你就从来没怀疑过,六年前的海棠诗会,是有人在陷害你吗?” “陷害我?”许婉宁觉得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我记得裴大都督当时也在场,有你这么风光的人物在,他们不去陷害你,谁会想到来陷害我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 真是天大的笑话。 许婉宁不愿意再跟裴珩辩驳,转身扬长而去,自然也就没听到,裴珩在后头的自嘲。 “你怎知,我就没被人陷害呢?” 第118章 真相 许婉宁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热闹的街头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可许婉宁都听不到这一些。 也许是前世过得太惨,被人骗了半生,虽然今生得了先知,才能改变前世的命运,可若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是不是还是和前世一样被人蒙在鼓里,直到死,被人一点一点地放干血,还在她的伤口上再来一刀致命伤。 我不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在府里过着如猪如狗的日子,被你赶出侯府,死在破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燕城入了夏,又是正午时分,已经有些热了,可许晚宁却莫名觉得有些冷。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走在人群里,背影消瘦,显得那么的孤独。 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侯府。 这个她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的地方。 许婉宁抬头,侯府匾额还挂着。上头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城阳侯府,还是第一任城阳侯府立府的时候,先祖皇帝给题的字。 历经百年,匾额在风吹雨打中已经变得斑驳,四个涂了红漆的大字也变淡变旧,就好比侯府的命运,历经百年,也到了它日暮西山的时候。 许婉宁敲开了门,从正大门进去。 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望着府中熟悉的一切,寒凉一扫而空,身上像是燃着一团火,一团要毁灭掉城阳侯府的火。 她就是在世的厉鬼。 这一辈子,她要把这些人送下地狱。 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也关注了一道一直看着她的视线。 一身紫衣,立于隐蔽之处。 裴珩一直跟在许婉宁的身后,看她走在人群里,唯独她孑然一身,那么孤独,后来,她又在侯府门口伫立许久。 这座侯府,究竟藏了多少魑魅魍魉。 看到许婉宁进了侯府,裴珩这才收回了视线,从怀中掏出一枚金丝线串就得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蝴蝶,摩挲着。 同金蝴蝶一块拿出来的,是一张银票。 扶松看到了,知道他又在睹物思人。 “督主,对不起,是属下无用,找不到她。” “不关你的事。”裴珩眼神幽深,“也许她已经死了,被我害死的。” 他从药虫谷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找她,哪怕动用了金麟卫的隐卫,也杳无音讯。 也许只有死了的人,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个没了清白的姑娘,除了死,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同一次海棠诗会,几个被陷害的人。 裴珩笑:“就当是我赎罪。” 他对不起那个姑娘,那他就救许婉宁出水火,给她自由。 许婉宁并不知道裴珩心中所想,她已经回到了宁院。 崔云枫正在吵嚷嚷着要出去。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公子,你的腿还没好利索。”红梅在一旁劝说。 “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崔云枫下了地,在地上走了两圈,“我要出去,再躺下去,我非要躺出病来不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身体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明他一点睡意都没有,可就莫名其妙地睡着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再这样躺下去的,他非要再得什么其他的重病不可。 “少夫人。”红梅瞧见了许婉宁,看到她完好无损地回来,长舒了一口气,“公子他说要离开。” “送他回枫叶楼。”许婉宁看都不看崔云枫,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崔云枫:“……”她怎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不过正好,他也不愿意与她掰扯,等他做好一切,再来找她算账。 崔云枫去了延年院。 杜氏刚梳洗干净,正打算去看看儿子呢,看到儿子急冲冲地进来,眼泪就扑簌扑簌往下落:“枫儿。” “娘,你还好吧?”崔云枫上前抱着杜氏,看到杜氏瘦了一圈,说不心疼是假的,毕竟是亲母子。 “儿啊,娘委屈啊,娘根本就没把刘迹的尸体藏在佛像里啊。”杜氏呜咽地哭着。 “佛像是许婉宁给你的,会不会是许婉宁?除了她不可能有别人。”崔云枫说。 杜氏边擦泪边摇头:“我也跟王兴民说了,可王兴民说,佛像在佛堂里放了那么久,谁都有可能接触到,若是许婉宁有嫌疑,那侯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这个王兴民,竟然帮许婉宁脱罪。可恶!”崔云枫恨恨地说道:“娘,那这事情办妥了嘛?” “杜日春要坐几年牢。”杜氏咬咬牙:“我恨不得她牢底坐穿。告她打人的那个叫吉祥的丫鬟现在还没有找到。” “会不会已经死了?”崔云枫问。 “死了?”杜氏一怔:“是哦,只有死人才找不到。” 就跟刘迹的案子一样,一直没找到刘迹的尸体,王兴民也无法定人罪。 “娘,吉祥是许婉宁的丫鬟,丫鬟不见了,她却一点都不着急,你说,那丫鬟会不会已经被许婉宁害了?” “枫儿,你是说……”杜氏眼前一亮。 “娘,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多多少少都是许婉宁搞的鬼。让她吃点苦替娘赎罪。等她被抓,她爹娘要想救女儿,肯定会带一大笔银子过来。” “可吉祥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没找到尸体,没那么容易定许婉宁的罪。” “娘,就是一具尸体罢了,花点钱,咱们找得到。”崔云枫自信满满。 杜氏也跟着笑:“我儿聪明,一箭双雕。既能让许婉宁吃点苦,还能赚点她爹娘的钱。” 她的目光又看向身后的空空如也的多宝架,等有了钱,再把这上面填满。 崔云枫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说完了,正要去大张旗鼓地干,杜氏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枫儿,你的腿……” “已经好全了。”崔云枫踢了踢腿。 杜氏还不放心:“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没休养够。” “没事。” 崔云枫大步流星离去。 多么英俊帅气的儿子啊。 杜氏越看越喜欢,哪怕是看一个背影,都觉得自己儿子是人中龙凤、万中无一。 可就是这样厉害的不得了的儿子,却被白青青害得不能再有子嗣。 “贱女人。”杜氏怒骂。 夏嬷嬷刚好进来,听到了这三个字。 第119章 鸣冤 燕城的夏来的气势汹汹,可早上却依然凉得很。 县衙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两个刚起来的衙役打着呵欠就往台阶下走。 “咚咚咚!” 县衙大门口的鼓突然被人狠命地敲响,震耳欲聋。 其中一个衙役吓得差点没从台阶上滚下来。 “谁一大清早敲鼓?” 一男一女敲完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青天大老爷,救命啊!” “救救我苦命的女儿吧。” 四十多岁的男女头磕得咚咚响,跟不要命似的,两个衙役生怕他们把自己给磕死了,连忙上前去,一人拎一个,看清楚了这二人的长相。 得了,还是老熟人。 王兴民同时穿着官服出来了,坐上了明镜高悬之下,官服官帽威严之下,依然睡眼惺忪。 几个黑衣衙役立着杀威棍,顿时,大堂威仪就逼停两个男女的哭声。 “堂下何人?因何敲鼓?” 王兴民的惊堂木一拍,二人吓得一哆嗦,连忙又拜。 男人很快就安静下来,“草民李根生,这是草民的媳妇钱氏。大人,草民敲鼓,是因为草民的女儿不见了,求求您,救救草民的女儿吧,草民的女儿失踪了。” “呜呜呜,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啊!”女人跟在旁边嚎哭。 王兴民又拍了下惊堂木,“公堂之上禁止喧哗,好好说话,你们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何时失踪?” “草民的女儿叫李双,她在城阳侯府做事,是少夫人的丫鬟,在府里头叫吉祥,她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家来了。” 王兴民:“……”得,原来是这一户人家。 “本官正在派人手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王兴民说。 钱氏甩泼皮无赖了,“大人说很快,很快是什么时候?民妇在家中已经等了大半个月,大人还要民妇等多久?” 王兴民:“……我们在尽力。” “我昨天晚上梦到我的女儿了。”妇人一脸的惊惧和绝望:“她跟我说,她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的地方,她说好害怕。大人,我女儿是不是已经遇害了啊?” 王兴民:“……”其实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他不敢说,“人未找到之前,暂不能判定生死。二位也不必忧心,李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归来。” 公式化的回答让妇人并不满意。 她仰天长啸,突然直起身子:“要是找不到我女儿,我就,我就撞死在这里。” 钱氏作势往柱子上冲,王兴民吓得都站了起来,厉声呵斥已经懵了的衙役:“还不快把人救下!” “哦哦哦。” 几个衙役这才回过神来,瞬间清醒了。 连忙前后左右包抄上去,将要撞柱的妇人给拦了下来。 钱氏被人救下,依然嚎啕大哭:“我女儿肯定遇害了。现在天气这么热,我女儿要是死了,身体也该发臭了,等你们找到,估计就只剩下一具白骨了。我可怜的女儿啊!” “我的双儿啊。”李根生也在哭。 王兴民叹了一口气。 父母心疼子女,人之常情啊。 王兴民也是当爹的,虽然儿女远在百里之外,可他常常睹物思人,想起自己的孩子,光是看着他们的东西,心里都甜蜜蜜的。 可若是孩子出事了,这对夫妇该有多伤心啊。 王兴民感同身受:“你们也无须担忧,本官再多派人手去找。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活要给他们找到人,死要给他们找到尸。 总该有个交代。 王兴民将衙门里的所有衙役都派出去了,周边的树林、河流都没有放过,一群人兴师动众的,许婉宁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她父母去衙门告状了?” “嗯,说是在衙门里哭得都要撞柱子了。”陈望回答:“他们说梦见吉祥已死,嘴里也口口声声说,吉祥已经死了。” “吉祥与他们并不亲近。”不然也不会不让许婉宁回去送封平安信。 “属下猜测,他们一定有人指点。” 吉祥已经没露面大半个月了,若是她父母要女儿,肯定早就跳出来了,可他们却一直等到现在,还等到这个时候。 前两日,才有人,活蹦乱跳地从宁院出去。 许婉宁的目光看向已经空置了的东厢房。 自从崔云枫离开,许婉宁就让红梅一点点将里头的东西烧掉了。 那个恶心男人用过的东西,她光是看着都觉得恶心。 可别说,用渣男的东西烧火,做出来的饭菜还挺香的。 被褥衣裳什么都烧没了,听说下一步就要烧桌子椅子和床了。 “小姐是怀疑崔云枫?” 许婉宁没说是还是不是,收回了视线,“你大嫂月子坐得可还好?” “应该是好的,大哥请了一个月的假,专程回去照顾大嫂。”陈望模棱两可的说道。 许婉宁听出来了,“你都没去看过吗?” 陈望抿唇,他高大的身躯耷拉个脑袋,弓身站在许婉宁的跟前,像是个犯错了的孩子。 “嗯,没去。” “他是你大哥。我不想因为我与崔云枫的关系,让你们兄弟两个反目。” “他是小姐的敌人。”陈望并不后悔,“因为许家,我们才能活下来,许家是我们的再造父母,可大哥却站在崔云枫那一边,那就明显是跟小姐作对。大哥他贪慕侯府荣华,跟在崔云枫身边,哄骗小姐,陷害小姐,属下就无法……无法……” 无法再与他称兄道弟。 “可你们总归是兄弟。”许婉宁幽幽叹气。 陈望长吸一口气:“是。所以,属下想求小姐一个恩典。” “你说。” “若是有朝一日,小姐得偿所愿,能不能饶陈远一命?就让他带着妻女过普通人的日子。” 陈远背叛小姐,他是罪有应得,可大嫂母女是无辜的,若是陈远死了,她们孤儿寡母,又该如何? 许婉宁点头:“我答应你。” 陈远的家离侯府稍微有些远,走路差不多要两盏茶的功夫,陈望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走到陈远家的时候,后背已经是细密密的汗珠了。 “谁啊?”是一道轻柔的女声,还伴随着小婴儿的啼哭声。 第120章 冷旭 “大嫂,是我。阿望。”陈望在外头喊。 “来了来了。”里头的人很高兴,连忙过来开门,见到陈望时脸上都笑开了一朵花:“阿望啊,你好久没来看嫂子了。” “最近很忙,刚忙完。”陈望视线落在田氏怀里的小婴儿身上:“这是甜甜吗?好可爱啊!” “嗯。才刚满月,外头有日头,孩子不能晒,快,跟大嫂进屋。”田氏热情地招呼着陈望进门。 小小的宅院,院子一角搭了一个鸡笼,里头有几只鸡,在悠哉悠哉地晃着。 见陈望看鸡笼,田氏就笑:“你上次来还没有呢,这是我生甜甜之前你大哥搭的,买了十几只鸡,说是让我坐月子吃,三天一只,吃的还剩下那三只鸡,你瞧瞧我,都胖了一圈了。” 田氏如今是胖了,又因为躺在家里没有见着阳光,皮肤越发的光滑白嫩,笑起来也越发的亲近可人。 陈望将买来的两只母鸡放在地上,将其他的东西先放进屋,然后解开绑着鸡翅膀的绳子,先将鸡绑在鸡笼外,算是先跟其他三只鸡打好招呼了。 忙完这一切,陈望终于坐下,喝了一口水,“大嫂,大哥呢?怎么没见着大哥?” “你大哥两日没回来了。”田氏抱着婴儿,就坐在对面:“说是要出去三天,应该今天晚上就能回来了吧?” “大哥那么忙?”陈望状似不在意地问。 “嗯,三天前,公子来了。说是有重要事情让你大哥去办。”田氏笑眯眯地说:“你瞧瞧,公子还送来了那么多的补品。” 顺着田氏的目光看去,屋子里的一角确实放着不少的东西。 “我带着娃,都没时间去收拾,哪里晓得,你又拿来这么多。我这哪里吃得下。” “大嫂要养育甜甜,多吃一些才好,才会有营养。” 陈望看了看甜甜,小小的人儿窝在襁褓里,睡得粉面桃花。 “要不要抱抱?” 陈望纠结了一下,还是动手了,“那我就抱抱?” “好,小乖乖,让二叔抱抱你啊。”田氏边说,边将襁褓递到陈望的怀里。 怀中小小的人儿,飘来一阵淡淡的奶香,又可爱又香甜。 陈望越看越喜欢:“大嫂,她真的好可爱啊!” “那你赶紧娶媳妇也生一个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要是没合适的人,要不要大嫂替你物色,这隔壁的一户人家,家里头就有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人长得好,又能操持家务。” 陈望笑笑,好上了天他也不喜欢:“大嫂,不必了,我现在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可你……” “若是我想成亲,到时候再来求大嫂帮忙。”帮忙说亲啊。 “行,反正你跟你大哥一样,忙起来就见不着人。阿望晚上留下来吃饭可好?你大哥要回来,说是会带几只扒鸡回来。” 扒鸡? 那是宿县的特产。 陈望笑着摇摇头:“我也是随少夫人出府办事,抽空出来一趟。我马上就得赶回去,大嫂,你跟甜甜好好在家,我就先走了,等我有空再来看你和孩子。” “行,我不留你,不耽误你们办正事。”田氏将人送到门口,看到陈望已经走远了,这才关门。 陈望拐着弯儿去了趟梨花楼。 许婉宁就在梨花楼。 今日梨花楼依然没有开张。 这梨花楼的老板已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一直没有成亲,无子无女,孑然一身。 他应该是酿制梨花醉的梨花的后代,可时间太长,方子经手的人又太多,至于是不是,已经无从考证了。 只知道,这个叫冷旭的老者,酿得一手好酒,靠着梨花醉,赚了数不清的钱财。 可他没有任何的兴趣爱好,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每年都有一个月,他会关掉梨花楼,一个人出去游山玩水。 几十年都如此。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不成亲。 也没人知道他不在燕城的那一个月去了哪里。 可许婉宁都知道。 因为前世这时候,再过两个月,冷旭就死了,他一死,埋藏在他心底和梨花楼里的故事重见天日。 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一场绵延了几十年的爱恨情仇。 “冷老板。” “今日梨花楼不开业,客官下次再来吧。”冷旭坐在院子里的躺椅里。 摇椅一摇一摇,半躺在里头的老者的白发也随着风,一吹一吹,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深情。 冷旭望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海棠花出神。 许婉宁也知道那棵树。 前世冷旭死后,他记录下来的过往被人翻了出来,其中就有这棵海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许婉宁说:“海棠姑娘在天有灵,应该也不愿见你如此孤单。” 冷旭猛地看向许婉宁,浑浊的双眼透射着精光,“你……你怎么知道她?” 冷旭喜欢的那位姑娘叫海棠,除了冷母和身边的几个下人无人知晓,可随着他们的离世,他们的爱情也就只有冷旭一个人知晓。 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她怎么会知道? 冷旭警惕地看着许婉宁,锐利的眼神想要勘探出许婉宁的盘算。 可许婉宁没什么盘算。 她走到海棠树下,“万物皆春人独老,一年过社燕方回。” 冷旭不成亲,是因为他有一个青梅竹马。 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却因为女方家门楣低,冷母不同意这门婚事,硬生生地拆散了二人,海棠含恨远嫁他乡,嫁过去的第二年就因为难产,香消玉殒。而冷旭,断情绝爱,守着与海棠姑娘的爱情,一个人过了一辈子。 他没有后代,身后事就成了他的心病。 冷旭有一个想法,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淡过的想法。 可他不敢跟人说。 而许婉宁,就刚刚好,知道冷旭那个不能对人说,却历久弥新的想法。 “我还知道,你每年外出的那一个月,说是去游山玩水,其实你是去海棠的墓地上,陪她一个月。” “我还知道,你想百年之后,与她合葬在一处。这是你们年轻时候的约定。” 冷旭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你究竟是何人?你怎么会知道。” 第121章 巧合 面对老人激动的质问,许婉宁不知是该叹气还是该感动。 冷旭把对海棠这几十年的爱而不得,通通写在了纸上。 从他们的相识、相恋、相知,到他们偷尝禁果、花前月下,每一个回忆都记录得很详细。 海棠姑娘嫁人后,他又写下了自己刻骨的相思。以及偷偷地跑去看她的几次场景,以及海棠死后,冷旭每个月都要去她坟前住上一个月,那时时刻刻的相思都记录了下来。 他有得不到的爱人,只能靠回忆生存。 回忆容易变淡,文字却能让回忆历久弥新。 冷旭写了几十本厚厚的回忆录和相思集,靠这些,他撑过了孤独的几十年。 他死后,回忆录和相思集被人翻了出来,广为流传,人人都在感慨冷旭与海棠的爱情之时,另外一种不一样的声音尘嚣而上。 是海棠的夫家。 得知海棠婚前与冷旭有染,婚后怀着孕还与冷旭私底下见面,二人竟然还约定,生下的孩子认冷旭做干爹。还约定死后葬入冷家的祖坟山,二人相约来世还做夫妻。 这在别人看来惊天动地的爱情,在海棠夫家看来,那就是莫大的羞辱。 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在头上戴了几十年,还不知道。 他们怒了。 将海棠的坟挖开,挫骨扬灰,而冷旭的下场也一样,他没有后代,丧事是周围的邻居随意帮他弄的,葬进了冷家的祖坟山,可一天晚上,冷家的祖坟山被人动了。 冷旭的坟被人挖开了,一把火烧掉了他的尸体,冷家有好几个先人的坟墓也遭殃。 当时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海棠夫家抓了几个人关了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 海棠和冷旭的骨灰,一个被扔下了山,一个被丢进了海里,遥遥千里,下辈子能不能相见?怕是不能了吧。 从那之后,冷旭与海棠的爱情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人再羡慕和感怀他们爱而不得的爱情。 有的只是浓浓的讽刺和奚落。 一场本该惊天动地的爱情,却因为冷旭的回忆录和相思集,而成为大家人人可践踏的淤泥。 冷旭有错吗? 不,他没错。 海棠也没错。 海棠的夫家,也没错。 只是,这三方纠缠在一起,那就是错。 爱情,只能是两个人,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足。 冷旭惊诧得连连后退,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你,你说,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是反问,而是确定。 因为他的回忆录和相思集,冷旭确定,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晓,就连海棠都不知道,可眼前的这位妇人,却知道,还跟他说了他死后,他的回忆录和相思集被人发现之后,他和海棠令人唏嘘的下场。 许婉宁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他:“你可在梦里梦到过海棠?梦到过你们过去的事情?” “当然。”冷旭回答:“我几乎是日日思她,夜夜想她,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她,还有我们过去幸福的日子。” “你能梦见过去,自然也会有人梦见未来。”许婉宁幽幽叹息:“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是一个永远都未解的谜。” 就好比许婉宁为何会重生?谁都无法解释。 冷旭没说话,他已经相信了许婉宁。 “所以,我没有多少天可活了吧?” “只剩下一个月。” 一个月后,冷旭身死,他的爱情重见天日,也由此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是啊,我写的这些东西若是被人看到,全天下的人都会骂我们两个人是狗男女。可海棠嫁人之后,我与她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半点逾越的举动。可谁又会相信呢!”冷旭摇头连声苦笑,他抬头,望着那株陪伴了他几十年的海棠,老泪纵横:“我后悔啊,后悔年轻软弱无用,后悔死后还害得她被挫骨扬灰。” “你还有机会。” “我现在就烧掉那些东西。”冷旭说道。 不让海棠身后难堪。 “我能带海棠回到你身边。”许婉宁幽幽地说。 冷旭浑浊的眼睛一亮,“你有什么要求?我的所有财产,都可以给你。”他没有后代,留下也是一堆废物。 “我不要你的金银,我只想要梨花醉的方子。” 冷旭本想带到棺材里的,“我能问问,你要它做什么吗?” 许婉宁沉默了下。 她想起了上一次,裴珩喝酒时所说过的话。 “这梨花醉若是没了,可就是人生一大憾事了。” 一个月了,梨花醉就会没了,从此再无人能酿出跟冷旭一样的口感。 “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喝梨花醉……” 离开梨花楼,陈望就在门口等她。 陈望立马说道:“小姐,大嫂说他会带扒鸡回来,那陈远应该是去了宿州。” 扒鸡是宿州的特产。 宿州? 许婉宁没说话。 “要不属下去宿州一趟?”陈望又说。 许婉宁点点头:“是要去一趟宿州,不过我要跟你一块去。” 真的好巧,海棠姑娘的夫家,也在宿州。 二人回到府里,许婉宁跟杜氏禀告,青县的商铺出了点问题,燕城离青县近,许家来信让许婉宁去处理一下。 以前也总是会有这样的事,杜氏也没怀疑,给了许婉宁两天时间,让她去了。 许婉宁带上了红梅青杏和长安,留下秋嬷嬷看守宁院。 只有两天时间,燕城还有很多事情在等她,许婉宁要速战速决。 赶马车的是陈望,他是老手,出了燕城之后,本该去青县的车头调转,去了宿州。 一路颠簸,许婉宁到达宿州已经是下午时分。 到达宿州,许婉宁与陈望分开行动。 海棠的夫家姓程,叫程义。六十多岁,海棠死了之后,他又娶了一个,跟后面的老婆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又生孙子孙女,孙子孙女也都娶妻生子,如今已是四世同堂,共享天伦。 重孙子重孙女也都有三四岁了,许婉宁敲门时,就听到院子里头传来稚子的笑闹声,还有一个老者关切的声音:“慢点跑,别摔着了。” “太爷爷,你看我的竹蜻蜓飞得多高啊。”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过来开的门,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漂亮夫人,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找谁?” “我找程义程老爷。”许婉宁恭敬地回答。 妇人回头冲坐在躺椅里的老者喊道:“公公,是来找你的。” 程义坐了起来。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岁月并没有优待这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他瞪着老眼昏花的双眼,努力地分辨许婉宁:“你是谁啊?” 第122章 再遇 “我不同意。” 程义手里的拐杖点着地面,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她活是我程家的人,死是我程家的鬼。” 中年妇人立在一旁,看了看许婉宁放在桌子上的银票。 一千两。 买一个牌位。 值得吗? 方氏觉得很值。 别说是第一个婆婆了,第二个婆婆,也就是方氏男人的亲娘,方氏都没什么感情。 方氏嫁进来之后,方氏的婆婆就突然染了重病,撑了没几个月就走了。 那段日子,方氏端茶送水、端屎端尿、劳心劳力,一点子感情在久病床前无孝子中消磨得干干净净。 第二个婆婆尚且如此,第一个婆婆…… 呵呵,更是见都没见过,也是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 许婉宁安静地立在一旁,等老人发完了火,这才幽幽地说道:“等您百年之后,谁又会记得她呢?谁又会在清明七月半给她烧柱香呢!” “怎么会没人?她有儿子有孙子有重孙子,他们都会给她烧香给她烧钱。” 寄托在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后代身上? 许婉宁笑了:“程大爷,海棠奶奶没有子嗣。儿子孙子重孙子,是您的,不是她的!您百年之后,谁还会记得一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女人呢?” “我埋她边上,给我烧了也就是给她烧了。不一样的吗?” 许婉宁将银票收了起来:“程大爷,您好好考虑考虑。我也是为了海棠奶奶,将她的牌位供奉在香山寺,受佛光普照,才是最好的选择。” 方氏将许婉宁送了出去。 她揉搓着手,有些遗憾:“那个,我公公他就是个死脑子,其实,也就是看中自己的脸面,自己的媳妇总没有不埋自己身边的道理。” “我知道。”就因为好脸面,所以才会出现前世将海棠挫骨扬灰的事情。 方氏咬着唇,鼓足了勇气:“那个,我可以劝劝我公公的。” 许婉宁笑笑:“那就拜托夫人了,事成之后,我再多给夫人二百两银子。” 一千二百两。 相公和男人也就没有那么辛苦养家了。 方氏点头:“好。” 送走了许婉宁,回到院子里,程义还在生气:“我的媳妇,不埋我边上,埋哪里?她生是我程家人,死是我程家鬼。” 方氏沉默不语。 公公其实有点大男子主义,两个婆婆过世了,一个埋在左,一个埋在右,中间的位置空了下来,那是他百年之后的休息之地,左拥右抱,再续前缘。 可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再续前缘呢?那都是骗鬼的,还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可方氏知道自己不能跟程义说,说了程义怕是会连头都骂,至少等她男人和儿子回来。 儿媳妇家中有个表妹突然得了病暴毙了,他们两个赶回去帮忙办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许婉宁从程家出去之后,就回了借宿的客栈。 刚到房间里换了身衣裳,陈望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许婉宁好奇地问:“是事情没办妥吗?” 陈望摇摇头,然后侧了侧身子,一袭紫衣露了出来。 许婉宁:“……”真是阴魂不散:“你怎么在这?” 裴珩摇着折扇,清俊的眸子含着笑,越发儒雅:“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呢!” 许婉宁不愿意理他,看向陈望,陈望回答:“我在办事的时候,就碰到裴公子,他也在追查一桩案子。” “同一桩案子?”许婉宁问。 陈望点点头。 “裴公子消息可真灵通。”许婉宁后槽牙都在磨。 “许夫人比我更灵通。我耳目众多,都不如许夫人神机妙算。”裴珩收起折扇,进了屋子后,一改在外头的玩世不恭,表情有些倨傲,却还带着让人察觉不出来的委屈,“许夫人可真是不够意思,咱们明明是同盟,可你还是背着我行事。” “你不也追来了嘛!”许婉宁以为裴珩在跟踪她,也没好气地反驳。 “我没跟踪你。是刚好碰巧撞上了。”裴珩认真地解释:“我的人在宿州巡查时,发现有人偷尸,所以我赶来看看。” 许婉宁:“……”这是在跟她解释吗? “崔云枫离开宁院之后,吉祥的父母突然去县衙告状,说吉祥已死,崔云枫的人也赶来了宿州,我就猜,他们应该会找个跟吉祥差不多的女尸,来陷害我。”许婉宁也如实相告。 裴珩望着许婉宁,眼底都是赞赏。 通过这一两桩毫不相干的事情,猜出崔云枫想通过女尸来陷害她,不得不说,这女人真聪明。 “许夫人,你真聪明。”裴珩实话实说。 许婉宁被夸,借着喝水掩饰自己的尴尬,“彼此彼此。” 裴珩:“我当你也夸了我。” 许婉宁看了裴珩一眼,喝进去的水突然就,“……咳咳,那你们找到偷尸的人了吗?” 裴珩抿唇笑了笑,“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就在今晚。” 他凑近了点,说了今天晚上的详细计划。 “要不要一块去看看?”裴珩希冀地望着许婉宁,等着她点头。 许婉宁看到他那充满了期待的眼神,不去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好。” 裴珩咧唇笑道:“宿州是晚上下葬,可能还要等一等,晚上吃过饭,你可以先眯一会,我到时候叫你。” 入了夏之后,白天就变得很长。 许婉宁吃过了晚饭,外头的天还是亮的。 红梅提议早些洗漱休息一下,许婉宁摇摇头。 晚上要出去,肯定是会弄得一身汗的,“算了,等我回来再洗吧。” 红梅有些担忧:“小姐,要不我陪你一块去吧。”让小姐单独跟着裴珩,好像有些危险,可裴珩又不是男人,不会对小姐做什么,那是哪里危险,好像又说不清楚。 “不用,陈望也在那边,我也会注意的。” 眯了一下,转眼就是深夜,裴珩一身黑色劲装突然出现在许婉宁的屋内。 许婉宁并不知道,她和衣躺着正在休息。 “许……”裴珩刚要喊她,却噤了声,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床前,接着烛光看向已经深睡的女子。 她双目轻合,扇子般的睫毛投下一片青灰色的影子,如瓷玉一般的肌肤,洁白无瑕。她已经睡着了,呼吸淡淡的,凑到跟前,用心听,都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 裴珩蹲在她跟前,就这么看着她。 许婉宁猛地睁眼,与裴珩四目相对。 第123章 夜驰 乌凛凛的眸子落入另外一双黝黑深沉的眸子里,二人四目相对,一时忘记了开口,只顾着看对方的眼睛。 裴珩:“……” 许婉宁:“……” 直到外头传来打更的敲梆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咚!” 许婉宁瞬间回过神来,看向窗外:“一更天了。” 裴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觉得自己很奇怪。 “那我们走吧。宿州习俗是二更天上山,我们今夜怕是会很晚回来。” 许婉宁立马起身,佯装抻了抻刚才小憩时睡褶皱的衣摆,自顾自地往大门口走。 可裴珩没跟上。 许婉宁回头时,裴珩也刚好回头看她。 两个人一人站在门前,一人站在窗前,同一时间回头,才发现二人都没跟上自己。 裴珩站在窗台前,“这边。” “这是三楼。”许婉宁说。比两米高的院墙可高多了。 裴珩:“走窗方便。这里过去还要大半个时辰,再晚点,就赶不上了。” “那你不早点喊我。”许婉宁气鼓鼓地走向窗户。 裴珩摸摸鼻子。 他也不是故意的,本来来的时候时间掐算得刚刚好,可谁知道进来之后就忘记喊人了。 “我错了,下次我把控下时间。”裴珩说。 “……” 裴大都督竟然会承认错误? 许婉宁扶着窗棱的手顿了顿,诧异地看了看一旁的裴珩,裴珩漆黑幽深的眸子竟然藏着点点笑意,似乎心情很好。 “抓紧我。”裴珩说完,就搂着许婉宁的腰,直接跳了下去。 失重和脚不沾地的感觉让许婉宁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一把抱住了裴珩。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下降的速度还在加快。 虽然知道裴珩心里有数,不会让她受伤,可天然的恐惧还是让她闭上了双眼,索性将脸埋在了那个温暖又宽厚的怀中。死死地攀附在裴珩的身上。 裴珩:“……” 他一时恍惚,下降的速度没有控制,像是石头一样往下砸,等他反应过来时,离地面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照这个速度落下去,怕是都要崴脚不可。 裴珩本来是一只手搂住许婉宁的腰,这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双手紧紧地抱住许婉宁,足尖轻点,在墙面和其他物体上借力,缓冲了下落的速度,最后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许婉宁并不知道,她还像是一只鹌鹑一样窝在裴珩的怀里没动。 怀中的人儿又香又软。 裴珩也没动。 今夜月光皎洁,洒在紧紧拥抱的二人身上,投下已经分不清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影子。 万籁俱静。 “突突突。” 奇怪的声音响起,许婉宁这才从裴珩怀中探出头来,看到自己平稳站在地面上,又看了看自己于理不合的动作。 她猛地往后退了两步,主动承认错误,“裴督主,是我越矩了。” 怀中的人儿退出,香软都散去,裴珩莫名觉得心空了一些。 裴珩摆摆手:“无事。” 都怪灵鹫。 刚才发出声音的是他的马,速度快耐力强,一直受他喜爱。 可今天第一次被他嫌恶了。 许婉宁有些尴尬。 跟一个熟悉的男子抱得那样紧,传扬出去总归是不好,哪怕裴珩…… 不过裴珩肯定是知道他自己的情况,所以也不计较这一些肢体接触。 要知道,后宫里,太监的数量也不少,不仅伺候皇帝,还伺候皇后太后和嫔妃呢。 这样想想,许婉宁也就不尴尬了。 她没把他当男人。 灵鹫又打了一个响鼻,许婉宁就注意到了身边还有两匹大马。 一匹黑,一匹白,并排站在那里。 马儿高大威猛,鬃毛油亮,一看就是难得的好马。 “你挑一匹。”裴珩见她眼睛闪闪发光,笑着说。 他查过许婉宁。 在京都时,她经常会去郊外骑马,马术精湛,所以,他没问过她,直接安排了两匹马。 许婉宁走了过去,灵鹫竟然朝她往前走了一步,还主动蹭许婉宁。 “我要这匹。”许婉宁激动地选了灵鹫。 裴珩笑着:“好。” 二人跨上骏马,在黑夜中疾驰。 青县城门的小兵见到一匹黑一匹白的马儿飞奔而来,就要将人和马拦下。 从来不会在夜里出现的青县守卫头领立马将小兵给拉到一边,迅速地将城门打开,还将碍事的东西给清理干净。 做好这一切,马儿就已经疾驰出了城门,飞快地隐入夜色之中。 “头,那,那是谁啊?”小兵也不是傻的,头头夜里是不会来城门的,可今儿个却来了,还亲自开城门,那刚才出去的人,可不是一般人物。 头头摇摇头:“我哪里知道啊!” “那您……” “是上头下的命令。”头头指了指上头,“我就是听命行事,不过反正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人。不想那么多了,快点关城门,等晚一点,他们回来,立马叫我。” 他醒了还能在这波得罪不起的人跟前刷一波存在感,说不定就有人看到注意到他了呢。 “知道,知道。”小兵点头哈腰送走了守卫头头,然后跑去将城门给关上了。 然后就蹲守在二楼城墙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黑漆漆的远方。 许婉宁许久没有这么畅快地骑过马了。最后一次骑马,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她还在京都待字闺中的时候,六年多了啊。 她骑马的本事还没有忘,关键是这黑马真的是一匹听话的良驹啊。 裴珩的马术也很不错,时而超过她一些,时而落后她一些,二人你追我赶,在寂静的夜里来了一场只有你知我知的追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有一个村子。 裴珩没有带着许婉宁进村,而是拐着弯儿来到了一片山脚下,二人的马刚停下,就有个人走了出来,“督主。” 扶松借着月光,看到了眼前的场景,不过他都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看到了什么? 从来不让人碰,也不给人碰的灵鹫,是许夫人骑着的? “事情都办妥了?” 扶松惊诧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呃呃……嗯,不,是,都按照督主的意思办妥了。” 裴珩看了扶松一眼,知道他在诧异什么。 不过有什么好奇怪的? 裴珩翻身下马,刚要往许婉宁那边走,许婉宁一个翻身,也下了马。 姿势干净利落。 裴珩:“……”将缰绳递给了扶松,扶松连忙接过,又主动去接许婉宁手里的缰绳。 “我们的人在山上,送葬的队伍也已经在路上了。” 扶松要把马儿牵走,灵鹫却又往许婉宁的身上蹭。 扶松:“……” 这是那只生人请勿近,一近就发疯的灵鹫吗? 今天是吃错草了嘛? 第124章 偷尸 山上的夜里还是有些冷。 许婉宁穿的还是中午的衣裳,清凉单薄,夜里被冷风一吹,许婉宁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地就抱紧了胳膊。 裴珩看到了。 “我还以为山里风大,会有点冷,没想到一点都不冷,倒多穿了一件衣裳。”裴珩将披风脱下,递给了许婉宁:“你要不要?” 许婉宁看向他递过来的披风:“……” “我等会要抓人,带件衣服肯定累赘,你帮我拿着吧。要实在觉得麻烦,你也可以披在身上。” 许婉宁双手接过,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谢谢。” 裴珩抿唇一笑,心情大好。 就连这荒郊野外的蚊子都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他们蹲守在一处茂密的树林后,在一旁解说的是一个带着面罩的金麟卫,只看得到两只眼睛,看不清他的长相。 “这是死者的墓地。” “对面的人呢?” “一直有人在跟着,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要多久?” 话音刚落,一阵穿透力极强的唢呐声传来,缓缓地变强。 百般乐器,唢呐为王。 唢呐一响,不是送葬,就是拜堂。 宿州的白事有白天办的,也有晚上办的。 晚上办的,一般都是暴毙早夭没有结婚生子的,葬入祖坟地不合适,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送葬的队伍很快就到了跟前,很简单。 就抬棺材的几个人,将棺材放在了挖好的洞里,埋了之后就下山了。 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 很简单。 许婉宁被蚊子盯得快要受不了了,看到送葬的人走远,刚要站起来抖抖身上的蚊子,裴珩一把拉住了她,捂住了她的嘴,眼神示意她继续看。 许婉宁继续看。 送葬的队伍走了,又有一个黑衣人蹑手蹑脚地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许婉宁眼睛猛地瞪大,看向裴珩。 是偷尸贼吗? 裴珩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点点头,似乎是在回答:是的。 偷尸贼一身黑衣,蒙着面,背着一个包,等到了坟头前,他放下包,拿起铁锹开始挖刚才才填好的坟墓。 夜风吹来。 许婉宁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寒战。 裴珩看了她一眼。 披风披着了呀,还冷吗? 许婉宁咬着牙。 不是冷的,是害怕。 坟里头是死人啊。 裴珩往她身边挪了挪。 男子气息盈入鼻尖,温暖也似乎跟着而来,让人没来由地觉得安心。 黑衣人在吭哧吭哧地挖坑,花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将棺材挖了出来,又将包打开,拿出了撬棺材的工具。 夜越发地黑了,只有夜风吹着树叶沙沙沙地作响。 撬掉最后一个铁钉,黑衣人已经累成了狗,趴在棺材旁边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棺材,将里头的女尸背了出来。 这边刚背到身上,黑衣人就感觉到了属于敌人的危险。 猛地回头,好几个蒙面人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抱着泛着寒光的剑。 黑衣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不是怕的,是累的。 他是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中一个蒙面人扯下面罩,“大哥。” 偷尸贼是陈远。 许婉宁站在外头,看到屋子里被吊起来的陈远,目光平静:“说了把尸体埋哪里了嘛?” “嘴巴挺硬,一直不肯说。”裴珩摇摇头:“你又不让我用刑。” 陈望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孩子,他鼓足了勇气,“小姐,让我去试试吧,若是一个时辰他还不说,就请用刑吧。” 这是小姐给他最后的机会了。 许婉宁也不愿意耽误时间:“去吧。希望你成功。” 陈望进去了。 裴珩:“你还念着他是许家人?” “不,我是念着陈望是我身边的人,我只是不想伤他的心。” “你对身边的人都如此吗?” “不,我只对特定的人如此。”前生忠心耿耿待在她身边的人,她才会顾及他们的感受。 其他的人?她不在乎。 “裴督主,一个时辰后,他要是不说,就打到他招为止。不用客气。”许婉宁说完,就往外走。 裴珩紧跟两步:“你去哪里?” 许婉宁:“人家女儿尸体被挖了,我不要上门慰问慰问吗?” 陈望提前到了这个村子上,竟然还被他打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今日死的那位姑娘,是程义孙媳妇的表小姨。 程义的儿子程大年和孙子程聪就在帮忙处理丧事,今天这么晚,他们应该会继续留宿。 这么好的机会,许婉宁可不会错过。 裴珩跟在她身后,“我的人知道在哪里,我让他带我们去。” 许婉宁在扶松的指引下,找到了的那家。 程大年和程聪今夜确实没有走。 白事也无非就是哭一场闹一场,然后不痛不痒的人玩一场。 程大年在跟人赌博,程聪在跟人喝酒划拳。 这家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外头都能听到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 见到外头站着的几个陌生人,里头欢闹的人都停止了,齐刷刷地看向外头,“你们找谁?” “我们是外地来的,今夜路过山下,发现有个人背着一具女尸,我们的人喝止住了,可惜那个偷尸贼却逃走了,我们瞧着女尸还完好无损,猜测应该是刚刚办好丧事的,就来问一问。”许婉宁指了指周围:“也就你家有灯,又贴着白纸,所以……” 偷尸贼? 没错,最近总是听说偷尸贼偷尸体。专门挖年轻的女死者的坟墓,怎么的,还偷到他们家来了? “尸体被偷走了?” “没有,我们拦下了来,如今就在山脚下放着。” “杀千刀的,偷咱们幺妹的尸体,不想活了,快快,我们去看看幺妹。”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跟在扶松的背后,去捡尸体去了。 一个老头和老妇人上前,千恩万谢地拉着许婉宁的手,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许婉宁笑笑:“大伯大娘,不用谢了,我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算什么。刚好,我有件事情想请大伯大娘帮忙。” 裴珩看向她,怎么还有其他问题? 许婉宁说:“我来贵村是找程大年和程聪的,请问他们父子是在这儿吗?” 裴珩,“……” 程大年和程聪,又是谁? 第125章 劝说 说好了是盟友,怎么她在做什么,自己全然不知。 难道自己是个眼睛聋的耳朵瞎的吗? 许婉宁并不知道裴珩在一旁把自己心理建树成了一个残疾人。 程大年和程聪站了起来,“你找我们?” 许婉宁笑笑:“嗯,方婶子让我给你们带几句话。” 裴珩:“……”他腿看不见了。 又多了一处残疾。 四人立在门前不远处的一株大槐树下。 裴珩腿看不见了,只得靠在树干上。 程大年四十多岁,饱经风霜,看起来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并不轻松,“你是谁?” 许婉宁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我是海棠奶奶的远房亲戚。” 裴珩:“……” 得了,他的手也废了。 海棠奶奶? 程聪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海棠奶奶?她是谁啊?” 程大年也在回忆中搜索了好久这个名字,终于有了印象:“是你爷爷第一个老婆,第二年难产就没了。” “哦。”程聪没半点感觉。 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海棠对于程聪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一代又一代,血缘都在稀释,别说本身就互不相干的人。 程大年不懂:“你是有什么事吗?她已经死了快有五十年了。我们对她,没有任何的印象。你问她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只能去找我爹。” “我找过程大爷。” 裴珩:“……”他的心都快要停摆了。 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能正常运转的了,算不算特级伤残? “我们家估计就只有我爹知道海棠的事情,其他的人……你应该知道的,她死了,我爹才娶得我娘,才有了我。”程大年解释说。 他以为许婉宁是要打听海棠的事情。 程大年正直壮年,身强体壮,若不是脸上的风霜,这人应该很彪悍。 程聪也是一样,虽然年轻,却因为常年做体力活,一身的腱子肉,打起架来应该也很厉害。 前世,一个月之后,这二人就成了挫骨扬灰的主力队员。 海棠奶奶的坟被他们挖了,冷旭的坟也被他们挖了,尸体都被他们烧成了灰,一个洒下了山,一个洒下了河,生不能相见,死亦隔山海。 他们嘴里说跟海棠没有任何的关系,可当事情涉及到他们的声誉时,他们依然举起了屠刀和火把。将那个他们可以称之为母亲和祖母的人,打入了阿鼻地狱。 “我太婆与海棠是表姊妹,太婆一直惦念着海棠奶奶,可她嫁得远,一直未能得见,后来海棠奶奶嫁人没多久就去世了,我太婆也一直耿耿于怀,临死都跟我娘说,海棠奶奶无子无女,死后肯定也无人祭奠,生时孤独,死时孤独,她想让我们把海棠奶奶的牌位和骨灰放在香山寺的长明灯下,享长明香火,亮她轮回之路。” 许婉宁编了一个故事。 不管这个故事真实性如何,能感动别人就行。 “我爹他不同意吧?”程大年倒觉得这样挺好的,省得以后上香烧纸的时候还要多弄一份,费时费力费钱。 “对,程大爷他不同意。但是方婶子同意,说海棠奶奶能有长明的香火,是好事。” 程聪也说:“是好事啊,可是爷爷那个人,脑子一根筋,他都已经把身后事都安排好了,你说的那个海棠在右,我奶奶在左,我爷爷埋中间。他都跟我们说好了的。” 上了年纪的人并不忌讳身后事,一般都是身前的时候就把身后事安排好,有些讲究人,甚至还会亲自体念一下死后地埋上山的感觉,热闹一回。 “所以我想请二位劝劝程大爷。我愿意给二位辛苦费。” “那倒不用,你也是为你亲戚着想。”程大年摆摆手。 “一千二百两。” 程大年手僵在半空中。 程聪也懵了,愣愣地望着许婉宁。 帮他们解决了以后上香烧纸的困难,还给他们一千二百两? 他们两个没听错吧? “不过到时候海棠奶奶的棺木要麻烦二位起出来。”许婉宁说:“我给二位一百两的辛苦费,总共就是一千三百两。” 程大年:“……” 程聪:“……” 他们耳朵没听错。 “我赶时间,不知道二位今日中午能不能给我一个准信?”许婉宁又说。 这对父子已经动心了。 现在是凌晨了,赶回去要大半个时辰,说通父亲的时间未知,起棺木的时间,多叫一些人,越快越好。 程大年当下满口答应:“好。明日中午,我们在家等姑娘。” 这是已经笃定能劝通程义了。 一千三百两,对一户贫苦的人家来说,这是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天文数字,累死累活不吃不喝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好,我静候二位的佳音。” 程大年和程聪朝许婉宁恭敬地一抱拳,就回到主人家,主人留也留不住,二人摸着黑就回去了。 望着二人走进黑夜中,已经坐在槐树凸起的根上的裴珩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站那么久,不累吗?来坐一会儿。” 许婉宁走了过去,并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裴珩。 裴珩坐在树根上,身子靠在树干上,好整以暇地仰头看她:“海棠奶奶是谁?” 他对许婉宁的认知里,没有这个人。 许家关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人物结构也很简单,与许家相关联的人也就那几十个,裴珩一眼扫过,并不记得里头有一个叫海棠。 他过目不忘。 许婉宁盯着他头顶,“你头上有东西。” “什么?” 许婉宁露出狡黠一笑,眼睛亮闪闪的,“一只很可爱的小动物。” 上头有东西滑下来,裴珩看都不看,右手迅速出击,抓住了那只“可爱”的小动物。 裴珩起身,手里把玩着,“确实很可爱。” 许婉宁:“……” “你好像挺喜欢的,给你玩吧。”裴珩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小动物递给许婉宁。 许婉宁脊背发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闭着眼睛大喊:“我不要。” 杀千刀的。 有玩猫玩狗玩鸟的,谁玩蛇啊。 他就是故意的! 第126章 你猜 裴珩确实是故意的。 他一直紧紧地捏着蛇的七寸,手里紧紧抓着它,递给许婉宁的时候也一直用力捏着,十分确定并不会伤害到许婉宁。 可看到许婉宁那害怕惊惧的样子,裴珩还是不忍心。 一把将蛇给扔了。 “吓着你了?我给扔了。”裴珩伸手要去拍许婉宁的背,想到自己刚才这抓了蛇,还是缩了回来:“它已经走了。” 许婉宁瞪了眼裴珩:“你放它走干嘛?我都没玩呢。” 裴珩:“……” 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许婉宁心情大好地回去了,回去之后又得了个好消息。 陈远招认了。 招认是崔云枫命他偷一具与吉祥差不多身量和大小的女尸,为了不被人怀疑,陈远故意多偷了几具,造成是偷尸贼偷尸盗墓的假象。 “他说,崔云枫让他将尸体处理下,腐烂得看不出人的模样之后,就埋在燕城山外,后面的事情崔云枫还安排了其他人,他也不知道。”陈望低着头,根本都不敢看许婉宁。 他真的恨不得没有陈远这个哥哥。 刚去劝他的时候,陈远还想让他倒戈。 跟女人身边没出息,要跟就跟在公子身后,跟他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娶妻生子,过好日子。跟在许婉宁身边,整天婆婆妈妈的事情,会浪费他一身的好功夫。 许婉宁灌了一碗茶,睡觉的时候不睡觉,喝点茶醒醒神,“知道了。先将他关起来,别让他泄露了风声。” 陈望自然会照做:“属下知道。” 回去的路上,黎明已经撕开了夜的裂缝。 前方一片光明。 “海棠奶奶是谁?” 裴珩骑着雪骢,跟在许婉宁的灵鹫身边,二人都没有疾驰,而是慢悠悠地晃着,欣赏着从来没有领略过的黑暗后的黎明。 许婉宁斜睨了他一眼:“你没查出来?金麟卫大都督不是无所不能吗?” 裴珩:“……”还真的没查出来。 许家的祖宗八代,还真的没有海棠奶奶这一号人物。 “我们是盟友,我有疑惑,你总该替我答疑解惑吧?”裴珩不耻下问。 许婉宁不理他:“这跟我们的结盟没有任何关系。” 裴珩:“你还有其他任务?什么任务?” 灭掉侯府是任务一,还有任务二? “你猜。”许婉宁拒绝回答。 裴珩:“许婉宁……”他想哭。 那种感觉,比知道以后再没梨花醉喝了还要想哭。 日头已经出来了,前方的路一片光明。 “裴珩,咱们比赛骑马吧,若是你能追上我,我就告诉你。”许婉宁拉着缰绳,停住了。 裴珩升起了希望:“许婉宁,说话算话。” 许婉宁没回他,她已经加紧马腹,英姿飒爽地奔跑着迎接朝阳,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裴珩心中的阴霾。 人总要对未来充满希望。 裴珩紧随其后,妄图追上许婉宁。 不过很可惜。 灵鹫就是灵鹫,万里挑一的宝马,哪怕他骑术精湛,也跑不过骑着骑术同样精湛还拥有宝马的许婉宁。 此时日头已经升起,许婉宁站在青县的城门里,笑着回头看他:“不好意思,你输了。” 她的笑,在朝阳下艳艳生辉,深深地篆刻在裴珩的心中。 一夜没有休息,刚才又比赛了骑马,现在不困,肚子倒先唱了空城计,两个人在城里并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并排走在早市里。 青县早市都很热闹。 各种各样的早点摊贩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包子,热气腾腾的包子,肉包子糖包子菜包子……” “豆浆、油条,客官……” “您的馄饨,您的饺子,请慢用。” 许婉宁停住了。 裴珩也停住了:“咱们要不吃这家?” 许婉宁点点头。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立马走了过来,“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裴珩:“你要什么?” “一份饺子。” 老妇人笑笑:“有。客官,你要什么?” “一样。”裴珩答。 老妇人看了看许婉宁,又看了看裴珩,她边下饺子边说:“我在这卖馄饨饺子卖了三十多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般配的夫妻呢。二位可真的是天上的童子玉女下凡,真般配啊!看得都舒服。” 许婉宁:“我们……” 裴珩拉了她衣袖,笑着问老妇人:“婆婆能不能给我们打个折?” “行,给你们打。一碗饺子十二个钱,两碗二十四个,两位就给二十个。”老妇人压低了声音:“你们要是吃得好,下次再来啊,我还给你们这个价。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赚钱之于还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夫妻,真是荷包鼓了眼睛都舒服了,一举两得。 “好,那就多谢老婆婆了。”裴珩笑眯眯的。 许婉宁:“……你少这四个钱?”人家小本生意,四个钱不少啊。 裴珩转了下头,凑到许婉宁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她不仅赚咱们的钱,还舒爽了心情,少收咱们两个钱,算给我们的辛苦费。” 供人观赏也好累的不啦。 他离得许婉宁很近,说话时的热气都喷在了许婉宁的脖颈里,许婉宁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是该给,裴大都督长成这样,真是辛苦你了。” 裴珩笑:“她也夸你了。” 许婉宁白了他一眼,刚好这时饺子上来了,饺子的香味让许婉宁暂时放过了他。 饺子确实不错。 皮薄肉多,煮得刚刚好,皮子劲道肉馅紧实,配上撒了点胡辣粉和碧绿的葱花,许婉宁喝得后背都起了细密的汗珠儿。 二人同时放下筷子,许婉宁就要去拿荷包。 裴珩拦住了她,“你与我出来吃饭,总没有让你付钱的道理。” 男人付钱,天经地义。 许婉宁默默地将荷包收了回去,真的算清了裴珩真的只给了二十个钱。 这男人…… 老妇人笑眯眯地收了二十个钱,还欢迎二人下次再来,她去收拾碗筷,赫然看到碗底下还压着十两银子。 那是她说吉祥话的赏钱。 老妇人又惊又喜,拿着钱遥遥给裴珩作揖跪拜。 许婉宁刚好看到,“你到底给了她多少钱?”肯定不是二十个钱。 裴珩笑着望她,眉眼弯弯,“你猜啊。” 第127章 不瞎 许婉宁回到客栈,蒙头睡了一上午。 等到中午起来,又浑身充满了斗志。 中饭是在包房里用的,等许婉宁过去的时候,裴珩已经落座了。 桌子上摆了三菜一汤,还有一壶酒。 “喝一杯?” 许婉宁摇摇头:“不了,吃完饭还有事情要办,等办完了再喝。” 裴珩摇了摇手里的酒壶,“不是梨花醉。算了,我也不喝了。” 许婉宁吞掉口中已经嚼好的饭菜,“我听说梨花醉的老板上了年纪,他又没有后代,若是他一走,怕是你喜欢的梨花醉就再也没有了。” 梨花醉有很多种,可梨花楼的梨花醉,只有一种。 就好像人一样,世间千千万,可有些人就是独一无二的。 裴珩端起碗,“确实很可惜。不过就是一壶梨花醉而已,我已经习惯了。” 他所拥有的一切,哪一样不比梨花醉珍贵? 许婉宁呼吸一窒:“……” 对面的人在快乐地吃饭,许婉宁却觉得碗里的饭菜再也吃不出味道。 裴珩说得没错,镇国公府的继承人、健全的身体,哪一样不比梨花醉珍贵? “裴珩,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裴珩抬头,冲许婉宁笑笑:“谢谢你的安慰。这个卤牛肉很好吃,你尝尝。” 他夹了一片卤牛肉到许婉宁的碗里。 确实很好吃,不过也很辣。 辣得许婉宁的泪都落进了碗里。 裴珩也在对面吸起了鼻子,斯哈着吸气,他的眼睛红红的,“好吃是好吃,就是好辣啊。” 许婉宁也跟着笑:“是啊,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此时的裴珩,不过才二十二岁,他位高权重,却一无所有。 双手还未鲜血淋淋,心也不是百炼成钢。 许婉宁吃过了中饭,与裴珩道别。 “你不用我陪你去?”裴珩还是想知道许婉宁去干嘛。 许婉宁这回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你以后一定会知道的。” 裴珩没再坚持,二人分道扬镳,许婉宁去了程家。 刚一敲门,门就开了。 方氏喜出望外地看她,都不用说话,许婉宁都知道,这件事情,成了。 “我公公同意了。”方氏拉着许婉宁的手:“他们带着人去山上起棺木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程大爷还好吧?”许婉宁问。 进来没看到他。 方氏点点头:“好,他很好的。我们劝过他了,婆婆她孤身一人,能去香山寺享长明灯,是一桩好事,总比埋在山沟沟里没人祭奠得好。” 许婉宁没说话。 程大年和程聪回来了,程大年手里捧着一个木箱子。 时隔五十年,海棠的尸首早就已经烂了,就连棺木也都腐烂了,程大年挑挑拣拣,总算是拿了一些能拿出来的东西回来。 程大年将木箱子放在许婉宁带来的马车上,马车里还坐着许婉宁请来的两个和尚师傅,一路为海棠唱念佛经,让她的魂魄安息。 “姑娘,牌位在这里。”程聪抱着海棠的牌位,也放在了马车上。 一切准备妥当,许婉宁当即就给了程大年一千三百两的银票,她都换成了小额的银票。 “这是通兑的,在所有的钱庄都可以兑换。”许婉宁解释说:“财不露白,你们还是低调点。” 一千三百两,只要这一家人不铺张浪费,养活两代人没有问题。 方氏看着那红彤彤的银票就要给许婉宁下跪,许婉宁立马将人拉住:“我们是等价交换,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的。” “谢谢,谢谢姑娘。”方氏喜极而泣。他们家人,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许婉宁上了前面的马车,两辆马车缓缓行驶。 “海棠,海棠……” 就在许婉宁以为程义不会出现的时候,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颤颤巍巍地冲了出来,一路小跑冲到马车旁,抱着木箱子嚎啕大哭。 “海棠,对不住,你死了,我还拿你换钱啊!” 许婉宁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是程义自己答应的,不是他孩子逼迫的就好。 程大年上前劝说程义:“爹,你就让大娘去吧。她也走得安心。” “是啊,爷爷,海棠奶奶她在天有灵,能去一个有长明灯的地方,日日有香火祭奠,比在山里冷清清的要好。”程聪也劝。 方氏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 程义抱着棺椁哭了一场,被儿子孙子劝住了,松开了。 二人立马将程义拉开,马车又开始继续行走。 许婉宁还清晰地听到程义的声音。 “海棠,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夫妻啊!” 不会有来世了。 已经有人预定了海棠的下辈子。 相信老天爷会看到他们的爱情,会给他们幸福的下辈子。 马车走得慢,到了傍晚时分才到达燕城门口。 城门口,冷旭形单影只,在城门口翘首以盼。 许婉宁拉开车帘,看到冷旭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冷老板,我已经将人给带回来。” 许婉宁并没有下车,挑开帘子看冷旭,冷旭的眼睛一直落在后面的马车里,眼中充满了泪,也同样充满了深情。 “谢谢,谢谢。” “人就交给你了。”许婉宁放下帘子:“希望冷老板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许姑娘放心。”冷旭保证:“十日之后,我安葬好海棠,我们就约在梨花楼见面。” 前面的马车进了城,后面的马车也进了城,在前面的一个路口,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许婉宁正要进府,崔云枫正要出去。 崔云枫刚侧身要喊住她,许婉宁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进了府。 崔云枫:“……” 她是眼睛瞎了吗?连自己相公都不说句话。 崔云枫捏紧了拳头,就想冲上去跟许婉宁掰扯一番,候在一旁的属下提醒他:“公子……” 正事要紧。 等事情败露了,许婉宁是圆是扁任她揉捏。 青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小姐,咱们,刚才那个是公子哎。” “我看到了。” 青杏眼睛瞪得更大了:“小姐,咱们不跟公子打招呼,会不会不好?” 刚才擦身而过的时候,公子脸都青了。 许婉宁幽幽地说,“他眼睛是瞎的,又看不到咱们。” 青杏:“……” 裴珩比许婉宁早到燕城,他要回来安排好一切。 等许婉宁进了宁院,又看到裴珩大剌剌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正托腮望着许婉宁。 “许婉宁。”裴珩朝许婉宁招手微笑。 许婉宁堂而皇之的视崔云枫为空气的一幕,裴珩正好看到,她说崔云枫眼瞎的话,他也刚好听到。 这个女人硬气,连自己男人都不理不睬。 也不知道为什么,裴珩心里有些小高兴,主动与许婉宁打招呼。 似乎是在告诉许婉宁,他,裴珩,不瞎。 第128章 鱼肉 有些人眼睛是好的,可是他早就瞎了。 许婉宁认为自己也眼瞎,前世没看清楚这群魑魅魍魉。 好在今生,她睁着眼睛,送这群魑魅魍魉下地狱。 裴珩笑着问:“都安排好了,你怎么谢我?” 许婉宁:“你输给我的五十坛梨花醉,还有两坛。” “那是我的酒。”裴珩不同意:“哪里有拿别人的酒谢别人的道理。” 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 “你光喝酒,不吃菜哦?”许婉宁冷笑:“那我多送你两坛,你回去喝。” “别别别。”裴珩连忙摆手求饶:“两坛就两坛。” “那你慢慢坐,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许婉宁留下裴珩,带着红梅青杏去了厨房。 宁院就剩下裴珩一人。 他在院子里坐了坐,觉得无聊,又起来进了许婉宁的书房。 长安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的一角,捧着书正看着,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蹙眉托腮深思。 裴珩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若是仔细看这孩子,唇红齿白,还真有点像小时候的他。 “遇到什么困难了?”裴珩上前,拿走了长安手里的书。 长安这才注意到裴珩来了,立马起身,恭敬地行礼:“裴大人。” 裴珩翻了翻长安正在读的书,有些诧异:“就在学论语?” 按照一般孩子读书的进度,读《论语》的孩子应该有八九岁了,这孩子现在才五岁吧。 “嗯。”长安有些腼腆:“少夫人说我已经可以看论语了。” 许婉宁是他先生,亲自教他读书习字,长安的学习能力也很强,甚至还带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他看过的书,只看一遍之后,阖上书本,几乎能一字不漏地背出来。 他读书认真,记忆力又好,所以比其他的孩子读书进度要更快些。 裴珩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我当年是六岁读的论语,我以为我已经够早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要早。后生可畏。” 长安雪白的小脸被裴珩夸出了红晕:“长安如何能与裴大人相提并论。读论语也是囫囵吞枣,很多都读不懂。” “哪句读不懂?”裴珩指了指其中一行被长安用指甲画出来的指甲线:“这句?”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长安点点头:“我不太懂其中的意思。” 这句话其实不难理解。 志士仁人,不会为了活而去做损害仁的事,却会为了保全“仁”而牺牲自己的生命,这也是“杀身成仁”。 字面上的意思。 长安背下来了,还是一知半解:“那什么是志士?” “一群背负着三纲五常,求天下太平、克己复礼的人。” 也是一群没有欲望的人。 “那我以后要做这样的人。”长安喃喃自语。 裴珩摸摸长安的头:“好,你一定会成为这样的人。” 正是因为没有仇恨,才没有欲望,才能克己复礼。 这个孩子,裴珩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没有仇恨,没有欲望,不要像他一样,活在仇恨里无法翻身。 “裴大人,谢谢您替长安答疑解惑。”长安拿着书,重重地给裴珩行了个大礼。 裴珩摆摆手:“不用客气,你也不用大人大人地叫我,我与你家主子好歹也是朋友,你唤我一句裴叔叔吧。” 这孩子五岁,叫他一句叔叔不为过。 生他都有可能。 长安抿唇,想了想,有礼地喊了:“裴叔叔。” “乖。”裴珩又摸了摸长安的头,心情很愉悦。 许婉宁离开宁院后,去了厨房。 厨房的晚餐有现成的,不过裴珩那张嘴…… 算了算了,她亲自下厨,煮了一份酸菜鱼片。 满厨房里都飘着酸菜鱼片的香味,让人流口水。 来拿饭的西柳也闻到了这个味道,酸溜溜,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什么味道?” “酸菜鱼片。” “给侧夫人来一份。侧夫人最近这段日子胃口不大好,正好用酸菜开开胃。” 厨房的人摇摇头:“西柳姑娘,对不住哦,这酸菜鱼片给不了哦。” “为什么给不了?是给侧夫人吃的,就算是没有,你重新做一份不就 成了。” “不是不给,是给不了。”厨房的人好言解释:“那是少夫人亲自下厨做的酸菜鱼片,已经端走了,就剩下这么点汤汁。你总不能让少夫人回来给你做一份吧?” 少夫人亲自下厨? 西柳噘嘴,她还真没那个胆子,“少夫人做鱼好香啊!” “那可不。少夫人做鱼是真一绝。”厨房的人竖起了大拇指:“少夫人隔几日就来拿条新鲜鱼走。” “少夫人很喜欢吃鱼?”西柳又问。 “还行吧。”厨房的人说:“平时也没听她身边的人说要吃鱼啊。” 饭菜已经装好了,西柳也不问了,“这酸汤汁就给我吧。侧夫人胃口不好,用这个拌饭应该能开胃。” “行,都拿去。” 厨房将酸汤汁给了西柳,一个洗碗的妇人全程听着看着,等西柳离开,那妇人连忙解了围裙,也出了厨房。 饭菜端回玉心院,陈绵绵一脸的困倦,打着哈欠:“今天晚上吃什么?” 她最近胃口不好,什么都不想吃。厨房送来的饭菜不是大鱼就是大肉,她都已经吃腻了。 “夫人,今天有酸汤汁。”西柳邀功似的说:“你闻闻这味道。” 陈绵绵也闻到了酸不溜丢的味道,顿时眼前一亮:“这味道,是酸菜鱼的味道。” “回夫人的话,是酸菜鱼,不过酸菜鱼都没了,就剩下这点子汤。”西柳边准备饭菜边说:“厨房说是少夫人自己下厨做的,都端走了。” “她亲自下厨?”陈绵绵都不敢相信。 “嗯。奴婢还听厨房的人说,隔几日少夫人要么去厨房拿新鲜鱼,要么在厨房做好,端回宁院。” “她做的菜,都是鱼吗?” “厨房是这么说的。” 陈绵绵吃着酸汤汁拌饭,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她记得许婉宁到庄子那一晚,许婉宁做的也是鱼。 然后那一晚,有个不速之客借宿庄子,还跟着许婉宁吃了一顿饭。 陈绵绵猛地放下筷子,激动地身子都在颤抖,“西柳,快,跟我去一趟宁院。” 第129章 情夫 宁院。 夜已经黑了,城阳侯府内寂静无声。 宁院此刻却有些热闹。 红梅青杏在院子外头守着门,刚才都吃饱了,肚子有些胀胀的,姐妹两个在院子里嬉笑消食,不时传出笑声。 屋子里,许婉宁和裴珩推杯换盏。 不知不觉,岂止是两坛梨花醉,五坛都下去了。 这酒不烈,但也是酒,二人有些晕乎乎的。 人一晕乎,话就有些多。 许婉宁举着杯子,望着烛火的映衬下那张唇红齿白的脸,想当年这一张脸,迷倒了多少千金小姐,“当年海棠诗会,无论我走到哪里,耳朵里听到的全是那些贵族千金谈论你的声音。” 他皎皎如明月,她则是地上不知名的野花,若不是裴珩后面出了事,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与他坐在一起推杯换盏的机会。 不对,就算他不出事,想想前世,她到死,也与他毫无瓜葛。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两个从不认识的人,成了…… 许婉宁说:“我没想到会跟你成为喝酒的朋友。” 喝酒的朋友,简称酒友。 酒友也是友。 裴珩喝了一杯,又给许婉宁满上:“你当年也讨论过我?” 许婉宁摇头:“怎么可能,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女,那一次海棠诗会,也不知道谁眼瞎了,要请我去……” 轰! 犹如一道雷在许婉宁的脑子里炸开。 许婉宁突然想起上次裴珩说,海棠诗会是为她设置的陷阱。 手里的酒杯掉在桌子上,里头的酒都撒了。 裴珩看她神色凝重,知道她想明白了,“你想通了?” “当时带我去海棠诗会的,是卫国公府的二小姐卫薇。”许婉宁喃喃说道。 而卫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崔夫人,是卫薇的祖母,杜氏的小姨。 而她与卫薇,在海棠诗会前半个月偶然结识,卫薇后来多次请她出去喝茶赏花,许婉宁都应约前往,再往后,就是卫薇请她一块去参加海棠诗会,许婉宁不疑有他,也如约而至。 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卫薇从那之后,再没露过面。 两个人就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现在回头想想,卫薇与她的相识相约,满满的都是算计。 许婉宁悲凉一笑:“你果然没说错,是我笨。” 裴珩伸出手去,在许婉宁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安慰道:“你不笨,是他们太坏了。” 青杏急急忙忙地进来,“小姐,不好了。” 裴珩立马缩回了手,这一幕刚好落在青杏眼里。 “怎么了?” 许婉宁擦了擦眼角。 青杏满脑子都是裴珩的手放在小姐的手背上的画面,直到许婉宁又喊了她一声:“青杏。” “小姐。”青杏这才回过神来,指着外头说:“侧夫人来了,说要进来看看您。” “让她走。”许婉宁并不想见陈绵绵。 “姐姐在外头拦,可侧夫人她非要进来,拦也拦不住。”青杏焦急地说。 红梅的声音传了过来:“侧夫人,小姐还在用饭。”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裴珩当即起身,一个侧身,就藏进里间。 许婉宁:“……”那是她睡觉的地方。 青杏手忙脚乱将碗碟码好,桌子擦拭干净。 陈绵绵进来了。 许婉宁端坐在桌前,喝掉杯中酒,冷冷地望着她:“侧夫人好雅兴,赶来陪我吃饭吗?” 陈绵绵目光看向四周,似乎在寻什么人,许婉宁一看她的眼神,立马猜出了她的来意。 屋子里除了许婉宁,并没有其他人。 陈绵绵立马赔上笑,“是啊,我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西柳从厨房端了一碗酸汤汁给我,我吃了大半碗饭,才知道那酸汤汁是酸菜鱼的汤汁,这不,我放下碗筷就过来蹭饭吃了。嗯,就是这个味道。阿宁,我就不客气啦。” 陈绵绵坐下,正是许婉宁对面的位置,是裴珩之前坐过的。 青杏看向许婉宁,许婉宁点点头,青杏立马拿来一套干净的碗筷。 “喝酒吗?”许婉宁举起酒壶,问陈绵绵。 陈绵绵将杯子推了过去,“有这么好的菜,当然要喝酒了。” 许婉宁给陈绵绵倒了一杯。 陈绵绵看了看脚边的几个空坛子,“阿宁酒量可真好,一个人喝这么多。要不是你这屋里就你一个,我还以为是两个人喝的呢。” 许婉宁放下酒杯:“我喝我买的酒,喝多喝少,侧夫人有意见?” 换句话说,干你屁事。 陈绵绵:“……”讪讪地笑:“没意见,这不是怕你喝多了,伤身体嘛!” “多谢侧夫人关心,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胃口不好的毛病,可大可小,可别硬拖着,到时候拖出什么大病来。” 陈绵绵:“……阿宁真会说笑。” 一口酒喝下去,肠胃又在翻滚,总想吐,吐又吐不出来,陈绵绵顿时就没了心情,“阿宁,你慢慢吃,我就先回去了。” 临走前,陈绵绵的目光依然落在内室良久,走到门口,西柳出声提醒她小心台阶,陈绵绵这才收回了目光。 青杏拍了拍胸脯:“总算是走了,好在没发现。” 许婉宁喝了一口酒。 没发现? 不,陈绵绵发现了。 从她落座时脸上的表情就看出来了。 裴珩坐了很久,陈绵绵落座前,裴珩才刚起身,凳子上应该还是温的。 陈绵绵后来的话,也在试探许婉宁,她已经怀疑,屋子里,还藏着第四个人。 许婉宁进了内室。 裴珩已经躺在她的床上歪着头睡着了。 许婉宁无语:“……” 这人真是不客气,是把她当兄弟,还是把她当姐妹。她在外头跟人周旋,他倒在里头梦周公。 红梅跟着进来,也看到了这一幕,“小姐……” “西厢房收拾出来,我在那儿睡一晚。”许婉宁扭头走了。 真的就在西厢房睡了一晚上。 而陈绵绵从宁院出来,回头看了看。 西柳有些奇怪:“夫人,您是怎么了?”仓皇而来,仓皇而回,就喝了一口酒,侧夫人是一口鱼肉没吃。 陈绵绵笑笑:“没什么。我爹跟我娘回去有一段日子了吧?我有点想他们了,让他们来看看我吧。” 许婉宁应该在和一个人喝酒。 红梅青杏都在外头玩,许婉宁对面的位置凳子还有余热,看来,是她冲进去时,那人才离开。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肯定走不远。 那人,肯定就躲在内室里。 第130章 黄雀 崔云枫回到侯府,已经是半夜了。 尸体已经埋到了指定的位置,可是陈远却没出现,只来了一封信,说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崔云枫也没有怀疑,后续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才回府。 回到府中,已是夜深人静,他困得不行,上床就睡。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准确地摸到了崔云枫的关键部位。 崔云枫差点蹦起来,一用力,就掐住了被窝里的人,“什么人?” “咳咳咳……” 被窝里的人猛烈的咳嗽,听咳嗽声似乎还有些熟悉。 崔云枫稍微松了点力气。 被窝里的人努力地出声:“枫哥,是,我。” 白青青。 崔云枫松手,掀开被褥,白青青衣不蔽体地藏在被窝里,雪白的胴体白花花地展现在崔云枫眼前。 “你这是干什么?”崔云枫很生气:“勾引我?你忘了你做过什么事了?” “枫哥。”白青青哭得肝肠寸断,“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知道啊,等我清醒,我才,我才……枫哥,那天,那天肯定是有人在陷害我们,不然我们三个人,若是都清醒的话,怎么会那样做。” 崔云枫不是没想过。 他那日的表现,脑子昏昏沉沉,晕乎乎的,若是他是清醒的,当时就将那两个人赶出去了,怎么可能还会跟崔连去争。 白青青也一样。 “那样的人,我怎么看得上他,枫哥,我有了你,我怎么看得上他啊!呜呜呜……枫哥,我真的被人下药了,脑子不清醒,所以才会那样的,我也是受害者。枫哥,忘掉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崔云枫眉头紧皱:“可那天的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让我怎么……怎么过得去那个坎。” 他亲眼看到白青青在崔连的身下放浪形骸,看到她那风流浪荡的模样,还怎么忘掉。 “枫哥,你就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看在平哥儿的面子上,忘掉,好不好?”白青青拉着崔云枫的胳膊,她的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淡淡的,却很好闻。 看在多年的感情,看在平哥儿的面子上。 是啊,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崔云枫心软了。 他是受害者,青儿也是一样。 “青儿。”崔云枫抱住白青青,抱着那白花花的身子,身体开始发热,那个地方开始滚烫、发硬,他脑子里什么都不记得了,猛地将白青青扑倒,没有任何前兆,直接进入了白青青的身体。 白青青疼得皱眉,可却还是紧紧地搂住了崔云枫,用力迎合着崔云枫的动作。 这催情香,是陈绵绵给她的,一次就灵。 正当白青青暗自得意的时候,体内的东西却突然滑了出去。 “枫哥。”白青青疑惑地抬起身子,正好看到刚才跟钢铁一样的东西,此刻软绵绵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崔云枫急得脑袋上出汗,可还是毫无作用。 越弄越不行,越不行就越急,崔云枫急得脑袋直冒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怎么就不行了呢。 白青青也是一脸紧张,可她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安慰崔云枫:“枫哥,也许是前段日子你养伤,这几日你又太忙了,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崔云枫想想也是,只得停下焦虑,“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嗯,你好好休息。”白青青安顿好崔云枫,脑门上就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催情香无论男女都有效,她在崔云枫来之前就已经先用上了,用得比崔云枫多,闻得比他久,催情香的作用让她浑身燥热难受,就连走路身子都在打飘。 原本以为今夜能与崔云枫大战一场,解掉催情香,可两个人,就只做了喝一口茶的时间,就好比隔靴搔痒,白青青越来越难受,身体也越来越燥热。 不行,再不解掉,她会难受死的。 白青青看了眼已经熟睡的崔云枫,踉跄着裹挟着一身的欲火出了枫叶楼。 去哪儿? 找谁解? 白青青似乎已经有了方向,她往侯府的西侧走,那是侯府的马厩。 马厩里住着几匹马,并一个人。 伺候马的崔四。 崔四只是正值壮年,却还没有娶妻,漫漫长夜,崔四难熬得很,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人没睡着,外头的一点点动静就听得很清楚。 崔四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越来越近,好像就朝他这间房间走来,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吱嘎。” 崔四猛地坐了起来,看向门口。 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踉踉跄跄地冲他跑来,嘴里还念着他的名字:“崔四,要我。” 崔四眼前一亮,翻身下床,将女子打横抱起,扔进了那张都不能称之为床的床上。 坚硬的木板,配上一些干草,屋子里难闻的臭味,白青青通通都闻不到,手忙脚乱地帮崔四脱他的衣裳,好在夏天衣裳单薄,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赤身相见。 崔四早就欲火焚身,掰开白青青的双腿…… 屋子里,呻吟声一波接一波,音调高得整个马房都听得到。 崔四身上一股子马粪臭味,再加上马厩里臭气熏天,更没人靠近这里,两个人肆无忌惮,直到白青青累得昏死过去,声音这才歇住了,可崔四的动作却还没有停止。 他抓着白青青的一条腿,不停地用力向前,白青青已经昏死过去,被他顶得头都掉下了床,耷拉在床的边缘。 白青青醒来的时候,浑身剧痛,然而更痛的是那个地方,像是被人剥掉了一层皮。 她看了看身下,那个地方昨天晚上被崔四弄得一塌糊涂,还混着血渍,昨夜弄得狠了。 马夫就是马夫,粗鲁不解风情。 白青青已经清醒了,屋子里的味道让她几欲作呕。 一股臭味骚味,白青青捂着嘴干呕了几声。 她简直是被鬼上身了,竟然会主动来找崔四这么脏的男人。 她要赶快离开这里,太恶心了。 白青青抓起衣裳,正要套在身上,门被人推开了,一股更臭的味道随风飘来,白青青又干呕了一声。 崔四进来了,转身关上了门。 白青青不管他,自顾自地穿衣裳:“昨天是我中药了,这才来找你,我们的事情你不准说出去。” 崔四立在床边,没说话。 白青青将衣裳穿好,下了床,正要穿鞋子,崔四却突然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 “你干嘛!” 崔四没理她,将床上的东西全部推掉,将木板拿开,白青青已经穿好了鞋子,见他忙活,不由得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木板下面,是一个黝黑的深洞,黑漆漆的。 “这是什么?” 崔四突然抓住了白青青的胳膊,白青青吃疼。 “你干嘛?你弄疼我了。放开我,我要走了。” 崔四咧开大嘴,里头露出泛黄的牙齿,冲白青青嘿嘿地笑:“媳妇,这是我们的家。” 白青青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可还没等她问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崔四扛着白青青,走进了那个黑黝黝的深洞。 第131章 不配 许婉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梨花醉虽然不是烈酒,可也是酒,就好比,酒友也友。 青杏端了一碗清茶,“小姐,喝口茶,醒醒神。” 许婉宁就着青杏的手喝掉了清茶:“怎样?那人走了没有?” 说的自然是睡在她屋子里的裴珩。 青杏摇摇头:“我跟红梅都没听到动静,也没进去看。” 走没走,不知道。 许婉宁起身,洗漱好,敲了敲门。 “……”许婉宁敲完门就觉得好笑。 这是她房间,她进门竟然还要敲门。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屋子里没有动静。 许婉宁在外头等了等,见还没有动静,这才推门进去。 里头安安静静的。 “裴珩?”许婉宁站在昨日喝酒的地方又朝里间喊了一句,可还是没人答应,许婉宁只得进去。 里间空无一人。 雕花床干干净净,还是跟昨日一样,除了贴近外沿的床单有些褶皱之外,没有任何的不同。 裴珩已经离去。 红梅上前问:“小姐,要不要都丢了?” 许婉宁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洗干净晒一晒。” 许婉宁爱干净,隔壁陈绵绵睡过的床褥全部都丢了,崔云枫睡过的就更夸张了。 如今丢地丢扔的扔,就剩下一间空屋子在那里。 也不晓得,那间空屋子能保留多久。 红梅一怔,小姐不愿意让别人碰自己东西的毛病好了? 青杏却不同,高兴地应了一句是,抱起了另外一床垫褥,推着她出去了:“走啦走啦,别打扰小姐看书。” 许婉宁来到窗前,拿起昨日没看完的书。 这是她的习惯,每天早上早起后,吃早饭前,都要看上两页书,书还倒扣在桌子上,没有任何人动过。 可许婉宁确定,这书被人动过了。 因为…… 倒扣在桌子上的书下,罩着一朵花。 一朵开得正好的不知名小花。 这不是她院子里的花。 花下,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字。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力透纸背,潇洒恣意,像裴珩这个人。 许婉宁捏着花,凑到鼻尖轻轻闻了闻。 不知名的花,散发着不知名的淡香,清新雅致。 青杏推着红梅出去,二人将被套被单全部都扯下来,丢进盆里,被褥则放在竹竿上晾晒。 红梅百思不得其解。 姑爷用过的东西都被小姐处理得干干净净,别的男人用过的东西,小姐竟然只是,洗一洗,晒一晒,继续用? 青杏看到红梅眉头紧皱,一副怎么都想不通的模样,心里可乐呵了。 小姐不是不爱干净,只是觉得裴大人是自己人。 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有姐姐看不透想不明白的时候,嘿。 就不告诉她,就不告诉她,就不告诉她! 崔庆平治脸的时间,已经接近尾声。 随着三天一拆纱布,他的脸也越来越平整,跟另外半张完好无损的脸别无二致。 这是最后一次上药了。 “恢复得真不错。这最后一次药上完,三天之后就正常了吧?”杜氏眉开眼笑,这应该是她从大牢里出来第一个好消息了。 许迦边给崔庆平抹药边说:“夫人说得没错,三天之后把纱布取掉,小公子就与正常人无异了,不过,因为这新肌肤长出来还很脆弱,建议小公子最近一个月内还是要多待在屋子里,少吹风见日,等肌肤全部长好了,再出去不迟。” “行。”杜氏搂着崔庆平,心肝地叫着:“儿啊,听大夫的话,这一个月,你就安心在屋子里养着,别出来见太阳吹风,等这脸长好啦,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总比天天顶着一块大纱布舒服多了,崔庆平也很乖巧:“祖母,我不出门,那我就天天在屋子里玩。” “好。你怎么开心就怎么玩。”杜氏依着崔庆平。 只要孙子的脸治好了,读书的事情,后面慢慢来。 陈绵绵也来了,一脸倦怠的模样,小脸蛋儿看着都清减了不少。 “姐姐,妹妹给您请安。”陈绵绵虚虚一福身子。 杜氏冷哼一声:“这都太阳晒屁股了,你才过来。请得什么安。” “实在是妹妹这段日子胃口不好,睡又睡不够,所以才……”陈绵绵打着呵欠,她眼底又隐隐有些期待,手放在小腹上。 杜氏又哼了一声,并没有在意,全部心思都在崔庆平的身上。 许婉宁捏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 嗜睡、反胃,她怎么忘记还有一种病表现的是这些症状。 陈绵绵看到许迦:“正好贾大夫也在啊,等会也帮我把把脉吧。” 许迦过去之前,看了看许婉宁,二人对视一眼,不用说话,都已经知道了彼此的意思。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许迦拱手:“侧夫人,您是脾胃虚弱,胃胀不消化导致的,我给您开一剂健胃消食药剂就行。” 陈绵绵眼中的光渐渐散去,“多谢贾大夫了。” “不用客气。药有些苦,侧夫人多吃两粒蜜饯。” 许迦收拾药箱离去,一一跟大堂里的主子拱手,轮到许婉宁的时候,许迦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去。 许婉宁看了看百无聊赖还在打着呵欠,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又来了一个。 请过安,许婉宁照例回宁院。陈绵绵跟在身后,二人同了一段路。 就在岔路口,许婉宁等了她一下。 “你身子不好,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吧。” 言外之意,许婉宁让她不要插手府里头的事情,管好自己就够了。 陈绵绵却突然昂起了头,抚了抚鬓边的头发,得意地反问许婉宁:“少夫人这么好心?是让我过好自己的日子呢,还是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她眼底有精光在闪烁:“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讨厌你呢,讨厌你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其实你拿什么跟我比?你不得丈夫欢心,不能再有子嗣,若不是你家有点钱,侯府早就已经把你扫地出门了。” 这是上位的狗开始咬人了嘛? 许婉宁挑眉:“所以呢?你要把我扫地出门嘛?” “呵呵,我可没那么大的权力。侯府做主的,是侯爷。” “你就不怕我把你勾引侯爷的事情告诉侯爷?” 陈绵绵耸肩:“那你就去说好了,证据呢?”许婉宁没有她勾引侯爷的证据,可她却马上就要有许婉宁偷情的证据。 看谁先弄死谁。 许婉宁突然就乐了,“侧夫人玩得好一手过河拆桥的戏码。” 陈绵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许婉宁冲她点点头,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你记得你说过的话。” 说完转身朝宁院而去,笑在转身时消失殆尽,眼神清冷无边。 菩萨总说,行善事,种善因,得善果。 有些人,不配。 陈绵绵不配,她的孩子,也一样不配。 第132章 秘密 许婉宁回到宁院的书房。 长安正在桌前写字。 “在写什么?”许婉宁抛掉诸多不愉快,看到孩子,心情就充满了愉悦,她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坐在他身边。 “宁姨。”长安甜甜地喊道,“我在抄一句话。”长安将自己写的东西给许婉宁看。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懂这句话的意思吗?” 长安点点头:“长安懂。意思是说,志士仁人,不会为了活而去做损害仁的事,却会为了保全“仁”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许婉宁赞许地点头:“不错,你理解的很好。” “不是我理解的。”长安摇头:“是裴叔叔教我的。” 裴叔叔? 许婉宁一时怔愣:“哪个裴叔叔?” “裴大人啊。”长安解释道:“他说他是您的好朋友,让我叫他裴叔叔。裴叔叔人很好得,他还说,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志士仁人。” “我不希望你成为志士仁人,我只希望你永远平安、健康、快乐。”许婉宁将长安搂进怀里,“长安,你去宋大哥那里住几天,好不好?” 长安疑惑地问:“宁姨,是出什么事了嘛?” “是有点事。不过,我能解决。” 长安突然搂住她:“我不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哪里都不去。” “侯府很危险。” “再危险,这里也有你。”长安仰着头,乌凛凛的眸子满是泪:“我要待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许婉宁将孩子搂紧,“好,那就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去。” 母子两个共同进退,哪怕死了,她也有孩子在身边。 况且,她确定自己不会输。 燕城县衙。 王兴民正把这段时间收集到的证据和消息跟裴珩报告,裴珩表情轻松,嘴角不时挂着笑,王兴民见他高兴,说完了案件,又说了句别的:“大都督,属下在燕城已经待了快八年了,我妻儿父母都在百里之外,实在是想念他们,这故土之情难忘……” 所以,能不能把我调回老家? “王大人老家哪里的?” “青州。” “是个好地方。”裴珩点着桌面:“不过不如燕城,那你怎么不把妻儿接过来?” “哪里敢啊!”王兴民连忙摆手:“大都督不知道我上一任的事吗?” 裴珩摇头:“什么事?” “我这上一任,啧啧,在这也是当了七八年的父母官,妻儿老小都跟着来得,后来……后来……”王兴民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裴珩显然心情很好,就连王兴民欲言又止都没横眉冷对。 “哎哎哎,大都督,之前这任官员,官商勾结,贪污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全家都被……”王兴民用手在脖子上咔嚓了一下,“四十多条人命,全交代了。你说这官当的,我可是每天一睁眼,就看自己的脑袋在不在。” “你贪污?”裴珩反问他。 “没,没,有那前车之鉴,我哪里敢啊!” “那你受贿了?” “不不不,更没有,没有。我这八年,可是两袖清风,您瞧瞧我的这便服,都是我自己花银子做的,没让县衙出一个钱。” “你一没贪污,二没受贿,你怕什么。”裴珩起身,拍了拍王兴民的肩膀:“别想太多,事情办得好,也不用回青州了。” 王兴民大喜,比青州还要好的地方? “哎哎哎,谢谢大都督,谢谢大都督,属下一定办好差事,一定不负大都督所望。”王兴民感恩戴德地送裴珩出去。 裴珩回头问了一句:“你前面那位,四十几条人命?” 王兴民想了想:“四十八。其中还有一个一尸两命的。” “一尸两命?那不就是四十七条人命?” 四十七? 四十八? 王兴民一时被绕糊涂了,“属下得去问问城阳侯。” “问他?” “呵呵,侯府的公子跟那位家的小姐,以前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整个燕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王兴民讪讪地说:“不过属下觉得,这侯府公子也不是长情的,心上人死了,他不仅不痛苦,反倒去京城还娶了少夫人回来。你说这叫什么青梅竹马。” 裴珩脚步顿住了,“你刚才说,崔云枫死了心上人,他不伤心?” “不伤心。”王兴民点头:“前头那个被抄家,属下就立马上任了。他痛苦没痛苦,属下看在眼里。属下还觉得纳闷呢,这两小无猜也不过如此嘛,转头他就娶了许少夫人,啧啧,许少夫人也不知道,自己嫁了个多薄情的男人。” 裴珩看了看王兴民,“卷宗还找得到吗?” “找的到,就在县衙里存着呢。” “找出来,本座现在就要看。”裴珩一改之前的玩世不恭,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身上戾气横生:“所有的卷宗。” 王兴民被吓了一跳,这大都督变脸也太厉害,太厉害了,“属,属下这就,这就去。” 裴珩望着王兴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四十七还是四十八具尸首,崔云枫的青梅竹马,已经尘埃落定了八年的案件,这里头,究竟还藏着什么其他无人得知的秘密呢? 城阳侯府。 崔云枫正在帮杜氏捏肩。 “娘,事情都安排好了,在等几日,等那东西被人挖出来,许婉宁就死定了。”崔云枫嘴角衔着冷笑,说着冰冷的花。 杜氏拍了拍崔云枫的手:“儿啊,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不会。”崔云枫摇头:“儿用许婉宁的口吻给许家两个老不死的去了一封信,说让他们全家都到燕城来。等他们到了燕城,是死是活都得听我们的,等他们都死了,许婉宁再一死,许家的财产就都是我们的了。” 不仅仅是许家的财产,许家的财产不过是障眼法,还有另外一笔泼天的富贵,八年了,也总该到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杜氏显然也想到了,脸上都是向往:“有了那些钱,咱们家就算没有侯爷的爵位,也能几世无忧,荣华富贵。” “娘,该享福的是你,等钱到了,儿子就把你的多宝阁填满,再给你建两间库房,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崔云枫兴奋地说。 杜氏也很兴奋,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你不会再念着白青青吧?” 崔云枫想到那一夜跟白青青的缠绵:“娘放心,儿子对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就因为没感觉,所以才会硬不起来。 杜氏又喜又怕:“枫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知道我们家太多秘密了,要是她突然反咬咱们一口,咱们侯府可就完了啊,儿啊,感情淡了,人就不能留着了。” 当年就是因为儿子太喜欢那个女人,所以才让那个女人知晓了太多侯府的事情,也让她给自己加了一道免死金牌,再加上枫儿喜欢她,才会冒着被砍头的风险,用了一个怀孕的女人顶替了白青青。 既然现在枫儿也不喜欢她了,那就快刀斩乱麻,崭掉这根悬在侯府脖颈上的死亡之线。 崔云枫略一思索:“娘,都听你的。” 泼天的富贵跟一个已经不爱的女人?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第133章 重要 十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许婉宁特意出了一趟侯府,去了梨花楼。 冷旭已经将海棠下葬了,就埋在冷家的祖坟山上。 海棠的旁边,他还挖了一个墓穴,那是他死后长眠的地方。 海棠会一直陪着他,他也会一直陪着海棠。 不离不弃。 冷旭除了留下一些定情之物陪葬之外,所有的回忆录和相思集都被冷旭付诸一炬。 本来就不能大白于天下的爱情,跟着他们一块入土为安,对谁都不打扰。 “我若是死了,麻烦许姑娘将我葬在海棠的旁边。不用太麻烦许姑娘,墓穴已经挖好,棺材也是现成的,我死后放进去,许姑娘请个人人钉上钉子,埋进去就行了。”冷旭对死,没有害怕,反倒有种渴望。 死了才能看到海棠。 “我五十年没见过海棠了。”冷旭眯着眼睛,望着院子里那株海棠花,眼睛里满是柔情:“我这么老了,也不知道,海棠还认不认得我。你说,她还会认得我吗?” 许婉宁也看向那株海棠,点点头:“会的。心中的爱人,无论那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第一眼就认出来。” 冷旭笑了:“许姑娘,你是个好人。这是酿制梨花醉的方子,别人酿制梨花醉跟我的方子都差不多,可他们酿的都没我酿的好喝,因为这酿制的时候,还有三个要和三个不要,我都一一写下来了,你好好学。” 许婉宁将方子郑重其事地放入怀中:“谢谢冷老板。” 冷旭又拿了一样东西:“这梨花楼我也送你了。”是房契和地契还有一大碟的银票。 许婉宁摇头:“我说过的,这些我都不要。若是真的想要,我想要梨花楼这三个字。至于其他的东西,我会以你和海棠的名义,捐给善堂和香山寺,让他们在香山寺给你们点上长明灯,照亮你们的轮回之路,下辈子,你们也能快点找到对方。” “好,都听你的安排。我跟海棠谢谢你。”冷旭无事一身轻,躺回了摇椅里,摇椅一摇一摇,他消瘦佝偻的身子也一摆一摆:“那个喜欢喝梨花醉的人,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不然谁会费劲心思,只为了这一张方子和梨花楼这三个字呢。 大把的银票不要,是不是傻? 许婉宁默了默,“我只想让他能一直坐在梨花楼里喝正宗的梨花醉。” 冷旭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只有摇椅还在轻轻点着,带着他的身子一前一后:“许姑娘,别和我一样,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许婉宁解释:“我们只是朋友。” 没人回答。 摇椅定住了。 冷旭的手轻轻地从扶手上滑落,一行清泪从眼角流过,风一吹,吹落几片海棠叶,落在冷旭的身上。 许婉宁跪在冷旭身前,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第二日,梨花楼老板去世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燕城。 梨花楼自一个月前关门到现在,无人不在期待他的再次开张,可现在再无期待,梨花楼再也不会开张了,也不会再有梨花醉,众人扼腕不已。 其中扼腕的还有裴珩。 他从不退而求其次,没有则不喝,约见许婉宁的地点,从梨花楼改到了一家茶室。 雅间内。 裴珩面色凝重,看到许婉宁来,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回京都一趟。” 许婉宁并没有说话,点点头,喝了裴珩给她倒的茶。 “我五日之内必回来。这五日,你多加小心。” “你也小心。” 二人默默喝完了一壶茶,这才分开。 照例是许婉宁先走,她一出雅间,倒被包氏撞见了。 包氏就在隔壁的茶室喝茶,见许婉宁一个人走出茶室,立马就警觉了,故意装作等人的样子守在外头,果然,又等了一会儿,雅间里又走出一个男子。 一身紫衣,长身玉立,就那脸,长得跟天上的神仙下凡似的,任谁看了第一眼都能记得第二眼,包氏记得,这就是雨夜那天留宿的客人,是许婉宁的情夫。 包氏多看了那人两眼,将男人样貌记在心里。 回到侯府,包氏就马不停蹄地去找了陈绵绵。见陈绵绵人都消瘦了一圈,包氏倒吓了一跳,“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难看?” 她才走笑没几日的功夫啊。 陈绵绵打了个哈欠:“娘哎,我最近这段日子,吃什么都难受,又总想睡觉,总是跟没睡够一样。啊……”陈绵绵又打了个哈欠。 包氏心思一动,面上带喜:“绵绵,你不会是有了吧?” 陈绵绵摇摇头:“前几日才让大夫把过脉,没有。” 包氏的喜顿时消失无踪,不过女儿她还是疼的:“绵绵啊,你可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娘还指着你享福呢。” 陈绵绵有些不高兴。 也不知道娘是关心自己的身体,还是关心她能不能享福。 包氏没看出女儿的不高兴,坐在她身边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绵绵,你不是说发现许婉宁还跟她那个情夫有联系吗?嘿,你猜娘今天看到了什么?” “什么?” 包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声,陈绵绵总算露出了笑容:“真的?” “千真万确。”包氏笃定地说:“那男的长的太好了,任谁看过都忘不掉,你就放心好了,再让我见到,我一定会认出他来。” “娘,此事重大,你可千万要沉住气,咱们只要抓住那个姘头,许婉宁就没翻身的机会了,若是打草惊蛇,惊跑了那人,想要再找,就难了。” “放心,我知道的。你说要不要去跟那老太婆说?”包氏又问。毕竟上回告发许婉宁有姘头的事情就是她。 陈绵绵歪头想了想,呵呵笑道:“可以啊。说不定姐姐比我们有办法找到那个男的呢。” “行,我这就去说。”包氏正要离开,陈绵绵喊住了她,“娘,那钱什么时候还回来?那死老太婆最近在清点账目,怕是顶不了多久。你让爹赶紧收手,把钱拿回来。” “行,你爹也就是放点印子钱,放心,我跟他说,明天就还。”包氏笑眯眯地。 陈明说了,印子钱,钱生钱,一万两能生出一万两,她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第134章 排面 延年院。 杜氏找来一个画家,按照包氏的描述,最后画出了一个男子的画像,可…… 杜氏左瞧瞧右瞧瞧,总觉得这男人长得怎么那么别扭。 “你确定,那人长这样?” 包氏看了看,点点头:“不说十分,七八分是有的。” 七八分就长这样? 那要是十分,这男人哪里像男人,明明是个女人。 杜氏还要再问一句:“你确定你没看错?真的是个男人?” 包氏笃定地点头:“不会有错的,就是他!” 画像上,一男子微微抿唇,眼尾轻挑,似乎在笑,又似乎没笑。 杜氏越看越觉得奇怪,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只得摆摆手,让包氏先下去:“你下次要再见着这个人,拖延时间,我会派人去抓!” “哎,好。谢谢夫人。”包氏眉开眼笑。 “陈绵绵亏了许婉宁才进的府,她前脚进府,你们后脚就打她一拳,有些不地道吧?”杜氏幽幽地说。 “夫人跟许婉宁当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婆媳关系都这么一般,看来许婉宁不得夫人喜欢,夫人不喜欢的,我们自然也不喜欢。” 包氏既讨好了杜氏,又择清了自己不是不懂感恩,杜氏也没再为难她,让她走了。 包氏一走,杜氏目光又落在了那幅画像之上。 “阿夏,你有没有觉得这画像上的人,有些眼熟?”杜氏问道。 夏嬷嬷摇摇头,端了一盏刚沏好的茶给杜氏,“奴婢没有印象。” 杜氏喝了一口茶,是她最喜欢的大红袍,“那就是我想多了。阿夏,你这茶沏得不错,越来越有长进了。” 夏嬷嬷笑笑:“谢谢夫人夸奖。” 在杜氏看不到的地方,夏嬷嬷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夸她泡茶的手艺好? 夏嬷嬷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句话,可现在说有什么用呢? 她已经不需要听好话了。 侯府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算计,而最后的那一根线捏在谁的手里? 许婉宁提笔,写下了几个字。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不单单是写几个字,更是一种心境。 裴珩写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心里又在想什么。 官府的人冲进侯府抓人时,许婉宁正好放下笔。 杜氏站在最前面,满脸的痛苦和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阿宁,你快说啊,你怎么会杀人呢!” 可官府的人黑着脸,公事公办地说:“城郊发现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有人指认之后,正是你的丫鬟吉祥,现在有人告你杀人,许婉宁,请你跟我们回县衙。” 崔云枫挡在许婉宁的身前:“不可能的,我夫人她怎么可能会杀人呢?阿宁,吉祥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杀她啊!一个丫鬟,不喜欢卖了就是了。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杀她啊。” 这哪里是在替许婉宁辩解,这明明是在牛不喝水强按头。 许婉宁冲崔云枫笑笑:“我也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死,你想得通吗?” 崔云枫悲伤的脸崩了:“……” 许婉宁无声冷笑,跟在县衙的人后面走了。 杜氏一路跟了出去,一路跑一路喊:“我儿媳妇不会杀人,我儿媳妇不会杀人的。” 为首领头的那个衙役突然停住,狠狠瞪了她一眼:“夫人,我们只是怀疑许婉宁与这件案情有关,我们没人说过她杀人,还请夫人不要胡说八道,以免让大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杜氏:“……”心里却乐开了花。 不说就不说。 等许婉宁在燕城走一圈,多的是人揣测她是杀人凶手,也不少她一个。 想想上次她是怎么走去县衙的…… 哈哈,杜氏心里就要乐开花。 城阳侯府门外,已经有不少的人在门口指指点点了。 杜氏巴不得再来多一点。 “阿宁啊,去了县衙坦白一点,做了什么就认,没做可千万不要认啊!”杜氏在后头一语双关。 不想认也不行,尸体已经找着了,只要吉祥不出现,吉祥的爹娘一口咬死那就是吉祥,许婉宁都脱不了干系。 就算真的吉祥出现也没关系,谁让吉祥爹娘爱女心切,认错了尸体也没关系。 主打的就是一个能拉许婉宁下水,就绝不让她划水。 许婉宁回头,冲杜氏笑笑:“母亲放心,我没做过的,我怎么可能会认。王大人也不会冤枉人的,对吧?” 衙役点点头:“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杜氏:“……”死到临头,还嘴硬。 等会看你在全城人面前丢尽脸面。 只是…… 衙役头子到了侯府外头之后,一改刚才走在许婉宁前面的架势,竟然落后了许婉宁两步,跟在她身后。 下了台阶之后,竟然又跑到许婉宁跟前,引着她来到了轿子前,还毕恭毕敬地撩开帘子,躬身邀请许婉宁:“少夫人,请上轿。” 杜氏:“……”这待遇怎么跟她上次被带去县衙不一样? 不是要被衙役押着在全城走一圈亮相吗? 怎么还坐轿子? 衙役头子还给她掀轿帘? 不,抬起轿子的竟然还都是穿着黑衣绣红线的衙役。 许婉宁上轿之前,看了看身后跟着的青杏。 长安也想跟着来,可许婉宁让红梅在宁院守着他,不准他露面。 “那我的丫鬟呢?” “少夫人尽管带着去就行。” 青杏立马站在轿子一旁,攥成拳头的手终于松开了。 许婉宁临上轿子之前,看了一眼台阶上的人。 许迦正担忧地望着她,许婉宁露出一个笑,突然快走几步,冲许迦深深福了个身:“贾大夫,平哥儿就托付给你了。” 许迦回了个大礼:“少夫人请放心。” 二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衙役头领在前面带路,让大家让开:“官府办案,闲杂人等请速速退开。” 围观的老百姓交头接耳:“这不是去办案的,这是王大人请去喝茶的吧?” “肯定是,你瞧瞧,抬轿子都是衙役,要是出事了,能有这么大排面?” “城阳侯府少夫人就是有排面,去县衙都是坐轿子,你们还记得上回城阳侯夫人怎么去的吗?” “当然记得了。当时我瞧着她那个样子,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杜氏听到了,面皮发热,狠狠地瞪向说她闲话的几个老百姓,可人家扭头就走入了人群里,想找都找不到了。 杜氏:“……” 怎么会这样。 崔云枫也惊呆了。 她杀人了,竟然还能坐轿子去县衙? 那这到底是杀人了还是救人了? “枫儿,你不是说已经安排好了吗?你没看到,她风风光光地坐着官府的衙役抬的轿子,多有排面,你娘都快要被人奚落死了。”杜氏嘤嘤地哭。 崔云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娘,你先别哭,也许是王大人那边弄错了。你先别急,我派人去县衙看看。” 崔云枫也急躁得很,也烦杜氏的哭声,立马跑走了。 杜氏还在哭。 快四十岁的人了,虽然保养得好,岁月偏爱,可到底也是快四十岁的人,这哭声…… 夏嬷嬷往外头站了几步,嘀咕了几句你活该。 第135章 有孕 许婉宁坐着四个衙役抬的轿子进了县衙。路过的围观的人虽然指指点点,可说的都是好听的话。 “这是被王大人请去的座上宾吧?谁啊?” “你没瞧见那个丫鬟嘛,那是城阳侯府少夫人的贴身丫鬟。” “少夫人是座上宾啊,啧啧。” 青杏头都抬高了不少。 许婉宁坐在平稳的轿子里,听着外头发生的动静。 吉祥父母状告她杀了吉祥,她应该算是杀人疑犯吧? 官府叫她去问话,还用轿子抬她去,怕是全燕城的头一回。有哪一个疑犯能有这样的待遇? 许婉宁知道王兴民给这待遇,不是因为她是城阳侯府的少夫人。毕竟上一次,杜氏作为疑犯被抓,可是被衙役押着走过去的,脸丢得有多大,反正全燕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唯一可以解释的是,王兴民知道了裴珩的身份。 裴珩也肯定说了让王兴民关照她的事情。 至于猜得准不准…… 外头传来刚才那个衙役头领的声音:“少夫人,县衙已经到了,王大人在前面等您,请您下轿。” 许婉宁整理了下衣裳和鬓角,在青杏的搀扶下,下了轿子。 既然已经到了县衙,那也不用猜了,直接问吧。 王兴民在门口等许婉宁。 “许夫人。”王兴民主动开口。 他喊的是许夫人,不是少夫人。 许婉宁福了福身子:“王大人。” “请。”王兴民一摆手,在前头带路,带着许婉宁进了县衙。 许婉宁也不问话,跟在王兴民的身后。 路过大堂,穿过回廊,王兴民带着许婉宁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外。 “许夫人,您先在这里住下,后续的事情,自有下官查明真相,还您一个清白。”王兴民说:“里头给您配了个丫鬟,若是有什么吩咐的话,直接让她去办。” 许婉宁:“我会在这里待多久?” 王兴民想了想:“很快,最多三日。” “那能不能请王大人派人到府上去跟我的丫鬟说一声,让他们不要担心我的安危。” “这是自然,许夫人请放心。” 王兴民离去,许婉宁进入院子,一个精干的丫鬟上前来请安:“许夫人,您的房间奴婢收拾出来了,您看还需不需要填补什么?” “谢谢。我有需要的话,会跟你说。” “那奴婢就去给许夫人准备午膳。许夫人可有忌口?” 青杏上前,说了几句,再次回到许婉宁的身边,疑惑不解地问:“小姐,我想不通,不是说吉祥爹娘状告您杀了吉祥吗?为什么他们还把您当座上宾?” 完全没有当疑犯的样子。 许婉宁笑笑,“王大人喊我什么?” 青杏歪头想了想:“许夫人。”不是少夫人。 “你还记得谁这样喊过我吗?” 青杏瞪大了眼睛:“是裴大人?” 许婉宁点点头:“他是金麟卫大都督,是皇上最亲近的红人,这么大的树,你觉得王兴民会错过?” “原来是看在裴大人的面子上啊。”青杏嘀咕:“我就说嘛,咱们侯府也没这么大的面子啊!” 就连杜氏都被官府搞得颜面尽失。 许婉宁笑笑:“别想了,既来之则安之,三日很快的。” 三日确实很快。 崔庆平就已经到了治脸的最后一步。 拆掉纱布,洗掉药渣,一张跟另外半边脸一模一样甚至还要白嫩的脸,展现在大家面前。 杜氏看到那张完好无损,没有一点瑕疵的脸,高兴得喜极而泣,“我的平哥儿啊,好了,好了,终于好了啊。” 崔庆平也看到自己的脸,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也很开心:“祖母,我的脸好了,我的脸真的好了。” “是啊,好了。以后你就是侯府唯一的继承人,谁还敢说你不行!”杜氏心中得意。 崔禄不能生,崔云枫也不能生,侯府未来的希望,就只有崔庆平了。 许迦收拾药箱手顿了顿,突然跟杜氏说:“夫人,府上马上就要有喜事了。” “什么喜事啊?再大的喜事也不如我孙子的脸好了。”杜氏抱着崔庆平又亲又笑,心中得意得不行。 “侧夫人有孕,侯府马上就要添丁进口了。” 杜氏脸上的笑凝固了,那张快四十岁已经有了皱纹的脸都僵了,“你说什么?” “在下给侧夫人把脉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有了身孕。”许迦说:“在下隐瞒了侧夫人有孕的消息,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我怪罪你干什么,你现在不是跟我说了吗!陈绵绵知道吗?” “她不知。” “多久了?” “有一个多月了。” 杜氏咬牙:“那就是在那之前就有了?” “算日子,应该是的。”许迦说。 杜氏从他这里拿走绝子药的时间,差不多前后,不超几天。 “还是我太心慈手软了,我要是早点,也不会……”杜氏后悔莫及,早知道,就该早点让崔禄不能生,现在孩子都弄出来了,这不是来跟平哥儿争家产的嘛。 许迦说:“孩子还在腹中,是男是女还犹未可知。” “女的也不行。”杜氏面目狰狞:“她女儿要是嫁得好,高过我平哥儿了怎么办?” 那她不就要被陈绵绵压一头嘛! 许迦不说话了。 “不行,不行,这孩子不能留,不能留。”杜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要是侯爷知道陈绵绵有孕,想要下手就没机会了。怎么办,怎么办?” 许迦的目光落在杜氏身后那空空如也的多宝阁上:“在下记得,夫人这里曾经有很多很名贵的摆件?应该价值连城吧?” 这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杜氏的心中阴霾。 价值连城的摆件,陈绵绵卖了多少钱? 两万两? 她的那么多摆件就值两万两吗? 杜氏想明白了,“来人啊,去把公子叫来。” 许迦已经收拾好了药箱,“夫人,在下已经治好了小公子的脸,在下要告辞了。” 杜氏望了望许迦,要走? “就要走啊?我跟侯爷还没有好好地谢过贾大夫呢,贾大夫在多留几日吧,等钱结清了,我跟侯爷谢过贾大夫,你再走不迟,如何?” 许迦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娘,你找我。”崔云枫过来了。 许迦拱手,崔云枫当没看到,与他擦肩而过。 “儿啊,出大事了。” 屋子大门紧闭,听不见母子两个的谈话。 许迦手在药箱上轻轻弹了弹,嘴角勾起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笑,转身离开。 第136章 夜黑 “她真的怀孕了?”崔云枫还不敢相信。 “贾大夫把出来的,能有假吗?”杜氏还明显带着怪罪:“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他要走的时候说,我瞧这个人,就是想讹我们侯府一笔钱。” 说起许迦,杜氏满脸的厌恶,全然没了之前请他治脸时的低声下气。 崔云枫:“治个脸光药费就花了几万两,还有他的赏金……娘,他也没做什么,不就是鼓捣一些药材,要是我们自己买药材,他的赏金都不需要给。” 杜氏点点头:“治个脸,五万两银子是花下去了,不过好在花得值,平哥儿的脸好了。买药的钱咱们是要不回来了,可他的赏金,枫儿,咱们不能让他带着钱走了。” “我查过他的底细,孤家寡人一个,娘放心,儿子知道怎么做。他怎么吃进去的,儿子就让他怎么吐出来。” “还有陈绵绵,你爹现在很宠她,要是知道她怀孕了,估计要宠上天,要是生了儿子,她就要骑到我头上了。枫儿,陈绵绵那个女人有野心啊,可千万不能让她生下孩子啊!可让她落掉孩子,又不能由我们动手。” “娘,你有什么好主意?” 母子两个嘀嘀咕咕,谈论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崔云枫再出来时,扭了扭脖子,眼神阴狠地望着满天红霞。 红霞再好看又如何,也抵挡不了黑夜的降临。 夜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杜氏在大门口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了崔禄。 “侯爷,你终于回来了,我等您好久了。” “有事?” “有件很重要的事,侯爷,我们去延年院说吧。” 崔禄还是会给发妻这个面子的,他招招手:“把东西送给侧夫人,让她先吃,不要等我。” 后面的下人手里提着食盒,提着食盒,看上头的标志,还是燕城有名的酒楼的饭菜。 那是崔禄听说陈绵绵最近胃口不好,特意让酒楼准备的吃食。 他对陈绵绵可真上心啊。 二十年前,他对自己都没那么上心过。 杜氏心里又气愤又嫉妒,不过她努力维持着身为正室的气度:“她最近脾胃不好,吃不下东西,我都看着心疼死了。” “嗯,夫人有心了。”崔禄听了这话,心里舒服了些,觉得两位夫人相处很融洽,于是跟着她去了延年院。 可等到坐下看了东西之后,崔禄一点都不觉得她们两个融洽了。 “你还是对绵绵有偏见。”崔禄皱眉,不高兴地将账册丢在桌子上。 杜氏都快要气疯了。 就是对陈绵绵有意见,怎么了,不服气,打她啊! “我怎么可能会对绵绵有意见。”杜氏忍着心中的怒火,端着夫人的骄傲:“我身为侯府夫人,对侯府的账目我有权力知晓。” 崔禄脸色不好看:“不就是一万两银子,也值得你兴师动众。” 侯府又不是没钱,等到时机到了,几十万两银子也有。 杜氏都被气笑了:“就是一万两银子?侯爷,咱们侯府账上已经没银子了,我还欠贾大夫五千两赏金,他现在就要离开,可赏金都没拿,难道赖掉吗?” 崔禄叹气:“够了,我去问问绵绵。” “侯爷最好是让侧夫人今明两天就拿钱出来,不然的话,贾大夫没拿到钱,到时候到外头一说,咱们侯府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崔禄甩了衣袖,愤然离去。 夫妻之间感情都没了,再看就是相看两生厌,不然不看。 回到玉心院,陈绵绵像是一只花蝴蝶一样扑进他的怀里,诉说着对他的思念。 “我特意给你带的饭菜,吃过了嘛?” 陈绵绵摇头:“我没吃。” “为什么不吃?还是没胃口?” “不是,是我想跟侯爷一块吃。我想你喂我,你喂我,我肯定有胃口的。”怀里的人儿又软又香,说话甜滋滋的,就跟吃了蜜糖一样,跟那个老太婆一比,崔禄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我来喂你。你可一定要多吃几口,你瞧瞧,你都瘦了,我心疼。”崔禄将人扶到桌前,喂了几口饭,陈绵绵忍着不适,还是吃了,最后吃不下了,还顶着一张年轻的脸,顾盼生辉:“侯爷,我吃好了。” “就吃这么点?”崔禄不忍心,放下筷子,决定还是不提刚才杜氏跟他提的事,“明天再请个大夫来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好。”陈绵绵窝在崔禄怀里,面上温柔写意,可其实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崔禄被杜氏截胡了去延年院的事情,陈绵绵早就知道了,他们说了什么,夏嬷嬷也告诉了她。 杜氏已经怀疑了。 她怕侯爷说起钱的事情。 “侯爷,夜深了,我们就寝吧。”陈绵绵主动去脱崔禄的衣裳。 崔禄忍着欲火,推开了陈绵绵:“绵绵,你最近身子不好,就不要太劳累,我今夜去书房睡,你好好休息。” 陈绵绵:“……好。” 崔禄没提钱的事情,可今夜不提,不代表明夜不提,不行不行,得赶快让爹娘还回来。 今夜,似乎与往常一样,可也有不同,有一个人,趁着夜色,偷偷地溜出了侯府。 许婉宁没睡,这是她在县衙待的第一夜,她认床,况且心里想着心事,也睡不着。 一枚石子打在窗台上,接着又一枚,很快,第三枚。 许婉宁猛地起身,打开了窗户,巧笑嫣然,“大哥。” 许迦从房顶上一跃而下,递给许婉宁一个香囊:“里头我放了安神香,你放在床头,有助于睡眠。” “你还记着我认床。”许婉宁接过用力闻了闻。 清新淡雅的香味让许婉宁心情都平复了不少。 “侯府里头怎么样了?”等许迦一进门,许婉宁就问。 “崔庆平已经拆纱布了,可杜氏不让我离开。”许迦说:“我也告诉了她陈绵绵怀孕的事情。” “你一说,她更不会让你离开了。”许婉宁冷笑:“她怕是还要从你手里拿什么东西去害人。” “只要不是害你,她要什么我给什么。我就坐山观虎斗。”许迦抬头扫了四周一眼:“王大人对你倒是客气。” “他是看在裴珩的面子上。” “金麟卫大都督?”许迦经常在京都,自然听说过裴珩的大名。 “嗯,你还没见过他吧?”许婉宁说:“下次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阿宁。”许迦皱眉:“他虽然位高权重,可他风评不好,你与他接触过多,对你不好。” 许婉宁笑笑,“我在京都的风评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水性杨花,为攀高枝不择手段,主动献身…… 那一箩筐难听的话,许婉宁到现在都还记得。 “阿宁,都过去了。”许迦心疼不已。 许婉宁浅笑:“大哥,你无需自责。裴珩虽然风评不好,可他帮过我,也,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许迦说:“你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侯府里的事情,一切有我。” “大哥,红梅和长安,你要护好。” 红梅要护好,许迦知道,可长安…… 许迦:“阿宁,长安他是不是……” 许婉宁又哭又笑。 这是县衙,没有侯府那群魑魅魍魉,许婉宁说:“大哥,他是我用命生下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他才……”许婉宁用手比画了下,“他才这么大。就被杜氏和崔云枫换掉了。他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打被人骂,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该死,他们全都该死!”许迦抱紧许婉宁:“你放心,大哥会护着他。” 用命去护着阿宁用半条命换来的孩子。 第137章 本性 长夜漫漫,可长安睡不着觉。 他担心宁姨,可又怕打扰身旁睡着了的红梅。 自从许婉宁离开之后,红梅走到哪里,都带着长安。长安知道,红梅是在保护自己。 肯定是宁姨让她这么做的。 之前长安睡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虽然也见不到宁姨,可他知道宁姨就在隔壁的主屋里,他就不害怕。 可现在,宁姨不在…… “呜呜呜……” 红梅被细微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并没有看到身旁的长安,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被褥拱起,长安躲在被褥里头。 这孩子…… “长安,快出来。”红梅掀开被褥,露出了长安的头:“你也不怕……”被闷坏了。 红梅后头的话没说出口,她听到,长安在哭。 “长安,你怎么哭了?” 长安呜呜呜:“对不起,红梅姨,把你吵醒了,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 “傻孩子,你哭什么?” “我,我……”长安支支吾吾,哽咽得不行。 “你担心小姐?”红梅突然问,长安声音大了:“宁姨她,她肯定不会杀人的,她那么好的一个人。” 原来真的是担心小姐。 红梅拍了拍他的头,“傻孩子,别担心,小姐没有杀人,小姐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 “真的。”红梅点头保证:“我们小姐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啊,她怎么可能会杀人呢,是不是?” “嗯,小姐心地善良又温柔,她不会杀人的。” “对,所以你放心,官府要是查清楚了,就会放了小姐,小姐就回家啦。”红梅抱着长安,小声地安慰着。 长安不哭了,乖巧地窝在红梅的怀里:“宁姨一定会回来的,我等宁姨。” 红梅的摸摸他的头,“小姐要是知道你担心她担心得睡不着,在这哭,小姐也会很欣慰的。” 没白疼这个孩子。 比崔庆平那个白眼狼好多了。 自己娘被抓走了,他是半点不担心,他担心的,估计就是那个白青青吧。 如红梅所猜测的一样,崔庆平脸好了,玩够了,确实想到了白青青。 可他问遍了府里头的人,都不知道白青青去哪里了,有人还指着玉心院说,“白青青最后跟着侧夫人进了玉心院,后来就没见着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不过侧夫人应该知道。” 陈绵绵知道? 她知道个屁。 崔庆平在她院子里闹了一场,说要陈绵绵把人交出来,不然就砸了玉心院,然后就神气地走了,不管陈绵绵在后头差点气得吐血。 最近真的是见鬼了,爹没见着,娘也没见着,就连白青青,也是个人毛都没有,不知道去哪里了。 陈绵绵气得又想吐,真是见鬼了,脾胃都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好,反倒越来越严重了。 越想越难过,越难过就越反胃,越反胃就越想……吐。 “呕……” 陈绵绵吐了。 西柳忍着难闻的酸味,帮她拍背:“夫人,要不咱们到外头请个大夫再看一遍吧,贾大夫治脸厉害,可他不一定治脾胃厉害啊,咱们换个大夫,说不定换一种治病的方法,就好了呢。” 这是个好主意。 陈绵绵酸水都吐出来了,“现在就去。” 太难受了,她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西柳带着她到了侯府门口要出去,侯府的守门听说她要出门,面露难色,“侧夫人,真对不住,刚才夫人下了命令,从现在开始,侯府的人出门,一律要得她的首肯。” 陈绵绵又是一肚子气。 能怎么办,人家是大夫人,陈绵绵只得去延年院找杜氏,可杜氏却在休息,不能见客。 陈绵绵等啊等,等到天都黑了,杜氏幽幽转醒,磨磨蹭蹭的穿衣出来了,问陈绵绵有啥事,陈绵绵看看外头的天,今天是出不去了,出去大夫也停诊了,只得说:“姐姐,妹妹明日想出府一趟。” “哦,去干嘛啊?可是少了什么,你与我说,我让人帮你备齐。” “不是少了什么,就是我最近脾胃不好,我想去外头找个大夫重新看一遍。” 杜氏怎么可能会让她去。 “你现在是侯府的侧夫人,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女,怎么能让你出府看大夫呢。府里不是有贾大夫嘛,他不是给你看了吗?” “看了没用。”陈绵绵说,“还是越来越难受。” “这样啊,那要不我明天给你请个大夫上门?” 陈绵绵沉默了。 请大夫上门? 那不是杜氏请的,医术咋样?会不会下毒? 她不说话,杜氏也就不客气了。 “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侯爷?”杜氏反问她:“你信不过我,怕我请医术不精的大夫,还是信不过侯爷,怕他这个发妻会给你下毒,是吗?” 当然是。可陈绵绵哪里敢这么回答,她只得压下心中的怒火,“姐姐说笑了,我只是不想麻烦姐姐罢了。” “这怎么算麻烦,我是侯府夫人,侯府的一条狗出去吃没吃屎我都要管。别说你还是侧夫人了。” 陈绵绵,“……”她怎么觉得,杜氏在骂她是条狗? “我也是为你好,你说你要出遇到乱七八糟的人可怎么办,毕竟全燕城的人,都知道你前阵子卖了几万两银子,你一出门,多少人盯着你,要是为财还好,要是为财还为其他的……”杜氏脸上带笑,可陈绵绵看着阴仄仄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它来了,它来了。 陈绵绵一听到银子两个字头皮都发麻,忙麻溜地顺着杜氏的话说:“我都听姐姐安排。” 像是落水狗一样回到玉心院,陈绵绵心还在嗓子眼里跳。 杜氏最后那句话,提醒了陈绵绵。 她不能出府,她要是一出府,杜氏说不定就会让几个男的抢劫,然后对她先奸后杀。 好狠啊! 不行,她要告诉侯爷,让侯爷教训那个老女人。 可陈绵绵失算了。 崔禄并没有去教训那个老女人,反倒让她还钱。 “夫人也没有说错,你一个人身上带着那么多的钱,被人盯着总归是不好。” 陈绵绵:“……” 崔禄接着说:“卖东西的剩下的那点银子,你就给杜氏吧,省得她惦记,也给自己一个安心。” 陈绵绵:“……” “她毕竟是侯府夫人,有时候就连我也要让她三分。况且那钱本来就是卖了她的东西,她要你还,也是理所应当。” 陈绵绵:“……” 崔禄看陈绵绵不说话的模样,心里头也猜出了三分。 看来杜氏没说错,陈绵绵确实贪墨了一笔钱。 眉头的川字拧得更厉害了,说好了嫁他是因为爱情,可到头来,还是因为钱。 崔禄态度明显烦躁了很多,“杜氏是个暴脾气,你若是惹着她,我都没办法。我还有事,你出去吧。”他冷冷地推开陈绵绵,毫不留情地下着逐客令。 女人果然都是贪心的,陈绵绵也不例外,瞧瞧现在本性暴露出来了吧。 什么善解人意,只为爱他什么名分都不要,呸,他算是看清了。 都是为了钱。 陈绵绵没有漏掉崔禄眼里的嫌弃,她:“……” 她爹呢? 她娘呢? 钱呢? 第138章 鲫鱼 陈绵绵一宿没睡着。 因为病,因为钱。 第二日刚天亮,陈绵绵好不容易睡着了,刚睡没多久,就听到包氏鬼哭狼嚎的声音。 陈绵绵猛地坐了起来。 “女儿,救命救命啊。”包氏冲进里屋,见到陈绵绵,人都倒在陈绵绵怀里,“你救救你爹,救救你爹啊。” “爹怎么了?”陈绵绵也有些紧张。 “你爹被人抓走了。”包氏鬼哭狼嚎,“昨天夜里,有人来家里抓走你爹,说你爹欠他们两万两银子,让我们十天之内还清,延期一天,就剁掉你爹一根指头。” 剁完二十根指头,那就剁四肢,剁完四肢,剩下能剁的,就只有头了。 那也得保证,人都剁光了,还能不死。 陈绵绵想到那血腥的画面,又恶心了:“呕……” “女儿啊,你不能吐啊,你要救你爹啊。”包氏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关心女儿吐不吐,男人都要掉脑袋了。 “他不是去放印子钱吗?怎么会欠别人两万两。”陈绵绵吐完了一阵,舒服了点,可喉咙管难受地不行,说话也哑哑的。 包氏呜呜地哭,“你爹骗咱们得,他没放印子钱,他赌钱去了。” “赌钱?”陈绵绵捂着胸口,忍着反胃的恶心:“他怎么能去赌钱!”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赌都赌了。呜呜,女儿,那是你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包氏呜咽地哭。 她是没什么用的,救男人的责任,只能落在陈绵绵的身上。 陈绵绵也知道欠赌场的钱不还的下场,“我不是有一万三千两银子在他那儿吗?让他还啊!”陈绵绵说到这一万三千两,心中有些慌。 应该不会吧,应该不会输了吧! “呜呜,那一万三千两,你爹输掉了。”包氏捂脸哭。 “那把房子卖了,也能卖个两千两,应应急啊!”陈绵绵又说。 包氏还哭:“你爹根本没买下那个房子,他拿着钱都去赌了,都输光了。” 陈绵绵:“……那咱们还有什么东西能变卖?你卖了救爹啊。” “呜呜,我跟你爹这么多年就攒下几百两银子,全输光了。不仅输光了银子,就连,就连……”包氏欲言又止,陈绵绵脑子都要胀开了,直觉告诉她,不能问输了什么,问了她就完了。 可她还是问了:“爹还输掉了什么?” 包氏张张嘴,“他,他,他把侯,侯爷的庄,庄子,给输,输掉了。” “轰!”果真是一道雷,劈得陈绵绵外焦里嫩:“你说什么?你说他输掉了什么?” 包氏小心翼翼地看了陈绵绵两眼,“你爹他输掉了侯爷的庄子。” 陈绵绵眼中喷火,面目狰狞:“他不是我爹,他不是我爹!” 包氏听了这话,生怕陈绵绵不管了,一把抱住陈绵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是你爹,生你养你的爹,你不能不管你爹啊,你要不管他,他真的就死路一条啊。你现在是侯府侧夫人,侯府这么大,就两万两银子,你找侯爷哭一哭,哭一哭不就有了吗?” 陈绵绵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气得。 许婉宁丢了一把鱼食到塘里。 王兴民给她安排的院子很偏僻,却很安静,院子里头还有一个小小的假山水池,水池里还养了好几条鲫鱼。 在清澈的池底游来游去,见有人抛食,一条条都游了上来,聚在许婉宁的身边,享受着难得的投喂。 “这王大人的品味可真奇特,不养锦鲤养鲫鱼,他是怎么想的。”青杏咂嘴。 许婉宁笑笑:“锦鲤好看不能吃,鲫鱼虽然不好看,但能吃啊。” 青杏更不解了,“王大人缺买鱼的那几两银子?” 许婉宁笑笑,又丢了一把鱼食。 王兴民缺不缺银子她不知道,不过许婉宁总觉得,这鱼不是养的看得,而是…… 养来吃的。 毕竟这池子里头的鲫鱼,条条都有一斤多重,用来炖萝卜,做红烧鲫鱼,再合适不过了。 “许夫人。”王兴民在后头喊她。 许婉宁拍了拍手里粘住的鱼食,福福身子:“王大人。” “许夫人,明日就要升堂审理案子,还希望许夫人莫要害怕,只是走个过场,你一句话都不用说。”王兴民还记着裴珩临走前给他的任务,说千万不能吓着许夫人,还说吓着许夫人就是吓着她,许夫人不高兴就是他不高兴。 我了个乖乖。 王兴民能不把这话记得牢牢的嘛,也贯彻地死死的。 “多谢王大人提醒。”许婉宁又福福身子:“一切都听王大人的安排。” “好说好说。”王兴民摸摸鼻子,想让许婉宁在裴大都督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可这样说,又怕唐突了,脑瓜子转了转,有了话题:“许夫人也喜欢喂鱼嘛?” “闲来无事,逗逗它们,纾解下心情。”许婉宁笑着说:“王大人也喜欢?” “不不不。”王兴民连连摆手,“我就是个粗人,哪里懂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喜欢喂鱼的是裴大都督。” 许婉宁默然:“这鱼是他养的?” “是啊,裴大都督在府上住了一段时日,他看这池子空着,就养了几条鱼。别说,大都督鱼养的真好,瞧瞧这些鱼,都膘肥体壮了。” 王兴民的好话跟不要钱似得,生怕少说了一句:“大都督说,等他得空,就抓鱼庆祝,您说这大都督也真是的,鲫鱼又不值钱,刺又多,算什么美味,大都督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许婉宁:“……” 裴珩喜欢吃鱼。 有一次,厨房没有大鱼,只有几尾活蹦乱跳的鲫鱼。 青杏从厨房带鲫鱼回宁院,许婉宁自己动手做了一道红烧鲫鱼,鲫鱼煮萝卜丝。 裴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蹿进了厨房,看到她在烧鱼。 裴珩当时一脸震惊,“你还会烧菜?” 许婉宁故意使坏,红烧鲫鱼烧糊了,鲫鱼煮萝卜丝放多了盐,可裴珩一句话都没说。 虽然吃得不多,但是好像也挺开心的。 “等事情圆满结束了,还希望许夫人多在大都督面前美言几句。”王兴民谄媚地笑道。 “我跟他不熟。”许婉宁实话实说。 王兴民明显不信:“许夫人说笑了,大都督要下官保证许夫人的安全,让在下一定要妥善解决许夫人的纠纷,说明许夫人跟大都督一定是相熟的好友,许夫人就不要骗下官了。” 许婉宁:“……” 她跟裴珩熟吗? 酒肉朋友,暗黑联盟,能有多熟? 许婉宁不知道。 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等她的事情了结,裴珩拿到侯府奢侈的证据,她跟裴珩的这一段路,就走到头了。 总会说再见的。 许婉宁回到房间,陈望已经在等她了。 不是侯府的纪律不森严,实在是,王兴民不管。 只要不是去杀她的,王兴民对于去找她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婉宁和青杏一前一后进去,许婉宁明显发现陈望在看到青杏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很多。 “陈望。”青杏见到陈望,喜出望外。 陈望也很开心:“青杏。”两只眼睛星光闪闪,眼睛都写着温柔和爱意。 就连许婉宁这个第三者都看明白了。 许婉宁都想退出去给他们两个互诉衷肠的空间。 青杏接着问,“陈望,我姐还好吧?你去看她没有?她有没有让你给我带话?” 许婉宁:“……” 她还是不退出去了,反正郎有情妾不懂。 “府里头如何了?” 陈望看了眼青杏,板板正正地回答:“陈明全部输光了,被赌场的人抓了,包氏找陈绵绵要钱。” 许婉宁食指弹着桌面,脸上露出让人无法理解的笑。 “崔禄跟陈绵绵的爱情,还能持续几天啊?” 爱情这种东西,掺杂了钱和利益,就会跟稀泥一样,扶不上墙。 第139章 躺好 陈绵绵晕了过去,包氏又是掐又是捏,终于把人给弄醒了。 一醒,包氏就扑在陈绵绵的身上,嚎啕大哭,“女儿啊,你不能不管你爹啊,你爹要是没了,我,我也不活了啊!” 赌博害死人啊! 陈绵绵捂脸也跟着哭:“他为什么要去赌博啊!” 一人赌博,全家遭殃。 现在问为什么还有必要吗? 陈明的手指头脚指头还等着她去救,一天不还清,项上人头就一天难保,难道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等着爹被人蹂躏嘛! “我去求求侯爷,我去求求侯爷。”陈绵绵终于答应了。 包氏喜极而泣:“绵绵,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你爹的,你去求侯爷,两万两银子,对他来说,毛毛雨啦。” 陈绵绵心里苦。 娘总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上头还有杜碧莲压着,侯府的掌家之权在她手里还没有捂热就被杜氏抢走了,她也就是个侧夫人。 说得好听叫侧夫人,说得难听其实就是一个妾罢了。 当妾就只能仰仗夫人鼻息。 陈绵绵要钱,还要侯爷原谅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爹,她没其他的本事,只能使出美人计。 她在许婉宁那里要的催情粉只剩下一点点了,起不了什么作用,陈绵绵只能拜托西柳出门买。 西柳听说要买那个东西,吓得一哆嗦,可她能拒绝吗? 不能。 西柳很容易地就出了府,见她身边没有陈绵绵,守门的侍卫很快就把她放了。 她一出府,府中还有一个人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到她买好了东西回府,后面的那个人才往延年院去了。 “夫人。侧夫人身边的丫鬟出府后去了医馆,买了些药。” “买了什么药?” “催情香,还有一些催情粉。”夏嬷嬷说。 杜氏看了她一眼:“确定?” “奴婢一直跟在西柳旁边,亲耳听到她说的。” “很好。”杜氏冷笑着:“看来今夜是要留下侯爷了。” “应该是的。” “你做得很好。”杜氏夸奖道,夏嬷嬷正好冲泡了一杯茶过来。 杜氏喝了一口,眉头都舒展开了,“阿夏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喝了你泡的茶,我这心情都好了。” “是夫人心情好了。”杜氏觉得这茶确实好喝,一盏茶喝了几口,喝得精光。 夏嬷嬷将茶盏端走。 “放那儿吧,这种粗活有丫鬟干就行了。”也许是杜氏前段日子被忠仆伤了心,也许是在牢狱里待了那段日子想通了,反正她现在对这个还在她身边没有背叛她的嬷嬷多了几分的真心。 夏嬷嬷摇头:“夫人入口的东西,还是奴婢亲自来放心些。” 杜氏很满意。 夏嬷嬷端走茶盏,立马丢进了盆里,然后舀了一大瓢的水冲干净,又用水冲了两遍,这才用手拎起来,倒着沥干水。 茶叶渣子已经被冲到了水沟里,夏嬷嬷又倒了一桶水,将茶叶冲走了。 陈绵绵准备好了一切,就去影壁等崔禄。 崔禄见到她穿得单薄,勾勒出曼妙的身材,崔禄的心就有些痒痒的。 “你脾胃好些了吗?” “好多了。侯爷,绵绵今天吃了好多饭。” “那就好。以后吃东西可千万要注意。”崔禄关心了陈绵绵几句,也没带真心,可陈绵绵听了,就哭了:“侯爷,你对我真好。”说完,一头扎进了崔禄的怀中,身上带着淡雅的香味,直冲入崔禄的鼻尖。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绵绵,你好香。” “我特意搽了点侯爷喜欢的桂花香,好闻吗?” 崔禄:“好闻。” “侯爷,我还准备了你最爱喝的桂花酒,绵绵今天好了,我们好久没在一块喝酒了,你去不去?”陈绵绵充满了期待。 美人身体好了,崔禄也不用左右摇摆了。喝点小酒办那事也有情调,怎么不去! “去。”崔禄牵着陈绵绵的手,往玉心院去了。 他们二人携手去玉心院的事情,杜氏也知道了。她正在好整以暇地吃着晚饭,她打算吃过饭在眯一会儿,毕竟今天夜里肯定会忙碌到很晚的。 陈绵绵真的是特意准备了。 一桌子的酒菜都是崔禄喜欢的。 “绵绵,你用心了。” “只要侯爷开心,让绵绵做什么都可以。”陈绵绵举起酒杯,与崔禄喝了第一杯酒。 酒确实好喝,屋子里又点了香,在酒精的作用下,崔禄越喝越激动,越喝越兴奋,某个地方叫嚣着要跳出来。 陈绵绵也越来越多情:“侯爷……” 她的绣花鞋已经勾进了崔禄的裤腿里,正一上一下地在他的裤管上摩挲着。 她唇红齿白,喝酒时,透明的液体沾在唇角,陈绵绵伸出粉嫩的丁香小舌在唇上画着圈儿。 崔禄:“……”美酒佳肴什么的,都比不过美人。 “绵绵。” 崔禄起身,一把将陈绵绵打横抱起,他眸色深沉,充满了欲望,陈绵绵勾住崔禄的脖颈,将红唇贴上了崔禄的喉结上。 崔禄:“……”他吞咽了口口水,快走两步,将陈绵绵丢进床里,然后慌慌张张地撕扯掉自己身上的衣裳,陈绵绵的衣裳单薄,在他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全部都撕扯成了碎片。 两个人赤诚相见,崔禄一沉身,进入了陈绵绵的体内。 如陈绵绵所渴望的,崔禄发疯了似的要她,像是失去了理智。 陈绵绵搂着崔禄的肩膀,配合着他的攻城略地,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侯爷,能不能,答应绵绵一个要求。” “你说。”崔禄没有停下,还在奋力耕耘。 他脑子已经被占满了,只要陈绵绵不是要他的命,他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绵绵想要一点钱孝顺父母,他们为了绵绵,操劳了一辈子,绵绵现在当了侧夫人,可我爹娘还在乡下庄子上吃苦,绵绵一想到他们,就很难受,我想好好孝顺他们,让他们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我答应你。”孝顺父母是应该的,崔禄也不差这一点钱。 “我爹娘在庄子上待了好多年,他们跟庄子都有感情了,侯爷,您能不能,把庄子送给我爹娘?” 崔禄停了下,就一瞬间的功夫都让他欲火焚身,他又立刻动了起来,才舒服了些。 “侯爷。”陈绵绵身子扭了下,崔禄滑出来一些,陈绵绵还要往后退,崔禄一把抓住她,脑子还有些清明:“不答应你就不给我?” 陈绵绵被看穿了心思,有些害怕,可她还是娇羞地娇嗔:“侯爷。” 崔禄将陈绵绵往下一拉,动作不停:“我答应你。” 陈绵绵一把抱住崔禄,“侯爷,你真好。绵绵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你躺好别动,就是报答。” 第140章 绿了 夜深了,侯府都很安静。 睡得睡觉,没睡得自然在等看好戏。 一声尖叫撕裂了侯府的寂静,就连睡在窝里头的鸟儿都被惊得扑棱着翅膀离开了鸟窝。 “贾大夫,贾大夫……” 一个丫鬟一直在尖叫着喊着贾大夫,路过的有人的地方都亮了灯,跑出来看。 “看清楚是谁了嘛?” “好像是侧夫人身边的丫鬟西柳。” “叫那么惨,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去找贾大夫的,估计是真出事了。” 西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贾大夫住的院子。 阿原强睁着睡眼惺忪的眸子,“西柳,这么晚了有啥事啊?” “贾大夫,贾大夫,救命,救命啊!” 许迦边系衣带边出来,困惑地问:“谁出事了?” “侧夫人,是侧夫人,她,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啊!”西柳一脸的惊惧,怕得身子都在发抖。 “阿原,快,拿着药箱,去玉心院。”许迦快步朝玉心院去。 西柳刚跑了一圈,都快没有力气了,后来还是阿原和来看戏的小厮拎着到了玉心院。 玉心院,不安静。 里屋里传来陈绵绵痛苦地哀嚎:“疼,疼,好疼啊!” 崔禄衣衫不整,立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一幕,惊呆了。 陈绵绵身下,到处都是血。 “绵绵,你忍着点,贾大夫马上就来了。”崔禄哪里还记得那点子欲念,整个人急得冒汗,“贾大夫呢?” “来了,来了,贾大夫来了。”西柳在外头应着。 许迦快步冲了进去。 一进内室,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以及欢好后的靡靡之气。 屋子里的香味让人闻了皱眉头。 许迦看了一眼已经燃尽了的香,快步走到床前,看到不着寸缕的陈绵绵又很快掉转身去。 崔禄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要顾忌这些,你给她看看。” 陈绵绵已经疼地晕过去了,许迦垂着眼睛,检查了一番,跟崔禄汇报病症:“侧夫人她小产了。” “小产?”崔禄瞪大了眼睛。 “是的。”许迦说:“大出血,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侧夫人喝了药,应该也很快就会醒过来。” “这么不小心,都怪我都怪我。”崔禄后悔莫及。 他子嗣单薄,本来还有一个儿子或女儿,可还没发现就胎死腹中,罪魁祸首,是他啊。 要不是他疯狂,孩子也不会没了。 “侯爷不必自责,今夜之事,与侯爷无关。”许迦来到燃香前:“侯爷,您今夜是不是觉得欲火焚身,情难自禁?” 崔禄点点头:“是。我喝了点酒。” “酒是其一,只是助兴之物,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这个东西。” “什么?” “催情香。” “催情香?她点催情香做什么?她都是我的侧夫人了,想与我成好事说句就是了,干嘛要点催情香。”崔禄想不明白,望着床上的陈绵绵。 “那就要等侧夫人醒了问过之后才知道了。”许迦幽幽地说:“也正是用了这个催情香,侯爷用力过猛,这孩子才落得。不然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应该算稳了。所以侯爷不必自责。” 两个月? 崔禄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你说什么?两个月?你是不是把错了?” 两个月,陈绵绵还在庄子上,他还在京都办事没回来…… 怎么可能没上床就有两个月的娃。 “他都能把平哥儿的脸治好,怀没怀孩子,他会把不出来?”杜氏走了进来,“你自己好好想想,今天夜里她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崔禄记起来了:“她说她爹娘可怜,让我给她一笔钱去孝顺爹娘,再把郊外的庄子给她爹娘,让她爹娘养老。” “是给爹娘还是给姘头啊?”杜氏嗤笑:“侯爷,你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栽在一个农女身上了?她给你戴了一顶那么大绿帽子,你还不相信?” “她一农女,死皮赖脸地勾搭你,她没点别的企图?估计就是想攀上高枝,好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个便宜爹呐。” 杜氏的话真狠啊,崔禄不只头顶绿油油的,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绿油油的了。 看向陈绵绵的眼神也再无半点柔情,“陈绵绵,你个荡妇、贱人,竟然敢骗我。” 许迦与杜氏对视一眼,又挪开了目光。 陈绵绵醒了过来,看到崔禄的第一眼,就哭:“侯爷,我还没死?绵绵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崔禄恶狠狠的瞪着她,眼底的疯狂让陈绵绵脊背发凉,“侯爷,你,你怎么了?啊……” 陈绵绵后头的话说不出来了,崔禄已经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颈,面目狰狞,“你现在可以去死了。” 他一句话都没问陈绵绵,他也知道,问了陈绵绵也会否认,可两个月大的肚子是大夫把出来的,陈绵绵要钱要房是她亲口提的,这个贱人,吃里扒外,当他是死的啊! 陈绵绵被掐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崔禄松开了口,猛地摇晃陈绵绵,“那个男人是谁?说,我要杀了他全家!” 那个晚上之前还温柔写意身段窈窕的女人,此刻就像一块烂布条。 许迦一直低着头,把玩着中指,嘴角衔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杀人模式开启,陈绵绵小产被打,已经再无翻身的可能了,阿宁知道了,应该会很开心。 杜氏开心到飞起。 回延年院都差点载歌载舞了。 夏嬷嬷跟在杜氏的身后,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侧夫人的杀伤力跟夫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好在夫人不知道她曾经归顺过陈绵绵,还帮着她…… 陈绵绵不能醒,醒了就是她的灾难。 “阿夏啊……”前头的杜氏突然回头,夏嬷嬷吓得头皮发麻:“夫,夫人?” “你在想什么?怎么落那么远?” 原来是杜氏走远了,回头看夏嬷嬷还在两三米开外的地方,出声喊她。 夏嬷嬷立马回神:“奴,奴婢就是吓着了,才……” “这有什么怕得。”杜氏冷笑:“得罪我的人都是这个下场,以后你会经常见到的。” “……” 第141章 爹娘 夜依然很黑。 一驾马车在官道上急速地飞驰着。 赶马车的车夫不停地挥动着马鞭,两匹马被打得跑得飞快,尘土飞扬。 颠簸的车厢里,坐着一对中年夫妻,一脸的紧张和担忧。 妇人面目慈善,眼神温柔,她怀中还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已经熟睡了的孩子,忧心忡忡地问:“老爷,阿宁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咱们的阿宁是好孩子,她那么善良,一定是有人污蔑她。”中年男子温柔地将妇人揽进怀里,不停地揉搓着她的手臂,安慰她:“就算阿宁真的杀人了,那也是事出有因,我们相信阿宁。” 二人正是许婉宁的亲生父母,许骞和陆氏,陆氏怀里抱着的,是许婉宁的幼弟,如今才五岁的许庭安,比长安大几个月。 “对,阿宁她是个好孩子,她不会乱来的。”陆氏激动地说。 “阿芙,你先睡一觉,等睡醒了,我们就能看到阿宁了。”许骞柔和的声音,安抚着忧心的妻子。 他虽然也很忧心,但是他不能只忧心,他要想办法救阿宁。 许骞摸了摸手边放着的一个匣子。 他收到信之后,立马带上了他能动用得所有的财产。 无论阿宁杀没杀人,他都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出事,散尽家财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 昨夜侯府出了大事,杜氏兴奋的半夜没睡着,按理说应该要补个觉才是,可她早早地就醒了,还美美地涂了点脂粉。 崔云枫走了进来:“娘,起来了?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也是满脸的笑意。 “睡什么?怎么睡的着,娘开心地睡不着。”杜氏喜上眉梢。 昨夜看了场好戏,今天又要看一场好戏,杜氏激动地说:“娘可真开心啊,天天可以看大戏。” 今天是许婉宁杀人升堂的日子,杜氏能不高兴嘛。 她等这一日好久了。 “娘放心,儿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许婉宁伏法认罪,想要再出来,让他许家倾家荡产。”崔云枫笑眯眯地说。 “他爹娘会同意吗?他还有个儿子呢。” “怕什么,那么小,能不能长大还两说呢。只要进了咱们侯府,能不能活着出去,不还是我们说了算。” 杜氏开心到起飞:“真是好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快快快,咱们饱餐一顿,去县衙好好看看。” 母子两个吃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早餐,这才往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一架马车飞驰而来,停在侯府大门。 马车还没有停稳,一个男子就跳了下来,“云枫。” 崔云枫定睛一看,心中一喜,连忙上前行礼:“岳父大人。” 杜氏也一喜:“亲家,您来了啊?” 许骞一脸的凝重,扶陆氏下了马车:“我们心急阿宁的事情,抓紧赶来了。” 陆氏见到杜氏就哭:“亲家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宁她生性善良,怎么可能会杀人啊!” 杜氏也跟着掉眼泪:“我们也不相信安慰,可是官府的人这么说,还把阿宁带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啊。” “今天县衙开堂审理阿宁的案子,岳父岳母,要不要随我们一块过去看一下?”崔云枫说。 许骞夫妇两个提前到来,让崔云枫有些吃惊。不过提前来了也好,今日升堂,就让他们去听一下,他们的女儿真的杀人了。 许骞陆氏当然要去。 崔云枫见许庭安也来了,笑着说:“岳父岳母,那个地方不适合孩子去,要不让庭安就在府里头玩吧,让平哥儿陪着他。” “也好。”舅甥两个年纪相仿,能玩到一块去。 安顿好了许庭安,四人坐上马车去了县衙。 县衙外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瞧瞧,侯夫人来了。” “侯府公子也来了。” “他们身边的那对中年夫妇,你们谁认识?” “应该是疑犯的家人吧,瞧瞧他们担忧的样子。” 许婉宁已经站在大堂上了,听到后头的人讨论,猛地回头,就看到许家父母挤了过来,热泪盈眶地望着她。 “爹,娘!”许婉宁往前走了两步,瞬间泪如雨下。 这一世见着父母,应该是过年时,不过才过去半年而已,可算算前生,她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父母啊! “爹,娘。”许婉宁出不去,站在边缘处,望着许骞夫妇嚎啕大哭:“我好想你们啊!” 二十年未见,父母惨死,许婉宁怎么能不想念,怎么能不恨自己! “阿宁,阿宁。”陆氏哭得不能自已,倒在许骞的怀里,神情哀伤。 许骞抱着陆氏,坚定地对许婉宁说:“阿宁,爹娘相信你。你放心,爹娘不会让你出事的!” 万贯家财不如女儿。 他赚那么多钱,就是为了保妻儿老小一家平安! 许婉宁点头,她嘴唇翕动,只贪恋地望着爹和娘。 崔云枫在一旁动容地说:“阿宁,我们相信你。” 杜氏也在一旁打气:“阿宁,咱们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 许婉宁扫了他们一眼,立刻冷静下来。 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能让爹娘担忧。 “爹娘,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理都不理崔云枫和杜氏。 王兴民上来了。 接着,李家父母也上来了,一上来,头就磕得“咚咚咚”地响,生怕磕轻了王兴民会包庇许婉宁。 “青天大老爷,我女儿死得好惨啊,您一定要给她做主啊。” 一具已经腐烂地看不清模样的尸体被抬了上来。 顿时满屋都是腐烂的气味。 有人立马捂住口鼻,“好臭。” “都烂成这样了,还抬上来?这不熏死人吗?” 个个说臭,但是没人走,反倒这种重口味很吸引人,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几乎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 “李根生,本官再问你们一次,这是你们的女儿吗?”王兴民指着那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再次问李根生。 “是草民的女儿,她是。”李根生磕头如捣蒜,钱氏在一旁哭:“我苦命的吉祥啊,你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还怎么活啊!” 有他在嘀咕:“发现烂成这样了,还能认出来?” 第142章 无罪 “你确定是你女儿就好。”王兴民点头,看了看在场所有的人:“此案涉及到城阳侯府,为了不让人以为本官偏袒权贵,本官决定,让仵作当堂验尸,以示公正。传仵作。” 杜氏拉了拉崔云枫的衣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调说:“她在牢里坐了这几天,倒没吃苦。” 大牢那是什么地方,又脏又臭的地方,蟑螂老鼠的家,一坐下去衣裳就脏了臭了,可看许婉宁的衣裳,还洁白如新,就跟那天出门时一样。 蹲大牢,还有人给她洗衣服? 再看她的气色,红润有光泽,哪里像是没吃没喝的样子。 崔云枫觉得这都是小问题:“娘,别着急。” 他的嘴角衔起一抹笑。 当堂验尸,就什么假都做不了了。 这具尸体,身高体型年龄都吉祥一样,也已经腐烂,什么都验不出来。 他们就一口咬定了这尸体是李吉祥的,谁又能说不是? 除非,李吉祥出现! 可许婉宁都被关了这么多天,李吉祥还没有出现,那就证明,许婉宁心里头一定有鬼! 仵作很快就上来了,验了差不多两刻钟,表情很古怪。 “大人,下官已经勘验好了,这是下官的验尸报告。”仵作将一份验尸报告呈了上去。 王兴民看后,表情也很古怪,又看向堂下的李根生夫妇:“本官再问你们一次,可确定这就是你们的女儿李吉祥?” 李根生想都没想,一口咬定:“大人,她就是草民的女儿啊!” 钱氏也说,“我们不会认错的,她就是啊。” 王兴民冷笑,将验尸报告往桌子上一扔,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黑着脸大发雷霆:“你说她是你们的女儿,可为何这验尸报告上面写着,这是一具男尸!” 李根生:“……” 崔云枫:“……” 什么? 男尸? 怎么可能! 陈远送来的尸体,怎么可能是男尸! “李根生。”王兴民冷笑:“你一口咬定是城阳侯府少夫人杀了你们的女儿,还一口咬定这具尸体是你们的女儿,现在尸体是男性,你们怎么解释?” 怎么可能! 李根生瘫坐在地,看着已经腐烂了的尸体,眼睛都直了。 不对啊! 对方不是这么说得,他们让他一口咬定这具尸体就是他们的女儿,说他后续会全部安排好,让他等着收钱就是,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不可能! “说话!”王兴民拍了拍惊堂木。 许婉宁也想笑。 怪不得王兴民让她站在这儿就行。 李根生眼珠子一转,解释说:“大人,草民几次三番去侯府找女儿,可侯府的人都把我们轰出来,不让我们见,我们见不着女儿,才来告状的。” “既然只是没见着你们的女儿,为何又一口咬定这具尸体是你们的女儿?”王兴民也学着他反问。 这并不是针对李家夫妻,而是办案的一些问题,王兴民要问清楚了。 就好比有人说了一个谎,要圆这个谎话,就必须再说一个谎话。 谎话说多了,真真假假,总会有一个谎话会被人拆穿。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们莫不是想一口咬死李吉祥已死,就能将脏水泼到她的身上?”王兴民指了指许婉宁:“你们夫妻两个,谁来给本官解释解释?” “人死没死还另说呢,他们这是咬死了不见着人就是被杀了。要是他们杀了人,把尸体藏起来,莫不是也要怪是别人杀的?”围观有人起疑。 “这案子可真难说,人到底是死,还是没死?” 估计只有当事人站出来,才能解决吧。 李根生和钱氏对视一眼。 钱氏心领神会,调转个方向给许婉宁磕头:“少夫人,对不住,是我们认错人了,我们不告了。求求您看在吉祥伺候了您那么多年的份上,放了我们吧!” 李根生也跟着磕头:“是啊,是我们弄错了。少夫人,对不起。” 他们给许婉宁磕头,妄图说服许婉宁放过他们。 王兴民先发火了。 “你们这是把县衙当集市,由得你们讨价还价,随意诽谤,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惊堂木一拍,吓得李根生夫妻两个一哆嗦。 王兴民大喝:“来人啊,用刑!先打二十大板。” 王兴民在燕城当父母官这些年,有一个规矩,能不用刑就不用刑。 当然,穷凶极恶的匪徒杀人犯除外,先打了一顿再说。而一般的老百姓犯事,王兴民只讲事实摆道理,让他们自己如实招来,在燕城口碑不错。 刑罚只是震慑,不是目的。 可今日他是气的不行了。 他费尽心思巴结的裴大都督安排的事,王兴民说什么都要做好。 为了前程,违反一下原则,王兴民不后悔。 衙役上前,将李根生和钱氏抓了起来,压在刑凳上,棒子用力打下去。 棍棒打在皮肉上,疼得李根生鬼哭狼嚎,这要是二十大板打下来,他哪里还有命在。 “大人,我说,我说啊!” 王兴民抿唇,挥挥手:“住手。” 一棍子能让人说实话,王兴民一点都不后悔,“说。” “是有人跟我们说,女儿已经被许婉宁害死了,还说过段时间官府就会挖出一具尸体,让我们一口咬定那就是我们的女儿。”李根生屁股冒火,疼地龇牙咧嘴。 “那人是谁?” 李根生摇摇头:“我们没见过,一直隔着一道帘子,看不清样貌。可大人,这真不能怪我们啊,我们也是见不着女儿,才会答应了那人啊!” “我们也是想女儿心切啊!大人,您也体谅体谅我们做父母的心吧!少夫人不让我们见吉祥,我们只能这样做啊!”钱氏呜呜地哭。 王兴民摇头,“既然这不是李吉祥的尸体,那你们状告城阳侯府少夫人杀人不成立。许婉宁无罪,许夫人,您可以回家了。” 至于是哪个人指使这对夫妻,他慢慢查,先将裴大都督让他照顾好的人安全送回家再说。 许婉宁果真是一句话都没说,就能走了。 不过…… 她说,“王大人,我有两句话想说。” “少夫人请讲。” 许婉宁面向李根生夫妇,“我从来没有阻止你们见吉祥,是吉祥不愿意见你们。” “她为什么不见我们?我们是她爹娘啊。” “她才十三岁,你们却要把她卖给一个死了两个老婆的四十岁男人,她是疯了,才会回那个将她榨干给哥哥娶媳妇养侄子的家。” 第143章 断亲 “这是什么消息?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卖给一个死了两个老婆的老鳏夫?她爹娘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嘛!” “怪不得不回家,要你你敢回去吗?” “不不不,我可不敢,我有多远跑多远。”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给女儿找亲事,也不能只谈钱枉顾女儿的幸福吧。” 外头的人都在指责钱氏夫妇要钱不要脸,钱氏索性自由发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她个死丫头片子,攀上高枝了就不想管我们了?她做梦!” “早晓得她是个白眼狼,当时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掐死她!” 钱氏恶狠狠地咒骂着让李吉祥去死。 “她是个丫头片子。生下来就是给她哥哥赚钱的,这有什么不对?他又不能给我们李家传宗接代!她吃李家的喝李家的,让她回报我们有什么错。 钱氏也是个女人啊! “娘,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一个女声幽幽地传来。 钱氏一怔,看到李吉祥走了进来。 人群自发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崔云枫看得眼睛蓦然睁大,杜氏紧紧拉着他的手:“怎么会这样?枫儿,她不是,她不是……” 崔云枫恨不得缝上杜氏的嘴。 这个时候说这些,不是让人起疑心嘛! “娘,你冷静一点,别自乱了阵脚。”崔云枫捏了把杜氏,杜氏吃痛,冷静了下来。 “我只是你们赚钱的工具,我发的那点子月钱,还没捂热,就被你们要走了。家里要盖房子找我要钱,爹娘病了找我要钱,哥哥娶媳妇,嫂子生孩子,你们哪一次没找我要钱?” 各种各样的借口,各种各样的理由,他们每次总是在发月利的那一天来找自己,总有借口和理由让她掏空腰包。 “怎么不能找你要钱了?我养你那么大,让你花点钱到家里怎么了?谁让你不是个带把的,你要是个带把的,我也跟对你哥一样对你。”钱氏竟然舔着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许婉宁默不作声,目光落在几米开外焦急的等待着自己的爹和娘身上。 爱与不爱,那么明显。 她想飞奔到爹娘的怀里,可吉祥,却一秒钟都不愿意待在父母身边。 “我不会回家的。你们已经卖过我一次,我不会让你们再卖我第二次的。”李吉祥擦干净眼泪,望着钱氏和李根生,眼底没有半分的温度:“你们 就当我死了吧。” “你做梦,你生是我李家的人,死了骨头也是我李家的。你要死,就把我养你的钱吐出来,通通给我吐出来!” 钱氏面目狰狞地要冲过来抓李吉祥,许婉宁将吉祥拉在身后,挡在她的身前,钱氏不敢上前。 许婉宁望着李吉祥,说:“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有什么心愿,我这次一并帮你解决。” 李吉祥扑通一声跪在了许婉宁的跟前,她没说话,先磕了三个响头:“少夫人,奴婢,奴婢想与他们断绝关系!从此后与他们再无瓜葛,不再是李家人。” “说得好,这样的爹娘,不要也罢。”外头有人在给李吉祥呐喊:“姑娘,我们支持你。” “这样的父母太可怕了,儿子是人,女儿也是人啊!” 前世,钱氏夫妇将李吉祥卖给的这个老鳏夫,酗酒赌博打女人,李吉祥嫁过去之后,三天两头被打,不仅如此,她被打早产,女儿没有发育好,总是生病,病恹恹的,那老鳏夫就将李吉祥给休了,将她和孱弱的女儿扫地出门。 回娘家,爹娘哥嫂将他们拒之门外,说她被休丢了李家的脸,跟她断绝关系,李吉祥带着女儿无路可走,女儿无钱医治,最后,李吉祥卖身进了青楼,接客赚钱给女儿治病。 后来生了脏病,死了。 无人替她收尸,生病的女儿无钱医治也死了。 许婉宁帮她收了尸,替她安葬,将她们母女两个葬在一处。 她到现在还记得前世在吉祥坟前说过的话。 “吉祥,人生这么苦,下次别再来了啊。” 可老天爷给她们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会再让可怜的人受苦了。 许婉宁扶起李吉祥:“我答应你。” 她将李吉祥拉到身后,站在她的面前,与钱氏夫妇对峙:“你们刚才,说有人让你们做伪证,给你们二百两银子,我也给你们二百两。” 许婉宁从怀中取出二百两银子,看向王兴民:“王大人,事情的前因后果您都看到了,我用这二百两银子买断我这个丫鬟跟她父母的亲情,您说行不行?” 要按往常说,王兴民是不会管这种事情的,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可现在…… 裴大都督的好朋友哪怕说要让李吉祥当李根生的娘,他都照办啊! “行!”王兴民看向李根生和钱氏:“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什么话? 能说吗? 他们不同意啊! 李根生和钱氏吱吱呜呜,没人等他们说话,王兴民就已经让人写了断亲书。 李吉祥飞快地按了手印,半点留恋都没有。 而李根生和钱氏,半天按不下去。 并不是因为他们舍不得女儿,而是惋惜失去了一个赚钱的工具。 二百两银子他们认为太少了。 女儿做一辈子丫鬟,赚到的肯定不只二百两,再说了,他们卖掉女儿的这个聘礼,听对方说要给八十两呢! 许婉宁见他们犹豫不决,猜出了他们在想什么,一句话下去,让对面的人再也不敢迟疑。 “签吧。不然的话,我告你们污蔑,我相信,王大人秉公执法,为还我一个公道,少说也能让你们在大牢里蹲几个月。” 王兴民不住地点头:“少夫人说的是。” “收了银子签了断亲书,我看在吉祥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不让你们坐牢。” 这是许婉宁做出的最后让步。 李根生夫妇只是一个靶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才是许婉宁要揪出来的人。 许晚宁扫视全部落在崔云峰身上。 崔云峰强作镇定,冲许婉宁笑了笑,点点头。 许婉宁冷着一张脸,悠悠地说,“王大人,还请您找出那个陷害指使污蔑我的真凶,还我一个公道。” “少夫人请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把那个污蔑你的人找出来。”王兴民拍着胸脯保证:“找到此人,一定严惩不贷。” 崔云枫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这桩案子落下帷幕,许婉宁无罪释放,泼在她身上的脏水不仅有人给她擦干净,官府还继续去给她找泼脏水的人。 王兴民对许婉宁怎么那么好? 李吉祥捧着断亲书人都在浑身颤抖。 她脱离那个家了。 不会再有人将她当赚钱工具了。 “哼,你以为脱离了我们就能好过?你死了都没地方埋。”钱氏拿了银票,又加了一句恶狠狠的话:“以后变成孤魂野鬼。” 许婉宁笑笑:“她是我的丫鬟,自然是我死了埋哪儿她也埋哪儿。怎么的,埋我的地儿还比不上埋你们的地儿?” 钱氏不说话了,恶狠狠地瞪了吉祥一眼,然后才离开。 许婉宁拍拍吉祥的肩膀,“你做得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阿宁。” 许婉宁回头,目光落在人群外热泪盈眶的父母,泪水早就湿了眼眶。 许婉宁提起裙子朝许骞夫妇飞奔而去。 “爹,娘!” 第144章 假信 许骞夫妇热泪盈眶,上上下下地看许婉宁,“有没有吃苦?在这里没有受委屈吧?” 来得时候,他们就听崔云枫和杜氏说了,说许婉宁被官府的人带走了,被关了两天。 牢里是个什么地方啊,又脏又乱,吃不饱穿不暖睡不着这些统统不说,光是那种恐惧都能让人寝食难安啊! 许婉宁窝在陆氏的怀里,安慰他们:“娘,我真的很好,吃得好睡得好,不信你们问青杏。” 青杏也跟着在一旁,见状连忙点头:“夫人老爷,我向你们保证,小姐真的吃得好睡得好,没受罪。” 一旁的杜氏:“……” 奇了怪了,不都是坐牢吗? 怎么她在牢里担惊受怕,又臭又脏,还吃不饱睡不好,怎么许婉宁不仅红光满面,还满面春风。 难道他们坐的不是一个牢? 杜氏心里苦,越想越难受,脸上更跟死了爹一样,乌漆墨黑。 崔云枫捏了杜氏一把,笑着说:“娘啊,你不用担心了,我就说,阿宁会没事的吧。” 杜氏回过神来:“对对对,阿宁吉人自有天相,瞧瞧,这不啥事都没有嘛!” 崔云枫上前来拉许婉宁,许婉宁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左手挽着许骞,右手挽着陆氏,笑嘻嘻地:“爹,娘,我们回侯府吧。” 回侯府,不是回家。 多加了两个人,一架马车明显就坐不下了,好在侯府很快又叫来了一辆马车。 不过要等等。 许婉宁扶着许骞和陆氏上了后面一辆马车,然后堵在下头不让崔云枫上去:“这辆马车坐不下了,相公还是跟母亲坐另外一驾马车吧。” 崔云枫笑笑:“好,岳父岳母,我在前面带路,带你们领略下燕城的风光。” 许婉宁上了马车,陆氏眉头都皱起来了:“阿宁,你跟云枫他……” 陆氏心思细腻,也是个过来人,她看出来了,阿宁夫妻之间感情出了问题:“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娘,没事,我就是看你们来了,我高兴。太突然了。”许婉宁有些激动:“你们来燕城怎么不给我来个信?” 许骞陆氏对视一眼,纷纷诧异地问她:“阿宁,不是你写信让我们来燕城的嘛?” 许婉宁:“……” 许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许婉宁:“你在信上说你出了点事,说有人告你杀人,让我们赶快来燕城一趟。” 许婉宁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还真的是她的字迹。 要不是许婉宁是清醒的,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写了这封信了。 许婉宁指着其中一个字说,“爹,娘,你们还记得我写宁字最后一笔是怎么收笔的吗?” “爹当然记得,还是我教你的,你自己还……”许骞还不下去了,他的手都在颤抖:“这不是阿宁的字迹。” 他怎么忘记了。 阿宁的宁字最后收的那一笔,有一个小小的圆圈,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除了他们父女两个,不会有人知道。 而冒充阿宁字迹的那个人,显然也不会想到他们父女之间写信时的秘密,所以这个宁字,就是平时阿宁写的宁字,不是写信时他们约定好了的那个宁字。 写这封信的人,是故意把他们引过来的。 是他大意了。 许婉宁问陆氏:“爹,娘,你们急匆匆地过来,庭哥儿怎么办?” 陆氏说:“庭哥儿跟我们一块来了,他现在在侯府。” 许婉宁的指甲狠狠地插进皮肉里,这才让自己不至于失态。 “青杏,马车快点,我们快点回侯府!”许婉宁故意轻松地说:“娘,我好想庭哥儿,他长高了没有?” 青杏在前头说:“小姐,快不了啊,前面的马车走得慢。” 街道只能容纳一辆马车过去,前面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得很慢,后面的马车也只能跟在后头慢慢地走。 陆氏跟着笑:“没事的,就快到侯府了,不差这一点时间,庭哥儿也一直念叨你,说很想很想姐姐。” 许婉宁突然说:“爹娘,我想快点回去,这儿有一条近路,我想回去看孩子和弟弟,你们就坐马车回去,不要惊扰了前面的马车。爹娘,相信我,原因我回去都会告诉你们!” 她语气坚定,许骞纵有许多问题,也还是没问,看着许婉宁跳下缓缓行驶的马车,看了许骞陆氏一眼,然后蹿进了巷子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陆氏不解。 许骞抱抱她:“别出声,等到了侯府,阿宁会跟我们说得。” 没人知道车厢里少了一个人。 许婉宁要抄近路回侯府,她提着裙摆飞奔跑进巷子里,后头快步跟上一个人,“许夫人,您怎么了?” “扶松?”许婉宁见到扶松,有些怔愣:“你不是跟裴督主回京都了嘛?” 扶松摇摇头:“属下没回去。督主让属下留下来,暗地里保护许夫人。” 许婉宁愕然。 保护她? 扶松说:“我一直在暗处,刚才见许夫人跳下马车,这才跟了上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扶松腿脚快,他会功夫,还会飞檐走壁,比她跑回去快多了。 许婉宁一把抓住扶松的衣袖,声音都在发抖:“你赶快,赶快去侯府,去看看我弟弟,不要让他出事,千万不要让他出事啊!” 她不敢跟爹娘说的话,现在终于说了出来,人在极度的恐惧下,浑身颤抖,扶松看了她一眼,立马应是。 “属下这就去。” 扶松一个飞身,就越上了高墙,消失不见了。 许婉宁心终于安静了一点点,她也不敢停留,提着裙摆飞快地朝侯府跑去。 两辆马车依然幽幽地慢腾腾地往家里走。 杜氏叹了一口气,“我就真想不通,一切都做好了,怎么还让她给逃脱了。” 崔云枫也想不通。 他想不通,陈云怎么会找来一具男尸! 按照他的计策,许婉宁若是不交出吉祥,抵赖不掉,就要坐牢,交出吉祥,那也是弄错了,没有任何损失。 “娘,别想那么多,好在,咱们把许骞他们骗过来了。” 信是崔云枫以许婉宁的字迹写得,只要他们进了侯府,就任他收拾。 崔云枫咧唇,笑的阴仄仄的:“我在侯府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大礼呢!” 第145章 落水 扶松飞快地赶往城阳侯府。 他在屋顶上飞快地穿梭,眼睛锐利地扫视四周,并没有找到许庭安。 跟崔庆平一样大的孩子,在侯府里还是很好找的。 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找过去,最后找到池塘那边,小孩子的嬉戏声传来。 扶松终于停了下来。 池塘边,是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喂鱼。 其中一个带着帽子遮着脸,是崔庆平,另外一个胸前挂着一块平安锁,粉粉嫩嫩的,应该就是许婉宁的弟弟许庭安。 “小舅舅,你看,那里有一条鱼,好大啊!” 没错,就是许庭安。 许庭安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在哪里啊?” “在那儿呢,你要站过来一点点,站到我这里来。” 许庭安往栏杆外站了一点,蹲在石头上,崔庆平指着脚下的水说:“小舅舅,你看到了没有?” “没有啊,在哪里啊!”许庭安仔细看了看,都没找到。 “刚刚还在的,肯定是被你吵得游走了。我们再到前面去看。” 崔庆平带着许庭安往假山那边走。 崔庆平脚下很快,许庭安第一次走,有些害怕:“你慢一点。” “你真是的,走那么慢,你是担心掉下去吗?”崔庆平停了下来,笑得咯咯的:“小舅舅,你胆子怎么那么小。” 小孩子怎么能被人叫胆子小呢。 许庭安胆子才不小呢。 “我胆子才不小呢,走快就走快。”许庭安快步往前头走。 一切都相安无事。 直到扶松发现旁边的假山里飞出来一块石子打在许庭安的脚下,许庭安身子一晃,尖叫一声,掉入了池塘里。 “救命,救命。” 崔庆平只在一旁站着,也不叫也不喊,他戴着帽子和面纱,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直到水中的人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这时突然从假山里走出一个人来,立马将崔庆平抱走了。 看都不看在水里挣扎着的许庭安。 扶松:“……” 他没有迟疑,一个飞身过去,就将许庭安捞了出来。 许庭安又惊又怕,又溺了水,人已经晕过去了。 扶松将孩子扛在肩头,他身手好,又是扛着个小孩子,轻轻松松地就避开了府中的下人,快速溜进了宁院里。 红梅和长安都在。 见扶松进来,红梅愣了下。 待看到他放下肩上的人时,红梅眼睛都瞪圆了:“公子?” 是许家的公子,小姐的弟弟啊!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了?” “他溺水了,不过还在时间不长。你帮帮忙,快,去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裳。” “哦哦哦,我去我这就去。”红梅冲进了厨房。 长安见许庭安跟自己身型一样,“我去找衣裳来。” 扶松用力帮许庭安按压胸部,好在孩子溺水的时间不长,按了几下胸脯,许庭安就吐了好几口水。 人也跟着清醒过来,不过身上冰冷,脸色惨白。 扶松将孩子放入热水中,泡了一会儿,见孩子身上暖和了,又包了起来冲进房间。 长安立马从床上爬了出来:“睡这儿来吧,我捂暖和了的。” 红梅的姜汤也端上来了:“公子,快,喝了它暖暖身子。” 许庭安刚才一张小脸惨白,泡了澡喝了姜汤,脸色才慢慢地红润。 有了扶松前去帮忙,许婉宁也不敢掉以轻心,抄近路回了侯府。 一路过来,侯府很安静。 安静的诡异。 许婉宁先直冲宁院。 “小姐,公子在里头。”红梅见着许婉宁,连忙打开帘子。 许婉宁冲了进去,许庭安一直不肯哭,等看到许婉宁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姐姐,姐姐。”许庭安张开手要抱抱,许婉宁将孩子搂住:“发生什么事了?” 扶松在一旁详细地说了一遍。 许婉宁听得恨不得直接剁了崔庆平。 “那个畜生!” 红梅有些疑惑:“小姐,会不会是小公子也吓懵了,所以他才……” 扶松看了看红梅,没有说话。 看来,她并不知道崔庆平不是许婉宁的孩子。 “安哥儿,听姐姐的话,你就在宁院待着,哪里都不要去。”许婉宁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们把父母和安哥儿骗到燕城,已经打算要下手杀死他们了! 许婉宁不会再让前世的事情再次重现。 “扶松,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扶松拱手:“许夫人请说。” “请你把这两个孩子带离侯府,好生照顾,等事情解决了,我会去接回他们。” 演戏自然要演全套。 许婉宁带着红梅走出房间。 扶松跟了过去:“许夫人,其实您可以等督主回来。” 等督主回来,所以的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 许婉宁摇摇头,迎着刺眼的太阳朝前走:“他们欠我的,我都要讨回来。” 扶松没再说话的,接受了命令:“是。” 许婉宁从后门出了侯府,正好又赶上了刚到门口的马车。 崔云枫先下马,就看到许婉宁已经下了马车,正在搀扶陆氏下车:“娘,您慢点。” 陆氏见着许婉宁,满脸的疑惑,许婉宁拍拍她的手。 “岳父岳母,咱们到家了。” 侯府大门打开,红梅惊惧地跑了出来:“少夫人不好了,安哥儿不见了。” 崔云枫面色不动,心中大喜。 陆氏吓得身子一软:“什么?安哥儿怎么会不见呢?” 崔云枫连忙安慰:“也许是在哪个院子里玩呢。不会丢的,我这就让人去找。” 他让全府的人在府上找,杜氏让许骞夫妇到延年院里等。 “孩子贪玩,肯定是去哪里玩去了。很快就会找到的。”杜氏说:“安哥儿不是跟平哥儿一块玩的吗?去问问平哥儿!” “祖母,你叫我啊?”崔庆平揉着眼睛,从软塌上直起身子,他睡得满面通红,显然是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的。 “你怎么在这?你小舅舅呢?”崔云枫忙追问道 崔庆平打着呵欠说:“我早就跟小舅舅分开了,他说他困了,要回母亲的院子,我也困了,就回来睡了。” 红梅听扶松说过,许庭安落水的时候,崔庆平在一旁一直看着,根本没有喊人,要不是小姐提醒过她,红梅都想问问崔庆平,为什么要说谎。 亲眼看着自己的小舅舅落水而不施救,他是疯了吗? 他才五岁,他怎么那么恶毒啊! 红梅边哭边摇头:“没有没有,安哥儿没回宁院,我一直在宁院等着,等不到我就去找,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莫不是寻叉了?”杜氏说:“阿夏,你去宁院寻寻看。” 红梅跟着夏嬷嬷回去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夫人,没有。” 陆氏一听,差点晕过去。 许婉宁心疼不已,可事到如今,为了不让杜氏崔云枫怀疑,她只能如此! 很快,其他找人的下人都一一回来回禀:“没有见着许公子。”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天都快要黑了,随着一波波回禀的下人说没看到,陆氏的天都要塌了。 “我的儿啊!”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许婉宁连忙上前,抱着陆氏哭:“娘,娘,娘……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啊!” 悲痛伤心绝望做不得假。 杜氏和崔云枫对视一眼,都笑了。 第146章 反击 找孩子的人还在继续找,有一波人已经从侯府里头找到了侯府外头去了。 崔云枫说是兴许孩子看外头热闹出去玩迷了路也说不定,许婉宁让他去找。 反正找不到。 许婉宁带着许骞陆氏回了宁院。 一进宁院,许婉宁就跪在了许骞陆氏面前。 许骞和陆氏悲痛欲绝,见她跪地,也是又慌又乱:“阿宁,你这是做什么?” “爹娘,对不起,我骗了你们,让你们这么伤心,我罪该万死。” 许婉宁将之前的事情全盘托出,陆氏捂着胸口,听说许庭安平安无忧,又跟着落泪:“他没事就好,他没事就好。”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崔云枫会骗自己的父母过来。 看来,吉祥的事情就是他下的套,骗爹娘来的引子。 许骞听后神情凝重:“阿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云枫要杀自己的小舅子,崔庆平要杀自己的小舅舅? 他们是疯了吗? “为了钱!”许婉宁恨得双目赤红:“爹,娘,当年女儿失身,也是被人陷害的!” 今夜,宁院的烛火就没熄灭过,陆氏和许骞听许婉宁将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陆氏好几次差点被气晕了过去,许婉宁不敢再说,陆氏却一定要听。 “你说,你说。我竟然不知道,我女儿嫁的这个侯府,竟然是这样的人家!阿宁,你这么多年,吃的是什么苦啊!” 许婉宁扑进陆氏的怀里。 她苦吗? 苦的,可看到爹娘弟弟儿子都还在自己的身边,那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爹娘,事情就是这样,我不想让他们怀疑,所以事先也没跟你们说清楚,让你们担惊受怕了。” “没事。”许骞面容黢黑,他是气的:“阿宁,爹娘带你回家吧!你跟崔云枫和离。” 和离? 许婉宁摇摇头:“和离太便宜他了,他们欠我的,通通都要还回来。” 陆氏担心:“阿宁,那点钱就算了,咱们只要平平安安地离开,钱就算了。” 许骞和陆氏都是良善的人,他们不愿与人交恶,做生意也是和气生财,女儿过得不幸福,他们带女儿回家就是,就是在家里养一辈子都可以。 许婉宁深得他们二人真传。 可死过一次的人,再谈良善,就是蠢了。 许婉宁拉着许骞和陆氏的手,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下明明灭灭:“爹,娘,你们什么都不要做也不用做,就陪着女儿演一场戏就好了。” 该哭就哭,该骂就骂,配合许婉宁演戏,许婉宁才是这场戏的主角。 延年院也没熄灯。 杜氏和崔云枫正在秉烛夜谈。 “人怕是已经沉到池塘底下去了,等过几天身体泡胀了就浮起来了。”崔云枫说。 杜氏美滋滋的:“死了儿子就相当于断掉了他们的主心骨,没了主心骨,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们一死,财产就都归许婉宁,等许婉宁一死,财产就都归我们了。”崔云枫笑着说,“许家家财万贯,再加上当年那些钱,娘,咱们就是没了城阳侯府的爵位,也能几辈子衣食无忧。” 杜氏想到了白青青:“白青青你找到了没有?那个女人是个祸害,尽早解决。” 崔云枫派人找了白青青,可并没有在府里找到这个女人。 他直接来到了之前安置白青青的宅子。 自从白青青进侯府之后,莺歌就一直待在这里,宅子也没有退掉,白青青要是出了侯府,那回来的可能性极大。 可等到崔云枫进入宅子,屋子里早就已经人去屋空。 白青青没来,莺歌也不在。 崔云枫找不到人,脸色极其难看。 回到侯府门口,大半夜的竟然有两个人躺在大门口,崔云枫气不打一处来。 “哪里来的乞丐,还不快轰走!” 护卫上前将人一翻开,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陈明,包氏抱着他,在门口叫门,看到崔云枫回来了,立马上前:“公子,您来了,太好了,我们要进去。” 崔云枫皱眉,“你们进去干嘛?” “找绵绵啊,她爹被别人打成了这样,总要叫大夫给她爹治病啊!” 崔云枫笑了:“看来你们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陈绵绵婚前失贞与人私通怀有野种,被我爹发现了,已经将人关到了柴房,正要找你们算账呢,你们倒好,自己找上门来了。来人啊,将他们两个带进去,明日一早,告知侯爷。” 包氏嚷嚷:“不会的,绵绵她……呜……” 已经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将她丢进了柴房。 可怜的陈明已经被人打断了手和脚,那群护卫一点都不可怜,拉着他的脚就往里头拉。 疼得陈明又晕死过去。 还省了块抹布。 包氏和陈明都被关了起来。 这一夜,可真漫长啊! 许婉宁几乎是一夜没睡。 她在纸上写下了很多人的名字,从刘迹开始,崔云枫、杜氏、陈明、陈绵绵、包氏、白青青、崔荣发、崔连,一个个名字都出现在纸上。 等名字写完,刘迹被打了一个叉。 接着,她看了看那些名字,在陈绵绵、包氏、陈明身上画了三个叉! 都去死吧! 包氏被捆住手脚捂住嘴,动也不能动,只能爬到陈明的身边,陈明已经疼得晕死过去,无论她怎么喊,陈明都不醒。 恐惧、饥饿、疲劳终于干趴了包氏,她倒在地上,想眯一会儿。 很可惜。 门被打开,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走了进来,跟拎小鸡一样把他们拎了出去。 包氏想喊都喊不出来,只能呜咽地叫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被带到了一处房间。包氏看到了崔禄,看到了杜氏,还看到了躺在地上浑身血淋淋的陈绵绵。 “呜呜,呜呜……” 包氏惊恐心疼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女儿,“绵绵,你怎么了?绵绵?怎么会这样啊!” 崔禄脸黑如墨,将剑指向包氏:“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输掉我的宅子。” 包氏一怔,侯爷知道了? “你以为能瞒得住我?”崔禄恨不得一口吞下包氏和陈明:“赌坊的人什么都说了。” 一大清早,崔禄还在梦乡呢,就被人给喊醒了,说是赌坊来了好大一批人,说来要钱要庄子。 崔禄这才知道,陈明输掉了几万两银子,还输掉了他的庄子。 老天爷啊,陈明前段日子说要用庄子的地契办个手续,他想也没想就给了他,哪里知道,办什么手续,是被他拿去抵押赌博! 陈明被人用冷水泼醒了,看到崔禄也不住地求饶,“侯爷,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吧,求求您了,我以后,以后一定不会再乱来了。” “还有下次?”杜氏冷冷地说道:“再有下次,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侯府给输掉。我说怪不得送你们的女儿进侯府呢,原来是为了吞没侯府的财产。” 崔禄身子忽然晃了晃,杜氏一把抓住他,“侯爷,您没事吧?” 她眼神示意一旁的许迦,许迦连忙上前,抓住崔禄的手,神情越来越凝重:“侯爷,您最近吃了什么?” 第147章 四杀 “怎么了?”崔禄觉得奇怪。 许迦神情凝重:“侯爷,您,您……” 崔禄皱眉:“有话直说。” 杜氏也急了:“是啊,贾大夫,有什么话你快说,侯爷到底怎么了?” “您吃了大剂量的绝子药,身子已经……已经……”许迦欲言又止。 崔禄怔了:“你,什么意思?” “从脉象来看,您再无子嗣可能!” 犹如晴天劈下一道雷,崔禄差点晕厥过去:“你,你再说一遍。” 许迦低着头挑挑眉,“侯爷,您将再无子嗣。”别说一遍了,能把你气死,说一百遍都可以! 崔禄身子一晃,就要晕倒。 杜氏眼疾手快地将人抱住,哭得歇斯底里:“怎么会这样,谁给侯爷下的药啊!” 崔禄最近这段日子经常留宿玉心院,自然要查的就是玉心院。 很快,崔荣发回来了,带来了陈绵绵的丫鬟西柳和一包药粉。 西柳面如土色:“侯爷,不怪奴婢,是侧夫人,是侧夫人让奴婢买来的,不怪奴婢,真的不怪奴婢啊!” 她也不知道,她买的催情香怎么就变成了绝子药。 “贱婢!”崔禄一脚将人踢飞了出去。 西柳吐出一口血,不动了。 许迦上前摸了摸鼻息。 死了。 杜氏在一旁哭:“肯定是陈绵绵,她怀了姘头的孩子,然后想要夺走侯府,就给侯爷下药,想让她的孩子成为侯府的继承人,她怎么那么狠心啊!” 包氏是清醒的。 她绝望得连个字都说不出来。 崔禄双目赤红,他拿起烧红了的烙铁,直接贴在陈绵绵的身上。 高温烫破了衣裳,烫熟了皮肉,屋子里除了血腥味,还有皮肉的烧焦味道。 陈绵绵还尖叫蠕动了下,等崔禄发泄似的踢了几脚,陈绵绵不动了,再烫也不叫了。 许迦上前,摸了摸:“侯爷,已经死了。” 死了? 崔禄火气没消啊! “贱人,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他快速地取了一把剑,寒光一闪,陈绵绵的一只手就飞了出去,正好飞到了包氏的脸上,落在地上。 “啊,啊,啊……”包氏尖叫。 接下来,她叫不出来了,因为人头已经分家。 崔禄的剑直接让她脑袋搬家。 血飞溅的老高,崔禄脸上、身上都红彤彤的,他又看向了陈明。 陈明手和脚都断了,疼得他想死。 可他是想死,并不是真的要死啊! 崔禄提着沾了血的剑一步步朝他走来,陈明像条虫一样在地上爬行,“侯爷饶命,侯爷饶……” 命字还没有说完,命就没了。 脑袋跟身子分了家,还能看到他的嘴还张着。 许迦没上前,不用探鼻息都知道这两个人都死了。 脑袋都分家了,不死就出鬼了。 杜氏也吓得够呛。 她没想到崔禄知道自己绝育了反应会那么大,要是他知道其实绝子药是她下的…… 杜氏猛地看向许迦。 这个人,不能留了。 崔禄出了大牢之后人就清醒了,看了看身上血淋淋的,回头看了看跟他一块出来的杜氏、崔荣发、许迦,他只对崔荣发和许迦说:“你们谁要是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休怪本侯翻脸无情!” 崔荣发扑通一声跪地:“侯爷,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乱说啊!” 崔禄看向许迦。 许迦摆摆手:“在下什么都没看到。” “贾大夫识时务。”崔禄望着许迦离去的背影,突然看向杜氏:“他知道的太多了。” 杜氏也是这么认为的:“任凭侯爷做主。” 这个人知道她太多的秘密了,反正现在平哥儿的脸已经好了,他是生是死,已经无所谓了。 许迦回到院子,就开始收拾东西。 东西很简单,他就只有两件衣裳一个药箱,赚到的银票早就已经放到仁安堂了。 还未开始,就有人请他去延年院,说是夫人请他过去聚一聚。 许迦冷笑。 什么聚一聚,一场鸿门宴罢了。 他仰头喝下一个瓶子里头的药水,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药瓶,交给阿原:“这是少夫人要的补血药,你给少夫人送过去。” 阿原拿着药瓶去了。 许迦将药箱阖上,孤身一人去了延年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杜氏置办了一桌好酒好菜。 崔云枫也来了,正与杜氏有说有笑。 下人一通传,崔云枫就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着许迦,“贾大夫,听说你要离开了?” 许家默默点点头,“是,如今小公子的脸已经全好了,在下要离开了。” “你治好了平哥儿的脸,是我们侯府的大恩人,您走之前,我们一定要好好地谢谢你。” “治病救人,是为医者的分内之事,况且在下也得了赏金,实在当不得夫人公子的一声谢谢。” “要的要的。”崔云枫拉了许迦坐下,笑着说:“贾大夫就赏脸,吃个饭再走也不迟。”他偏头问旁边伺候的丫鬟:“去看看少夫人怎么还没有过来。” 许迦面色不动,看着面前饭菜和饭碗。 许婉宁得到消息的同时,也收到了阿原送来的药瓶。 “少夫人,这是您要的补血药。” 补血药? 许婉宁一怔:“是贾大夫让你送过来的?” “嗯。” 许婉宁去了屋内,将瓶子里头的东西一饮而尽,随后将瓶子清洗干净,看到了瓶身上的一行字。 已动杀心。 他们要对许迦不利! 许婉宁砸碎了药瓶,而这时红梅在外头说:“小姐,延年院来人了,说是让您过去一趟,一起跟夫人公子给贾大夫送行宴。” 送行宴还是鸿门宴? 许婉宁平静地走了出去,“让陈望在暗地里跟着我。” 红梅应是。 许婉宁跟着延年院的下人离去,红梅也悄悄地往另外一边离去。 回去的路上,那下人突然回头,许婉宁眉一挑:“有事?” “少夫人,管家让我跟您说一声,宴席上的酒太烈了,让您悠着点喝。” 看来酒有问题啊。 许婉宁点点头:“谢谢管家好心提醒了。” 崔荣发帮了她,她帮了崔荣发,按理来说,已经一报还一报了,没想到崔荣发还晓得投桃报李。 延年院里头很热闹。 第148章 蚀米 是崔云枫劝酒的声音。 “贾大夫,多喝两杯怎么了?” “在下不胜酒力。” “喝多了就睡嘛,大不了今天不走了,明天走嘛!”崔云枫还在劝,热情地跟贾大夫勾肩搭背,还把酒杯凑到了许迦的嘴边,让人不得不喝。 许婉宁进去,许迦已经喝下了第三杯。 “阿宁你来了,快,陪贾大夫喝几杯。”崔云枫去拉许婉宁,给许婉宁倒了一杯。 许婉宁喝下,崔云枫又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许婉宁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许迦又喝了多少。 可好像崔云枫和杜氏非要把许婉宁和许迦灌醉似的,一个敬完另外一个敬,每个人都要拉上许婉宁一块陪着喝。 许婉宁也不拒绝,要喝就喝,神情也开始不清明,说话也开始结巴。 “贾,贾大夫,我敬您一杯,感谢,感谢您救了小公子。”许婉宁仰头喝干。 许迦也双目赤红,“谢,谢谢少夫人。” 他也仰头干了。 许婉宁摇了摇头,实在是支撑不住,一头栽在桌子上。 “阿宁怎么了?”杜氏见状问道。 崔云枫装模作样地去看,“她喝醉了。” “这孩子,酒力不行喝那么多干什么,枫儿啊,你快把她抱到厢房里去休息,咱们接着陪贾大夫喝。” 崔云枫抱着许婉宁出去了。 许迦装作不胜酒力,捂着额头,低下眼,其实余光跟随崔云枫出去了。 杜氏又敬了他一杯:“贾大夫,咱们再喝!” 许迦:“谢,谢谢夫,夫人。” 崔云枫将许婉宁抱进了一间屋子里。 延年院很大,也有很多的空房间,特别前头的房间也有好几间空的,可崔云枫偏偏不把她放在前面,而是将人抱到了后面,找了所有房间里最隐蔽最靠近角落的一间,将人抱了进去。 将人丢在床上,崔云枫推了许婉宁几下。 许婉宁烂醉如泥,动都不动。 崔云枫放心了,冷笑:“许婉宁,要怪就怪你许家家财万贯,富贵迷人眼。你放心,你不是这么多年都没人碰吗?放心,等会我给你送个男人。我给你们加了催情粉和催情香,祝你们玩得开心啊!” 随后,他点燃了一支熏香,捂着口鼻看了看床上烂醉如泥人事不省的许婉宁,眼中一片嫌恶,就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生怕多看一眼会让他恶心似的。 关门声传来,许婉宁睁开了眼睛。 哪里还有恍惚和迷醉,眼神清明而又冷静。 她看向燃着的香…… 香气袅袅,只是可惜,不是什么好香。 好在来之前,许迦给自己送来的药。 其实那根本不是补血药,而是百毒散。 顾名思义,百种毒都能解,何况是说催情粉和催情香。 陈望翻窗子跳了进来。 好在崔云枫选了这个偏僻又靠近围墙的屋子,陈望几乎可以大摇大摆地进来。 “小姐。” “你先捂住口鼻。”许婉宁说:“他点了催情香。” 陈望猛地看向燃着的熏香,又看看许婉宁:“小姐……” “我没事,我提前吃了百毒散。” “公子做的百毒散?”陈望以为是老爷夫人带来的。 许婉宁点点头,“他们把我灌醉,接下来灌醉的应该是贾大夫。” 催情香,将一男一女灌醉,寓意不言而喻。 陈望大吃一惊:“公子和夫人他们是疯了吗?” 不是疯了,是恶人从来都是恶贯满盈、无恶不作、无所不用其极。 “你吃些百毒散,等到崔云枫带着贾大夫过来,将崔云枫留下,再顺便把杜氏也给带过来。”不怪许婉宁心狠手辣,对付恶人,就要用这种方法。 陈望脱口而出,“小姐,要不要扒光他们的衣服?” 许婉宁:“……” 扒光娘和儿子的衣服,躺一张床上? 陈望这主意,可真…… 见许婉宁望着他,陈望自觉失言,可他还是觉得自己说得没错:“他们这样陷害您,不反击他们都对不起自己。” 许婉宁说:“我觉得你这个主意好极了。” 陈望摸摸头,笑了:“……属下照办!” 屋外已经传来了崔云枫的声音,“贾大夫,你酒量也太不行了,喝这么一点点就醉了。你先进去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走吧。” 还有许迦的声音:“我,我回住,住的地方。” 杜氏的声音:“这屋子安静,没人打扰,贾大夫就在这儿休息下吧。” 许婉宁安静地躺在床上,盖着被褥蒙着头。 崔云枫将许迦扶了进来,也放到了床上,就躺在许婉宁的身边。 忙完这一切,崔云枫很快就出去了。 杜氏在外头问:“怎么样?” 崔云枫得意地说:“娘,你就放心吧,屋子里点了催情香,喝的酒里咱们又放了些催情粉,在里头待久了,天雷勾地火,娘,半个时辰之后,咱们就等着带许骞他们来捉奸吧!” “好。贾诩跟许婉宁通奸,一个都跑不了。贾诩知道咱们那么多秘密,直接打死他!” 母子两个得意地朝外头走。 回廊处,母子俩一前一后,说到兴奋的地方,杜氏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她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眼前一个人影闪过,想要仔细看,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陈望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手脚麻利地一边肩膀扛一个,飞快地朝刚才的屋子走去。 许迦被放下的时候,已经醒了。 他朝里躺着,里头的被褥里睡着一个人,身形纤细,露出乌黑浓密的头发,和一截雪白柔嫩的脖颈,女子身上的香味在热气的烘托下,越发的香甜。 近在咫尺。 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 许婉宁突然转身,乌凛凛的眸子与许迦四目相对,面若桃李,“大哥。” 许迦缩回了手,立马翻身下床,背朝许婉宁站着,“阿宁。”他伸手握拳,将体内不安分的欲望压制下去。 屋子里点了催情香。 “大哥,你怎么了?”许婉宁也下了床,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屋子里有些热。” “他们点了催情香。不过好在我们都吃了百毒散,催情香对我们无用。” 许迦苦笑。 是啊,他是吃了百毒散的。 陈望扛着人进门了,“小姐。” “丢到床上去,扒光他们的衣服。”许婉宁咬牙切齿。 许迦看了看被扛进来的人。 杜氏、崔云枫母子两个。在看他们两个被扒光衣服躺在床上,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不是觉得他们可怜。 这种人,罪有应得,不值得可怜。 若是杜氏得逞,让他伤害了阿宁,他怕是会疯。 第149章 乱伦 许迦大摇大摆地背着行李跟许婉宁辞行。 许婉宁还亲自到门口送的他,整个侯府的人都看到了,她还让崔庆平给许迦磕头送行,一直到许迦看不到了,才让崔庆平起来。 崔庆平冲许婉宁扮个了鬼脸,就跑了,阿聪给许婉宁行了个礼,然后跟在了崔庆平的身后。 许婉宁冷笑,转身进了侯府,回到了宁院,陪着许谦和陆氏。 知道安哥儿是平安的,陆氏也就放心了,陪着许婉宁说着家里的事情。 等了一会儿,红梅过来传消息。 “小姐,管家传话,说侯爷在书房喝酒。” 喝酒呀? 喝了酒才会发酒疯啊! 许婉宁拉着许骞和陆氏往外头走。 “爹,娘,刚才我说的,你们都记住了?” 许骞和陆氏都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崔禄在书房喝得酩酊大醉,地上一地的酒坛子,崔荣发在一旁照顾着。 他要多少酒,崔荣发就搬多少酒,按少夫人说的,别让人喝得走不动路就行。 “拿酒来!”崔禄又喝光了一坛,崔荣发听话地又去搬。 在外头正好碰到许婉宁,崔荣发低声说:“喝了好多,快要醉了。” 许婉宁笑笑,“去通传吧,就说我爹娘要见侯爷。” 崔禄出来时,就看到哭得伤心欲绝的许婉宁。 崔荣发:“……”少夫人可真是厉害,刚才还笑眯眯的,说哭就哭,那伤心还真不是假的! “父亲,我爹娘说想自己在侯府里找一找。求求您,带我爹娘找一找吧。” 身后是哭得不能自已的陆氏,连站都站不了,只能靠在许骞的怀里,许骞也涕泪横流:“侯爷,请您行个方便。” 崔禄打了个酒嗝,自知失态:“好,许公子在侯府失踪,也是侯府的错,管家,派一些人,带着许老爷和许夫人去找。” 崔荣发领命去喊人了。 许婉宁哭着说:“父亲,女儿也跟着爹娘一块去找了,只是这可能要到一些院子里去寻,阿宁怕娘和相公会不会不同意。” 崔禄连忙摆手:“我带你们去,先去延年院找找看。” “谢谢父亲。” 崔禄领着许婉宁等人先去了延年院,崔荣发也带来了一群下人,男的女的都有,浩浩荡荡的,延年院只有几个丫鬟在外头,里头没有动静。 “夫人呢?” 丫鬟摇摇头,一问三不知。 崔禄领着许谦往里头走:“兴许是出去了。亲家,我带你去找。” 延年院很大,陆氏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找到院子外头,其他的人一间房一间房地找过去,从外往里,转眼就到了最里头。 人多,两个人一间房,就有人去开了最靠近墙的那一间。 许婉宁收回了视线,拉住了陆氏的手。 陆氏心领神会,“安哥儿,安哥儿你在哪儿啊?”女儿说了,她只要表现出伤心就行了。 儿子丢了谁不伤心? 陆氏脸都没洗,还把头发弄乱了,为的就是表现的真一点。 崔禄安慰许骞:“亲家,你看这都找了,都没有……” 许骞黯然伤神:“那就换个地方吧。” “啊!啊!啊!” 众人正要离去,最里间的屋子传来鬼哭狼嚎的尖叫声,接着两个丫鬟从里头冲了出来,一脸的惊魂未定。 崔禄的酒都被她们两个给吓醒了:“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丫鬟面色惨白,不敢说话。 崔荣发也跟着问了一遍,丫鬟还是不肯说话,崔荣发就先去屋子里看了,很快也是冲了出来,脸色难看至极。 “到底怎么了?” 崔荣发低着头:“侯爷,还是您自己进去看吧。” 崔禄莫名其妙,大踏步走了进去,接着就是一通咆哮:“你个逆子,混账东西,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许婉宁好奇地问:“管家,里头到底怎么啦?” 崔荣发看了一眼许婉宁,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好在他没跟许婉宁作对,不然的话,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是无比的庆幸,他是许婉宁的人! “少夫人还是别打听的好。要不,少夫人还是带着许老爷许夫人先回吧!”崔荣发恭恭敬敬地将人给请了出去。 陆氏还带着泪:“阿宁啊,这是怎么了?” 许婉宁耸耸肩,一脸的无辜:“娘,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将人送到门口转身回去的崔荣发好险摔一跤。 许婉宁和许骞陆氏就在门口等,虽然隔得远,可里头的咆哮声不绝于耳。 “贱人,畜生,你们是母子啊,你们干什么?” 接着是杜氏的尖叫:“侯爷,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贱人贱人,是看我不行了?找上你儿子啦?你要不要脸?我侯府的脸都被你们两个畜生给丢尽了!”崔禄喝了酒,愤怒值蹭蹭往上涨,脸发烫头发烫。 “爹啊,不是这样的,我跟娘是被人陷害的啊!” 崔禄眼前开始发黑,天旋地转,人直挺挺地砸到地上。 接着是杜氏和崔云枫的嚎叫:“侯爷,侯爷,你怎么了?侯爷,叫大夫,叫大夫啊!” 崔荣发马不停蹄地跑出来,许婉宁叫住了他:“管家,我听到相公和母亲的声音,究竟,是怎么啦?” 崔荣发:“……”啥情况你会不知道? 酒是你们一块喝的,可到了后来倒好,母子两个被扒光了躺一个床上,另外喝酒的人倒没事,傻子都知道谁下的手啊! 不过崔荣发只当自己不知道,叹了一口气:“少夫人,夫人和公子喝多了,具体情况小的不能说,还是别为难小的了。” “不为难,当然不为难管家。”许婉宁笑笑:“那父亲呢?怎么听相公和母亲都在叫?” “侯爷晕了。”崔荣发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少夫人,小的要去请大夫了。” “哦,管家快去快回。”许婉宁在回廊下坐下,翘着二郎腿。 不一会儿,崔云枫出来了,披头散发、衣裳凌乱,许婉宁腾地站了起来:“相公!” 崔云枫:“……”差点没被台阶给绊倒,他恶狠狠地盯着许婉宁,“是你干的好事,都是你干的好事!” 许婉宁一脸无辜:“相公,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崔云枫的脸,这辈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这要是传出去,他跟娘两个人脱得精光的躺在一张床上,外头的人怎么说他。 “许婉宁,你去死!”崔云枫挥舞着拳头就朝许婉宁冲来,许婉宁不躲不避,反倒冷哼一声。 陈望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崔云枫的胳膊。 第150章 谣言 陈望轻轻一用力,崔云枫就疼得惨叫:“疼疼疼!放开放开。” 陈望看向许婉宁,许婉宁点点头,陈望这才松开。 许婉宁上前走了两步,看着痛苦的崔云枫,还不忘踩他一脚:“我听说,你跟母亲喝醉了,是吗?” “轰!” 犹如天上炸下一个雷,崔云枫震惊。 许婉宁又说:“我是不信的,你不是在我们成亲的那一天,就被马踢伤了命根子,不能人道了嘛?” 崔云枫不住地附和:“对对对,是的,我跟我娘是清白的。” 许婉宁点头,一副非常理解的模样:“嗯,我相信你。你不能人道,就算是点了催情香也不会有用。” 点了催情香也没用? 崔云枫想到自己清醒过来的情形,瘫坐在地。 侯府又乱了。 侯爷晕了,好像还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大夫的诊断结果是,饮酒过度、怒气攻心、血气上涌,脑子郁结了,等那块血块什么时候散,什么时候才能醒。 用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中风啦。 杜氏急了:“贾大夫呢?快去请贾大夫,他一定有办法治好侯爷的!” 崔荣发上前:“夫人,中午时分,贾大夫就已经离开了。” “他走了?”杜氏懵了,“他怎么走了?许婉宁呢?许婉宁在哪里?” 崔荣发又说:“少夫人和许家老爷夫人在府里头找许公子。” 是哦,许庭安死了。 崔云枫屏退了屋内所有的下人,看着病床上人事不省的崔禄,说:“娘,一定是许婉宁搞的鬼。” 杜氏怒不可遏:“除了她还有谁,都是她害的。” 崔云枫不敢确认:“娘,我们,我们真的没做啥吧?” 杜氏:“……不,不会!” 崔云枫不敢相信:“娘,真的吗?屋子里点了催情香,我们二人又抱在一起,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 屋子里点了催情香,他们喝了酒,在催情香的催化下,会更容易动情,崔云枫光是想想,都觉得脊背冒汗。 杜氏看着痛苦的儿子,她也很痛苦啊:“儿啊,真的没有。那个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一定没有!” “娘,你怎么那么确定一定没有?”崔云枫听了这话,觉得奇怪:“为什么?” 杜氏顾左右而言他:“娘说没事发生就是没事发生。” “为什么?”崔云枫不敢相信,他拉着杜氏的衣袖:“娘,为什么点了催情香我都不行?” 他记得他当时醒过来的时候,浑身燥热,身体冒汗,可那个地方却是软趴趴的,没有一点抬头的迹象。 而且身下的被褥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半点痕迹。 他跟杜氏没发生关系,是好事,可为什么会没发生关系? 崔云枫不是傻子,他听懂了许婉宁说的那句话。 不能人道的人,点了催情香也没用。 “娘,我是不是那次受伤了?”崔云枫问。 杜氏想摇头,可最后还是点头:“儿啊,你还有平哥儿啊,你还有后啊,不能就不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果然。 “啊,啊,啊……” 崔云枫癫狂地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就跟崔禄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有子嗣一样,谁不疯! 不,他还不如崔禄,崔禄能享受男欢女爱,可他不行。 “儿啊,你想开点,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只要有平哥儿就够了,就跟娘一样,有你就够了啊!” “不,我现在跟个太监有什么分别?”崔云枫癫狂地捶打着自己。 “儿啊,你要怪就怪白青青,要不是白青青,你也不会这样啊!”杜氏欲哭无泪。 怎么就这样了啊! 要是她跟儿子脱光了衣服躺一张床上的事情传扬出去,她真的不要活了。 “儿啊,咱们不能让许婉宁得逞啊,咱们要振作起来啊,把许家的家财都夺过来,咱们就什么都不怕了啊!咱们还有平哥儿传宗接代,其他的想开一点。”杜氏宽慰道。 有儿子就够了。 崔云枫站了起来,“娘,你说得对,白青青这个贱人,害得我好苦,我要把她碎尸万段,还有许婉宁,都去死,全部都去死吧!” 母子两个在延年院密谋,许婉宁与陆氏睡在一张床上,说着母女两个的体己话。 当听到她与崔云枫在成亲那日就没同房时,陆氏气得直接坐了起来:“他这是干嘛?这是让你守了六年的活寡吗?” 许婉宁觉得无所谓。 “娘,我要谢谢他,让我这些年,没有与这种人渣同床共枕。”不然的话,光是想想,每日在这种男人身下承欢,她都能气死! 陆氏知道女儿委屈了,“可嫁人不就是要嫁个体贴关心在乎你的人吗?我万万没有想到,崔云枫他竟然,竟然……” 夫妻之礼的乐趣,女儿几乎是从来没有享受过啊! 许婉宁并不贪心,远离人渣,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幸福不幸福…… “娘,你跟爹,弟弟,孩子在我身边就最好了。”许婉宁觉得亲人在身边才是幸福。 陆氏又问:“平哥儿呢?我来了这么久怎么没看到平哥儿?” 平哥儿跟他们都不亲,可再不亲,他们来了之后还是会过来拜见,可是这回,好像看都没看到外孙。 许婉宁浑不在意:“玩去了。娘,不说他,咱们说点其他开心的事情。” 陆氏:“……” 刚才是谁说孩子在身边就最好了? 难道说儿子不开心? 母女两个温馨幸福,而侯府其他地方,则是鲜血淋漓。 崔云枫则铁血手腕将今日看到的人通通来了个血洗。 许婉宁知道,不过她一点都不关心。 崔云枫只要不杀她的人,杀谁都跟她没关系。 反正侯府的人,死了就死了,还省得她动手。 只是,崔云枫大张旗鼓地掩盖消息,许婉宁就是不让他如愿。 不好意思,她就要传扬得人尽皆知。 如所有人预料。 第二日无论是早点摊贩、还是茶楼、面摊、包子铺,哪怕是在街口讨钱的乞丐,都知道了一件事情。 城阳侯府夫人睡了她儿子。 要么就是另外一个版本。 城阳侯府公子睡了他娘。 崔云枫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消息传播的态势了。 上到八九十岁老翁老妪,下到五六岁孩童,都晓得儿子跟娘睡了。 孩子想法很单纯,跟娘睡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大人的想法就不一样了,是儿子没断奶,还是母亲恋儿子? 睡,只是单纯的睡吗? 还是说,一男一女,有其他意思? 第151章 夭折 崔云枫都快要气疯了:“谁传的?谁传的?” 护卫们面面相觑,反正不是他们传的,他们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不过现在知道了。 “陈远人呢?他死哪里去了?” 有护卫回答:“陈护卫好多天都没见着了。” 自从上次出去办事,找回来一具让人分辨不出来的男尸,就一直没有露面。 傻子都知道这厮叛变了。 崔云枫面目狰狞,领着一伙人去了陈远家里。 人去屋空。 崔云枫又晚来了一步,他气得直跺脚,“给我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传令下去,谁见到陈远及他的家人,一律格杀勿论!” 火光冲天起,崔云枫站在火光之中,他的声音也如雷贯耳。 不远处,两个身量差不多,长相也有些相似的男子并肩站着,看着已经被火舌吞没的房子。 “大哥,我没有说错吧。跟在这种人的身边,不会有好结果的!”陈望对陈远说道。 “好在小姐及时带走了大嫂和甜甜,不然……”陈望叹了一口气。 后面的事情不敢想。 陈远默默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坚定:“小姐需要我做什么,你告诉小姐,我一定全力以赴。” 这是投靠小姐了。 陈望激动地拍着兄长的肩膀:“大哥,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许婉宁谈不上有多高兴。 陈远归顺她,投靠她,那是因为她降服了他。 可前世呢? 许婉宁没有降服陈远,陈远一直是崔云枫的狗,从不曾怜惜过她分毫,他知道崔云枫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还是不告诉她。 各为其主这话没错,疑人不用这句话也没有错。 许婉宁:“让他等着。”她不会让陈远做任何事情,只会拉他出来指正崔云枫,仅此而已。 她不过是看在忠心耿耿的陈望身上,饶他一命罢了。 城阳侯府池塘里的水是从外头接入的山泉水,又流向府外的一条河沟里,水是活水,水里养了鱼,为了防止鱼游出去,侯府在河沟相接处拦了一道网,鱼游不出去,落叶也飘不出去。 隔三岔五的,就有下人清理池子里的落叶。 这一日也不例外。 照例有下人在河沟旁清理落叶。 长长的杆子上套了一个网,用网捞起落叶,捞上来之后倒出来,再去捞。 许婉宁陪着陆氏正在府里头找许庭安,到了此处,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看下人捞落叶。 那下人突然捞到了一个重重的东西,很沉,颇费了一番力气。 “什么东西,好沉啊!” 许婉宁和陆氏站到了河边,眼睛不错地盯着网子里的东西。 那是个人的身形,孩子,穿着靛蓝色的衣服,还带了一块金锁。 下人捞了起来,还没有看清楚,许婉宁和陆氏就扑倒在地,“安哥儿,安哥儿,我的儿啊!” “弟弟,弟弟,我带你去看大夫,弟弟……” 许婉宁抱着孩子就跑,陆氏跟在后头,脚步踉跄,“安哥儿啊!” 下人大惊。 是许家公子吗? 姐姐和娘都认出来了,肯定不会错,可那是从水里头打捞起来的啊,那许家公子,还有命在吗? 很快,许婉宁抱着个孩子在府里头一路跑一路哭的事情就传开了,陆氏也跟在后头哭天抢地,她们二人嘴里喊的,都是许家公子的名字。 又有下人出来说,许家公子是他打捞起来的,沉在水里,飘到河沟那边去了,应该是早就已经死了。 这算是最近一段日子唯一听过的好消息了。 崔云枫笑得前仰后合,杜氏也笑出了眼泪。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这一回,菩萨总算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杜氏喜极而泣。 崔云枫得意扬扬:“娘,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先赢不叫赢,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宁院里,里里外外,男男女女的哭声此起彼伏。 吉祥照例回来守门了,眼睛红彤彤的。 崔云枫带来个大夫:“这大夫是燕城最厉害的大夫,让他给小舅子看看。” 吉祥说:“少夫人说不需要了。许公子他,他……呜呜,呜呜……” 崔云枫叹了一口气:“那我进去看看吧。” 进了屋子,许婉宁站在床边哭。 陆氏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被褥,里头鼓鼓囊囊的,露出一点点黑色的头发,陆氏哭天抢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骞眼眶通红,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似的,就连背都弯了。 “岳父,小婿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说一句,节哀顺变!” 许骞看了眼崔云枫,拉着崔云枫的手,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云枫。” 眼前快近不惑的许骞,生意场上见过多少波云诡谲、起起伏伏,中年得子喜不自胜,不惑丧子悲痛欲绝。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死了儿子对他来说,无异于是致命一击。 “岳父,您还有我。我一定会像对亲生父亲一样,孝顺您、伺候您。” 崔云枫感天动地的誓言让许骞哭得更大声了:“好好好。” 许婉宁侧头看了看崔云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早夭的孩子不能进祖坟,也不能办丧事,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从此一了百了,就连祭拜都不可以。 崔云枫给许庭安找了块风水宝地,第二日就葬了下去,小小的棺木,往黄土地里一埋,连个墓碑都没有。 许骞在儿子的坟前捶胸顿足,老泪纵横,悲愤交加,人都苍老了几十岁。 陆氏歇斯底里,到最后直接哭晕了过去。 许婉宁望着小小的土包子,想到前世狗子的惨死,安哥儿的惨死,仿佛那种悲痛又重新回到心口上。 疼啊,疼到四肢百骸、筋骨都是疼的。 她也哭了,不是装模作样,而是悲痛欲绝。 哭什么? 哭前世的狗子,哭前世的安哥儿,也哭前世的自己。 崔云枫跟杜氏就站在后头,看着母子三个跪在土包子面前哭,对视一眼,心中得意非常。 杜氏上前:“亲家母,节哀顺变啊!” 崔云枫也上前:“岳父,小心身子。” “娘,娘……”许婉宁抱着陆氏尖叫:“娘,你不要吓我啊!” 陆氏直接哭晕过去了。 崔云枫指挥着众人:“快快快,回侯府,回侯府。” 众人手忙脚乱地上马车的上马车,赶马车的赶马车。 马车缓缓往前行驶。 昏迷不醒的陆氏睁开眼睛,望着许婉宁笑:“阿宁,娘刚才表演得如何?” 第152章 密谋 抛开心中的悲痛,许婉宁笑:“像!” 许骞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那我呢?” 许婉宁也说:“像!” 前世爹娘在安哥儿的坟前,也是这样哭晕了,从此后一蹶不振! 娘没几个月就走了,爹的身子也从此一落千丈,后来也走了。 爹娘的身子骨一直都很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 许婉宁拭目以待。 杜氏在前头的马车里,极力忍着笑:“枫儿,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我会留下他们,药我已经买好了,吃了下去半个月之后,就会慢慢呈现衰竭之症,人也会渐渐无力茶饭不思精神萎靡,吃不下睡不着,看起来就像是伤痛过度导致的,慢慢地死了也没人怀疑是中毒。” 杜氏喜滋滋的:“要快点。”趁着老天爷站她这一边,速度要快! 回到侯府,大夫就来了,给陆氏把脉开了药。 崔云枫担忧地看着许骞:“大夫,也给我岳父大人看看吧。他看起来也很不好,吃点药调理一下。” 大夫点点头,看过之后,又给许骞开了一副药,大夫最后说了一句很中肯的话:“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吃药,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也明白。 谁能过得了死了儿子这个坎! 过了,等个十年二十年,过不了,一个月两个月,人想不开,也就不用过了。 “节哀顺变吧!”大夫背着药箱走了。 崔云枫当即吩咐人去熬药。 “你这边人少,又要照顾岳父岳母,要不这样,就让冬嬷嬷帮帮你吧。她带着平哥儿也没事,让她多带着平哥儿往这边跑跑,平哥儿呢,也能逗逗两位老人家,他们见到平哥儿,肯定也会慢慢开心起来的。” 冬嬷嬷? 她怎么忘记了,前世安哥儿死后,她留下爹娘在侯府疗养,冬嬷嬷也总往她这边跑。 许婉宁点点头,“一切听从相公安排就是。” 这时,外头有个人来报:“少夫人,门外有个自称是许家大公子的人来了。” 许家大公子? 崔云枫一怔:“谁啊?” 许家什么时候还有个大公子,他怎么不知道。 “是我父母收养的养子。肯定是知道弟弟出事了才来的。”许婉宁哭着让人请进来。 养子。 崔云枫放心了。 许迦边走边哭,见到许骞夫妇,哭得跪倒在他们的跟前:“义父、义母,迦儿来迟了。” 崔云枫一愣,这声音怎么听得那么耳熟? 许骞声音嘶哑,只说了一句:“你起来吧。” “义父义母,节哀顺变!”许迦宽慰着,又来宽慰许婉宁:“阿宁,你也要想开一些。” 许婉宁点点头,眼睛红红的:“大哥。” 崔云枫看了看许家大公子,叫许迦的,声音是挺耳熟的,不过脸很陌生,肯定是他弄错了。 “大哥,节哀顺变。” “崔公子也节哀。”许迦拱拱手,行了个礼。 许婉宁抱住陆氏,嚎啕大哭,许骞抱头痛哭,对这个刚来的义子并没有太大的热情。 崔云枫放心了。 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崔云枫借口要去看看儿子,先行离开。 他待下去也挤不出眼泪,毕竟太高兴了,哭不出来啊! 崔云枫一出去,吉祥就锁了门,许婉宁也哭不出来了。 陆氏许骞都不哭了。 “安哥儿现在可好?” “很好,扶松公子带着他们两个就住在仁安堂,爹娘不用担心。他们很好。”许迦自从离开了侯府之后,就回到了仁安堂,改头换面又成了胡掌柜的,将扶松和许庭安长安安排在了仁安堂。 得到许婉宁让他进府的消息之后,许迦又变成了真正的许迦,进了侯府。 红梅将熬好了的汤药端了上来,许迦看了看药渣,又看了看汤汁,“这是助眠安神的药,并无不妥。” 那个大夫就不是崔云枫的人。 崔云枫说让冬嬷嬷来帮忙,看来,汤药出不出问题,要等冬嬷嬷来了。 杜氏正在与冬嬷嬷说话。 “你也看到了,侯爷现在中风,府里头以后做主的就是公子,我以后是府里头的老夫人,说一不二,你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杜氏把玩着红色的丹寇,幽幽地说:“你总得为未来想一想吧!” “你儿子还没娶媳妇,你还没当奶奶呢。你跟了我,事成之后,我给你两千两银子,这府里头的丫鬟,你看上谁,我许给你当儿媳妇,我还给一份丰厚的贺礼,怎么样?” 冬嬷嬷:“……” 公子最近在府里待的时间不长,也没啥动静,白青青又不见踪影,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到许婉宁跟前去讨赏了,许婉宁也很久很久没有找过她了。 她的小金库又好久好久没增加过了,离儿媳妇本还差一大截。可现在夫人跟她说,办好了给两千两、一个儿媳妇,一份丰厚的贺礼! 杜氏推了样东西到她的面前。 冬嬷嬷吓得差点跳起来。 五十两一锭的银子,一盘满满的,冬嬷嬷情不自禁地数了数。 一二三……十九、二十! 一千两! 冬嬷嬷腿打软,差点没晃瞎她的老眼。 杜氏看穿了冬嬷嬷的伪装。 暗骂了一句穷光蛋。 不过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今放眼整个侯府,最能摆布的就只有冬嬷嬷了。 她有弱点,又是个最容易满足的弱点。 冬嬷嬷颤抖地摸着银子,眼里都是贪婪的光。 杜氏说:“这些都归你,事成之后,另外一千两也给你,顺便带个儿媳妇回去,明年我等着喝你孙子的满月酒,再个你一份大礼。” 冬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愿为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崔云枫正好进来。 母子两个相视一笑。 瞧瞧瞧,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买项上人头! 第二日,冬嬷嬷就带着崔庆平出入宁院了。 许婉宁站在回廊下,看着冬嬷嬷,笑着说:“冬嬷嬷,好久不见,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自然是崔云枫那边的消息。 冬嬷嬷摇头:“最近奴婢忙着照看小公子。” “那就麻烦冬嬷嬷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公子。” 许婉宁转身就走。 果然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第153章 下毒 秋嬷嬷有了个伴。 “阿冬啊,咱们好久没在一块啦。” 冬嬷嬷笑笑:“是啊,是好久了。”她眼神飘到小厨房后头。 红梅在那里煎药。 许婉宁带着许骞夫妇和崔庆平出去散散心去了,整个宁院就只有她们几个奴仆。 他们出去一会儿,许骞和陆氏就要吃药了。 “阿冬,你在想什么?”秋嬷嬷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冬嬷嬷只是嗯啊嗯啊地回应,秋嬷嬷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冬嬷嬷呵呵一笑:“阿秋啊,我昨天晚上可能没睡好,能不能借你屋子让我躺一会。” 秋嬷嬷点头:“行啊,你去吧,我正好还要去厨房拿饭呢,你快去睡,等会小公子回来,你就没时间休息了。” “好。” 冬嬷嬷钻进了屋子里,躺在了床上。 她根本没睡,而是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声音。 “红梅,我去拿饭了,我一个人怕是拿不了,我们一起去吧。” “好,秋嬷嬷,你等等我。我灭了这火。” 外头没动静了,过了一会儿,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还有关院门的声音。 躺在屋子里的冬嬷嬷一个鲤鱼打挺就爬了起来。 蹑手蹑脚地来到外头,小心翼翼地往小厨房溜去。 药罐子坐在火炉上,冬嬷嬷顾不得烫,将罐子打开,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药粉抖了进去,搅拌了下,又安置成了原样。 等忙完这一切,冬嬷嬷回到秋嬷嬷的屋子,外头也传来了声音。 是许婉宁他们回来了。 “爹娘,你先去坐一会儿,马上就要吃药了。” 冬嬷嬷佯装刚刚睡醒走出去,没看到崔庆平,就问许婉宁:“少夫人,小公子呢?” “他说烦闷,就去母亲那儿了。”许婉宁看都没看冬嬷嬷,扶着陆氏进了屋子。 许骞也跟着进去了,接着是许家的那位养子许迦。 冬嬷嬷自讨没趣,偏头看了看小厨房的方向,然后快步出了宁院。 正好赶上秋嬷嬷和红梅带饭回来。 “阿冬,去哪里啊?” “我去找夫人那儿,小公子在那里。” “哦,有空常来啊!” 冬嬷嬷笑笑,心情一阵轻松,她估计这段时间是没空来了,家里要办喜事啦。 她一走,许婉宁就让红梅端来了罐子里熬的药。 药渣没有被人掺东西进去,可汤药里…… 许迦一闻就闻出了不对劲。 “这药被人下了东西。” “是什么?” “你等等,我去趟小厨房。” 许婉宁也跟着一块去了。 冬嬷嬷弄得很干净,只是可惜,她搅拌汤药的勺子却忘记了洗,上头还粘着一些没有化开的药粉,许迦放在舌头上尝了尝就立马吐了出来。 “是丧命散。这药吃下去并不会立马起作用,可却会聚集在五脏六腑之内排不出去,渐渐的,毒药腐蚀脏器,人就会渐渐地吃不下东西、精神萎靡、呕吐,就是让大夫来查,都只会认定是哀伤过度,患者得不到医治,只能在不自觉的疼痛中慢慢死去。时间可长可短,有些人耐疼强,可能三两月,有些人耐疼差,最多半个月。” 许婉宁身子都在抖,她扶着墙壁才忍住没让自己倒下去。 许迦说的这些症状,娘和爹前世都有。 娘半个月就走了,爹也只是强撑了三个来月,也跟着撒手走了,大夫都说,是哀伤过度,忧思过甚,伤及根本,是心病。 重生之后,她也以为父母是忧思过甚才没的,可直到现在,原来,这一切,都是崔云枫那帮人的手脚。 “崔云枫,你去死!”许婉宁痛不欲生、泪流满面。 许迦上前一步,抱住许婉宁,“没关系,阿宁,爹和娘还没吃。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爹娘。” 好在阿宁谨慎,写信让他过来,不然的话…… 许迦自己都不敢想象。 许婉宁靠在许迦的怀里,泪如雨下。 是啊,一切都还来得及,爹娘还没有吃呢。 可是前世的爹和娘,他们就是吃了啊,他们吃了啊。 外头传来崔云枫的声音,“爹娘,今日怎么样?” 那个人渣来了。 许婉宁不哭了,她擦干了眼泪,乌凛凛的眸子冷静得可怕,“大哥,我们进去吧。” 药不能不吃,还要当着崔云枫的面吃。 许迦早就有准备,他也没有用之前那个大夫开的药,而是自己配了补血安神的汤药,许婉宁端了进去。 “爹娘,吃药了。” 崔云枫面露喜色:“娘,要吃药,那大夫很有名的,你喝了她的药,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陆氏嗯了一声,接过,小口小口地喝了。 许骞就豪爽多了,试着不烫,三四口就喝完了,剩下一个空碗。 陆氏一碗药喝完,面露苦色,许婉宁立马给了一粒蜜饯塞到陆氏的怀里。 崔云枫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两个药碗,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崔云枫这样说。 他没说一切是什么。 许婉宁拉着陆氏的手,也说:“是啊,娘,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崔云枫未置可否。 在他的心里,一切可不等于许家人,他口中所说的一切,是属于他的一切! 冬嬷嬷去了延年院。 杜氏正在等她。 “诺,这是赏银,你拿着,侯府的姑娘你喜欢哪一个?你随便挑。” 冬嬷嬷看着手里的一千两银票,心里都快要美得冒泡泡了,“奴婢要回去问问孩子的意见。” “那倒是,是他娶媳妇,是要挑个他喜欢的。”杜氏笑:“不过挑好了还不能让你带走,免得太扎眼了。” “奴婢知道。奴婢能等。” 都是碗里的菜还能怕鸭子飞了不成。 青杏按照许婉宁说的,三天出一次门去买蜜饯,其实是去仁安堂看两个安哥儿,回来把安哥儿的情况的说给许夫人许老爷听,再把长安的情况说给小姐听。 她记着事,要速战速决,出门的时候也就没防备有人故意撞了上来。 “干什么?走路不带眼睛吗?”青杏张嘴骂开了。 对面的人不依不饶:“明明是你撞到我怀里来的。” 青杏抬眼,看到了一个吊儿郎当,不修边幅,看起来就不是只好鸟的男人。 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是发现了好猎物,她很不喜欢这种眼神,“算了。” 青杏转身就走。 可那男人还继续跟在后头油嘴滑舌:“姑娘你别走啊,你是侯府的丫鬟吗?我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啊!” 青杏看了男人一眼,眼生,并不认识,她也不愿意搭理,加快了脚步。 男人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去:“哎,姑娘,你等等我,我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青杏买完东西就回了侯府。 回到宁院,将蜜饯给了红梅,气鼓鼓的。 红梅问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 “一出门就踩了一泡狗屎!”青杏气呼呼地说。 第154章 画饼 陆氏问她安哥儿的情况,青杏实话实说:“夫人,我今日没去看公子。” 许婉宁抬头:“怎么了?” 红梅进来,插了一句嘴,揶揄道:“她说她今天一出门就踩了一泡狗屎。” 许婉宁噗嗤一笑:“回来换双鞋子不就是了。” 青杏摇头:“不是真的狗屎,是一个男人。我们在门口撞上了,然后他就一直缠着我问东问西,我去哪儿,他就去哪儿,我也不敢去仁安堂,买完了蜜饯就回来了。” 红梅打趣着说:“我看你踩的不是狗屎,是狗屎运。” 陆氏也说:“莫不是那男子对青杏一见钟情了?” 许婉宁但笑不语。 青杏的姻缘早就已经有了,外面的都是烂桃花。 得掐掉! “夫人,你就会取笑奴婢。”青杏一跺脚,扭头就跑出去了。 屋子里剩下三个女人捧腹大笑。 陆氏没去园子里逛,就在宁院躺着,反正外头都在传,她丧子哀伤过度,少去外头露面才是正事。 不过她还是很想崔庆平的。 “一年不见平哥儿,倒怪想他的,可是这孩子,哎,也是奇怪了,怎么就是跟我们不亲呢。也都怪我们来少了。”陆氏幽幽说道。 许婉宁正在书桌前看书,闻言将书放下,“娘,不用想太多,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我们也不要。” “你这是什么话!”陆氏不同意了:“你跟孩子爹关系不好,可别牵扯到孩子身上,我看你就是跟云枫闹脾气,把气撒到孩子身上,你瞧瞧你怎么当娘的,哪里有娘会不爱孩子的!要我说,你抱平哥儿来宁院住着,母子两个朝夕相处,关系就亲密了。” 许婉宁顺着陆氏的话点头:“好,娘,我抱过来养在身边。” 让她抱崔庆平过来在身边养着? 她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掐死他! “小姐,陈望来了。”外头传来青杏的声音。 许婉宁起身:“娘,你歇一下吧,我去去就来。” 陆氏摆摆手,歪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许婉宁给她掖了掖毯子,出去了。 “找到了吗?” “找到了。”陈望点点头,“就在府里头。” “带我去看看。” “小姐,那里很脏很乱很臭。您还是……” 许婉宁摆摆手:“去看看吧。” 脏乱臭怕什么,她上辈子被关在水牢的时候,百鼠撕咬着她的皮肉,应该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抓狂的了。 只是…… 等许婉宁下到了那个地洞里,才知道什么叫做更抓狂。 方寸大的地洞里,黑漆漆的,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火把,照亮这方寸之地。 白青青就缩在墙角里,眼神混沌,披头散发,全身上下没有一根纱,赤身裸体,身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於痕。 地上是稻草铺就的简单的床铺,她雪白的脚踝上,还套了一根铁链。 离她身边不远处,脚链能到达的地方,放置了一个桶,从里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那是人粪便的臭味,混合着地洞里腐烂发霉的气味,以及一糜烂的味道,直冲人的天灵盖,臭得翻天! “这是崔四挖出来的地洞,我问了老栓头,他说崔四最近做事很卖力,好像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我就跟着他,晚上就看到他进了这个地方。” 这是圈禁啊! 比起许婉宁被关在水牢里惨多了。 “白青青。”许婉宁捂住口鼻,喊了句白青青的名字。 白青青混沌的眼神终于有了些焦距,脏兮兮的木讷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猛地站起来,往许婉宁这边冲:“救我救我啊!” 她跑了几步,脚上的链子就绊倒了她,摔倒在地,她还不忘朝许婉宁伸手,可怜兮兮地呼喊着,“救我,救我啊!” “求求你,救救我!” 许婉宁忍着臭,上前两步,蹲在白青青的身前:“白青青,你认得我吗?” 白青青点点头,她最近这几日遭受了非人的折磨,都快要被逼疯了,可她还没有疯,“我认得,认得,您是少夫人,您是少夫人。” “很好!”许婉宁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她面前的白青青:“我救你出去。” 救白青青出去很简单。 许婉宁等白青青收拾干净。 本来想在那个地方说的,可实在是太臭了,许婉宁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 看到已经洗漱干净的白青青,许婉宁依然闻到了糜烂的味道,可现在已经好多了,她单刀直入:“白青青,崔四圈禁你,你知道是谁指使的嘛?” 谁指使的? 白青青一愣,“我,我不知道。” “你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许婉宁示意她往下想,“你、崔连、崔云枫……” 白青青眼睛蓦然睁大:“是枫哥?”她自知失言,看了看许婉宁。 许婉宁笑笑:“不用心惊胆战,我知道你的,你是我的贵人嘛!” 白青青更震惊了,“你,你什么都知道了?” “很容易,一查就能查得到。” 白青青奔溃了,“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她就说,崔四怎么敢这样对她,肯定是受了崔云枫的授意,他为什么!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白青青抓狂咆哮。 能不咆哮嘛,在这种地方,忍受非人的折磨,她是拼了一口气,才忍着不让自己撞墙自杀,她还有儿子! “你在这里头,外头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许婉宁幽幽地说:“侯爷中风了,崔云枫自你跟崔连那次之后也不能人道了,放眼整个侯府,有能力继承的,就只有崔庆平了。而你这个生母嘛,自然也是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白青青瑟瑟发抖:“你,你也知道了?” 许婉宁笑:“莺歌,还有当年替我接生的稳婆,已经什么都说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不跟你争侯府,我也不跟你争崔云枫。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离开侯府。我只带走属于我的东西,这里的一切,我也不要,都归你。” 许婉宁给白青青画了个大饼,一个谁都要抢的大肉饼。 “你真的,什么都给我?” “我许婉宁说话算话,只要你帮我,不然的话……”许婉宁勾唇冷笑:“崔四我可以随时放出来。” 也就是说,崔四随时会找上白青青。 要么她被圈禁的事情传扬出去,要么,她继续被崔四圈禁。 白青青脊背发凉,扑通跪地:“少夫人,奴婢听您的,奴婢什么都听您的!” 许婉宁摸了摸白青青的头,就跟摸一只狗一样:“乖!” 眼底的冷意如寒霜飞雪,让人不寒而栗! 第155章 成瘾 白青青出现在崔云枫的面前,崔云枫愣住了,接着拳头捏紧,努力表现出淡淡然的样子。 “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哦,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白青青说完,看了看崔云枫的表情。 他一脸的愤怒,果然…… 他知道自己在说谎。 “现在心情好了吗?” 白青青点点头:“好了。” “那就好好在府里待着,别惹事。”崔云枫有些不耐烦。 “我想去照顾平哥儿。” 崔云枫没有想其他的:“你去吧,他的脸已经好了。你除了照顾平哥儿,没别的事情,不要出庆丰院。最近府里不太平。” 当然不太平了。 白青青乖巧地点头,福福身子,下去了。 崔云枫看着白青青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有些恍惚。 这个女人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不管了,白青青不能留。 等解决了许婉宁,再来解决白青青。 白青青回了庆丰院,站在院子外头,都能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嬉笑声。 其中,以崔庆平的声音最大最响亮。 白青青激动地冲进庆丰院。 主屋里乌烟瘴气,一大群仆人和丫鬟围在一起,正围坐在一起起哄。 崔庆平站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个骰盆,正指点江山:“押押押,大还是小,买定离手。” 接着就是那些丫鬟仆从不一样的声音。 “大。” “小。” 崔庆平摇着骰盆,骰子在里头哗啦啦地转,接着就啪嗒一下扣在桌子上,桌前人哗啦啦地喊:“大大大。” “小小小小。” 崔庆平打开,大笑。 “哈哈,你们输了,阿聪,快,收钱收钱。” 她才不在多久,儿子竟然学会了赌钱? 白青青气鼓鼓地上前去,一把将骰盆给摔了个粉碎:“平哥儿,你是侯府的嫡长孙,未来侯府的继承人,你怎么可以玩这种下三烂的东西!” 骰盆被摔得粉碎,哐当一声,砸得那些下人作鸟兽散。 阿聪看了一眼,也跟着其他人下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崔庆平和白青青。 白青青要跟儿子讲道理,“平哥儿,你不能……” “我草你娘的不能!”脸色铁青的崔庆平,突然跟发疯了似的撕咬白青青:“你摔我东西!我让你摔我东西!” “我咬死你!” “我咬死你!” 崔庆平一口就咬住了白青青的胳膊。 “啊!”白青青发出一声惨叫,想要推开崔庆平,可她不舍得用力,怕伤到崔庆平,轻轻推,根本推不动,崔庆平越来越用力,牙齿都没入了白青青的皮肉里。 “啊,啊,啊!” 白青青剧痛难忍、痛不欲生,疼痛之下也顾不得那么,用尽全力,一脚踹开了崔庆平。 她的衣服上都是血,被崔庆平活生生地咬下了一块皮肉。 “平哥儿,你……”白青青想要斥责崔庆平,低头就看到崔庆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脑勺处,汩汩地冒出血来…… “啊!”白青青吓懵了,嘶声尖叫:“来人啊,快来人啊,请大夫,大夫!” 崔庆平晕过去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杜氏火急火燎地往庆丰院赶,就看到孙子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大夫也刚好过来,正在帮小公子处理伤口。 “我的命根子啊!这是怎么了啊!”杜氏扑在崔庆平的身上,嚎啕大哭:“上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啊!” 大夫在一旁宽慰杜氏:“夫人不要担心,小公子就是磕着了后脑勺,磕晕了,等那块瘀血化掉了,自然就会醒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杜氏真的心肝都在颤。 崔庆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侯府就完了! 夏嬷嬷呵斥跪了一地的下人:“到底怎么回事?谁说来!” 没人说话。 夏嬷嬷又吼了一句:“既然都不说,那就全部拉出去,各打二十大板!” 一听要挨打,有人就嚷嚷开了。 “夫人,不关我们的事,小公子之前还玩得开开心心的,就她,她来了之后,小公子就受伤了。” “是你!”杜氏看向白青青,“你究竟做了什么啊?” 白青青委屈地说:“夫人,小公子他现在还那么小,却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我劝他要认真读书,他不听,还咬了我。” 她的胳膊上血迹已经干了,不过衣裳破了个洞,洞里能看到被咬掉的皮肉,血淋淋的。 杜氏可不心疼白青青,她只心疼自己的孙子。 “他还那么小,脸又才刚刚好,是我同意让他玩的,怎么了?”杜氏怒气冲冲,她知道白青青不会对崔庆平动手,可是这个女人一出现,就害了儿子,现在又害了孙子,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平哥儿他肩上肩负着继承侯府的重任,他年纪还小,不懂是非对错,做长辈的就要教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赌博成瘾,玩物丧志,以后如何继承侯府!”白青青义愤填膺,斥责杜氏的教育有问题。 夏嬷嬷呼吸一窒:“……” 其他的下人听了白青青这番言论之后也是大吃一惊。 杜氏瞬间变脸,扬起手,一巴掌甩在了白青青的脸上。 “放肆!你一个贱婢,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白青青说这话就僭越了。 她只是个奴婢,教育小主子的事情应该是主子的事情,她竟然置喙主子没教育好,这打挨的一点都不委屈! 白青青被扇得眼冒金星,嘴角带血,头发散落,遮住了眼睛。 也遮住了白青青眼底的杀意。 许婉宁等里头的动静没了,这才进去哭了一顿。 听说了情况之后,许婉宁还夸了白青青一番:“母亲,她说得没错,孩子玩物丧志,以后如何撑起偌大的侯府。平哥儿的脸已经好了,也该收收心,认真读书了。” 杜氏:“那就收收心吧。” “我最近要陪着爹娘,没有时间陪着平哥儿,母亲也要照顾父亲,不然就让青青照顾平哥儿吧。”许婉宁说:“就凭她刚才极力谏言要平哥儿学好,我就相信,她一定能教好平哥儿!” 杜氏也没话说。 自己娘带着孩子,能坏到哪里去。 “行,就让她照顾着。” 白青青感激地看了许婉宁一眼。 许婉宁笑笑,拍了拍白青青的肩膀:“我把平哥儿交给你,你一定好照顾好他。” “谢谢少夫人,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平哥儿!” 许婉宁是真心对她好的,连儿子都拱手让给她了。 第156章 但徊 陆氏听说许婉宁让一个丫鬟教养平哥儿,很是着急:“现在平哥儿受伤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干嘛要把自己的儿子往外头推。” “娘,我只想好好跟你在一起嘛!你住一段时间就要走了。”许婉宁撒娇赖在陆氏的怀里。 陆氏想推又舍不得:“傻孩子,娘会带着你一起走的,可是平哥儿呢?他要是跟你不亲,到时候你走,他不愿意跟你走,你舍得?那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许婉宁抱着陆氏:“娘,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的孩子,会跟我走的。” 陆氏摸摸她的头:“你有主意,娘就不说多了。自己把握好分寸。” “嗯,谢谢娘。”许婉宁靠在陆氏的怀里:“安哥儿这两天在做什么?” 陆氏摇摇头:“不知道。青杏两天都没去仁安堂。” “她干嘛不去?” “上次她不是说出门踩到了一坨狗屎吗?”陆氏掩嘴笑:“那坨狗屎就一直缠着她。我就说,青杏的桃花要开了。” 许婉宁没有那么乐观。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坨狗屎,究竟什么来头! 青杏已经被跟了三天了。 她去了糕点铺买了蜜饯,付了钱,想要快步离去,但一直甩不掉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但佪咧着嘴,谄媚地笑:“青杏姑娘,你喜欢吃这家的蜜饯吗?我请你吃。” 青杏:“……” “青杏姑娘,今日阳光这么好,你慢点走,我们边走边聊啊!” “你不要跟着我。” “青杏姑娘……” 青杏像是见到鬼一样,一路小跑,跑回了侯府。 许婉宁站在侯府门口,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青杏,她又急又慌,身后果然跟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 一看就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 “小姐,小姐!”青杏看到许婉宁,立马跑到她的跟前,眼角都带着泪。 但佪看到青杏,又笑:“青杏姑娘,你干嘛跑那么快,我都快追不上你了。” 青杏缩在许婉宁的身后,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许婉宁问青杏:“就是他每天缠着你?” “嗯。”青杏点头。 “他是何人?”许婉宁问但佪。 青杏摇摇头:“我不认识他。” 许婉宁看向台阶下的男子。 “我是侯府冬嬷嬷的儿子,我叫但佪。”但佪又看向青杏:“青杏姑娘,现在记住我的名字了嘛?” “但佪?”许婉宁反问。 但佪点点头:“嗯,但佪。” 许婉宁面无表情:“我记住你了。” 她拉着青杏,转身就走。 所有的笑意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只剩浓浓杀意。 但佪,原来是这一坨狗屎。 许婉宁突然转头,眼神跟看一坨狗屎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但佪,轻蔑地说:“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肖想青杏?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一坨狗屎,青杏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你这种人!” 青杏诧异地看了眼许婉宁。 许婉宁推了青杏一把,将她推了进去,然后又讥讽但佪:“再让我看见你跟着青杏,我让人打断你的狗腿!” 然后扬长而去。 没人看到,但佪拳头捏紧,青筋凸起,眼底尽是杀意。 冬嬷嬷从侯府出来,看到儿子,很开心:“我跟夫人说了,你看中了青杏,青杏说,过段日子就把她许给你。” 但佪冷笑:“娘,我不要了。” “怎么又不要了?”冬嬷嬷不解:“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才说通的夫人。” 但佪瞪了她一眼,“我说不要就不要,你个死老太婆怎么那么啰嗦!” 冬嬷嬷:“……” 已经走远了的青杏实在觉得困惑:“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就算是再生气,她也从来不会这样贬低嘲讽人,偏偏这次…… 许婉宁捏着她的手:“他该!” 该什么? 该死! 是夜。 许骞夫妇和许迦已经睡了。 许婉宁房间的灯还亮着。 陈望轻轻敲了敲窗棱,许婉宁咳嗽了一声,陈望推开窗棱,利落地翻了进去。 “小姐。” 许婉宁丢给他一个包裹:“明日穿上这身衣裳出来。” 第二日。 青杏照例要出去买蜜饯,许婉宁让她留下来煎药。 “那我去吧。”红梅说。 许婉宁摇头:“你也不许去。” 红梅也不许去,青杏也不许去,那谁去买蜜饯,谁去看安哥儿呢? 许婉宁笑笑:“我们三,加上娘,正好四个,来打几圈叶子牌吧?” 青杏喜上眉梢:“来来来,我去拿银子。” 陆氏笑:“怎么的,就想输钱给我了?” “夫人快饶了我吧,我就十两银子的赌资!”青杏哀嚎,房间里一片欢声笑语。 吉祥在外头守着门,眼神锐利地看向四周。 小姐说过,任何靠近宁院的人,她都要大声嚷嚷。 侯府门口。 一个穿着绿色衣裳带着面纱的女子走过。 门房热情地打了声招呼:“青杏姑娘,又去买蜜饯啊!” 女子没理他们,径自出去了。 门房有些奇怪:“今天这是怎么了,干嘛不理人呐!以前不是挺热情的嘛!” 青杏走出侯府,去往徐福记的路上。 身边的人摩肩擦踵,越往大街上走,人也越来越多。 青杏买好了蜜饯,往后台的小巷子里头走,越走越偏僻,人也越来越少。 一直到,前头出现两个心怀叵测的人,正拍着手里的棍子不怀好意地盯着青杏。 青杏吓得往后退,却退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身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青杏姑娘!” 青杏吓得炸毛,啊的一声尖叫就要跑。 她的音调有些沙哑低沉,明显跟之前不一样,但佪也没有怀疑。 但佪搂着青杏,嘴巴贴在青杏的耳朵上,一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往一旁的房子里头拖:“你装什么清高,你不是看不上我吗?你家主子不是觉得我是坨狗屎吗?今天这坨狗屎就糟蹋她最喜欢的丫鬟,让她恶心,让她发疯!” 后面几个男人也淫笑着跟了进去。 一个破败的宅子残垣断壁,只有青杏破碎的绝望的嘶吼。 但佪捂住青杏的嘴巴,一手去撕她的衣裳,可青杏挣扎得太厉害了,但佪根本撕不了,他只能吩咐其他人:“你们还等什么?撕了她的衣裳,等我玩够了,让你们玩!” “佪哥真大方!” “佪哥当然大方了,这种好事哪次佪哥没带着我们!” “嘶……” 青杏的衣裳从领口撕到了肚脐,露出了白花花大片大片的胸脯。 色眯眯的眼睛尽是色欲和淫秽,直到他们看到青杏破碎的衣服下的皮肉。 平的,跟他们一样平! “我草,他是个男人!” 第157章 凶徒 “啊!” 面前站着的狗男人像只蚊子一样飞了出去,甩在墙上,然后“啪嗒”掉到地上,晕了过去。 再看被几个男人压制得死死的青杏,突然反手抓住但佪的肩膀,飞身转了两圈,将面前的人全部踹飞之后腾空而起,一脚踩在但佪的身上,将他死死地踩在地面上。 钢铁似的拳头一拳又一拳狠狠地砸了下去。 毫不留情! 将但佪打得七窍流血,这还没完,他直接一脚踩在但佪的两股之间,只听得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但佪身子弓成了虾米,直接晕死过去。 可那人明显不想放过他,就地取材,捡起一块板砖,狠狠地朝膝盖骨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面纱被风吹落,露出了面纱下的真容。 是打扮成女人的陈望,浓眉大眼,眼神冷酷决绝。 这个人渣,竟然想玷污青杏! 去死吧! 板砖狠狠地砸向了但佪的脑袋,一下两下,再坚硬的脑袋也不如板砖硬。 红白之物流出,躺在地上的人,一声闷哼之后,再也不动了。 陈望终于停手。 手里的砖块被塞入了一个最近的昏迷的男子手中,陈望收拾了下残局,扶松也悄然而至。 “搞好了?”扶松问,“嗯,其他几个呢?要不要都做了?” “不用。”陈望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塞入了但徊的怀中,“有这个东西,这几个人,都要掉脑袋。” “是什么?” “他们截杀外地客商奸淫妻女杀人掠货的时间、地点都在上头,官府有了这个证据,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但徊咬牙切齿。 “我很好奇,这些证据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无可奉告。”陈望看了眼巷子口:“走吧,再不走,咱们就得一块去县衙喝茶了。” 巷子口。 几个穿着黑色服装绣着红线的衙役急匆匆地跑过来。 “刚才那个贼呢?” “他往里头去了。” “继续追。” “头,这儿有人,不好,这儿发生了命案。” “头儿,还追不追那个小贼?” “追什么追,这可是人命案,进去!” 宁院里。 已经打了四圈的马吊,青杏十两银子已经输得剩下最后一两。 “夫人,手下留情啊!” 陆氏打了一张:“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你连第一圈都撑不住!” 青杏边码牌边欲哭无泪。 她要破产了。 一个钱袋子递到了她面前,“给你。” 青杏偏头看了看钱袋子的主人:“……你干嘛给我钱?” 陈望笑眯眯的:“我们合伙。你打牌,我出钱。” “我手气很臭的,你跟别人合伙吧!”青杏打了一张牌,“我把把输。十两银子都输干净了。” “没事,我相信你这边肯定会赢。”陈望将钱袋子放在了青杏的面前。 红梅打了一张牌。 许婉宁问问,“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陈望说。 陆氏也打了一张:“去干嘛啊?” 许婉宁笑笑:“出去杀了一条鱼,中午炖鱼汤给大家补补。” 她手里的牌突然就这么停在了手里。 鱼…… 裴珩好像好久没来了,不是说只去五天嘛! 青杏催促:“小姐,快打。” 许婉宁将牌丢进了河里。 青杏抓了一张,突然叫了起来:“啊!” “怎么了?做相公了?”红梅打趣她。 不会打牌还死有瘾。 “不是,不是。”青杏鼓捣着手里的牌,这里垒几张那里垒几张,然后全部推倒,哈哈大笑:“清一色碰碰胡自摸,给钱给钱!” 许婉宁:“……” 陆氏:“……” 红梅:“……” 青杏拉着陈望就在自己身边坐下:“你是我的福星,你不准走,就坐我旁边!” 陈望乖乖地在青杏身边坐下。 许婉宁噗嗤下笑了。 “小姐,你笑什么?”青杏好奇地问。 许婉宁:“陈望可真听话,你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小姐,你让他干嘛他不也干嘛!” “那可不一样,我是他主子,我的话他不敢不听,他是你什么人?”许婉宁揶揄地冲红梅陆氏眨眨眼睛。 陆氏眼前一亮。 原来青杏的桃花在这儿。 红梅心里也有数了,也捂着嘴笑。 唯独当事人青杏,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他是我福星!是不是,陈望?” “嗯。”陈望未置可否,帮青杏码了一垛牌。 许婉宁看了一眼,幽幽地说:“娘、红梅,可别喂牌了,他们两个一块打我们,怕是打不过。” 她说完丢下一张牌,青杏看了眼陈望,陈望笑眯眯的点点头。 青杏将牌一推:“小姐,清一色潇洒七对。” 许婉宁:“……” 几圈过后,吉祥在外头说要吃中饭了。 “马上就来。”青杏抓了最后一张牌,“哈哈!” “豪华清一色杠上开花。” “陈望,你是我的福星,大大大福星!” 县衙里。 王兴民听说死人了,吓了一大跳。 “今年不是我的本命年啊,怎么这么多人命案子。”他也想不通,直到衙役将人押上来,尸体抬上来,“大人,这是从死者怀里拿出来的。” 活着的人还在大叫冤枉,“不是我们杀的,是别人,真的是别人。我们是冤枉的啊!” 王兴民看完纸上的内容,又看了看死者,“是侯府的下人之子?” 头领点点头。 王兴民上前一脚将嚷嚷的人给踹翻了。 “冤枉?不冤枉,你的脑袋等着搬家吧!都带下去,严刑拷问。” 大人发气了! 严刑拷问等于先打一顿再问! 衙役自然是懂的,拖着几个惨叫的人下去了。 头领问王兴民:“那他们说的第五个人,要不要查一查?” 王兴民白眼一翻:“哪里有他们说的第五个人,是他们分赃不均,起内讧,狗咬狗一嘴毛。”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审。” 王兴民若有所思,又将人给喊了回来,“这事宣扬出去,传得越厉害越好。”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人都走光了。 王兴民兴奋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算算日子,裴大都督该回来了吧? 他帮了许夫人这么大一个忙,可一定要邀大功请厚赏! 四个恶贯满盈的杀人掠货的大坏蛋在西街斗殴,一死三伤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侯府厨房里也都嚷嚷开了。 “啧啧啧,我听说那个大坏蛋,脑浆都被人给打出来了,啧啧,抬到县衙去的时候,那脑浆都流了一地。” “腿骨都打碎了,听说抬起来的时候,那腿都跟两条肉一样。” “我还听说,脸都打碎了,估计他爹娘肯定认不出来了。” “真狠啊,下手那么狠。” “能不狠嘛,一群畜生,听说是杀了几个过往的商人,奸杀了人家妻女,将尸体埋在山里,这次狗咬狗,给全部捅出来了。” “尸体都挖出来了。我也跟着去看了,我的乖乖,这儿几具,那儿几具,有的都成了累累白骨,有的还刚埋下去不久。” “造孽啊!这样恶贯满盈的人在燕城里晃荡,说不定我们还碰到过呢,你说咱们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要是对咱们起了恶心怎么办?” “太吓人了,一定要知道那几个坏蛋家人是谁,咱们一定要离这种人家远一点!” “冬嬷嬷在吗?”外头探进一个脑袋:“少夫人找她问问小公子的事情。” “不知道啊,今天一天没见着了。” “莫不是家里有事吧?” “啥事能影响她上工啊,天塌下来也阻挡不了她上工的步伐啊!” 冬嬷嬷的活最简单了,就是照顾好小公子。 可现在小公子大了,自己能玩,身边又多了个白青青,根本就不需要她。 她在侯府里无所事事,优哉游哉,还有钱拿,还包一日三餐,住宿,干得好还有主子赏,这种好条件,用冬嬷嬷的原话就是,她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上工。 就是生病了,也要带病上岗,风雨无阻,从不缺席。 天选上工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厨娘心直口快,“莫不是出了什么比天塌下来还大的事吧?” 第158章 开窍 独子死了,算不算比天塌下来还大的事? 冬嬷嬷扑在但徊的尸体上哭天抢地。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衙役来一嘴,“他惨?啊呸,他这个杀人犯要是惨,那些死去的富商还有他们的妻女,他们惨不惨?” “杀人犯还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原来死者是她儿子啊,我的天呐,跟他们家做邻居的不是倒霉到家了?” “听说她是城阳侯府的嬷嬷,专门照顾城阳侯府长孙的。” “太可怕了,你说她儿子要是进了府,见到什么东西好起了杀心,那岂不是要杀了侯府的人?” “我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子,她儿子这样,她这个当娘的,未必就没其他心思。” 絮絮叨叨的声音传到旁边人的耳朵里,其中就包括侯府的来看热闹的人。 他们果真看到了天塌下来都要去上工却在今天没上工的冬嬷嬷! 原来还真的有比天塌下来还重要的事情。 儿子死了! 儿子还是那个恶贯满盈,因为分赃不均被同伙敲碎了脑袋,打碎了脸,敲碎了腿骨的杀人凶手! 顿时,以前的好伙伴看冬嬷嬷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杜氏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她,她儿子真是杀人凶手?” 崔荣发点点头:“全燕城的人都知道死者是冬嬷嬷的儿子了。” 往常也没看到官府办案的消息传播得这么快,偏偏这次就特别特别的快! 杜氏踱来踱去:“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怎么就留了个这样的人在府里。还让她照顾平哥儿这么久……” 要是事情不闹开,那但佪潜入到侯府来,要是动了杀心…… 岂不是要把侯府上上下下都给杀光。 杜氏不敢往下想:“把她给我赶出去!从此以后,不准她再踏入我侯府的大门!” 崔荣发连连应是,下去了,他出了延年院,并没有立刻去办事,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宁院里。 许婉宁还在和红梅青杏陈望他们几个喝酒。 吉祥将自己从府里头其他人那边听到的消息一说,青杏吓得浑身都冒冷汗。 死者叫但佪,是城阳侯府冬嬷嬷的儿子,这两个信息就足够认定,那人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好几天的二世祖! 他不单单是二世祖那么简单,他是杀人犯还奸杀了好多女人女孩啊! 青杏手里的酒壶都抖了抖,梨花醉撒在桌面上,“他,他竟然杀了那么多人。” “所以他该死。”许婉宁幽幽地说。 青杏:“……” 该死? 小姐什么时候好像说过这两个字。 她还来不及仔细回想,陈望宽慰她:“恶人自有天收,他做的孽太多,老天爷收他回去了。” “老天爷真是太好了。”青杏不想了,这种人渣,这种畜生,这种坏蛋…… 但佪,坏蛋。 果然是坏蛋,“怪不得叫但佪,就是坏蛋,老天爷可真给力。我都想给老天爷敬一杯酒,感谢老天爷。” 许婉宁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陈望和青杏倒了一杯。 青杏受宠若惊:“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敬我跟陈望一杯。” 青杏立刻端起酒盏,美滋滋地根本不了解状况:“好嘞。” 许婉宁看了眼陈望,陈望望着青杏。 宠溺无边。 许婉宁喝下梨花醉,眼神越发地清明。 但佪,这个坏蛋,就是前世那个带头玷污青杏,让青杏含辱致死的畜生。 前世,是陈望最后帮青杏报了仇,与那群畜生同归于尽。 今生,换她来碾碎那些渣滓,让他们提前归西,还世间清明。 外头有人敲门,吉祥放下酒杯,蹦蹦跳跳地出去开门了。 又蹦蹦跳跳地进来:“小姐,管家来了。” 众人立马站了起来,立在一旁,唯独许婉宁端坐在上首,一动不动。 崔荣发得了授意之后,才敢跨进宁院,跟在吉祥后头,低着头,而前头的吉祥,则是趾高气扬,若让府中其他人瞧见,定要跌破眼镜。 “少夫人,管家来了。”吉祥现在已经能把小姐、少夫人这两个字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进来。” 得了许婉宁的首肯,崔荣发才敢迈过门槛,低着头进去,走到桌前离了一米远就停下,恭恭敬敬地向许婉宁行了个大礼:“少夫人。” “管家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崔荣发这才站了起来,谦卑地说道:“少夫人,夫人让奴才赶走冬嬷嬷,奴才想来问问,少夫人要奴才如何赶?” “管家有多重选择?”许婉宁反问道。 崔荣发点点头:“奴才确实想了两种办法,就看少夫人给奴才明示。” “说来听听。” “一种是恩断义绝,一种是安抚人心。” 许婉宁笑:“夫人选了吗?” 崔荣发想了想杜氏说话时那歇斯底里气急败坏的样子,“夫人好像选的是第一种。” “那你就听夫人的安排吧,我没意见。”许婉宁幽幽地喝了一盏梨花醉。 崔荣发立马拱手低头:“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按照夫人的意思去办。” 人走了,吉祥跟在后头,蹦蹦跳跳。 崔荣发瞧见了,若是其他丫鬟,他定要训斥一番,侯府里蹦蹦跳跳成何体统,可少夫人都没管的事,他可不敢管! 看见了也只当没看到咯。 青杏觉得奇怪:“小姐,这两种方法有区别吗?不都是把人赶出去嘛!” 红梅敲了她一个脑瓜崩:“当然有区别了,要你,在这儿做了这么久的事儿,因为儿子犯了事,要被赶出去,还被不留情面地赶出去,你心里好受不?” 青杏双手立马举起:“姐,别乱说,我可不会生这种乌龟王八蛋!” “我是说假如。” “没有假如,要是真的有假如,我选择不婚不育保平安。” 陈望瞪大了眼睛,“你不嫁人?” 青杏:“要是生那种乌龟王八蛋儿子,我不如在小姐身边当个老姑娘,小姐肯定不会让我嫁人的。” 陈望急了,求救似的看向许婉宁。 许婉宁怕他们两个了,立马摆正立场:“可别,我可不打算留个老姑娘在身边,有人会骂死我的。” “我做老姑娘是我的事,谁骂小姐啊?”青杏糊涂了。 许婉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青杏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看了看,就连帘子后头屏风后头也都看了看,“小姐,没人啊。” 许婉宁叹了一口气,看了陈望一眼,给了他一个“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表情。 没办法。 这丫没开窍。 第159章 弃子 但徊已经死了,这种人的尸体官府都不愿意处理,直接就丢给了冬嬷嬷。 冬嬷嬷哪里拖得动儿子,只得去租车,听说拉的是具大坏蛋的尸体,没人愿意租,没得办法,冬嬷嬷最后花了大价钱才买到了一辆破撒撒的手拖车。 用尽全身力气将儿子的尸体抱上车,拉回家。 这条回家的路并不太平。 许多老百姓都来看,准备了烂菜叶烂鸡蛋,等回到家,但徊身上已经铺满了烂菜叶烂鸡蛋了。 冬嬷嬷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头上都是烂鸡蛋,“儿啊,咱们回家了,儿他爹,你快出来啊。” 她边搬动尸体边喊,屋子里没有一点动静,冬嬷嬷好不容易将尸体搬下来,往家里一瞅,当即就变了脸,“遭贼了,遭贼了,儿子他爹,他爹……” 屋子里头遍地狼藉,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冬嬷嬷立刻翻衣柜。 她在衣柜下头有个隔间,隔间上了锁,里头装的都是她这些年来藏的私房钱,没有人知道。 锁已经被撬开了,里头所有的东西都不翼而飞了。 许婉宁给的几百两,夫人给的两千两,全部都不翼而飞了。 冬嬷嬷差点晕倒。 “是哪个杀千刀地偷了我的东西,不得好死啊。”冬嬷嬷从屋子里嚷嚷到屋外,门口已经占满了隔壁邻居。 冬嬷嬷急哭了,“看到我男人没有?我家进贼了,是哪个杀千刀干的呀。” 有人忍不住,说了,“我们看到你男人领了个年轻女人进屋,然后他们又背了几个包裹走了。” 冬嬷嬷一愣又窜回了房间去翻衣柜,属于她男人的东西全部都不见了。 “但招来,你个杀千刀的。儿子死了,你也跑了,你是一条活路都不给我呀。”冬嬷嬷嚎啕大哭,哭天抢地,鬼哭狼嚎。 邻居们都不理她,个个都离他们远远的,“走吧走吧,别看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碰到这样的邻居。” 冬嬷嬷,“……” 之前这群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他们都说走大运了,竟然会有侯府嬷嬷跟他做邻居。 “放狗屁,你们这群狗东西,我儿子是死了,我男人是跑了,可我还是侯府嬷嬷,是小公子的贴身嬷嬷,以后小公子继承了侯府,我就是侯爷的老嬷嬷。” 冬嬷嬷趾高气昂,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杜日冬,我来通知你,侯府已经不需要你了。”崔荣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更是伤人。 “你说什么?侯府要赶我走?”冬嬷嬷这一天,遭受的打击太大了。 崔荣发点点头,“嗯,是的。” “怎么可能?夫人不会同意的。”冬嬷嬷猛地摇头。 “就是夫人让我来通知你的。这是你的东西,我亲自来送给你。算是全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共事情义。” 崔荣发鄙夷不屑地看了眼冬嬷嬷,转身走了。 冬嬷嬷终于反应过来了,“你别走,你别走。” 崔荣发已经上马车走远了,冬嬷嬷一会儿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看着马车远去。 锣鼓众人捶,墙倒众人推,有邻居就开始奚落冬嬷嬷,“还以为自己还高高在上呢,现在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了。” “我们跟她可不一样,那种杀人犯的儿子,养了不如不养。” 延年院,杜氏听了管家的话后心里终于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这种人总算是甩开了。” 崔云枫听了却皱眉,“娘,你就这么把她给甩开了?” “是啊。”杜氏美滋滋的。 崔云枫听了都要谢谢她,“娘,她知道我们那么多的秘密,你就这么放过她?” 她当了这么多年的侯府夫人,但凡爹是个薄情的,多抬几个姨娘,勾心斗角,他娘绝对活不到现在。 也不知道是单纯,还是愚蠢。 杜氏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是啊,儿子,她晓得咱们给许婉宁她爹娘下药的事,她要是告诉许婉宁了,那……” 只想着赶出去就不碍事了,可没想到人长了嘴啊。“娘放心,咱们割了她的舌头,让她说不了话就行了。” 冬嬷嬷白天哭,夜里也哭。 燕城深夜,万籁俱静。 哭声一直传出来,直到隔壁的邻居骂:“这都大半夜了,还哭,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哭声更大了,“我就哭了,怎么了,你来杀我啊,杀我啊!” 杜日冬直接冲了出来,站在院子里骂天骂地:“我哭怎么了,你们死了儿子不哭?啊,我又没跑到你家去哭。” 没人再敢出声。 只有人小声地跟家人说,“就是一家神经病。” 杜日冬站在院子里哭,哭了一会儿,没人回应她,自觉没意思,骂骂咧咧又进屋了。 儿子死了,尸体还在她眼前,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一无所有,她怎么睡得着,索性又抱着儿子的尸体哭天抢地:“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外头的窗棱突然动了一下。 杜日冬哭得正起劲,没听到,一个蒙面人蹿到她跟前,杜日冬才想起来尖叫,“你是谁?” 对面的蒙面人不说话,亮出了匕首,一只手上来捏住了杜日冬的下颌。 杜日冬拼命挣扎,“你要干嘛,救命,救命……” 蒙面人压住杜日冬, “你知道的太多了,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不能说。” 杜日春也不傻,“是夫人让你来的?” “是又怎么样?”蒙面人的匕首就往杜日春嘴里塞,杜日春也很厉害,推开蒙面人,就往外跑,“救命,救命,救命……” 她冲出了院子,蒙面人跟在后头追,夜里黑,看不见,脚一崴,疼得钻心,再看前头奔跑的人,已经不见了。 杜日冬被人捂住了嘴巴,往马车里拖。 她嗷嗷叫,上了马车之后看到对面坐着的人,不叫了,“少,少夫人。” “你想叫?那你叫,最好把刚才那个要割你舌头的人再喊过来。” 许婉宁冷冷地说。 杜日冬不敢叫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少夫人,我错了我错了,您救救我,救救我吧。” 第160章 起风 “我为什么要救你?”许婉宁冷冷地说,“你能给我什么,还不如把你交给母亲,母亲还能多跟我亲近亲近。” 杜日冬吓得连连摆手,“少夫人,您可不能把我给她啊,她要让割了我的舌头,我过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许婉宁不说话。 杜日冬干脆说,“少夫人,夫人她让我给您父母下药。” “下药?什么药?”许婉宁故作惊讶。 杜日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药,因为她给了我两千两银子,还让我自己在府里头选个丫鬟当儿媳妇。呜呜呜呜……” 她原本还做着马上当婆婆当奶奶的黄粱美梦,哪里知道,梦醒了,她成了孤家寡人。 “给我父母下药,她到底下了什么药。”许婉宁故作紧张,一把拉住杜日冬的手,“冬嬷嬷,你可要作证啊。” “只要夫人肯救奴婢,奴婢一定听少夫人的。” “行,听我安排。” 杜日冬又难受了,“可我儿子……” “你儿子尸体还没处理吧?” “没有。”杜日冬又开始哭,“他爹把家里的钱全卷走了,呜呜呜。” “陈望,去把她儿子的尸体埋了,让死者入土为安吧。” 陈望领命下去了。 不过是扛到山里,一把火烧精光,烧成一堆灰,埋个土堆堆,插个木板板。 陈望将一道符一并埋进了土里。 那是他特意去买的符,恭祝他一路走好,下辈子投胎做个畜生。 侯府,庆丰院。 白青青最近是筋疲力竭,鞍前马后照顾崔庆平不说,本以为孩子会记着她的好,谁知道崔庆平一醒,就恨上她了,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一样。 “平哥儿,白姨也是为了你好,你是侯府嫡长孙,要多学本领,多读书,以后好继承侯府啊。”白青青苦口婆心地劝。 可崔庆平并不领情,嗷嗷叫,“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真当自己是根葱,那么讨厌。” “平哥儿,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白青青痛心疾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之前明明还是那么好的孩子。” “我讨厌你。”崔庆平用脚踢白青青,用手抓她的头发,小孩子劲儿也不小,白青青被弄的焦头烂额。 “平哥儿,平哥儿……” 崔庆平就是不撒手,白青青吃痛,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她也用力去掰开崔庆平的手指,“松手松手。” 崔庆平松开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啊,啊,啊……” 嚎啕大哭。 “怎么了?”崔云枫进来了,看到儿子坐在地上哭,心疼不已。 这是他的独苗苗了,唯一的血脉了。 “爹,她弄疼我的手,好痛好痛啊。”崔庆平咧嘴嚎啕大哭,其实一滴泪都没有。 崔云枫一巴掌扇的白青青眼冒金星,“你竟然敢打他,你有什么资格打他。” 白青青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被崔云枫打了,捂着脸委屈地不行,“你说我有什么资格?我有什么资格你不知道吗?” 崔云枫冷酷地说,“别忘记了你是什么身份。” 崔庆平得意洋洋地冲她做鬼脸,崔云枫眼神冰冷没有温度,她最爱的两个男人,全部都用嘲讽不屑的眼神看她,白青青哇地一声也哭了,哭着出了庆丰院。 崔云枫抱起崔庆平,“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爹,我不喜欢她,她老管着我,啰哩巴嗦地。”崔庆平噘着嘴说。 崔云枫拍拍他的脑袋,“再过一段时间,再等等,爹会安排好一切。” 崔庆平也不懂这些,只知道,“爹,我好了,我能去玩吗?” “去吧。” 崔庆平蹦蹦跳跳地出去了,没一会儿,就把全院子的下人约来了,摇骰子的声音哗啦啦响起来了。 “买定离手,押押押。” 崔云枫听到这声音皱紧眉头,儿子确实喜欢赌钱,不过就是小孩子玩玩闹闹而已,等他把事情解决了,就好好管管孩子。 白青青捂着被打红了的脸,哭着跑出去了。 阿聪见状,没参与赌钱,跑去找了他娘。 白青青扑在假山边哭,哭得泣不成声,肝肠寸断,“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掏心掏肺对他好……” 许婉宁在红梅青杏的陪伴下,已经走到了假山外头,听到了里头的声音。 “我是你娘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伤我的心。” “你在这哭,是想把侯府的人都招来看你哭吗?”许婉宁走进假山。 白青青不哭了,“少夫人。” “把眼泪擦干,男人惹了你,你反击回去就是,哭什么哭。儿子你无法选择,男人你还不能自已选?不喜欢的东西,丢了就是,没用的东西,扔了就是,干什么影响自己的心情。” “少夫人……”白青青不太明白许婉宁的意思。 许婉宁拉着白青青的手,拉进了二人的关系,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白青青震惊不已,“真,真的?” “他的这一巴掌,还没让你清醒吗?你现在对他还有些利用价值,等你没用了,你不过就是他的一枚弃子。”许婉宁自嘲笑笑,“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白青青望着许婉宁,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是啊,崔云枫就是这样的人,没用的人,他会利用到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为止。 “少夫人,我要怎么做?”白青青扑通一声跪在许婉宁的面前,“您帮帮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许婉宁笑笑,“要想坐上那个位置,首先,你必须是平哥儿的母亲。要让别人都知道,你是她生母。” 白青青点点头。 “去吧,平哥儿在等着你跟他团圆呢。”许婉宁话像是有魔力,白青青不由自主就往庆丰院走。 许婉宁也跟着出了假山,看到白青青已经远去的背影,她又抬头看天。 “红梅,青杏。” 红梅青杏来到她的身边,“小姐。” 许婉宁看看天,又看看树,“看到了吗?” 红梅青杏也跟着她的目光多看了两眼,什么都没看出来。 “小姐。” 白云浮动,树枝摇曳。 “起风了。”许婉宁幽幽地说。 要变天了。 第161章 较量 白青青回了庆丰院。 屋子里,崔庆平带着仆人丫鬟正在赌钱,里头乌烟瘴气,跟赌坊里的那些赌棍没有区别。 果真如许婉宁所说,没有人约束他,没有人教导他。 不过是因为,崔云枫已经腻了这个孩子,他有其他的选择,又怎么会将关心给这个他腻烦了的孩子。 白青青想到崔云枫看自己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半点温情,心就拉扯得痛。 许婉宁说得对,男人没有了,没关系,可是儿子,是她的希望,不能输。 白青青上前,用力抢过崔庆平手里的骰盆,又将它给砸了粉碎。 崔庆平又要跑过去咬白青青:“你干嘛砸我的骰盆,你凭什么砸我的骰盆。” 白青青看着院外走进来的身影,说:“就凭我是你娘,就凭我十月怀胎生了你。” 许婉宁扶着杜氏来看崔庆平,刚一进来,就听到白青青这句话。 同样过来的,还有陆氏和许骞,听到这话,他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说她是谁娘?她生了谁?” 唯独杜氏,一张脸惨白,气急败坏地吼:“白青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许婉宁让她去演戏。 演戏不能没有观众,许婉宁负责给她带来观众。 观众看到了她精彩的开幕。 “娘,我才是平哥儿的生母啊,你说过几年就会让我进府当少夫人,可我等了这么多年,我没等到你许诺给我的,反倒让我的儿子厌恶我!” 许婉宁说得对,她想要的,就自己争取,而且,平哥儿的事情等不得了,他再这么下去,他的人生就毁掉了。 “你们不管平哥儿,那就让我来管。我是他的娘,我管他!”白青青说:“我不能让你们毁掉他的人生。” 杜氏着急:“谁要毁掉平哥儿的人生了?” “是你们。”白青青指着杜氏:“你们不教他学好,还让他养成赌瘾,他再这么下去,你们只是毁掉了一个孙子,还会再有其他的孙子接替是不是?” 许婉宁挑挑眉。在假山里的时候,许婉宁跟她说的悄悄话,就是崔云枫已经要放弃平哥儿,再生养其他的孩子了。 “你胡说什么?我就这么一个孙子,哪里还有孙子可以接替。”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我不允许你们毁掉我的孩子!” 白青青不是个好人,却不能说不是个好母亲。 许婉宁也就是利用她这一点,再加上她想当侯府主母这一点,再加上威逼,一步步将白青青推了出去。 陆氏一个踉跄,许骞连忙扶住了她。 夫妻两个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出:“那我外孙呢?我外孙在哪里!” 白青青看了看许婉宁,她神情自然。 既然知道崔庆平不是她的儿子,那么她儿子,她也肯定知道在哪里。 “你们问她吧。”白青青说。 杜氏听了这话,也吓着了:“你说什么?她什么都知道了?是不是你告得密?” 白青青嗤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可没告密。不然,为什么她那么早就把人从你身边要走了,还保护得那么好!” 杜氏猛地看向许婉宁。 想起了之前。 是那次生天花。 “所以平哥儿生了天花你不闻不问,让他毁了脸,而狗子却完好无损,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杜氏吼道。 “许婉宁,没想到你是这么虚伪的人!”崔云枫也回来了,知道许婉宁知道崔庆平不是自己的儿子却一直瞒着,张嘴就泼脏水。 陆氏被气得破口大骂:“你说谁虚伪?你换掉阿宁的儿子,你有什么资格说她虚伪?” 阿宁来之前告诉她这件事情,差点没让她晕过去,再听到崔云枫的话,她恨不得咬死这个不要脸的人。 “我们和离吧。”许婉宁并不与崔云枫吵架,她幽幽地说。 “你做梦!”崔云枫一口拒绝:“你生是我崔家的人,死是我崔家的鬼,想离开崔家,你做梦。” 许骞眼神锐利,“崔云枫,你换掉阿宁的孩子,这事情若是告到官府,你将身败名裂!大家好聚好散,我们带阿宁离开,你们怎样,我们不管!” “离开?你以为你们离开了还能活多久?”崔云枫哈哈大笑:“你们还能活多久?你们都吃了我的断命散,不出半个月,你们就会死的。” 许婉宁看着他笑,眼睛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 崔云枫有些慌:“你,你笑什么?”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许婉宁说:“我爹娘没中毒。”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他们喝下去的。” “骗你的,冬嬷嬷下药的那罐药,早就被扔掉了,那是我们重新熬的一罐。”许婉宁幽幽地笑。 崔云枫不敢相信,可却不得不信许婉宁的话。 “你们也别想离开这里。”崔云枫拍拍手,四个黑衣人忽然从各个地方蹿了出来,手里拿着剑,指着许婉宁等人。 剑的寒光,让人心惊胆战。 “就跟许庭安一样,永远都别想离开这里。” “你什么意思?安哥儿是你杀的?”陆氏问他。 “是我杀的,怎么了?他该死啊!”崔云枫面目狰狞:“我娶许婉宁的时候,我只知道她是个独女,谁知道,你们肚子里竟然还有一个儿子。谁让你们生下来的?”崔云枫面目狰狞:“要怪就怪你们自己,生个儿子出来跟我抢家产。不怪我事先下手。” “你个畜生。”陆氏抱着许骞哭。 倒不是哭安哥儿,而是哭女儿嫁给了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禽兽。 崔云枫做了个手势:“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要留,包括,她!” 崔云枫指着白青青。 白青青目瞪口呆:“崔云枫,你还是不是人?” 崔云枫不理她:“你本来早就该死了。” 黑衣人挥动手里的剑,冲下了场,可崔云枫想看到的情况没有发生,那些剑,架在了他和杜氏的脖子上。 崔云枫怔愣片刻就大骂:“你们干什么?我让你们杀他们。” 蒙面人取下面纱,露出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怎么是你!” 第162章 大白 用剑架着崔云枫脖子的,是早就已经失去消息的陈远,他面无表情,冷冷地望着崔云枫。 崔云枫在他家外说过的话,他到现在还记得。 陈望说得没错,这种主子,跟着他,说不定哪天脑袋搬家。 “你快,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啊,他们死了,许家的财产我分一半给你!” 陈远不理他。 其他三个人也取下了脸上的面纱。 一个是陈望,一个是县衙捕快头领,是个熟人,第四个,崔云枫没见过,不认识。 许婉宁认识。 是扶松。 捕快头领说:“崔公子,做人不能这么不地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大人都听到了。” 大人? 王兴民走了进来。 杜氏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杜氏崔云枫孤家寡人两个,直到崔禄进来。 他醒了。 “侯爷,你醒了?你怎么醒了?”杜氏扑了过去,泪流满面:“是谁救醒你的?” 许迦笑笑:“夫人,是我啊!” 杜氏看了眼许迦,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可这张脸…… 她不认得。 许迦没说下去。 “侯爷,您可来了,现在怎么办?您要救救枫儿啊。” “爹,救我,救我啊!”崔云枫蔫了,哪里还有刚才的趾高气扬:“我不想死啊!” 崔禄刚醒,脑子还有些混乱,但是儿子的事情,他还是要管:“王大人,这是我崔家的家事,还希望王大人您不要插手!年底的绩考,本侯一定会在吏部官员那里,给王大人美言几句。” 王兴民现在不稀罕这几个字了,“不要插手?侯爷那您想怎么做?” 崔禄脸色有些白,说话很慢:“本侯不需要告诉王大人吧。” 这是在用权势压迫王兴民。 王兴民笑笑:“我是管不着你的家事,不过另外一桩事情,侯爷不让我管,我也得管!” 崔禄皱眉:“你什么意思?” “八年前尹县令贪污受贿二十万两的事。” “王大人是什么意思?尹县令贪污受贿,与我有何关系!”崔禄强作镇定,可他中风后才刚醒,本来就身体不太好,如今在震惊之下,强装镇定也无法阻止他颤抖的双手。 王兴民看了一眼,轻蔑地笑:“跟侯爷没关系,那侯爷抖什么?怎么?侯爷在紧张?” “我……本,本侯紧张什么!”崔禄脸色由白转青,手抖得越发厉害了。 “本官查阅案卷后发现,当年死去的犯人之中,有一具怀了孕的女尸是尹家女儿,可经过我们调查发现,当时尹家的女儿没有出嫁,何来怀孕之说。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死的不是尹家的女儿,尹家女儿被人调包救走了。现在我们怀疑,被调包的那个女儿,就是……” 王兴民看了一圈,最后落在白青青的身上:“她!” 白青青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不,不是,不是我,不是我!” “不仅如此,我们还怀疑,你救下她,是因为尹家有侯府的把柄,你们不得不冒着砍头的风险救下她,能让你们这样做的唯一可能,是因为银子吧?”王兴民分析:“当年侯府与尹家关系来往密切,几乎整个燕城的都知道,你们两家马上就要结成亲家,那尹家贪墨的事情,你们不会不知道,或者,你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王兴民句句说中要害,崔禄脑子嗡嗡嗡地响。 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了。 现在是侯府的存亡关键时候,他不能晕:“王大人说笑了,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证据呢?你没有证据!” 崔禄很狡猾,自持侯爷身份,只要他站在侯府里头,没人敢动侯府! 王兴民也不行! 王兴民现在确实拿不出证据来,虽然有些端倪,可他现在确实拿不出证据来。 这个崔禄,很难缠。 只要他不死,谁都拿侯府没辙。 许婉宁看了眼许迦,许迦笑笑,点点头。 崔荣发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封信:“侯爷,这是有人送来的一封信,说要亲手交到您的手中。” 崔禄哪里有心思看,接过之后一目十行。 脸越来越黑,手越来越抖,血气翻涌到头顶,崔禄突然狂叫一声,抢过陈远手中的剑,砍向杜氏。 事情发展得太快了,没人知道崔禄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他手里头的剑,砍中了杜氏的肩膀。 “啊……” 杜氏发出一声惨叫,鲜血直流。 崔禄面目狰狞,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贱人,你竟然敢给我下毒,贱人!” “还不快拦着。”王兴民让捕快去拦,捡起了崔禄丢掉的书信,念了起来:“侯爷绝子之因都因杜氏嫉妒侧夫人得宠而起,遂向在下要了一副绝子药……” 王兴民长嘶一声:“侯爷,您绝子了啊?” 崔禄气血攻心,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砸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许迦给他把了脉,“真可惜,侯爷又中风了,估计再也醒不过来了。” 杜氏已经疼得晕死过去,唯独崔云枫听到了这句话,他惊恐地看向许迦。 记忆中一个人慢慢地与眼前的人重合,虽然面相完全不一样,但是声音、眼神、语调,崔云枫认出他是谁了:“是你!” 许迦笑笑。 王兴民笑:“既然侯爷已经中风了,也醒不过来了,那本官缉拿崔公子回去问话也无可厚非,毕竟你以后就是个白身,本官怀疑你,也有权利带你回去问话。来人,带他走。” 侯府完了,完了。 崔云枫被人擒住,他拼命地挣脱:“没错,我是救了白青青,又怎样?我们是贪墨了银子,又如何?反正是个死,许婉宁,你还是我妻子,我要死,你也要跟着我一块去死!” 好在他刚才没有写和离书。 这时,两个孩子冲了进来。 “娘。” “宁姨。” 许庭安和长安跑了进来。 崔云枫看到长安,露出一个癫狂的笑:“王大人,这个孩子,是许婉宁的儿子,要死一起死,把我们都带走,我们全部死。” 他已经疯了。 白青青瘫坐在地,脸色煞白,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陆氏抱着长安:“崔云枫,你还是不是人,阿宁待你不薄啊!是你亏欠阿宁的啊!” 崔云枫阴仄仄地笑:“要死一起死。他们都是我侯府的人,要死一起死。” “谁说他们是你们侯府的人?” 一袭紫衣翩翩走了进来,声音低沉,许婉宁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看了过去。 第163章 如愿 算算时间,裴珩已经离开九日了。 裴珩笑着走到许婉宁的身边:“许夫人,好久不见,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些。” 许婉宁摇头:“不晚。” 刚刚好。 裴珩从怀中掏出一样黄色的卷轴,捧在手中,郑重其事地说,“这是皇上御赐圣旨,许婉宁接旨。” 还是圣旨赐和离? 许婉宁不得不佩服裴珩的能力,立马跪下。 可等听完裴珩讲述其中的内容,许婉宁都震惊了。 “不是和离?” 裴珩卷起圣旨:“为什么要和离?” “那也没有休夫的啊!”许婉宁所以很震惊。 大越自开国以来,二百多年,许婉宁听过休妻的、和离的,就没听过有人休夫的。 她怕是大越史上第一人,甚至是唯一一个休夫的女人。 “所以我来得晚了些。”裴珩凑到许婉宁的跟前,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讨伐璋和帝:“皇帝顽固不化,说大越前所未有女子休夫地,我可费了好些功夫才讨来的。” 和离是夫妻双方和平分开,是夫妻双方都有错处。 休妻是女方犯了七出之条,全是女人的错。 休夫,自然就是男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全是男人的错了。 这是裴珩讨来的恩典,让许婉宁能在接下来的时光里,不忌讳流言蜚语,坦荡做人。 裴珩将圣旨给了许婉宁:“诺,即时生效,你现在已经不是侯府的人了,不仅如此,你还可以带走你当年嫁过来时的陪嫁,若是少了,用侯府来赔偿,如何?” 能如何? 好得不能再好了。 许婉宁眉眼弯弯:“阿宁多谢大都督。” 哟。 这回没带姓氏喊,这可不就进步了嘛。 裴珩收敛起笑容,“王大人,本座突然造访,没影响你办案吧?” 王兴民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听到没有,裴大都督跟许夫人说话时,自称的是我,跟他说话,自称是本座,谁亲谁疏,高下立见啊! “既如此,那王大人就动手吧,不用管本座。” 王兴民连连称是,指了指侯府的人,“侯府的这群人全部带回衙门审问。” 崔云枫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蔫了。 崔禄中风了,不动了,杜氏受伤了,疼死过去,都带走的很顺利。 有捕快去抓住崔庆平,崔庆平哇哇大哭:“我不去,我不去!” 白青青终于回过神来,她不能让儿子去大牢啊! 她是罪臣之女,可儿子是无辜的啊! 白青青膝爬到许婉宁的身前:“少夫人,少夫人……” “我已经不是侯府的少夫人了。”许婉宁说。 白青青头磕得咚咚咚响,“许小姐,求求您,您救救平哥儿。您救下平哥儿,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好不好?” 许婉宁:“我不需要你的秘密。” 白青青嚎啕大哭:“事关您儿子的身世,您也不需要吗?您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他们要换掉您的儿子,为什么他们对狗子那么厌恶,为什么他们要狗子死吗?” 许婉宁看向白青青,有些恍惚:“你什么意思?” 白青青咽了口口水,“您答应我,让平哥儿活,我就告诉你。” “好。”许婉宁立刻答应,反正她也没想让崔庆平死。 她要他活着,痛苦地活着,看着长安的锦绣人生。 白青青哭着,“当年海棠诗会,您早就被崔家盯上,要让你婚前失贞,嫁给崔云枫,可谁曾想,崔云枫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已经……” “已经什么?”许婉宁抓着白青青的手,心里有另外一个念头在滋生。 “您已经失身于他人。”白青青也是听崔云枫说的:“那次他没有碰你,后来,你嫁给他,他借口受伤不能人道,你嫁给他六年,可你们没有同过一次房,就是因为他嫌你脏,他有这方面的洁癖,别人碰过的女人,他死都不会碰。” 裴珩猛地看向许婉宁。 陆氏抱着长安哭,“我可怜的女儿啊!” 王兴民也听到了,低声啧啧又很快低下了头。 这崔家人可真作孽啊,娶别人回来,一次不碰,让人活活守六年的活寡。 “他们都知道狗子不是崔府的孩子,所以后来提出换掉孩子,他们不想让一个不是侯府的血脉坐上小公子的位置,至于您的儿子,他们让他当侯府的下人,为的就是羞辱你,报你当年失身他人,却不得不赖着他的仇。” 这是什么逻辑? 许婉宁刚要反驳,裴珩先一步插嘴。 “若是他们不为了许家的万贯家财,他当年可以选择不戴这顶绿帽子。”裴珩很生气,浑身戾气重得让人害怕,“当时若不是你们陷害她,她又何至于在诗会上失身他人!” 被人指点半生。 她会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嫁个喜欢她的她又喜欢的,幸福快乐一辈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从头到尾都被人当猴耍。 许婉宁并不知道裴珩在心里将她比喻成了一只猴子,裴珩能说出那番话来,她很感激,看了裴珩一眼。 裴珩:“……”她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王兴民这时说:“所有侯府人员都要去审问,若是没有问题,该放的自然会放,本官不会徇私舞弊。” 许婉宁摊摊手:“我也爱莫能助了。” 白青青抱着崔庆平哭着离开了侯府。 侯府的人都被带走了,王兴民还要回去查明真相,“许夫人,还请您尽快清点东西,若是少了什么缺了什么,能找到的尽量找,找不到的,就折合成银子,报给我,我会尽快清点侯府资产,再做打算。” 裴大都督对许夫人真好啊。 不仅请个休夫的圣旨,还要在里头写上让她带走她所有的陪嫁,若是不够,用侯府来抵债。 啧啧。 心可真够细腻的。 只是可惜了,裴大都督不是个男人,不然这么心思细腻的男人,谁嫁谁幸福。 不不不,扯远了,扯远了。 许婉宁福福身子:“谢谢王大人,我这就派人清点收拾。” 一旁的裴珩:“……” 好像没听到她对他说句谢谢哦。 第164章 斩首 侯府的人被官府抓走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许婉宁让人尽快清点出了东西,厚厚的一本陪嫁单子能找到的东西只有四分之一不到,加上上次告状,侯府典当许婉宁的东西,也都还了回来,勉勉强强凑上了二分之一。 剩下的二分之一,折合银子,也差不多有七八万两。 王兴民立马就查封了侯府,坐实了侯府贪赃枉法的罪证之后,将侯府的房子挂了出去,只待卖出房子,就能补上她的亏空。 许婉宁已经搬出了侯府,落脚在仁安堂。 有着裴珩在身边,县衙那边的消息许婉宁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朝廷来了圣旨,参与此事的人等,即刻处斩,严惩不贷,而同时,圣旨里头还有一则消息,崔云枫和崔庆平不知情,无罪,即刻释放。 “怕是背后有人去求了皇上的恩典。”裴珩屈指轻点:“这卫国公府也是操碎了心。” 被救的是崔云枫的心上人,还说不知情? “他们以为这两个人在,崔府就能重回往日辉煌,成为他们的臂膀,又可笑又天真。”许婉宁嗤之以鼻。 “你若是觉得不开心,本座还是可以弄死他们两个人的,就是审讯的时候下手没注意,多抽了几鞭子,人就死了,也是常事。” 连借口都想到了,若是璋和帝问罪起来,裴珩就是挨几句骂罢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太便宜他们了。”许婉宁双手托腮,望着燃着的烛火,眼神明明灭灭:“再陪他们玩玩呗。顺便,拉卫国公府下水。” 他们不是帮崔家设计她吗? 那正好,卫国公府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敌人。 裴珩也很期待:“京都肯定会很热闹。” 处斩的时间很快就到。 那一日,骄阳似火,烈日炎炎,是个上路的好日子。 杜氏白青青跪在刑台上,崔禄则是中风了,躺在地上,只待监斩官一声令下,三人就要人头落地。 崔云枫和崔庆平跪在台下,哭得稀里哗啦:“爹娘,孩儿送你们一程。” 杜氏嚎啕大哭:“枫儿啊,你要好好保重,照顾好平哥儿啊,平哥儿是你唯一的希望了。”崔云枫咬牙:“儿子知道。” 许婉宁来给几位送行,送断头饭。 “吃饱了饭,黄泉路上走得快。” “许婉宁,你别以为你能逃过,哈哈,我杀不了你,会有人替我报仇的。”杜氏癫狂地大笑。 在牢里这么多天,他们总算明白,许婉宁才是罪魁祸首!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许婉宁在她耳边低语:“你说的是万岚吗?” 杜氏的笑戛然而止,惊恐地望着许婉宁。 许婉宁继续说:“你放心,你先走一步,我会送她下去见你的,还有卫薇,整个卫国公府,你放心,你都会见到他们的。” 杜氏疯了似的看着许婉宁:“你疯了,你疯了。” “我没疯。”许婉宁笑笑:“我要疯了,怎么能送你们见阎王呢?” “你以为你能得逞吗?许婉宁,我儿子我孙子,会砍下你的头,祭奠我们。” 许婉宁浑不在意,“哦?就凭他们?一个不能人道,一个……”许婉宁挑眉,俨然没放在心上。 此刻天气很热,太阳当空,热气逼人。 崔庆平跪在烈日底下,刚开始还好,后来就不行了,脸开始发红发烫,不停地用手挠脸。 他挠的位置,正好是这次治好的半张脸。 “平哥儿,你在干嘛?”杜氏尖叫。 崔庆平边挠边说:“祖母,我的脸好烫好痒。”他用力地在脸上挠,没一会儿的功夫,脸就被挠红了,挠肿了,甚至,挠破了皮,皮肤殷红,像是渗出了血。 杜氏惊恐地看着崔庆平挠脸。 他的那半张脸,已经被挠得鲜血淋漓,可他像是不怕疼似的,还在挠,还在抓。 崔云枫也看到了,抓住崔庆平的手,“平哥儿,你干嘛?” “爹,好痒好痒啊!” 白青青在上头着急:“带他去看大夫啊!” 崔云枫看向杜氏,杜氏也急了,“快去吧。孩子的脸不能耽误。” 崔云枫给他们磕了三个头,然后抱起崔庆平往外头跑,连自己爹娘被砍头也不看了。 许婉宁笑眯眯地说:“就凭他?你怕是要失望了吧!” “怎么会这样?”杜氏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切,陡然明白了什么:“许婉宁,贾大夫是你安排的。” 许婉宁赞许地点点头:“还不算太笨。你知道吗,他这张脸,从今往后,不能吹风见日,不然的话,就会痒,痒得要死,可他不怕疼啊,你说,这脸啊,抓啊抓,抓烂了,你说会不会见着骨头啊?未来侯府的继承人,顶着一张森森白骨的脸,啧啧,哦,我说错了,已经没有侯府啦。” 白青青也听到了看到了,肝肠寸断:“许婉宁,他也是你儿子啊,你也养了他这么多年。你放过他吧,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杜氏咬牙切齿:“许婉宁,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就等你做鬼吧。”许婉宁幽幽地说:“其实做鬼的时候,能看得更清楚。” “我做鬼的时候,梦到崔云枫高中进士,崔庆平高中探花,一门两进士,皇上赐城阳侯府再世袭三代,多风光,多荣耀啊。你还当了诰命夫人。”许婉宁又指着白青青说:“你回了侯府,取代了我的位置,成了侯府的少夫人。一切都如你们所愿,想要的全部都有。” 杜氏和白青青跟看颠婆子一样看着许婉宁。 许婉宁接着说:“我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你是大家伙合伙骗我的贵人,你是崔云枫最喜欢的人,崔庆平是你的儿子,而我的儿子,得了天花毁了容,后来又被诬赖偷东西,你们让我打他一顿还让我赶他出府,我通通照做,后来,听说他冻死饿死在破庙里。你们开心吗?” 开心吗? 自然是开心的。 可却是一场梦。 许婉宁呵呵地笑:“那一场梦里,你们每个人都心想事成,唯独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死了,最后成为一个孤家寡人,到最后,我也死了。所以,我是变成过恶鬼的许婉宁,来向你们索命的。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死,都得死。” 杜氏惊恐不已:“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要找许婉宁问清楚。 监斩官员一声令下:“吉时已到,行刑!” 许婉宁笑着走下了刑台。 杜氏和白青青刚张嘴要尖叫,噗…… 人头落地,圆鼓鼓的眼睛睁着,死不瞑目! 第165章 示众 许婉宁亲眼看到崔禄、杜氏、白青青等人人头落地。 崔云枫抱着崔庆平又回来了,只看到三个头滚落在地。 崔庆平直接吓得尖叫。 崔云枫跪在地上嘶吼:“爹,娘啊!” 众人离他远远的,都对他指指点点。 “平哥儿啊,你怎么不哭哭你娘啊,你娘死了呢!”许婉宁的声音突然响起,崔云枫站了起来,凶神恶煞地瞪着许婉宁:“许婉宁,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是啊。”许婉宁大大方方地承认:“你们毁我清白、算计许家财产、折磨我儿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我只不过,是把你们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罢了。” 你们毁掉我清白,我就毁掉你的身体。 你们折磨我儿子,我就折磨你儿子。 你让我许家家破人亡,我就让你们崔家家破人亡。 一报还一报。 “很公平。”许婉宁幽幽地说。 崔云枫怒不可遏:“许婉宁,我还没死,你就谈公平?你觉得我会放过你,放过你们许家吗?”他样子很可怕,处在愤怒的巅峰,“我会把你们一个个弄死,碾成灰,祭奠我爹我娘。” “那就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 许婉宁云淡风轻,眼神落在崔云枫的身上,像是看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又看见一眼半边脸已经充血的崔庆平,心情大好。 崔云枫望着许婉宁离去的背影,恨不得上前掐死那个恶毒的女人。 可他现在孤家寡人,连家都没有了。 “他跟少夫人是怎么了?两个人怎么这么剑拔弩张的。” “你还不知道?少夫人休夫啦。” “休夫?把他给休了?” “是啊,笑死人不?他可是全天下第一个被休掉的男人。” “为什么啊?” “听说是因为不能人道,让少夫人嫁进来就守了六年活寡。” “我的天,守活寡?那换我我早休了他。没用的男人留着干什么!” 众人奚落的声音和眼神虽然逼不死崔云枫,但是能逼疯崔云枫。 “你们闭嘴,闭嘴,闭嘴!”他冲着指点他的人群破口大骂。 “神经。”众人一脸鄙夷,已经不将他放在眼里。 谁会将一个跟他们一样的陌生人放在眼里呢?崔云枫愤怒地望着眼前所有的一切。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都是许婉宁害的。 “爹,爹,爹……”崔庆平更害怕,搂着崔云枫的腿哭得稀里哗啦,崔云枫一脚将他踢开:“滚开。滚。” “哇,哇,哇……”崔庆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崔云枫头疼:“闭嘴,你给我闭嘴。” 他脑袋疼,上前两步,一架马车突然停到了他的身边,一个威严的声音将崔云枫理智拉了回来。 “云枫……”马车帘子被撩开一点,只露出男人的一只眼睛。 看不清全貌,却只凭那一只眼神,就阴鸷毒辣,让人心生畏惧。 崔云枫先是一怔,继而激动的眼神都充满了色彩,“二表叔……” 许婉宁先去了一趟集市,然后又去了郊外的庄子。 有些人处理了,可有些人,也该安顿下来。 帮她做事的,许婉宁不会亏待他们。 等到了庄子,那些人都在。 “许夫人。”崔荣发第一个上前来行礼,接着是秋嬷嬷一家,老栓头一家。 “如今侯府已经没了,你们也回不去了,我也要离开这里,临走之前,想问问你们的意见。这个庄子,如今在我名下,你们要是愿意来帮我,这庄子就由你们来管理,每年的收成,我拿出二分之一来分给你们,你们也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如何?” 崔荣发是很感动的,可最感动的,是秋嬷嬷。 秋嬷嬷和阿聪都跪下给许婉宁磕头:“夫人,谢谢您,谢谢您给我们一条后路。” “我对背叛我的人绝不心慈手软,对忠心于我的人,也从不吝啬。这是你们应得的。” 许婉宁看向崔荣发:“崔管家,这庄子以后你当总管事,秋嬷嬷当你的副手,有什么事情,你们二人商量着来。你同意吗?” 崔荣发没什么不同意的。 原本以为侯府没了,自己要去哪个铺子打打杂,可没想到还能来这么大的庄子当总管事,他当总管事,以后儿子能独当一面了,就能接他的班了,而且每年还能有不少收成,多劳多得,他、儿子、以后的孙子,日子都不会差。 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事。 崔荣发立马跪下:“多谢,奴才当然同意。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打理这个庄子,不让夫人失望。” “你管理过那么大的侯府,你有经验,多带着点秋嬷嬷,她家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我留下他们,为的就是给他几个孩子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而且,你也多带带崔连和阿聪,毕竟他们以后,也是要接你们两个人的班的。” 只要忠心,只要干得好,这庄子就永远是他们的地盘。 崔荣发连忙拉着崔连跪下,“还不快谢谢夫人。” 崔连老老实实:“奴才谢过夫人。” 许婉宁问他:“你以后还流连花丛、眠花宿柳吗?” 崔连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要是不小心睡了不该睡的女人,他这条命,没人能救。 崔荣发叹了一口气:“总算是消停多了,还要多谢少夫人饶他一命。” “阿聪,我让你学的那些东西,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许婉宁看向阿聪。 阿聪很聪明,也很有担当:“我会全部忘记。好好在庄子上做事,照顾好弟弟妹妹,不让我娘再那么辛苦了。” 许婉宁很满意这个答案。 也许人心都会变,但是最起码,现在是不变的。 她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许婉宁带着崔荣发和秋嬷嬷一块去了地里。 边走边说话,很快就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田地。 农户们都在地里干活,弯着腰驼着背,有人直起腰休息,就看到田埂上的许婉宁。 “是少夫人!” 他这一嚷嚷,其他的人也跟着嚷嚷,“真是少夫人啊。” 地里所有的人都丢下手里的活,都跑了过来,个个欢天喜地。 许婉宁也心情大好。 孙氏和刘明也来了,喜出望外,“少夫人,您来啦。” 许婉宁点点头,笑着说,“我来了,我答应过大家的,每个月杀一头猪给大家打牙祭,今儿个中午有肉,我请大家吃红烧肉。” “跟着少夫人,有肉吃。” “有肉吃。” 场面一时欢呼雀跃。 小孩子蹦蹦跳跳,鼓掌欢呼,大人红光满面,种地的那些苦和累都消失不见了。 许婉宁做了个手势,那群佃户又全部都安静了,听许婉宁讲话。 “以后这个承诺,就由崔管事和秋管事来兑现了。” 崔荣发这才明白了许婉宁的意思。 第166章 白痴 来的路上,许婉宁说,府里头每年要养三十头猪,三百只鸡。 他还想着庄子是不是以后要卖肉卖鸡,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每个月杀一头猪给这些佃户打牙祭,一年就是十二头,还要保证第二年够杀。 三百只鸡呢…… “以后端午中秋春节,家家户户都去管事那里领一只鸡过节。”许婉宁跟佃户们说。 她将崔荣发先推了出去:“这以后是庄子上的管事,崔管事。”她又将秋嬷嬷推了出去:“这是秋管事,大家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们两个人。” “少夫人,您以后不来了吗?”听出了许婉宁话里的意思,有些人开始抽泣。 这是舍不得她。 许婉宁也有些舍不得这些淳朴的佃户。 “来啊,怎么不来。这是我的庄子,我当然要来了。”许婉宁尽量让大家伙开心,“只是离京都遥远,想要再来,怕是要费上功夫,不过大家放心,以后崔管事秋管事去京都报账,你们有想去看我的,跟着他们一块来,我欢迎,给你们报销一切费用,带娃儿去的,我给娃儿包大红封。” 许婉宁的话,大家伙都相信。 “少夫人,我到时候去看您。”一个娃儿扒上了许婉宁的腿,许婉宁笑着摸摸他的头:“好,到时候姨姨带你去看看京都的繁华。” 今天的猪是杀不成了,许婉宁在集市上买了一头猪,半扇中午全做成了红烧肉、筒骨汤、各种各样的小炒,剩下的半扇,则是每家分两斤。 分猪肉的时候,热闹的就跟过年一样。 吃饭的时候,大人和小孩分开坐,大人的桌上都有酒,小孩的桌上摆满了糖。 红梅青杏给孩子们一人抓了一大把,给他们平分了。 比过年还要开心。 而大人的那边,也本来很开心的,可吃着吃着,有人就说了一句话,大家就全部都开心不起来了。 “少夫人,我们舍不得你啊。” 有人开头,就有人接话。 “是啊,您是第一个对我们这群佃户这么好的主人,其他庄子待遇都不如我们的好,只要您需要我们,我们永远跟着您。” 这是所有人的真心话。 许婉宁笑笑,敬了大家一杯:“我会永远记得大家,从此以后,庄子上的所有人,都是一家人,大家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把日子越过越红火。” 这是所有人的目标。 酒过三巡,大家又吃的开心了,许婉宁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红梅青杏陈望也都跟着。 她回头看看热闹的场面,眼眶有些酸酸的。 再见时,也不知道何年何月。 “我们走吧。”许婉宁径直走出了庄子。 路不同,总会说再见。 她有她的人生,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人生。 从此以后,庄子上的故事,就由他们自己去书写了。 回到仁安堂,许婉宁见了宋夜生。 这是许婉宁自上次之后,第二次见宋夜生。 虽然多次听许迦说起这个孩子,说这孩子聪慧、懂事、勤快、能干,将他夸成了一朵花。 许婉宁当然知道这个孩子是一朵花了。 还是一朵……有钱花! 可惜现在这朵有钱花,好像有心事,似乎不开心。 “你在想什么?” 他想心事想得太入神了,就连许婉宁坐到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察觉到。 宋夜生立马站了起来,就要给许婉宁行礼。 许婉宁托住了他:“不用,你坐下来,我们聊一聊。”她手托腮,“你也知道侯府的事情了,我过两日就要回京都,你有什么打算?” 宋夜生耷拉着脑袋:“我……我……”吱吱呜呜就是说不出来。 “你愿意跟我去京都吗?”许婉宁征求宋夜生的意见。 前世,宋夜生发家的地方就是在京都,不过还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宋夜生突然站了起来,一脸震惊:“夫人,您,您要带我去京都?” “你不想去也没有关系,这仁安堂就留给你经营,你我一人一半,如何?”虽然有钱花还没有开,但是现在她做点浇水施肥的事情,积累一点好感度,等这朵花开了,以后说不定还能给她闻点花香。 “不不不,夫人,我想去京都,我想跟您去京都!”宋夜生生怕许婉宁不同意似的,扑通一声就给许婉宁跪下了。 许婉宁攸地就站了起来,将人给扶起来了:“我又没说不带你去,只是你跟我去了,你娘怎么办?” “我娘……我娘说,她会在家等着我。”宋夜生回答。 许婉宁摆摆手:“那可不行,你娘一个人,身体又不好,把她一个人丢在燕城,她肯定会想你,你也肯定会想她。” 为了报恩要一个母亲孤零零一个人,许婉宁办不到。 她宁愿不要这样的报答。 “如果你只是想要报答我的话,我希望你好好孝顺你的母亲。”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二十年后,宋夜生富可敌国,可能分享他幸福的人,却再也不在他的身边。 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可亲情,却不会一直在你身边等着你。 宋夜生不说话了。 许婉宁拍拍他的肩头:“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虽然很希望你跟我一起去京城,但是,在任何事情面前,我觉得没有什么会比亲情重要,我的恩情,你随时都可以还,你也可以不用还,可你娘的恩情,你这辈子都还不清的。” 宋夜生郑重其事地给许婉宁磕了个头:“谢谢夫人提醒,夜生懂了。” “懂了就好。你娘有你,是她的福气。” 许迦说完,去了后院,却不曾想,墙上君子无处不在,耳朵还贼灵。 一袭紫衣,坐在墙上,一只脚支起,手里捏着把扇子,不停地拍打在手心里,似乎等了许久,“他有你点化,也是他的福气。” “来了很久?”许婉宁仰头问他。 “刚来。”裴珩笑笑,起身,直接跳了下来。 这院墙不高,跟侯府两米高的院墙没法比,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许婉宁有些好奇,到底多高的院墙他飞不上去呢? “崔云枫父子被卫羌带回京都了。” 卫羌? 许婉宁记起了这个人:“卫国公府的二爷?” “嗯,也是崔云枫的二表叔,亲自来燕城接走的。”裴珩点点头:“看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去京都,怕是还有恶战。” “他们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们的。”许婉宁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后退的可能。” “他们不比崔禄和杜氏,卫坤城府极深,卫羌心狠手辣,卫城功夫了得,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许婉宁说:“斗不过就是一个死,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这一生,算我赚的。” 她能看到崔禄杜氏白青青被砍头,就已经是赚了的,她来这一趟,稳赚不赔。 “你可真乐观!也不知道是该说你英勇无畏,还是该说你不知天高地厚。” 许婉宁回头看了裴珩一眼,用跟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裴珩:“我确实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知道?” 裴珩:“……” 第167章 允诺 “你来找我不是问天高地厚的吧?” 裴珩认真地说:“等我让人去量一量,再来告诉你。” 许婉宁瞪大了眼睛。 他是疯了还是她疯了。 裴珩没有再讨论谁疯了的问题,“京都突然来信,说有事情,我今天就要离开燕城。” “那就跟裴大都督道个别,祝您一路顺风、官运亨通、心想事成。”许婉宁官话套话张嘴就来,反正没人不爱听这些场面话。 裴珩摇头苦笑,“许夫人话别说太满,咱们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以后说不定总是会见着,说告别二字,有点不妥。” 许婉宁呵呵假笑:“裴大都督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是金麟卫的大都督,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官见了你都要两股战战,我就是个普通的商人之女,以后虽然同在京都,可身份悬殊,怕是以后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说告别二字,何来不妥?” 这女人,真是巴不得立刻跟他撇清关系。 “我记得我们是盟友。” “事情已结束,盟友自然也不是了。” 这桥拆得有点快。 “那许夫人允诺过我的事,要失言?” “不会。请说。”许婉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裴珩屈指轻点:“我的呢?” 许婉宁摇头:“这茶不好喝,裴大都督身娇肉贵,我怕把您给喝坏了。您快说吧,想要什么?” 要钱她多的是。 不要钱?不要紧,她用钱砸。 裴珩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带了点风,吹动了他的头发,也给许婉宁带来了一丝的清凉:“我要城阳侯府那个做鱼好吃的厨子。” 许婉宁的手一顿:“你要谁?” “就那个做鱼好吃的厨子,怎么,舍不得?” 许婉宁:“……”还真的是舍不得,“不是。侯府的人都遣散了,我让人去帮你找一找,应该能找得到,找到之后我带他去京城。他应该也很乐意去大都督府做厨子。” 裴珩笑笑:“我觉得,宋夜生和他母亲,应该也很乐意跟你一块进京城。” 许婉宁眼前一亮:“你是说?” 裴珩笑着折起了扇子,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许婉宁的额头:“还不算白痴。”说完,就一个飞身,跃上了院墙,他回头,望着许婉宁笑:“我们京城见,你再请我喝好茶。” 纵身一跳,就消失了。 红梅连忙出来:“小姐,裴大人说要的那个厨子……” 是小姐啊! 总不能让小姐去给裴大人当厨娘吧! 许婉宁想了想,吩咐道,“去把那个厨子找来,我教教他,学几天,应该能学得像个七八分。” 红梅连忙去了。 许婉宁看向裴珩离去的方向。 他说京城见。 许婉宁苦笑着摇头,谁要见这煞神,还是再也不见得好。 裴珩心情非常好得回到了添福楼,扶松见状过来:“公子,王大人在等您。” “来很久了?” “嗯。您一走,他就来了,有半个时辰了。” “让他进来。” 半个时辰之后,王兴民神清气爽地出了门,就连走路都带风。 他一走,裴珩就下了楼,上马,离开了燕城。 打马到燕城城门,裴珩回头看了看燕城的城门。 他每次来燕城,都是为了燕城的梨花醉,可现在再也喝不到了。 佛说,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可他得到了什么? 许婉宁得了裴珩的指点之后,立刻去找宋夜生,没想到宋夜生和他娘来找了许婉宁。 “夫人……”宋夫人先给许婉宁跪下了,许婉宁连忙将人给扶起来:“宋夫人不必多礼,折煞我了。” “您救了我的命,救了我跟夜生,我早就想亲自跟您道谢,可又怕您不方便,现在不得不来了。”宋夫人拉着许婉宁的手:“夫人,夜生是个好孩子,您就让他跟着您吧。” 宋夜生在一旁说:“夫人,我想带我娘一块去京都。” “您放心,我不会碍事的。”宋夫人生怕许婉宁不同意,又求道:“我这身子好了很多了,路上不会耽误大家的。” 许婉宁笑了,“真巧,我也想去找夜生,请你跟着我们一块去京都。” 宋夜生眼睛里盛满了光:“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做事。” 许婉宁没想到当时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可以搬走这一盆有钱花。 不得不感慨。 良善自有持,命中遇贵人。 慧远那老秃驴,这句话说对了,只不过看对谁。 “好,回去收拾收拾,后日我们一块去京都。”许婉宁拍拍宋夜生的肩膀:“这两日你辛苦一下,抓个药,仁安药堂里的那些药,免费送给穷苦人。” 宋夫人双手合十:“夫人心善,菩萨一定会保佑您的。” 眼就到了后日,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好了,许婉宁嫁过来时是十里红妆,回去东西少了一大半,但其实并没有少太多。 一来侯府当掉她嫁妆的那些都折合成了现银,还有给崔庆平治脸,一个赏银,一个药费,都赚了五六万两,还有后来许家送来的各种茶叶补品,出货单子上都有崔禄的印章,又拿回来了几万两。 因着人多,东西多,从燕城到京都,马车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七日才到京都。 看着巍峨的城墙,许婉宁感慨。 算算时间,前世自从父母离世,她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过京都了。 模糊的记忆,在实物面前慢慢地有了形态。 阿宁,你终于回家了。 马车进了城门,许婉宁回到京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卫国公府。 卫国公早就已经病逝了,如今接任卫国公府的是卫坤,是万岚的儿子,万岚母凭子贵,成了卫国公府的老夫人,身份尊贵,也是一段传奇。 毕竟当初万岚也只是卫国公一个不入流的小妾,命好,连生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后来国公夫人病逝,国公爷将万岚扶正,而三个庶子,也成了正经的嫡子,卫坤行二。 后来,行一的嫡长子嫡长子卫渊因为一场意外,瘸了腿,永远地失去了接任国公府的资格,卫坤当仁不让地,成了新一任的国公爷。 万岚正靠在引枕上,闭着双眼,身旁两个丫鬟一言不发地跪坐在一旁,给她捶腿捏肩。 屋子里一片祥宁安静。 “姨婆,姨婆。” 第168章 回家 连声的嚷嚷打破了 崔云枫进去就嚷嚷,身旁的人连忙冲他噤声,他这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他的城阳侯府了,这是卫国公府! 万岚睁开眼睛,斜睨了眼崔云枫,身子连动都没有动,慵懒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崔云枫说:“姨婆,许婉宁那个贱人回来了。” 万岚依然没动,还闭上了眼睛:“回来就回来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姨婆,您可要给我报仇啊!”崔云枫都要哭出来了:“我被她害得家破人亡,现在寄人篱下,都是那个贱人害的。” 万岚看了崔云枫一眼,翻了个白眼,“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过就是个商人之女,无权无势,要不了十日,我就让把她弄过来任你处置,如何?” 崔云枫激动地连连点头:“好,好,我非要拧下她的头,谢谢姨婆!” “去吧。” 崔云枫这才离开,那聒噪的声音听不见了,万岚这才觉得耳根子清净,“也不知道碧莲那丫头怎么教孩子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大呼小叫的。孩子没教好,家也守不好,枉我给她谋了门这么好的亲事,现在弄成这样。” 一旁的桂嬷嬷给万岚端来了一杯茶:“好在他们还有老夫人罩着,不然崔家这条血脉可就断了。” “没有办法,谁让我姐姐就这么一个女儿,这外甥女又这么一个独子呢,能把她的血脉留下,到了地下,也算对得起我那姐姐了。” 桂嬷嬷连忙说:“老夫人能长命百岁的。” 屋子里的下人见状全部都跪下异口同声:“老夫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万岚很开心:“赏,通通有赏。” “谢老夫人。” 一个丫鬟起身时,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桌子上的一个杯子晃晃荡荡地滚了下去,“咔嚓”一声,摔了个粉碎。 众人齐刷刷地朝打算杯子的丫鬟看去。 丫鬟心都提了起来:“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万岚笑笑:“这孩子,谁要她的命了。就是办事不仔细,阿桂,带这孩子下去,让人好好教一教,再送回来。” “是。”桂嬷嬷亲自领着那个丫鬟走了,边走边笑:“你下回可要小心一些,那是老夫人最喜欢的茶杯,打碎了老夫人也不怪你。” “老夫人真好。”丫鬟真心说。 “老夫人的赏银少不了你的,我给你先收着,等学完了回来教你。” “谢谢桂嬷嬷。”丫鬟明显放心了,也跟着开心起来,可下一秒,就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中年嬷嬷压住了她,一个捂住她的嘴,一个按住她的手,第三个嬷嬷则拿出了一把钳子,捏住了丫鬟的食指。 丫鬟吓得瞳孔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而那个钳子一用力,指甲盖带着血钳了下来。 丫鬟疼得满头大汗,而这还只是刚刚开始,钳子又钳下了丫鬟第二个指甲盖、第三个……直到最后一个。 丫鬟已经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她的十个手指甲鲜血淋漓,可在场的人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桂嬷嬷将指甲盖用锦盒装好,挥挥手,“带下去好好调教,调教好了再放出来。” 三个低等嬷嬷福身应是,将已经昏死过去的丫鬟给扛走了。 桂嬷嬷回去了,招呼招呼大家去领赏银:“都快去快去,每个人都有份,别忘了给刚才那丫头领一份。” 一院子的丫鬟仆从都笑着去领赏银去了。 桂嬷嬷进去了,万岚看着外头那些丫头们笑:“瞧瞧他们多开心啊!” “那还不是老夫人对他们好,有赏钱拿谁不开心呐!”桂嬷嬷边说,边将一个锦盒递给了万岚。 万岚将带血的指甲盖拿了出来,凑到眼前看了看,又跟自己的指甲比对了一下,点点头,笑着说道:“这副指甲很不错,做出来肯定很好看。” “老夫人这次要什么颜色的?”桂嬷嬷笑着问道。 万岚看了看涂了大红色丹寇,衬的她手又白又了亮,只是看了许久,也看腻了:“这回做个肉粉色的吧。” “那奴婢下去准备了。”桂嬷嬷将锦盒合上,下去了。 万岚摸了摸她的手指甲。 她轻轻一捏,将指甲盖给剥了下来。 该换一副新的了。 许婉宁并不知道卫国公府的事情,她站在许家大门口,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全府的下人几乎都出来了,帮忙将箱子搬进去,许迦在一旁指挥,陆氏拉着许婉宁的手:“阿宁,咱们到家了。” 许婉宁拉着长安:“长安,这是祖母外祖母的家,以后也是我们的家,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好不好?” 长安的小脸蛋儿上满是高兴,他搂着许婉宁的脖颈蹭了蹭:“阿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陆氏笑:“果然,是自己生的孩子,当然会跟自己娘走。” “老爷、夫人、小姐、公子,你们回来了。”府里头出来一个人,笑意盈盈,一路小跑过来。 许婉宁冲他笑笑:“林大夫,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许府的府医,林惠,也是许迦成了许家义子,跟着许骞做生意后,他介绍过来的府医,也是他的师兄。 “师兄。”许迦走了过来打招呼。 见到许迦,林惠明显愣了一下:“你一直跟老爷他们在一起?你不是谈生意去了吗?” “谈完生意,路过燕城,和义父义母一块回来了。” 林惠笑笑:“大公子一片孝心。” 许骞抚着胡须,“到家了,都进去吧。” 陆氏慈爱地挽着许婉宁,“阿宁,我们回家咯。” 许迦一把抱起长安:“长安,咱们也到家了。”一旁的许庭安抱着许迦的腿:“大哥,我也要抱抱。” 林惠上前,笑着说:“小公子,我来抱你好不好?” 许庭安摇摇头:“不要不要,我就要大哥抱。” 林惠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 长安:“大舅舅,你让我下来吧。” “不用。”许迦另外一只手捞起许庭安,左右手一边一个:“走咯,我们回家咯,抓稳咯,马车要开动了哦。” 许迦抱着孩子跑了起来,两个孩子挂在他的身上笑得咯咯咯。 没人理会还在外头的林惠,他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不见,眼里也渐渐有了恨。 第169章 丛生 时隔近二十年,许婉宁再次站在自己的院落门口。 她的院子是她自己取的名字——梨花院。 因为她自小就喜欢梨花,看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盛景之后,眼里就再也容不得别的花了。 这是她未出阁时住过的地方,时间很短,才住了五六年而已。 那个时候,爹来了京城,做生意,安下了家,他们也从一个小房子搬到了如今这个二进的院子里,她的院落是除了许骞陆氏院落之外,第二大的地方。 不仅如此,还是最漂亮的地方。 许骞特意挖了一个小池塘,堆了一座假山,还养了几尾锦鲤,一旁还种了两棵如今已经修剪得跟蘑菇一样的桂花树,桂花树下,是一张石桌,石桌旁,是一张摇椅。 许婉宁未出阁时,喜欢坐在摇椅里晒太阳、看书,若是累了,还能睡一觉。 院墙四周则种了几十棵梨花,如今到了七月,梨树上还挂着小土豆大的青梨。 许婉宁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陆氏陪着她。 所有的一切,都如六年前她还没有出阁时的样子,只不过,所有的树都高了一截,叶子也茂盛了。 “你出阁后,这院子里所有的东西我都没动,这些花花草草,都让人定期来照看,屋子也每天都有下人打扫,娘时不时地就过来坐坐,就坐在这里,想着你还在家的时候,笑啊闹啊,娘这心里,就空落落的。”陆氏敏感,说着说着就落泪。 “还有这梨树,你弟弟一到十月份,就喜欢往你这里跑,说要吃梨子。” “这梨好吃吗?”许婉宁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个小梨子,又怕她碰了之后梨子不长了,只能收回手。 “去年第一次挂果,果子不大,也有些酸,而且也结得不多,今年……”陆氏在梨树下走了一圈,兴奋地说:“今年结了好多梨子啊,肯定是知道我阿宁回来了,想吃梨子了。” 一阵风吹来,几十棵梨花似乎都在随着风儿摆动,似乎是在回应陆氏说的话,又似乎,是在欢迎许婉宁。 几人又来到了屋内。 她的闺房还跟之前一样,里头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 所有的帷幔、床铺、窗帘、被褥,能换的全部都换了,整个屋子的如六年前一般,却焕然一新。 管家许和在一旁说道:“老爷夫人提前通知了奴才,奴才立马就将里头的这些东西换了,这些床铺、褥子、帷幔都是您喜欢的料子。就是衣裳,奴才也不知道您现在喜欢什么款式和颜色,就想着等您回来,亲自挑。刚才也去跟锦绣坊传话了,他们明日就会过来给小姐和小公子量体裁衣。” “还有凤鸣轩,让他们带最新款的首饰过来,挑贵的送来。”陆氏不放心,又加了几个字:“越贵越好。” 许和笑眯了眼睛,这个五十岁的老管家也因为许婉宁的到来,多了几分的欢喜,“夫人放心,奴才都通知到了。” “阿宁,你看看你还缺什么,都跟娘说,说这就让人去置办。”陆氏生怕女儿回家不习惯。 许婉宁笑着拉着陆氏坐下:“娘,你已经准备得很齐全了。谢谢娘,你对我真好。” “你这孩子,跟娘外道什么,你可是我亲闺女。”陆氏笑着说:“那就平时看看,哪里缺什么就跟娘说,或者让红梅青杏去买,外头就是大街,容易得很,钱娘来出。” “娘,我有钱。” “你的钱是你的钱,都收好了,以后长安长大了,娶媳妇生孩子要用钱的地方多的去呢!” 许婉宁哭笑不得:“娘,长安才五岁。” “一眨眼的功夫,你不也从五岁长到二十了。”陆氏从袖口里掏出五千两银子:“这些银子,你留着零花,下个月娘再给你。” 许婉宁知道自己推不掉,只能收着:“谢谢娘。” “傻孩子,我是你娘,以后不准再说谢字了。你好好休息,娘也去府里头看一下。晚上咱们全家人一块热闹热闹。” 陆氏说的是家宴,专门庆祝许婉宁和长安回家。 许迦住在前院,自己有一个专门的院子。 那是他当府医的时候住的,后来被许骞收为义子,本来应该换个院子的,可他怕麻烦不愿意搬,所以就一直住在这里。 而林惠当府医之后,因着再没有合适的院子,只能跟一群护院和家丁住在前院,单独一个屋子,还配了一间药房兼书房,以及一个药童,叫人参,已经十二岁了。 因着两边的距离很近,许迦只要在府里,都会去跟林惠一块吃饭,一边吃一边探讨医术。 这日也如往常一样,到了饭点。 林惠坐下就看到今日的饭菜:“许骞不来吃吗?” 桌子上是三菜一汤,那是他平日里的饭菜,可若是许骞在的话,就是六菜一汤,那就证明,许骞今夜不在这吃。 人参听他直呼大公子的名讳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师父是大公子的师兄,叫他的名字没什么不行。 “师父,大公子不来,老爷夫人今夜有家宴,庆祝小姐回家,大公子过去吃饭去了。” 林惠端起碗。 是哦,许迦他是想在这吃就在这吃,想去那边吃就去那边吃,他来去自如的,谁让他是许府的大公子呢。 “师父,这鱼肉好鲜,您快尝尝。”人参给林惠夹了一筷子鱼肉。 林惠吃了一口,可心里太酸了,鱼到底鲜不鲜,他一点都没尝出来。 后院,家宴很热闹。 许骞、陆氏、许迦、许婉宁、许庭安、长安依次坐在长桌之上,长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珍馐,还有美酒。 许婉宁喝了一杯。 这酒有度数,不像梨花醉,喝五壶都没关系,许婉宁喝了一杯就不再喝了。 都是家里人,也没人劝,就这么边吃边喝边说话。 许骞虽然是收养的养子,可大家说什么都没有避讳着他,俨然已经是将他当亲子、亲哥一样对待。 生意事上,许迦也能说上几句话,提出的建议,许骞觉得好的,立马接受,说得不对的,许骞也会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如何不行,教他如何做。 许婉宁认真地听着,突然说了一句:“爹,娘,大哥,我也想学做生意。” 第170章 喝高 “怎么会想到做生意?”许骞并没有说不行,只是想问问理由。 许婉宁笑着说:“燕城有一种酒,叫梨花醉,卖得特别的好,我因缘际会,学到了如何酿制这个酒,正好,我就想在京都开一家酒楼,专门卖这个酒,我想生意应该会很不错。” 燕城的梨花醉,全大越都有名气啊! 许骞走南闯北,听得多见得也多:“你会酿梨花醉?” “嗯,我帮梨花楼的老板做了一桩事情,他过世之前把梨花楼的配方交给了我,而且还手把手地教我酿过几回,口感与他酿制的一模一样。”许婉宁说:“而且,梨花楼的牌子他也给了我,以后我就在京都开一家梨花楼,我想生意会比燕城的更好,毕竟京都人多又繁荣。” “这个可以。”许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过做生意很麻烦,要牵扯很多精力,你不如让你大哥去做,你就等着收银子就成。” 许迦点头同意,“我可以。” 许婉宁不同意:“我也想做点什么,酒楼是我唯一想做的,而且,爹不也总是说,我做的菜比你吃过的酒楼都好吃嘛,所以我就想试试看。” “你还要下厨做菜?”陆氏一听连忙摇头:“那可不行,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许婉宁解释:“娘,我会请厨子来做,我就算动手,肯定也就是爹和大哥请生意上伙伴去捧场,我露两手,其他时候我进都不会进厨房的。” 这还差不多。 许骞还是没点头。 许婉宁继续说道:“爹,以后你或者大哥,带生意伙伴去我店里吃饭,他们知道是女儿亲手给他们置办的酒菜,会不会觉得大哥和爹非常看重他们,也很看重和他们合作呢?生意上的事情会不会简单一些?” 许骞还是觉得女儿太累了:“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酒楼一开,你就几乎都要耗在那里,白天忙晚上忙,有我跟你哥赚钱,咱家又不缺钱!” 许迦也说:“义父说的有道理,阿宁,你不用那么累的。” 许婉宁也有对策:“那这样好不好,酒楼就晚上开业,一晚上只接待十一位客人,行不行?” 人少活也少,也不会累到哪里去。许骞还要说什么,陆氏在一旁扯他的袖子:“你就听女儿的吧,女儿想做点什么,你总泼冷水做什么。” 许骞只好点头:“那也行。咱家在芙蓉街上有一栋两层楼的铺面,离家也不远,明天就过户到你的名下,你想怎么折腾都行。” 许婉宁高兴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谢谢爹,谢谢娘,到时候梨花楼开业,爹娘大哥可一定要去捧场。” “这是还没开业,就先怕没客人了嘛?”许迦笑着问。 “应该不会,一个客人,总该有吧。”许婉宁眉眼弯弯,显然心情很好。 许迦心思微动,刚想问为什么要接待十一位客人时,许庭安站了起来,颇有种大哥大的感觉。 “爹娘,我叫安哥儿,长安名字里头也有安,那以后长安叫什么啊?总不能叫他长哥儿吧?”许庭安虽然只比长安大两个月,可谁让他辈分大,就自觉是长安的长辈,也该护着长安:“长哥儿这名字一点都不好听。” 许骞陆氏相互看了一眼,还真觉得这是个问题。 也没有一个府里有两个安哥儿的道理。 许庭安见他们还在想,呵呵一笑,他早就已经想好了。 “爹娘,我把安哥儿的名字给长安,我就叫庭哥儿好了,你们说怎么样?” 陆氏当然觉得可以:“一个庭哥儿,一个安哥儿,行,我庭哥儿长大了,也晓得护着安哥儿了。” 许庭安高高扬着头,得意洋洋地说:“谁让安哥儿是我外甥,我当然要护着他了。” “那以后去学堂了,要不要护着安哥儿啊?”许骞又问。 许庭安拍着胸脯说:“那更要照顾了,谁欺负我外甥,我就打谁。” 许骞慈爱地摸摸许庭安的头,对许婉宁说:“安哥儿在淮山学馆启蒙,也是今年刚去,要不让安哥儿也一块去,两个孩子在一块,也有个伴,彼此有个照应。” 许婉宁早就有这个打算,没想到爹安排地这么快,自然是欣然接受了:“行,我也正有送他去读书的打算,只是他还没有落户籍,明日我先给他上了户籍再送到学院去。” “上户籍就要先想好名字,阿宁,你想好了吗?”陆氏有些担忧地问道。 长安的名字是有了,只是这个姓…… 许婉宁没有犹豫:“跟我姓,就叫许长安。”管他爹是谁,反正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那就一定是她儿子。 吃过家宴,回去的路上,被晚风一吹,许婉宁头就开始有些晕乎乎的了。 她不会喝有度数的酒,酒量差,酒品更差。 也就是因为今日是一家团聚的日子,喝多了出了糗也是在自己家里,谁都看不见。 回到梨花院,红梅照顾安哥儿去了,青杏留下照顾许婉宁。 青杏拉着许婉宁的手浸泡在盆里搓了搓,许婉宁瞪着那铜盆里的水,突然用力一拍,水花飞溅起来,溅了青杏一身。 “小姐?” 青杏奇怪地一看,就见许婉宁正呵呵地继续拍打着盆里的水玩,水珠溅了她一脸一身都没反应。 青杏一拍额头,“完了,小姐喝高了。姐,姐……我去煮醒酒汤,小姐喝高了。” 小姐一喝高,人就要降智。 屋子里就剩下了许婉宁一个人。 拍打着铜盆里的水,笑的可欢了,水珠儿溅了一头一脸,她还乐此不疲,兴奋不已。 “小朋友,请问你今年几岁啦?”身后一个声音突然问道:“三岁还是五岁啊?” 许婉宁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歪着头,很努力地想了想,好一会儿,伸出了三根手指头:“阿宁五岁啦。” 一袭紫衣坐在窗棱上,手里还摇着一把扇子,正悠哉悠哉地晃着腿等她的回答。 看了她的手势,又听了她的回答,好险没来个倒栽葱。 “你喝多了?”裴珩不可思议地问道。 喝多了? 许婉宁迷惘地看看裴珩,又看看铜盆。 她突然举起铜盆,仰头就要去喝铜盆里的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洗手水,把裴珩给整不会了:“脏,脏,脏!” 好不容易夺下了铜盆,许婉宁还一脸的不乐意:“我没喝多,我还要喝。” 裴珩:“……”哗啦一声,从窗户上把半盆水给倒了,然后亮了个空盆给许婉宁看,“瞧瞧,都被我喝光了。” 许婉宁眼神迷蒙,乌凛凛的眸子像是氲了一团水汽,像极了裴珩狩猎时的鹿。 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裴珩:“你是谁?” 第171章 醉酒 “你是谁?你干嘛喝我的酒。”已经醉酒了许婉宁噘着嘴,气鼓鼓地瞪着裴珩,似乎是在怪眼前的陌生人喝光了她的好酒。 裴珩哭笑不得:“……那不是酒,那是水。”还是你的洗手水。 “就是酒,你就喝了我的酒,都被你喝光了,你赔我的酒,你赔我的酒。”许婉宁气呼呼地缠着酒不放。 裴珩果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没喝醉的时候已经够难缠了,没想到喝醉了更难缠。不过……”他摸了摸许婉宁的头顶,好奇极了:“你喝多了怎么会是这个样子,难缠归难缠,还……蛮可爱的。” 他在她头上揉了两下,像是在揉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许婉宁确实炸毛了,“你不许摸我的头,我阿娘说了,除了我爹娘,我的头只能让我相公摸,你是我相公吗?” 裴珩嘴角的笑突然收住,怔愣地望着许婉宁。 许婉宁也瞪大了眼珠子望着她。 眼前的女子因着喝多了酒,脸色绯红、眼神迷蒙,红唇微微撅起,带着水光,像是诱人的红果子,等着人去采摘。 “小姐,小姐……”外头传来青杏的声音。 应该是醒酒汤熬好了。 “你丫鬟来了,我走了。”裴珩伸出手,本又想摸摸许婉宁的头发,最终还是没有伸出去,而是曲起食指,在许婉宁额间弹了一下。 在许婉宁炸毛之前,一个闪身,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许婉宁捂着被弹的额头,一脸气愤地望着裴珩消失的方向。 “小姐,小姐,你看什么呢?”青杏进来了,端着醒酒汤,吹冷了,舀了一勺子:“小姐,小姐,你捂着额头做什么?” 许婉宁收回了目光,声音稚气得跟个三岁孩子一样:“我被人打了,呜呜呜呜,青杏,你要给我报仇啊!” 青杏忙不迭地哄这个三岁小孩,“好好好,我们先喝了这碗糖水,然后就去抓坏人,好不好?” 将走未走的裴珩,“……”还会告状了! 许婉宁拉着青杏的衣袖,“好。” 青杏扶额:“……”今天晚上够的熬了。 谁让她家小姐一喝醉就真的变成夜猫子啊! 宿醉的痛苦就是头疼。 许婉宁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摸了摸头,还难受得很,青杏一边打哈欠一边拉起帷幔:“小姐,你起来啦?” “你没睡好?昨夜做贼去了?”许婉宁不解地问。 青杏委屈上了:“小姐,不是你拉着我不睡的嘛。你忘记了……” 她叽叽歪歪,将昨日许婉宁做过的糗事说过的糗话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许婉宁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 “您还一直说有坏人,他打了你,拉着我在院子里找了两圈,说一定要把坏蛋抓出来……” 许婉宁有些疑惑:“我干嘛说有坏人打我?” “我也不知道啊,你就捂着额头,说有坏人打你。”青杏嘟囔着:“估计也是您昨夜喝多了,出现幻觉了,哪里有坏人。昨天在院子里找一圈,别说坏人了,一只鸟都没看见。” 许婉宁一点都不想起来了。 “真是喝高了,下回提醒我,滴酒不沾啊!” 青杏翻了个白眼:“小姐,我劝了,也得您听啊!您一喝上了,就……”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许婉宁连连求饶:“我下次都不喝了,行不行?” “那还差不多。” 许婉宁摇头苦笑。 现在她这个主子都被个丫头管得死死的了,她狡黠一笑:“青杏,你那么喜欢管人,明儿个把你嫁出去管你男人去!” “我才不管那臭男人呢。”青杏连连赔了好几声:“小姐,我可说好了一辈子不嫁人的,你可不能轰我出去,我可不走。” 许婉宁:“你确定?” 青杏哼了一声:“我确定。” 这回换许婉宁嘟囔了:“得让陈望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小姐你说什么?要让陈望做什么?” “哦,娘不是送来了雪团子嘛,认生脾气也大,让陈望带两天。” 雪团子是一只白毛狗,半岁了。 是之前许婉宁未出阁时养的一条雪哈生的崽崽的崽崽,这一窝只生了一只,还生的是浑身白毛,没有一根杂毛,跟许婉宁当初养的那条雪哈一模一样,陆氏触景生情,就在府里头养着了,还取了个跟它外婆一样的名字。 雪团子。 也是当时许婉宁给小狗起的名字。 跟照顾女儿似的照顾着雪团子,就像是女儿还在身边一样。如今许婉宁回来了,陆氏就让人把雪团子给送了回来。 毛茸茸的雪团子,正在跟许长安玩。 “娘,雪团子好可爱啊!”许长安抱着雪团子,乐得咯咯笑。 许婉宁也摸了摸,雪团子确实可爱,不过不如她的宝贝可爱,“吃过早饭了吗?” 许长安点点头,有些担忧地问:“娘,我吃过了。娘,你没事吧?” 估计昨天晚上醉酒拉着青杏在院子里找坏蛋的事情人尽皆知了。 许婉宁脸有些微微发红,跟青杏这个大人更是没关系,跟个孩子说话只得柔声柔气:“娘没事。” “娘,下次你别喝那么多了。”许长安乌黑的眸子里满是心疼。 儿子说话,当娘的自然要听啊。 “行,娘不喝了。”她刚说完,又想到什么,“娘以后只喝梨花醉,好不好?那个娘不会醉的。” 许长安点点头:“嗯,不过也不能喝多,贪杯伤身哟。” “好嘞,谢谢儿子提醒,娘知道了。”许婉宁乖乖就范。 青杏在一旁看清楚了。 以后劝不住小姐的时候,就完全可以来找小公子嘛。 看小姐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就是一枚儿子奴啊! 吃过早饭,陆氏就过来了。 她不知道许婉宁喝高了的事情,毕竟是梨花院的丑事,红梅青杏虽然会跟许婉宁嘀咕,但是绝对不会传扬到外头去。 “锦绣坊和凤鸣轩的都过来了,咱们一波一波地见哈。”陆氏说。 “都听娘的。” 许婉宁原本以为是一波一波见方便,等到人进来了,才明白陆氏为什么要一波一波地见了。 实在是因为人太多了,屋子里站不下了啊。 第172章 买买 先见的是锦绣坊的,掌柜的账房还有绣娘全都来了,后头跟着七八个伙计绣娘,两个人一组,抬着一块托盘,托盘上头放着七八匹不一样的布料,足足四组,总共就有将近三十多匹面料可以选择。 这是把整个锦绣坊的布料都给端来了吧。 “这都是最近的最新款的面料,阿宁,你看看你喜欢什么,要不这些全留下,一样做一身,你觉得怎么样?”陆氏抱着长安:“长安也一样。” 三十多匹面料,一样做一身,那也有三十多件啊。 光一个夏装,就三十多件? 这一个夏天也就百来天啊。 况且,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做这么多衣裳,明年就不能穿了,多浪费啊! 许婉宁摇摇头:“不做那么多,我衣裳也有不少,我就再做个两套吧,长安做六套吧。” 长安摇摇头:“不用,我有衣裳,我也只做两套。” 陆氏听了直摇头,“你们省什么钱?你爹你哥赚那么多钱不就是给我们女人孩子花的嘛!就这么说定了,一人八套,老板,先给我女儿量尺寸,长安,来,祖母带你挑布料。” 许婉宁:“……”默默张开了手。 锦绣坊一走,凤鸣轩就进来了。 跟刚才的架势如出一辙,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锦盒,锦盒里头都是成套的首饰头面,是京都时下流行的最新款,也是限定款,一样只有一套。 许婉宁看来看去,最后挑了两套。 陆氏急眼了,往人群里一走,“这么省钱做什么。” 最后哐哐哐又给挑了六套首饰头面,还有特意给安哥儿定制的长命锁,把凤鸣轩掌柜的喜得眉开眼笑的。 凤鸣轩的掌柜汪直将十套头面放到了桌子上,许婉宁看着其中两套她刚才没见过,却又是里头最精致最好看的:“这两套,不是我挑的。” 陆氏也走了过来,看到那两套也是觉得奇怪:“你刚才干嘛不拿这两套出来,这多好看啊!” 汪直笑着解释说:“回许夫人许小姐的话,这两套头面是在下送给许小姐的。” “送给我?”许婉宁一脸的疑惑:“你为何送这东西给我?” “是这样的,许家是我凤鸣轩的老顾客了,适逢许小姐回京都,说什么也要送点东西给许小姐,于是我就挑了这两套,还望许小姐喜欢。” 他像是生怕许婉宁不收似的,立马解释:“许家这么多年光顾我店铺的生意,区区两套头面,实在是不值一提,也算是来跟许小姐混个脸熟,以后要买什么首饰,都去凤鸣轩,我那儿首饰应有尽有,就算没有,只要您说得出来,我就打得出来。” 原来如此。 许婉宁这才心安理得收下:“汪老板放心,以后我定然会多多光顾凤鸣轩的。” 汪直喜得不要不要的:“哎哎哎,多谢许小姐,多谢许小姐。” 人都走了,留下了十套头面和一副长命锁。 八套衣裳,十套头面…… 许家从不赖账,而且是定好了东西立马结账,两家店铺的老板千恩万谢地走了。 “人靠衣裳马靠鞍,佛还要靠金装呢,不穿得好点戴好点,让别人看笑话。”陆氏给许婉宁试了试其中一套首饰。 顿时眼前一亮。 “瞧瞧多好看,把我女儿衬得珠光宝气的。真漂亮。”陆氏心花怒放。 许婉宁看了看铜镜里头的自己,也跟着开心。 首饰头面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娘的爱。 “谢谢娘。”许婉宁抱着陆氏的腰撒娇:“娘你对我真好。” “你个傻孩子,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不对你好对谁好。”陆氏摸了摸许婉宁的头发,“你当了娘,也还是娘的心头肉。” 养儿方知父母恩。 许婉宁能体会陆氏的心。 陆氏又把长命锁给长安戴上:“保佑我的安哥儿啊,长命百岁、身体康健,快快乐乐地长大。” “谢谢祖母。”许长安甜甜地说道。 可陆氏却哭了,“傻孩子,谢什么,祖母都没送过你东西。” 她本该给外孙儿的,都给到了另外一个冒牌货手里。 陆氏声音开始哽咽,“也不知道你这几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都是祖母不好……” 孩子从小被人调换,本该金尊玉贵的长大,却被沦为府里最低等的下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五年,一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这些凄苦又岂是几件衣服就能磨灭的。 陆氏一哭,许长安也跟着哭了,“祖母,您别哭,都是长安不好,惹您哭了,您别哭……” “我的好孩子。”陆氏抱着许长安,祖孙两个抱头痛哭。 屋子里的人都跟着哭了。 许婉宁更是泪如雨下。 她上前抱住陆氏和长安,跟他们说:“咱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未来的每一天,我们都要开心,都要爱对方,从不枉费我们白来这一趟。” 吃爱吃的东西,爱该爱的人。 而那些将她心情变恶劣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娘说得对,咱们不哭,未来的日子还长,祖母每天多疼你一点,再多一点,把你以前没有的爱全部给你补回来,不只是祖母,还有你祖父,你大舅舅小舅舅,你娘,我们全部都爱你。”陆氏搂着长安,像是搂着个宝贝。 管他爹是谁,这么多人爱着他,那个便宜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汪直回了凤鸣轩,招呼一干人等好好看着店,他就径直上了二楼,走到最里头的一间房间。 “主子。”他一改在外头和蔼慈祥的模样,整个人像是一种气质似的。 “东西收了吗?”坐在桌前正悠哉悠哉喝茶的人,一袭紫衣,转过头来,赫然是裴珩。 “许小姐刚开始不收,后来属下解释是感谢许家一直光顾凤鸣轩的生意,还请她以后常来,她才收的。”汪直不苟言笑,跟刚才在许府点头哈腰的模样判若两人。 “很好。”裴珩站起身:“以后若是得了什么好看的首饰,紧着她先。” 那么乌黑的头发、细长的脖子,戴上凤鸣轩的首饰,最好看了。 第173章 赏月 京都很大,为了便于管理,将京都划成了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分别取名城东区、城西区、城南区、城北区,每个区都有一个小县衙,按照属地原则,规范管理他所辖区域内的一切事务,而这四个区又通通归顺天府统领。 虽然四个区的县令都只是个七品官,可天子脚下,京都的七品也比地方的七品有奔头。 许家在城南区,淮山学院也在城南区,许庭安就在这家学院读书,离家走路也就只有一刻钟,很方便。 许迦带着许长安亲自去了一趟淮山学院。 学院的先生先是考教了一番许长安,许长安都能对答如流,而且要背诵的篇章,长安都能流畅万分地背诵下来,先生很满意,让许长安随时可以来学院。 直接去登个记就行了,等进了学院再行拜师礼。 进学院要先登记,登记要用上县衙给每个人的户籍。 许长安目前落户籍,所以许迦带着长安一出淮山学馆,就和许婉宁一块去了城南区的县衙。 城南区原先的县令去六部任职了,空出了位置好几个月,只有县丞孙奇代管一切。 一听说是来办户籍的,捕快就说孙大人外出办公差,让明日再来。 第二次,许婉宁又去了,捕快又说孙大人请假,说是家中有急事,让明日再来。 第三次,孙奇终于在岗了。 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蓄着八字胡,眼睛精光,他听说许婉宁要去给儿子办户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问她叫什么。 许婉宁说了。 孙奇捏了捏八字胡须,“你一个人不能证明你儿子是你儿子,你明日带着他来一趟吧。” 许婉宁不疑有他,离开了。 而孙奇看着她出门之后,精明眸子闪过一丝阴狠,也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回到家,陆氏就问户籍的事情,许婉宁摇摇头:“说是明日带着长安一块去才能办。” 陆氏有些着急:“若是还卡着,你塞个大一点的红封给他,说不定就办成了。” 许婉宁点点头。 有钱能使鬼推磨。三次都没办成户籍,许婉宁有些糟心,而且那个孙奇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很不舒服,听她说名字的时候,他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好像听说过她似的。 可许婉宁确定她不认识这个人。 夏日热得很,哪怕是夜晚,屋子里放了冰鉴,也出奇地热,难以入眠。 许婉宁干脆起身,来到窗边打开窗户,眼前就突然多了一个人。 二人四目相对,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啊……”许婉宁看清人立马捂住嘴。 红梅在外头喊:“小姐,怎么了?” “没事,你睡吧,不小心做梦踩空了。”许婉宁镇定地回答。 红梅不再说话,也没听到声音,许婉宁惊魂未定:“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了离开了燕城就再也不要见的嘛! 裴珩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笑笑:“找老朋友叙叙旧,不行啊?”他拿出一包东西:“烤肉,要不要尝尝?” 烤肉? 许婉宁摇头:“我不吃宵夜。” 裴珩笑着拎了一壶酒:“那陪我喝点酒如何?” 许婉宁又摇头:“我不喝。” 裴珩去拉许婉宁:“那就陪我去看看月亮吧。” 许婉宁被他轻轻一拎,就拎出了屋子,许婉宁双腿突然离地,裴珩揽着她的腰,足尖轻点,就飞上了屋顶。 许婉宁踩在屋顶的砖瓦上,这才放下心来,可接着往下面一看,好高啊…… 心又跟着提溜了起来。 “下头那么多地方不能坐?非要坐这!”许婉宁嘀咕,好高啊,她害怕。 裴珩拉着她坐下:“这里离月亮最近,最好看了。你瞧,没有任何遮挡,能看得最清楚了。” 许婉宁抬头一看,果然。 没有被遮挡的月亮又大又圆,像是一块圆圆的大饼。 裴珩拿出一把烤肉,分给许婉宁两根:“你尝尝,真的很好吃。” 许婉宁接过,并没有立刻放进嘴里,而是好奇地问:“你喜欢吃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怎么了?我不能吃?”裴珩咬了一根,问她。 许婉宁摇头:“不是,只是觉得你应该只吃御膳,这种摊子上的小食,你怎么看得上!” 这是大越夜里的宵夜。 找个避风的巷子,支个摊子,放点炭,架个网子,支两张桌子,几把凳子,简简单单的宵夜摊子就开起来了。 食物也很简单。 用竹签子串好的肉,炭火着了之后,就把肉放在架子上烤。边烤边翻动,撒上磨好的盐巴、辣椒粉、八角粉等佐料,等烤得肉滋滋冒油之后,香味就飘出来了,又辣又香,能飘很远很远。 因着简陋而且重口味,吸引很多夜里收工的摊贩在摊前驻足,买一把烤好的肉串,来一大碗两文钱就能喝到的水酒,跟同桌的摊贩聊一聊,就能消解一日的疲惫和辛劳。 很受摊贩们的欢迎。 许婉宁没想到,裴珩竟然也喜欢。 裴珩笑着打开了酒壶,先递给许婉宁:“喝一口吗?” 许婉宁闻着一股浓烈的酒味,她连连摇头:“不了不了,这酒有度数,一喝就醉,我明日还要出门办事。” 裴珩见过她醉酒的模样,也不坚持,随口问了一句:“明日办什么去?” 许婉宁咬了一口串子上的肉,别说,用各种粉包裹起来的肉又辣又香,“我去给长安落户籍。” “这个很好办,跟官府说清楚情况就可以办了。” “说清楚了,可他们就是不给办。第一次说人不在,第二次说人请假,第三次说要带长安去,明日是第四次了,我带长安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办好。” “你这块是城南区县衙管辖地区,之前的那个县令去六部了,目前新的县令还没有到任。”裴珩说道:“现在是县丞孙奇在管,为难你的那个,是不是孙奇?” 许婉宁震惊了,“你说认识城南区的县令我理解,你还认识县丞?全大越那么多官,你难道都记得他们吗?” 裴珩笑笑,“金麟卫监察大越所有官员,无论职位大小,品级高低。” “原来如此。”许婉宁恍然大悟:“那其实你挺累的。” “累?”裴珩眼神有一刻的茫然。 第174章 刁难 “是啊。大越大大小小的官员那么多。你身为金麟卫的大都督,不说做事了,脑子里都要记得那么多人的名字和官职,都是一件奇累无比的事情。” “我还好。”裴珩没有隐瞒:“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许婉宁震惊无比:“世界上真有这种本领?” “嗯。我看过了的书,再合上也能读下来,很少出错。” “怪不得你当时文采卓越,谁都无法超越你。”许婉宁一脸的艳羡,不过她又得意地说:“如果你说这个是过目不忘的话,我儿子也有。” “是吗?” “是啊,他看过的书,合上之后他也能背下来,错处很少。”许婉宁很得意:“他记忆力很好,我都没想过是过目不忘的本事。” “那你有个好儿子。好好读书,将来必定金榜题名。” 许婉宁笑着摇头:“我不奢望他金榜题名,我只希望他当个普通人,一辈子开心、快乐、健康就足够了。” 当娘的不求孩子大富大贵,健康平安快乐就行了。 裴珩握紧了酒壶,仰头喝掉了壶里最后一口酒,“我送你下去吧。” 许婉宁还没有心理准备,裴珩就已经搂着她的腰,落在了地面上,又将人往上一拖,就送进了屋内。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道窗棱。 许婉宁吃了两串肉串,嘴角还有些麻,她没喝酒,脑子还很清醒,“裴大人,虽然你我清清白白,可到底夜深人静,男女有别……” 又要跟他划清界限? 裴珩笑着说:“好。那我白日来。” 许婉宁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在燕城就与你说得很清楚了,你我盟约已经结束,我也已经说过告别了。今夜感谢你的肉串,我希望我们还是不要再见第二次了。” 虽然她现在休夫,孤身一人,可毕竟是男女有别,传扬出去,于她的名声有碍,虽然,她没有二嫁的念头,也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虽然,但是,裴珩也不会、也不可能娶妻。 所以,不见就能避免那些无端的流言蜚语,何乐而不为。 裴珩扑哧一声笑了。 许婉宁皱眉:“你笑什么?” “这是我们在京都的第二次见面,你的告别没用。” 许婉宁一愣:“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见面? “咱们在京都,什么时候见过?” 裴珩得意地挑眉,冲许婉宁笑笑,转身就进入了夜色之中。 许婉宁去捶自己的脑袋瓜子:“啥时候见的第一次面?我这脑袋,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裴珩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黑夜之中,皎洁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也不知道往哪里走,等到看到门口两座大石狮子时,抬头,才发觉自己竟然来到了镇国公府。 这是裴珩以前的家。 自从他坠马落下残疾之后,裴家二房三房联名向皇帝请旨,以他身残会辱没国公府名声为由,褫夺了他镇国公府世子的爵位。 爹在赶回京的途中被贼人陷害,尸骨无存,娘也疯了,镇国公府的人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对他冷言冷语,再无昔日的风光,也无他的立足之地。 一年之后,国公爷的封号落在了二房的头上,而裴珩也在璋和帝登基之后,创办了金麟卫,璋和帝御赐大都督府,裴珩就从国公府搬了出来。 他想带着娘离开,可是祖母却说,娘的病情因他而起,强行带娘离开,只会让娘越来越疯。 裴珩也回来见过她几次,可确实如祖母所说,娘只要一看到他,就会癫狂、狂躁,甚至还会吐血、晕厥。 裴珩无法,只能将娘留在了裴府,想见她一面都成了奢望。 可明明他的娘,以前总会在他受伤的时候抱着他哭,说她不求他大富大贵,不求他继承国公府,只要他做个普通人,一辈子平安快乐健康就够了。 老天爷真会作弄人。 他连娘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办不到! 许婉宁想了一夜,都没想到什么时候在京都见过裴珩,可想归想,还是要带长安去办户籍的。 许迦正好有事,没有一块跟随,许婉宁带着陈望一块去了。到了县衙门口,外头的守卫就拦住了陈望。 “非办事人员不得入内。” 许婉宁不想起争执,让陈望留在了外头。 原本以为这一次能办好,谁知道,孙奇看了看许婉宁,又看看长安,还是摇头:“你让他父亲一块来。” 许婉宁说:“他父亲死了。”让她找长安的父亲来,比证明长安是她儿子还要难。 “死了总有官府出具的销户证明吧?要是没有,你去辖区内开一张过来。” “开不了。” 孙奇闻言,将面前的本子一阖:“那对不起,这户籍办不了。” 许婉宁知道衙门难进脸难看,没钱事难办,就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过去:“孙大人,麻烦您通融通融,孩子要读书,没户籍学院不收。” 孙奇竟然看都不看直接给推了回来,“若是你能证明他是你儿子,你贿赂我干嘛?莫不是,你压根就拿不出能证明他是你儿子的证据来?” 怎么证明? 许婉宁说:“他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我生的他,我如何不能证明?” “如果他是你生的,你当年生他之后,为何不及时到衙门去落户籍,非要等到现在?” 许婉宁耐着性子解释:“当时发生了一些情况,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什么情况?能让你们拖了五年都不落孩子的户籍!”孙奇质问道。 许婉宁哑口无言。 她当时也不知道长安是她的儿子啊:“是我的错,可也是事出有因。” 许长安见娘被孙奇刁难,气鼓鼓地说:“我就是我娘生的。” 孙奇冷哼一声,对许长安说:“小孩子,你今年不过才五岁,你之前的记忆是全部都没有的,就算是她偷了或者买了你养在身边,就只要养个半年,你就不记得自己打哪儿来,自己是谁了。你难道就不想念自己的亲生父母吗?非要认贼作母?” “你胡说,她就是我亲娘。”许长安抱着许婉宁,都要被吓哭了。 许婉宁抱着长安就要离开。 孙奇挡住了她的去路,脸色阴霾:“不准走!” 第175章 关押 孙奇挡住了许婉宁的路,大义凛然。 “这孩子你既然无法证明他是你的,那你就涉嫌拐卖孩子一罪。官府有权留下这个孩子,给他找到亲生父母。或者,等你拿到证明他是你儿子的证据,再来带人走。” 他就要上前去扯许长安。 许婉宁生怕他伤害到孩子,连忙转身,头皮一阵刺痛。 孙奇拉住许婉宁的头发,凶神恶煞地喊道:“你不准走,把孩子留下。快来人,这里有个人拐卖孩子,快把人拦住。” 许婉宁头皮被拉扯得都快要脱落了,只能往后仰头,可手却一直用力抱着许长安,不敢撒手。 捕快也都跑了进来,开始抢夺许婉宁的孩子。 有人要从许婉宁的手里抢走了许长安。 许婉宁拼死护着,哪怕被人推搡到地上,她也将许长安护在身下。 长安人小,也根本护不了许婉宁,只能看着一脚又一脚落在许婉宁的身上,他号啕大哭:“不要,你们不要打我娘,不要!” “把人拉开,把孩子带走。”孙奇嚷嚷道。 许婉宁的头发也被人扯乱了,衣裳也撕破了,两个大男人合伙将她拉起来,孙奇一把暴走了许长安。 “娘,娘,娘……呜呜。” 许长安蹬着腿,不断地嚎叫,挣扎,可他毕竟是个孩子,孙奇捂着长安的嘴,将人给带走了。 许婉宁被那两个捕快拎出了衙门。 陈望一愣,上前一脚就将拎着许婉宁的捕快给踢开了,“小姐,您怎么了?” “我没事,陈望,快,长安被他们带走了。”许婉宁披头散发,着急地喊。 陈望听了不要命的就往里头冲,“小姐,你在这等!” 里头的捕快见状,也都过来阻挠他,陈望功夫厉害,对付这几个捕快是很简单的事情,他渐渐进了县衙里头。 许婉宁很着急,可此刻,她反倒冷静了下来。 就算怀疑孩子的身份,直接去调查即可,孙奇身为县衙官员,根本无权带走孩子,他分明是在抢夺她儿子! 她与孙奇无冤无仇,也就是这几次来办事,才有所接触,他正义感爆棚吗?怎么会去关心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孩子是不是被拐卖来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孙奇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而放眼整个京都,跟她有仇的,只有崔云枫! 打斗声再次传来,许婉宁往县衙里头看去,心也跟着落了地。 陈望扛着长安跑了出来。 “小姐,快跑!” 一群捕快在后头穷追不舍。 身后也传来急促繁杂的脚步声。 城南区县衙门口,涌出了二十多个捕快,正握剑,将许婉宁给围了起来。 陈望扛着长安已经冲了出来。 里头的捕快也冲了过来,与外头的捕快一起,将许婉宁等三人包圆了。 陈望哪怕功夫再好,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人,根本带不走许婉宁和长安。 孙奇气势汹汹地赶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凶神恶煞:“他们三人公然在县衙之内打斗,威胁本官,把这三个人抓起来。” 陈望就要拿剑拼过去,许婉宁按住了他:“他是有备而来,别乱动。” 捕快上前,将三人制服,带进了县衙内。 而许迦刚好办完生意,打算到县衙这边看看情况,正好就看到了许婉宁、长安、陈望三人被押进大牢,接着关上了大门。 许迦一把抓住一个没有冲进去的捕快就问他:“小兄弟,这是怎么了?” 那捕快要甩开他的手时,许迦塞了一个钱袋子过去,正好送到了捕快的手心里。 掂了掂,捕快的脸都快要笑开了花:“那三个人,犯了事,孙大人让我们把他们抓起来。” “犯了事?”许迦不解地追问道:“他们犯了什么事?还请大人说得清楚些。” 他拉着捕快的手,一锭五两的银子又到了捕快的手里。 捕快心花怒放,得了这么多的银子,也耐心多了,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跟许迦说:“我们也不知道,就是之前孙大人说,那女子涉嫌拐卖孩子,要我们把人拿下,全县衙的捕快都出动了。” 许迦又给了一点银子过去:“大人,能不能麻烦您安排一下,那是我妹妹,我想见见她。” 捕快这回没收钱:“那我可不敢,你还是找别人吧。” 见许迦急迫的样子,知道刚才那三人肯定是他认识的人,又多说了一句:“你还是好好想想,他们怎么得罪的孙大人吧。” 就连他也觉得奇怪,人家带着孩子来落户籍,怎么就扯上拐卖孩子了,肯定是得罪了孙大人呗! 许迦阴沉着脸,看着县衙紧闭的大门,也快步离开。 许府内。 许骞也得知了消息。 “你娘知不知道?”许骞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许迦摇摇头:“不敢告诉娘。” 许骞放下心来:“你娘她身体不好,别告诉她,让她忧心。” 许迦连连点头:“迦儿知道。” 许骞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心绪:“你怎么看?” “我们与孙奇并无往来,也无恩怨。阿宁去县衙帮长安落户籍,也是正常的,唯独不正常的,是孙奇的反应。”许迦分析道:“他似乎是特意针对阿宁的。” 一次去不行,两次去不行,三次去也不行,第四次去,直接将人拿下。 官府是管得多,可不会管别人家的家事。 自古民不告官不究,孙奇此举,似乎是在通过阿宁向许家传递什么消息。 “城南区的县令去六部任职已有几个月,这县令的位置一直空缺着,我听人说,孙奇的机会很大,毕竟他在这里待了十几年,资历够也熟悉情况,莫不是我们没有朝他纳贡,他心生怨怼?” 许迦沉思:“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许骞起身:“你快去准备一些厚礼,越厚越好,咱们即刻就去县衙。” 一刻钟的时间过后,许迦就已经备好了马车,马车里是半车厢的东西,各种人参燕窝、金银珠宝、许骞怀里还揣着五张银票。 马车嘚嘚的快速向县衙出发。 与此同时,孙奇的马车也从县衙出来,一路往城东去了。 第176章 幕后 大越分的这四个区,虽然是按照田字格划的,可自古以来,就是紧挨皇城边上的就是达官显贵居住之地。 城东住着的,都是皇亲国戚、世家大族以及品级最高的官员,城北住着的,则是品级相对较低的官员以及一些不那么显赫的贵族,城南则更逊色一些,多是一些商人,以及有点子家底的人家,而城西,则是普通百姓居住之地。 许家有钱,也买得起京都城东城北的宅子,只是,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末等,在这个寸土寸金的皇城里,你有钱,你也攀越不了那个阶层。 所以,哪怕许婉宁家有万贯家财,在海棠诗会上失身,别人都只会嘲笑她,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没人会怀疑许婉宁也是受害者,他们只认定,许婉宁想要跨越阶层。 卫国公府,就在城东的朱雀大街上。 这里的大街,真的只是一条大街,宽阔得可以并排走三匹马车,整洁又开阔。 没有摊贩,周围开的铺子,也都是卖各种金银玉器、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高级货,无人吆喝,无人喧哗,生怕声音大了一点,惊扰了这条街上住着的贵人。 孙奇在卫国公府门口下了车。 望着眼前气派非常的卫国公府,孙奇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是激动的。 卫国公府前几天突然派人找到了他,孙奇还诚惶诚恐,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这显贵一族,直到老夫人跟他说,要他帮忙抓两个人,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孙奇还有些困惑。 直到许婉宁真的去了县衙找他。 孙奇激动得手脚都在发抖。 老夫人竟然算准了,还给了建议,教他如何将人留住关起来,孙奇一一应下,这才有了许婉宁第三次第四次进县衙。 第一次,他确实出去公干了,第二次,是卫老夫人找他,跟他说这事,若是那次他没被老夫人叫来,他在县衙的话,户籍他就给许婉宁办了。 没想到…… 孙奇很快就见到了万岚。 他一个连品阶都没有的县丞,连看都不敢看这个卫国公府老夫人,一品诰命,连忙下跪请安,生怕自己一个错处,就惹得老夫人不满意。 这是他第一次与皇亲国戚打交道,一个不好,也许是最后一次,若是好,这将是全新的开始。 孙奇将事情详细地讲了,当讲到许婉宁和许长安已经被他押入了县衙大牢,万岚终于坐了起来。 “你在城南区当县丞几年了?” 孙奇连忙毕恭毕敬的回答:“回老夫人的话,属下当县丞十三年了。” “如今城南区的县令空了这么久,你又劳苦功高,是该升一升了。” 孙奇连忙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多谢老夫人,属下从此以后愿为卫国公府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万岚笑笑,眼角都皆是讽刺。 就是办了一件小小的差事,还真当自己成了卫国公府的人了。 不过能提一提,在那种阶层有个自己人,就当是恩赐了。 万岚看破不说破:“你有心了。回去等着消息吧。” 也不知道是等如何处置那三个人的消息,还是等他荣升县令的消息…… “是,属下谢谢老夫人恩典。”孙奇又磕了三个头,这才离去。 出了卫国公府的门,孙奇的心还狂跳不止。 老天突然丢给了他一个大饼,砸他的头上,还是个肉馅的,搁谁谁不疯! 孙奇就是个普通书生,连举人都没考上,没有后台没有身家,在县衙里从最底层的小官开始做起,做到了县丞,可他没有关系,个人能力也一般般,想要找个人去谋下县令的位置也是难如登天。 这就是一道坎,跨过去就是跃龙门,跨不过去,就只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小池子里,做一辈子的小鱼小虾。 孙奇不愿意做小鱼小虾,他也想跃龙门。 搭上一条大船,他才能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卫国公府,就是这条大船。 桂嬷嬷给万岚泡了一杯参茶:“这下好了,崔公子不会再来烦老夫人了。” “说了十天时间,这才过去几天,做事要动脑子。”万岚喝了一口参茶,暖暖的,很贴心,很得意:“当时他们但凡动点脑子,也不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让人去跟他说一声,人就在城南区县衙大牢里,要怎么办,让他自己决定。” 桂嬷嬷出去又进来,屏退了屋内所有的人,然后坐在万岚的身下的脚榻上,“夫人,指甲做好了,要不要奴婢给您带上?” 万岚伸出手,慵懒地点点头:“带上吧。” 桂嬷嬷将锦盒打开,又拿出了一套工具,一一摆放在身旁,然后捏着万岚的一根手指。 红色的丹寇因着时间的关系已经黯然褪色,它没有半点生长痕迹,反倒是底下的指甲往外生长,带着灰白色,还有些凸起,将上面那一层红色的指甲顶了出来。 桂嬷嬷拿出一把小镊子,将被顶上来红色指甲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 一共十个。 原本的指甲盖上也不知道沾了什么,灰蒙蒙的,看不清楚,桂嬷嬷将万岚的手伸进盆里,用清水淘洗干净,再拿出来,露出了肥厚灰白不规则的病甲。 万岚举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说这东西怎么就治不好呢!难看死了。” 桂嬷嬷边用刮刀将上面增厚的指甲削平,边安慰道:“老夫人别急,一定能找到名医,治好这个病的!” “治了这么多年了。”万岚叹息,桂嬷嬷没敢再说话,低着头一心贴指甲。 一个时辰之后,桂嬷嬷端着东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先是将取下来的指甲全部丢入香炉里焚烧,接着就用滚烫的水不停地搓洗自己的手。 她帮老夫人取指甲、削指甲、贴指甲的时候,全程都与病甲接触了。 大夫说了,这种病甲,会传染,桂嬷嬷也亲眼看到,这二十多年来,老夫人的病甲从刚开始的第一个,到现在的十个全染上。 从刚开始的指甲凹凸不平不规整,到现在发白、增厚、飞屑,真是让人又恶心又害怕。 桂嬷嬷不停地用皂角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手都快要搓破皮了,桂嬷嬷才停下来。 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每一个指甲,确定没有犯病,这才放下心来。 放下心来的,还有许婉宁。 城南区县衙大牢内。 许婉宁抱着长安,很平静。 陈望也在身边:“小姐,现在怎么办?” “不急,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陈望一怔:“小姐知道是谁?” 许婉宁露出一抹冷笑:“除了崔云枫,还会有谁。” 就看是他来这里见她,还是她出去见他了! “耐心等吧,他总会出现的。”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恨意的声音:“许婉宁,我们又见面了!” 不是崔云枫,又是谁。 第177章 刑具 许骞和许迦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孙奇。 “孙大人,孙大人!” 孙奇一下轿子,许骞就上前点头哈腰,作揖行礼:“孙大人,还记得草民嘛?” 孙奇看了两眼,笑道:“怎么会不记得,这不是许家商铺的掌柜的许老板嘛!” “孙大人真是好记性。”许骞卑微地笑着。 许家商铺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响当当的,涉及到钱庄、茶叶、燕窝、金银、客栈、杂货等多种品类,在京都很有名。 之前县令在的时候,许骞也经常来县衙,孙奇当然记得了。 他也收过许骞的礼,只是没县令大人收得多罢了。 孙奇装糊涂:“许老板找我有事?” 许骞笑笑:“听闻孙大人马上就要升迁了,草民过来恭喜孙大人的。” 他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又靠近孙奇,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从袖口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五张银票:“大人以后升迁了,可千万不要忘记草民,多关照关照草民的生意。” 孙奇低头看了一眼,快速地翻了一下。 五张银票,张张都是两千两,一共是一万两。 “马车上还有一些铺子里的东西,希望孙大人笑纳。” 孙奇笑笑,将银票塞到了袖口里,“东西我就不要了,谢谢许老板了。我衙门里还有事,许老板请便。”他快步离开,进了衙门,许骞在后台追都追不到。 “孙大人,孙大人,我女儿今日来办户籍……” “砰!”大门紧闭,厚重的大门差点砸到许骞的鼻子。 孙奇问都不让他问。 “义父,他不是为了钱。”许迦说道。 许骞点点头:“这个县衙的县令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轮到他升迁,可偏偏现在,突然传出他要擢升县令的消息,应该是后头有人在给他铺路。” 所以,孙奇才会不在乎那些东西,因为有权,钱就来了。 许迦说道:“能给他铺路,又跟阿宁有恩怨的,只有崔云枫,而崔云枫背后靠着的,只有卫国公府。” 许骞气红了眼:“他们这是要阿宁的命啊!” 那个人渣怎么就不死! 卫国公府在京城是勋贵人家,世家大族、根深叶茂,就凭一个小小的许家根本不能与之抗衡,就算许骞拉上他认识的那些小官小吏,他们也不敢更不会去对抗卫国公府。 只能等死吗? 不能! 许迦想起了一个人,他翻身上马,勒紧马绳,“义父,我去找个人,他应该能救阿宁。” 他说完,一扬马鞭,马儿飞驰而去。 牢房里。 陈望看着崔云枫,终于明白了。 什么户籍办不了,都是骗人的,是崔云枫在背后搞的鬼。 “是你做的手脚,你想要干什么?”陈望凑到门边,凶狠地质问崔云枫。 崔云枫面目狰狞:“干什么?当然是要许婉宁的命。来人啊,把她拉出来,我要亲自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牢房的门被打开,两个下人冲到许婉宁的身边。 长安吓得哇哇大哭,抱着许婉宁不撒手:“不准碰我娘,不准。” 许婉宁抱着长安:“你跟着陈望,娘会没事的!陈望,照顾好长安。我很快会回来的。” 她跟着两个下人出了牢房。 “不要!”长安哭着喊着,许婉宁回头朝他笑笑,摆摆手,嘴唇翕动,似乎是在说。 儿子,不怕。 陈望抱着长安,看着许婉宁离去的方向,安慰道:“小公子,别哭,小姐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崔云枫将许婉宁带到了一间房间里。 房子里头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许婉宁,你怕不怕?”崔云枫假惺惺地问。 许婉宁鄙夷不屑地瞥了眼崔云枫:“怕什么?这有什么好怕的。” 崔云枫听了这个回答,哈哈大笑,笑过了之后,眼泪都出来,他指着屋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许婉宁,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吧。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惊喜啊!” 他一样一样给许婉宁介绍。 “这个名字叫仙女献果。”崔云枫笑阴沉沉的:“你别看这个名字好听,可难受了。你要跪在这个满是瓦片的地上,托着木板,我就在木板上不断放东西,放东西,瓦片就会刺入你的膝盖,疼啊。” 崔云枫癫狂的大笑,又去介绍第二种刑具:“还有这个,叫凤凰晒翅,把你绑到这上头,把你的胳膊折过去,轻则脱臼重则骨裂,你放心,你不会死的,就是骨头会被拧断罢了。” “这个,叫玉女登梯。我把你的衣服扒光,给你脖子上套住这个铁锁,你往上爬啊爬,要是不小心掉下来了,那不好意思,这下头有尖竹子,会把你扎死的!” 崔云枫越说越得意,越说越狰狞:“我这三个好宝贝,都是给你准备的,许婉宁,我用心吧?” 许婉宁看着崔云枫,全然感觉不到害怕:“你可真是费心了。” “夫妻一场,应该的。”崔云枫有点高兴,又有点纠结:“你说先用哪个好呢?” 崔云枫挑挑拣拣,就好像是在摊子上挑物品一样,最后,挑了一根锁链。 那是玉女登梯里头的刑具。 崔云枫把玩着,“就用这个。”一想到许婉宁被脱光了衣服受罚,崔云枫心里酣畅淋漓,看向一旁的两个下人:“先赏给你们玩玩。” 他不举,那就看。 许婉宁看出了他的心思,两个下人过来,许婉宁突然举起手一扬,一团粉末迎风飘散,迷了两个下人的眼。 那是许迦做的失明粉,能让人眼睛剧痛无比,流泪不止,然后失明,这种失明也只是短暂的,一个时辰后就能恢复。 可这一个时辰,是许婉宁救自己的最好机会。 两个下人看不见了,瞎子似的摸黑鬼叫,吼得人耳膜都要破了,崔云枫心神不宁,吼道:“给我闭嘴,闭嘴。” 吼叫声听不到了,屋子里只剩下崔云枫的骂声:“你这个贱人,你还有什么东西,全部使出来啊!” 许婉宁握紧拳头,慢慢朝他靠近。 崔云枫怕了,忙不迭地往后退,“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当真是将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第178章 心慌 许婉宁突然笑了:“崔云枫,你使出这么多手段把我抓来,就是为了杀我吗?那你大可以在外头随便制造一起意外就能杀了我,还不得罪其他人,可你现在这样,是想要拉着整个城南区县衙的人跟你陪葬吗?” “你不要忘记了,我休你,是皇上的旨意。我今日在这要是死了,我爹我娘绝对会去告御状,你说皇上会不会去调查我的死因?要是知道是帮你杀的我,这县衙里的每一个人,还能不能活下去?”许婉宁的嘲讽昭然若揭:“死我一个,一个县衙的人给我陪葬,我也不枉此生了。动手吧。” 崔云枫面容扭曲,咆哮一声,闭着眼睛就要去锁许婉宁。 许婉宁往后一退,紧闭的房屋门被人一脚踢开,两个伸手利落的捕快冲上前,一把将崔云枫制服。 孙奇面色阴沉走了进来。 许婉宁看到他,心终于恢复了原位。 崔云枫对她用刑,孙奇肯定会来看看,而她说那些,就是引孙奇上钩。 果然,他还是怕此事牵连到自己。 “你刚才说,是皇上御赐圣旨,准许你休了他?”孙奇问许婉宁。 女子休夫,闻所未闻,孙奇听万岚说的时候,也只是说两人不是夫妻了,孙奇想当然地以为,是崔云枫休了许婉宁,哪里知道,竟然颠倒过来了,而且还是皇上御赐圣旨,要许婉宁休夫的! 孙奇一脸不安,看得出来,他有点害怕了。 “孙大人替卫国公府办事的时候,事先没有打听过我的情况吗?”许婉宁突然问道。 孙奇猛地抬头,惊惧地看着许婉宁,不安在蔓延:“你,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已经听清楚了嘛?明知故问做什么?你不帮我办户籍,不就是卫国公府授意的嘛?”许婉宁呵呵冷笑:“你以为,卫国公府能够带你一飞冲天?可惜了,他们不过是借你的手借你的地盘置我于死地罢了。今日我死在这里,你就是杀我的真凶,还指望升官发财?别做梦了。” 鲤鱼跃龙门的幻想,甚至以后能当几品官员,以后出行前呼后拥的景象,瞬间被许婉宁的几句话拉回了现实。 许婉宁说得没错。 要是她今日死在这里,皇上若是要追究她的死因,最后都会查到他孙奇的头上,而崔云枫…… 他杀了人却能全身而退。 因为人死在县衙里,人又是他抓来的! 孙奇冷静了下来。 崔云枫冷静不了,“孙奇,卫国公府许给你的好处,你不要了?我姨婆可是说了,你抓了人,就立马让你做城南区县令。” 这个在县丞位置上待了十几年的人,不就想跨过这个阶层嘛! 孙奇眉头紧皱:“人我已经帮你抓来了,你要杀了她,你换过一个地方,不要在这里。你赶快带她走吧。” 死在外头,孙奇就管不着了。 崔云枫呸了一口:“麻烦!我不换地。”他都已经把刑具都准备好了,就打算好好折磨许婉宁的。 孙奇也很强硬:“还请公子不要为难下官。若是您不带她走的话,那您就不能在这弄死她!” 崔云枫只得妥协:“行,我带她走。” 孙奇加了一句:“还要光明正大地带她走。” 让其他人都看到,是崔云枫把人带走的,跟他跟县衙没有任何的关系。 崔云枫是个白身,仰仗的也只有卫国公府,可他带来的卫国公府的两个下人眼睛都看不见了,只得让孙奇帮忙,孙奇连忙让人安排马车。 许婉宁与长安陈望等三人终于团聚了,被捕快推搡着到了门口。 “阿宁。”许骞与许迦就在门口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了许婉宁他们三个:“长安。” 崔云枫呸了一口唾沫:“谁坐这种黑色马车?跟个棺材一样。” 许婉宁这才注意到,确实,县衙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马拉着的黑色的车。 马车通体漆黑,确实长得挺像一具棺材的。 孙奇听了,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快走,快走!” 京都只有一个人的马车是全黑的,像棺材,崔云枫不知道这人是谁,可孙奇知道。 镇国公府嫡长子裴珩,后来成为金麟卫大都督的那一位,刚上任就屠了一个贪污官员满门的扫把星。 孙奇连忙让崔云枫带着人离开。 崔云枫上了马车。 马车要走左边,黑色马车竟然也往左边走,马车要走右边,黑色马车也往右边走,“喂,你干嘛?你拦着我马车做什么?找死啊!” 孙奇:“……”连忙下了台阶,还未到马车跟前就先四体投地跪拜:“属下孙奇见过大都督。” 许婉宁看向马车。 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撩起了车帘子:“刚才是谁说我的马车像棺材?” 崔云枫抿着唇。 进卫国公府之后,姨婆就叮嘱他,他们虽然是一等的勋贵之家,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京都卧虎藏龙、盘根错节,很多人得罪不得,也得罪不起。 崔云枫知道谁是大都督,璋和帝登基后,新设立一个缉拿官员的场地金麟卫,金麟卫有个位高权重身份尊贵的大都督,裴珩。 听说是个死太监,可死太监归死太监,人家得罪不得。 崔云枫看不到裴珩的长相,也不敢得罪裴珩。 只得道歉:“真对不住,是草民口不择言,还望大都督不要怪罪。” “你说不怪罪就不怪罪,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马车里的人慵懒的声音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意味:“来人啊,送他一副棺材。” 送人棺材,就好比送钟。 希望你早登极乐,好走不送! 崔云枫双腿一软,差点滚下来,惧怕让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颐指气使:“你不就是一个太监嘛,你得意什么?” 裴珩确实不行,也被很多人在背地里骂太监。 可都是背地里的,因为裴珩不喜欢听这两个字,璋和帝也不喜欢听。 没人敢说,崔云枫是第一个。 黑色马车里传来一阵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你很勇敢,不怕死。” 第179章 解困 马车帘子很快被挑开。 孙奇以为是裴珩下来了,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跪在地上,五体投地。 许婉宁也以为是裴珩。 可那人一开口,不是裴珩的声音。 “卑职谢大都督送卑职来任职。”下来的人感恩戴德,给马车里的人鞠躬作揖。 听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好像是燕城的一个老熟人。 许婉宁被捆在马车里,看不到外头下来的人,只看到一个背影。 马车里传来一声笑:“王大人,好好干。” “谢大都督厚爱,卑职一定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辜负皇上对卑职的厚爱,不辜负大都督的提携!” 许婉宁认出来了,是王兴民。 他来城南区县衙了? 裴珩亲自送他来的? 黑色的马车已经走了。 许婉宁从帘子的一条缝,看到马车,似乎能感觉到,马车里的人似乎一直在盯着她坐的马车。 一直到马车转弯,再也看不到了。 这是许婉宁没有预料到的。 她原本想借助恐吓崔云枫吓住孙奇,让孙奇放了她,可孙奇却让崔云枫带她离开县衙,去别的地方死,看得出来,孙奇是打算全心全意巴结卫国公府了。 许婉宁 崔云枫这个人,刚愎自用,因着身体的残疾,又多了几分的暴躁,许婉宁就要逼得他失控,而爹和大哥肯定会发现她不见,找到县衙来之后,肯定会有其他的办法脱身。 可许婉宁没有想到,裴珩竟然会来。 他竟然还让王兴民当了城南区的县令。 虽然都是七品官,可京都的七品官跟地方的七品官不同,能到京都来当个七品官,又有裴珩在后扶持,王兴民的升迁指日可待。 不只是许婉宁这样想,孙奇也这样想。 他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的黑色马车,又看了一眼王兴民,眼睛里满是绝望,面如死灰。 县令的位置有人坐了。 他就算靠上了卫国公府,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王兴民转头,看向瘫坐在地的孙奇:“你是县丞孙奇?” 孙奇回过神来,不甘归不甘,事情已成为定局,只得爬起来,恭恭敬敬地给王兴民行了跪拜之礼:“下官孙奇,见过王县令。” “不必多礼了。起来办事吧。”王兴民指着崔云枫说:“此人污蔑大都督,还不将他拿下。” 孙奇低声说:“大人,此人乃是卫国公府的人,得罪不得啊!” 王兴民白眼一翻:“得罪不得?你不敢得罪卫国公府的人,所以,你就想得罪大都督吗?你可不要忘记了,皇上下过旨意,无论是谁,皇亲国戚乃至官民,都不许当面污蔑大都督,若是有犯,杖责四十四,孙县丞是忘记了吗?” 孙奇:“下官不敢忘。” “既然你没忘记,那还不快点将人拿下。别说是卫国公府的一个远房亲戚,就是卫国公爷来了当面斥责大都督,那四十四板子也少不了。”王兴民这话真没有说错。 因为裴珩之前身份荣显,是当时还是太子的璋和帝的伴读,又是镇国公府世子,虽然后来出现了意外,落了个残疾,可璋和帝还是亲信他,将他视为左膀右臂、亲信,更舍不得有人当面污蔑裴珩。 于是单独为裴珩颁布了一条这样的指令,哪怕有很多人厌恶惧怕裴珩,也不敢当面说他是太监,因为说了,就是违抗圣旨! 王兴民虽然刚来,但是是大都督亲自送来上任的,县衙的一众捕快哪里敢欺负这个生人,一声令下,这群捕快就上前将崔云枫从马车上拉了下来。 崔云枫张嘴骂娘,“王兴民,没想到你成为了腌狗的走狗。” 王兴民见状直接脱下一只鞋子堵住了崔云枫的嘴。 崔云枫闻到了脚臭味,几欲作呕。 王兴民得意地看着崔云枫那想吐的恶心样,还用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说,“本官这是在救你的命啊,要是你再跟条狗一样乱吠,惹大都督不开心,就不止四十四板子的事了。来人,把他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捕快将连话都嚷不出来的崔云枫给带走了。 许迦也上了马车,将许婉宁长安陈望三人带了下来。 王兴民看到被捆住捂住嘴的许婉宁时,朝她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转头就面露好奇,问孙奇:“孙县丞,这三个人,是犯了什么事吗?” 孙奇脑瓜子转得飞快:“这是崔云枫带来的人,下官不知情。” 王兴民笑眯眯地看着孙奇颤颤发抖的头顶。 是个随风倒的小人。 “许夫人说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孙奇猛地抬头看向王兴民,又看向许婉宁。 突然想到了什么,可他不敢再往下想去。 因为许婉宁的话,让孙奇脊背发凉。 许婉宁能说话了,“回王大人的话,民妇带儿子长安来京都之后,为了能让长安读书,特意来我娘家住地的城南区县衙办户籍,可孙大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四次阻拦我办户籍。” “哦。”王兴民又问孙奇:“孙县丞,你不帮她办户籍,用的是什么由头?” 孙奇头顶上开始冒汗:“用,用……” 用了半天,用不出来。 王兴民又问许婉宁:“许夫人,您说。” “他说我儿子不是我儿子,让我拿出我儿子是我儿子的证据才给我办户籍。”许婉宁实话实说。 王兴民笑了:“孙大人,你是县丞,老百姓来办户籍,你给盖个印鉴就是了,什么时候还干起了县令的活了?” 孙奇头顶冒汗:“下,下官……” “莫不是你以为县令几个月空缺,你是县丞,就一定能坐上这个位置,所以提前行使县令之职?”王兴民又问。 孙奇话都不会说了,“不,不,没,没……” 他是这样干的,可他也不敢这样说啊! 王兴民接着问许婉宁:“然后呢?” “孙大人说我拐卖孩子。” “拐卖孩子?”王兴民觉得这个借口真好笑:“既然孙县丞有这个怀疑,可曾去调查清楚这个孩子的来历?可曾去问过与许夫人相识的人、大夫、稳婆,当年她可曾怀孕,可曾生子?” 孙奇汗流不止。 没有,没有,通通都没有。 第180章 靠山 “孙县丞既然不回答,那许夫人请继续说。” 许婉宁点点头,“他将我和孩子还有我一个护卫押入了大牢。我原本想着他会来问我孩子的情况,可他没有。相反,他对我们不闻不问,再次让狱卒押我出来,却是将我送给崔云枫!” 她叹了一口气,看向孙奇,咬牙切齿地说:“由不得我不想,他用拐卖孩子的借口抓我是假,把我送给崔云枫讨好卫国公府是真。王大人也知道我与崔云枫的恩怨纠葛,崔云枫恨不得喝我血吃我肉,他还特意在县衙设置了一个刑房,专门用来虐待我,好在王大人来得及时,解救我于水火之中。” 孙奇的汗已经从头顶上滑落到脸颊上了。 王兴民让捕快进去看,没一会儿出来,“大人,里头确实新设置了一个刑房。” 王兴民看向孙奇:“这县衙是朝廷的县衙,还是你孙县丞的县衙?竟然敢在县衙里头私设刑房!” “大人,这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都是他弄的啊!” 孙奇说的那个他,是崔云枫,已经被捕快给带走了。 “孙县丞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大越的律法规定,凡是大越官员,私设刑房者,杖八十,夺去官身,贬为庶民。”王兴民惋惜地说:“孙大人,你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县令的位置没坐到,县丞的位置也没了。” 孙奇头磕得跟不要命似的:“王大人饶命,王大人饶命啊!” 王兴民一声令下:“来人,将他拉下去,杖八十大板!打完之后将他赶出县衙,从此往后,不准再用。” 打八十,人还能不能活着都两说,孙奇大喊冤枉,被捕快堵住了嘴,给拉下去了。 崔云枫被押入了大牢,孙奇被杖责八十,两个人都给带走了。 王兴民走向许婉宁,竟然给她行了个礼。 许婉宁一怔,连忙往旁边退。 他这一行礼,不仅许婉宁吓着了,就连许骞许迦都给吓着了,“王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王兴民笑意不散,笑的意味深长:“使得的,我与许夫人在燕城也是旧交了,如今我来城南区当县令,人生地不熟,往后还要仰仗许夫人和许老板,多跟我讲讲城南区的风土人情。” 原来是让许婉宁带他尽快熟悉城南区。 许婉宁福福身:“今日之事多谢王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喊我父亲或者民妇来就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迦也拱手:“王大人的救命之恩,晚辈也没齿难忘,从今往后要是有用得上晚辈的地方,请王大人开口便是。” 王兴民连连点头,笑得莫名:“我这就让人给小公子上户籍,等会让人亲自送到府上。” 许婉宁千恩万谢地走了。 许骞要把那半马车的东西留给王兴民,差点没把王兴民给吓死。 “许老板,使不得使不得,东西您请带走。以后若是碰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王兴民这是要做许家的靠山? 许婉宁终于坐上了自家马车,跟王兴民道别之后,走了。 王兴民一直等到看不到许家的马车,这才进了县衙。 刚一踏进县衙,就有捕快来报,说是孙奇挨了五十个板子,人就没气了。 王兴民嗯了一声:“死了就死了,也是活该。等会送户籍到许府的时候,把这个消息也送进去。” 不长眼睛的东西,也不看看,许婉宁能休夫的圣旨是谁给请来的,竟然帮着卫国公府欺负许婉宁。 大都督都护着的人,谁敢欺负谁就是个死! “大人,那牢里那个犯人怎么办?” 王兴民毫不犹豫:“按照律法规定,杖四十四,打就是了。” 四十四板子,能活下来,那就是他运气好。 捕快领命下去了。 王兴民终于到了县衙大堂。 城南区的县衙,说句老实话,不如燕城县衙大气,毕竟也只是个京都的一个角,同样的七品官,可这七品官,却跟燕城的七品官不一样。 他现在带着大都督给的任务,也就是大都督的亲信,只要干得好,他总有一日能飞上指头变…… 不不不,不是飞上枝头,是平步青云呐! 王兴民越想越觉得开心。 毕竟大都督给的任务,就是做许婉宁的靠山啊! 王兴民得意扬扬,又深感任务艰巨。 该把一家妻儿老小接过来了,他一个男人不好总是去许家串门,可夫人孩子却行。跟许家搞好关系,未来大都督不会亏待他的。 许婉宁在路上,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前因始末。 许迦去找了裴珩。 因为许婉宁跟裴珩之前是盟友的事情,许婉宁都告诉他了,不然很难解释裴珩为什么会给她请来休夫的圣旨。 许迦想着裴珩顾念着这点盟友之情,让个下人往县衙一走,都能救下许婉宁。 可是裴珩却亲自来了。 当然了,裴珩说是事先已经决定好了,送王兴民来上任,正好就赶上许婉宁这事。 许骞长舒一口气:“还真是凑巧赶上了。” 许婉宁也长舒一口气。 不是特意为她走的这一趟就好,不然人情没法还了。 一下马车,许婉宁就叮嘱陈望,赶快把从侯府带来的那个厨子送到大都督府上去。 黑色马车离开城南区县衙之后,就回了大都督府。 裴珩坐在马车上。 一旁还有扶松,以及另外一个跟扶松像了七成的男子,性子有些跳脱,“督主,那个王兴民就是来当个七品官的,您还亲自送他去上任,他是谁啊?面子那么大!” 说话的是扶松的孪生弟弟扶柏。 一个稳重不多言,一个跳脱言特多。 扶松瞥了一眼扶柏,示意他闭嘴。 可扶柏没看到哥哥给他的暗示,继续说:“他可真威风,有咱们督主罩着,在京都横着走都行了。” 扶松光明正大地扫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嘴巴。 意思是说,再说话,督主就要缝他嘴了。 “你刚才说,有本座罩着,他能在京都横着走?”裴珩竟然对扶柏的话产生了兴趣。 扶柏猛点头:“那当然,有督主做他的靠山,他横着走都行。” 裴珩又靠回了全黑的绣着金线的引枕之上。 目露一丝疑惑。 难道他该直接出面把人给罩着? 而不是拐弯抹角? 扶松看出来了:“督主,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扶柏看看自己的兄长:“我看王兴民就喜欢被督主罩着。” 扶松无语。 王兴民是喜欢,可另外一个人不一定喜欢啊! 况且督主肯定就是知道那个人不会喜欢,所以才拐弯抹角地打着送王兴民去上任的借口,去救那个人。 不然督主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送一个七品的官员去任职。 扶柏这个智商,这点都想不到,是不是出生的时候留在娘胎里了。 马车到了。 裴珩刚进府,就看到了陈望,身边跟个人,还有一地的东西。 “大都督,这是我家小姐送来的厨子,这是我家老爷的谢礼,望您笑纳!” 哟嚯。 裴珩笑意盈盈。 还不错,是个有良心的,不枉费他拐弯抹角地罩着她! 第181章 不同 裴珩今夜就要吃鱼。 扶柏去集市上买了两条大鱼,交给了那位送来的厨子。 看到这张生面孔,扶柏有些不放心:“哥,真给这个人做?要是给咱督主下毒怎么办?” 扶松瞟了他一眼:“你不会先试试有毒没毒吗?” 扶柏捂住自己的脖子,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样子:“死我一个不要紧,只要主子没事就行。” 扶松眉毛都在跳,“滚!” 扶柏:“……” 厨子叫彭福,拿到了鱼,拿起了被磨得锋利的菜刀,手都在打抖。 少夫人找到他,说让他继续去当厨子,跟着少夫人走,总不会亏待他,所以他想也没想就跟着走了。 少夫人就让他做鱼,还说他不需要做其他的菜,只要把鱼做得好吃就行。 彭福在城阳侯府当了好多年的厨子,做鱼还是手到擒来的,可许婉宁却说让他忘掉之前怎么做鱼的方法,跟她学,还要做出她的口味来。 看了几次,上手了几次,彭福做出来的味道和品相就跟许婉宁做出来的差不多了。 中午的时候,又有人将他带到了大都督府,说他以后就是大都督的厨子,专门给大都督做鱼。 彭福不知道大都督是谁,陈望耐心地跟他解释。 好像说什么就是皇上的心腹大臣,左膀右臂之类的,官职很高很高,家里很有钱很有钱。果然,陈望没骗他,就冲着府里头的奢靡豪华,彭福都打算好好干。 这泼天的富贵,也总该轮到他了,好好干上几年,他也能在燕城买个二进的宅子养老了。 真是感谢少夫人! 彭福激动的手都在颤抖,努力平复了下心绪之后,就开始处理鱼了。 他按照许婉宁的方法,一步步慢慢来,到最后做了一份酸菜鱼,一份鱼头炖豆腐,他先尝了尝味道,跟少夫人做出来的味道差不多,八九不离十。 下人很快就把两盘菜端走了。 彭福就没啥事了。 旁边有厨子凑过来,“你以后就做鱼吗?” 彭福点点头,“是。” “真羡慕,主子最喜欢吃的就是鱼了,能把你带到府里头来,肯定是喜欢你做的鱼。主子要是在家,必吃的就是鱼,他一高兴,就会给厨子打赏,打赏的可不是小钱哦。兄弟,我可真是羡慕死你了!” 彭福很谦虚,笑着不说话。 他记着少夫人提醒他的话,到了大都督府之后,要多做少说,甚至可以当个哑巴,才能留得下来,彭福谨记这话。 面上没表现,心里头却乐开了花。 他在燕城不用买二进的宅子了,可以直接买个三进三出的,一步到位! 裴珩让扶松去拿了一壶酒。 闻到酒味的时候,裴珩还是怀念起了梨花醉。 真是可惜了,梨花楼的老板都死了,这辈子都喝不上正宗的梨花醉了。 不过好在,还能吃到正宗的鱼。 鱼被端了上来。 扶柏看到漂亮摆盘闻着香味,还没开始试菜就已经先流下了口水。 他拿着筷子,在鱼的尾巴上夹了一块。 裴珩望着他吃。 扶柏又舀了一块豆腐和鱼肉。 裴珩还望着他吃。 扶柏放下了筷子。 “如何?”裴珩问。 扶柏:“味道好极了。” 裴珩:“……我没问你味道,我是问你有毒没毒。” 扶柏,“要等等。” 就算是下毒了,也要等个一刻钟吧,今儿个主子怎么这么急。 裴珩确实等不及了,看他吃完了,就拿起了筷子。 扶柏提醒他:“督主,还没到时间。” 裴珩不理他,给自己舀了一碗鱼汤,一大碗,满满一大碗。 然后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味道很鲜美。 可裴珩却觉得不对劲。 他将碗放到一旁,在鱼汤里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 裴珩又吃了块酸菜鱼。 鱼片切得薄薄的,烫开之后,带着嚼劲和酸菜的酸味,酸酸的,辣辣的,也很好吃。 扶柏舔了下唇,“这厨子做的鱼确实不错,好吃。” 扶松白了他一眼。 要你说,他都吃过,当然知道好吃。 “哥,你没口福。”扶柏得意扬扬,“羡慕吧?啥好吃的我都先吃了。” 扶松不说话,板着一张脸。 扶柏:“……”你不说话我也当你在嫉妒我。 “扶松,你过来。”裴珩放下了碗筷,招呼扶松。 扶松过去:“督主,您有什么吩咐?” “坐下。”裴珩命令道:“吃菜。” 扶松听话地立马坐下,拿起了碗筷。 扶柏看得眼睛都直了。 督主要不要这么偏心。 没毒了就让大哥去吃! 扶松开始吃菜,吃了酸菜鱼之后,裴珩问他:“如何?” “好吃,味道特别好。”扶松说。 “你尝尝这个。”裴珩又指了指鱼头炖豆腐。 扶松舀了一块鱼,几块豆腐,半碗汤。 裴珩看着他吃,“如何?” 扶松实话实说:“味道特别好。” “跟在燕城吃的,有什么区别吗?”裴珩问他。 扶松并没有吃出区别啊,明明都是同一个厨子做的,“属下没有吃出区别,味道跟在燕城吃的一模一样。” 裴珩皱眉:“一模一样?我怎么觉得味道有点不同。” 扶松想了想:“兴许是鱼不一样。燕城的水跟京城的水不一样,兴许鱼的肉质不一样,口感就有不同。” 这话说得在理。 裴珩点点头,又喊扶柏:“过来。” 扶柏不酸了,主子还是不偏心的,瞧瞧,这不就喊他上桌了嘛! “督主。” 扶柏美滋滋地过去了,扫了一眼桌子,没有碗筷? 不要紧,他试吃的碗筷就在一边,拿过来就能吃了。 “你准备一下,即刻去燕城,买几条鱼来,我要活的。”裴珩说:“晚上我要吃。” 扶柏:“……”不是喊他吃饭吗? 去燕城? 现在? 空着肚子去? 晚上还就要? 扶柏领命去了。 命苦就算了,还这么悲催! 裴珩望着卖相跟在燕城吃过的卖相一样的鱼,没有任何的胃口。 扶柏看出了裴珩的不满:“督主放心,若是用燕城的鱼,估计味道就一样了。” 会一样嘛? 裴珩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耍了,可到底哪里出了错,他又想不出来。 第182章 禁足 许婉宁回到家之后,换了身衣服就去了主院。 陆氏置办了一桌子的菜。 她不知道许婉宁差点被害的事情,许婉宁也叮嘱长安和陈望不许说漏了嘴,怕陆氏听了着急害怕。 那边瞒着陆氏,也就是说许婉宁带着长安出去玩了一天,玩到连中饭都没吃。 “去哪里玩了,玩得连饭都没吃,瞧瞧长安这孩子,我怎么觉着孩子出去一天,都被你给带瘦了。”陆氏心疼地看着长安,不停地给长安夹菜。 许迦和许骞也没有吃饭,陆氏也数落这两个人:“我说你们父子两个也是的,钱是赚不完的,别那么拼命,到饭点了就要吃饭。” 许骞被陆氏数落,还当着孩子的面,可他没一点不高兴,反倒剥了一只虾递到陆氏嘴边:“好啦,下次不会了,来,张嘴,吃只虾。” 陆氏羞红了脸:“孩子们都在呢。”都老夫老妻了,让孩子们看笑话。 许婉宁按着长安的头埋到碗里,“吃饭。” 她然后也低着头:“爹娘,我没看到哈。” 许迦见状,也忙低头扒饭:“爹娘,我也没看到。” 陆氏笑岔气了:“你们这两熊孩子。” “看,孩子们都让你吃呢,快张嘴,不然我就这么一直举着。”许骞眼神温柔,看陆氏的眼神还跟年轻时一样,没有随着年岁的老去而消减,反倒又多了几分的不离不弃。 陆氏虽然嗔怪,却还是听话地张嘴吃了。 嘴里吃的是虾,心里却跟吃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 林惠是在外头吃的饭,酒楼里人多,话也多,林慧刚好听说了一件事情。 “是许家?是许家商铺那个许家?” 林惠竖起了耳朵。 “是啊,许家商铺的老板许骞还有他儿子许迦,都在城南区县衙的门口,等了好久,我亲眼看到的。” “后来呢?” “许家小姐出来了,还是被五花大绑地出来,看样子好像是犯了事,不过后来,县令去了,说是孙县丞徇私枉法,许家小姐是无辜的,将人给放了。” “那许家小姐是犯了啥事啊?” “不知道啊!” 林惠付了钱,连饭都没吃完,就直奔回了许府。 问了府里的下人,听说许婉宁在主院,他立马就去了主院。 刚到院子门口,就被丫鬟给拦住了,“林大夫,老爷夫人正在用午膳。” “那我就在外头等着。” 等了差不多两刻钟,里头说吃完了,才让林惠进去。 主屋里只有许迦在,一进去,林惠就迫不及待地问许迦:“许迦,小姐是得罪了谁?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屏风后,传来杯子坠地的声音,接着就是陆氏跑了出来,一脸惊慌,“林大夫,你说什么?阿宁被谁抓起来?” 许迦连忙制止林惠,“师兄!” 陆氏抓着林惠,让他说:“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吃过了饭洗漱回来打算陪陆氏出去消消食的许婉宁,在门口就听到陆氏焦急的声音,眉头紧锁。 是谁说漏嘴了! 许婉宁阴沉着脸进了屋子,就看到陆氏抓着林惠在问他。 见许婉宁进来,陆氏又去问许婉宁:“阿宁,林大夫说的是什么事?你什么时候被抓起来了?”她也不傻,“是不是你没回来的这一天,你骗我带长安出去玩,其实你们两个都被官府抓起来了,是不是?” 她又看向许迦许骞:“还有你们,你们也跟着一块瞒着我,对不对?” 许婉宁安抚着陆氏:“娘,你身体不好,你不要着急。你先坐,我慢慢说。” 陆氏急得都哭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瞒着我!” 许婉宁心疼地不行:“娘,就因为知道你会伤心,所以才瞒着你。其实没什么大事的,就是崔云枫……” 她简单地将崔云枫想要报复她的事情说了,陆氏更伤心了,“我就知道,那个人不死,就是个祸害,他总会来找你麻烦的,这次没抓到你,下次他还来,这可怎么办啊!” 陆氏是个温柔善良怕麻烦怕纠纷的女子,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一有风吹草动,就吃不下睡不着,心思极重! 许婉宁抚摸着陆氏的胸口:“娘,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许迦拉着林惠出了院落,“师兄,你太鲁莽了,这事情你能不能说你总该先问问我的意见。” 他们全部人都在瞒着娘,可却被林惠一句话毁于一旦。 林惠也生气了:“我为什么要问你的意见?我又不是你的下人。我是许府的府医,还是 你亲自去请我来的。” 许迦好声好气地跟他说:“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娘她身体不好,出这么大的事,我们都想瞒着她,就是不想让她伤心难过。” 林惠生气地一拂衣袖:“我也只是担心小姐的安危。” 许骞和陆氏都很宽容,对待府里头的下人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特别是林惠,因为他是府医,又是许迦的师兄,林惠在府里头,跟几位主子没有区别。 许迦扶额,摇头进了主院,去安慰陆氏去了。 林惠看着许迦离去的背影,眼神中带着阴仄仄的光。 主院里,许骞、许婉宁,再加上后面进来的许迦,三个人一块安慰陆氏。 外头又传来通传声音:“老爷,门外来了个自称是城南区县衙的捕快,说有事情向老爷和小姐禀告。” 陆氏好不容易止住了哭。 捕快进来了,还是许迦认识的熟面孔,那个被他拦住问情况的那个小捕快。 “是你?” 苏毅也认出了许迦,有些尴尬:“是,许,许公子。”脑袋都恨不得塞到地缝里去:“王大人让属下送户籍来。” 许婉宁接过。 苏毅又说:“大人还让属下带句话,孙奇已经被杖杀了。” 许婉宁递了十两银子过去:“多谢大人了。不知道大人如何称呼。” “属下就是个捕快,不是大人。”苏毅连连摆手,不收钱:“我叫苏毅,在家行三,衙门的那些人都叫我苏三。” 许迦将银钱塞到苏毅的怀里:“你拿着吧,以后我若有事,就去找苏捕快。” 苏毅想都没想就点头:“许公子有事直接找我就是。这钱我真不拿。衙门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钱都没拿,说了句告辞就跑了。 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许迦掂量着手里的银子笑:“这人倒是好玩,上次说阿宁可能得罪了孙奇的消息就是他给我的。” 许骞抚抚胡须:“多跟衙门的人搞好关系,以后也用得上,不是坏事。” 许迦明白:“爹放心,儿子知道。” 陆氏终于止住了哭,下定了决心:“阿宁,那崔云枫没死,你以后就别出门了,他总不能跑到咱家来抓你。” 许婉宁:“啥?” 这是禁了她的足? 娘啊,她也没做错事啊! 第183章 人性 陆氏真禁了许婉宁的足,还约法三章,一让她早起请安,二让她陪吃陪聊,三让她下午一场马吊。 这不就是想放在眼皮子底下,一天到晚地看着嘛! 许婉宁不想答应:“娘啊,我那酒楼还没有装修,我想白露那天开张啊!” 现在小暑,离白露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酒也能酿好了,梨花楼也就能开张了。 陆氏不说话,眼睛幽幽地望着许婉宁,她就是不说话。 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许婉宁怕了:“……也不是不行,那就行吧!” 陆氏笑了:“你酒楼有你哥呢,让你哥去帮你装修。还有长安,要去读书了,也让陈望接送,行不行?” 这个可以。 许婉宁点点头:“行。” “那早些回去歇着吧,这两天怕是累着了,回去洗洗,好好睡上一觉。” 等到许婉宁离开,陆氏脸上的笑陡然消失不见,回头狠狠地瞪向许骞。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还瞒着我!”陆氏凶了一句就开始哭:“你们是不是以后一有点是事情就瞒着我!呜呜呜,我就那么弱不禁风,都不能陪着你们一块嘛!” 许骞看了看许婉宁的背影,决心让许婉宁背锅。 “阿芙,不是我不告诉你,是阿宁说不告诉你的,你身子不好,阿宁心疼你。”许骞说。 终究还是许婉宁背下了所有。 陆氏肯定不会怪罪女儿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许骞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下次再有什么事情,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陆氏破涕为笑:“这还差不多。” “好啦好啦,别哭了,哭了该伤身子了。”许骞扶着陆氏坐下:“明日让林惠来给你把把平安脉,看吃了这段时间的药,身子有没有好一些。” 许婉宁回自己的梨花院,一路跟许迦说着自己对梨花楼装饰的想法,许迦认真地听着,一一记在心里。 “阿宁你放心,大哥一定会帮你做好的。” 许婉宁娇俏的笑笑:“谢谢大哥。”她笑容渐渐褪去,突然问:“林大夫可以自由出入我们府中的每一个院子吗?” 许迦一愣。 没想到阿宁的话题一下子发散得那么厉害,他想了想,“爹娘当年对我如何,就对林惠如何的,也没有拘着他,更没有将他当下人一样看待。” “那不一样。你当年进府没多久,我爹娘就多次跟我说过,要收你为义子,所以把你当家人一样,让你随意出入。可是林大夫不一样,他再怎么说,也不是府中的主子,这样随便闯入,又随便开口说话,今日是小事,却也惹着我娘难过那么久,若是以后发生什么大事呢?” 只是家中的一个府医罢了,还给他这么大的权限,许婉宁可不会惯着。 “若他以后有什么事情要说,私下里跟我爹或者跟你说就行,再不行也可以跟我讲,再不能发生直接冲进来传话传得我娘伤心的事情了。不然……”许婉宁没有说不然怎样。 她这也算是给林惠留面子,更重要的是她还顾着许迦。 毕竟她可以直接下令不让他在没有传唤的情况下随意踏入主子的院子。 可林惠是许迦师兄,许迦是她大哥,她可以不顾及林惠的面子,可她要顾及大哥的面子。 许迦点点头:“我会好好说他的。” 二人在梨花院分开。 许迦回到前院,路过下人房时,正好看到林惠在院子里晒草药。 二人四目相对。 许迦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林惠并不理他,自顾自地翻晒着草药。 许迦走到他身边,耐心地说:“师兄,今日的事情我跟你赔礼。” “你跟我赔什么礼?”林惠得意地冷哼一声。 “你也是关心阿宁,这才会着急。” “当然,虽然我入府的时间没你的时间长,与阿宁小姐相处的时间也没多久,可我一直是真心拿她当妹妹看待的!”林惠说。 许迦不否认林惠对阿宁的关爱,“我知道你对阿宁好,不过,义母她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下次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先不要告诉她,你有什么困惑,来问我或者去问义父都可以。” 林惠装听不懂:“许迦,现在我是大夫,我会不了解夫人的身体状况吗?你这还是在数落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允许就直接去找夫人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迦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一些会让义母担忧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 林惠摆摆手,不耐烦地送客:“走吧走吧,我还要晒草药,大公子忙去吧!” 两人此次谈话无疾而终。 许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林惠转头看着许迦的背影,端着晒盘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许迦自小就跟着师傅出入许家,那个时候,他还不姓许,跟着师傅姓林,也是师傅捡回来的一个小乞丐罢了。 许家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师傅当年也在城外当个赤脚大夫,两家一直有往来的。后来,许家富庶了,搬来了城里,还给了师傅一些银钱,让他们在京都开了一家小小的医馆。 师傅带着许迦经常出入许家,到后来,许迦再也不是那个许迦了。 许迦遇到了一个绝好的时机。 陆氏难产,许迦救下陆氏母子,许骞收他为义子,从出入许家当个小药童,到成为许家大公子,许迦前后一共花了九年时间。 九年,许迦变成拥有五分之一家产的许家大公子,从此富贵逼人、高人一等了。 而他,进来六年了。 他也该找个好时机! 梨花院里。 许婉宁给长安佩戴了一块玉佩,压在裙摆之上。 “长安,明天你就要去书院读书了。那里有很多跟你一样大的孩子,有跟你小舅舅一样友善的,也有跟崔庆平那样恶作剧坏心眼的,你要看清楚这群人,不喜欢的就离远一点,但凡他们要对你使坏,告诉小舅舅,大舅舅和我,先生故意针对你也是一样,回来告诉我们,我们会给你出头,你不要忍气吞声!” 孩子还小,若是在学院里被孩子和先生欺负了,忍什么忍! 第184章 意义 “娘,你放心。”长安懂事地点点头:“我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 许婉宁拍拍长安瘦弱的肩膀:“娘还要告诉你,读书不是人生的第一要事,于娘来说,你平安喜乐、健康快乐地成长才是最重要的。” “于你自己,娘希望你能明白,读书不只是为了科举。有人读书,是因为书中有黄金屋,有颜如玉,还有人读书,是为了体念不一样的人生。” “每个人的一生,生下来就要走不同的路,都会经历不同的生活,这一生我们能走的地方不多,看到的风景也不多,所以才要去读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开拓你的视野,丰富你的思想、锤炼你的意志。在你看遍江河山峦,看过人生百态之后,会找到自己。告诉自己,我这一生,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是我独一无二!” 长安似懂非懂,不过他很努力地记下娘说过的每一句话:“娘,我会记在心里的。” 先记在心里,等慢慢成长,就会明白娘说的每一个字的意思。 红梅端上一碗燕窝过来,许婉宁放下书,慢慢地吃着,可瞧心思,就不在吃东西上。 “小姐,是不是还担心小公子去学院的事情?” 许婉宁点点头:“娘说得没错,崔云枫不死,始终是个祸害!” 四十四棒子,怕是打不死崔云枫。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那要不要去告诉王大人一声,请王大人将人打死算了。”青杏心直口快。 许婉宁摇摇头,这不是个好办法:“官府不比家罚,家罚你想打多少板子就打多少板子,随着你的心意来。可官府不行,这四十四板子,只能少,不能多,但凡多打了半棍,被崔云枫记下,告到皇上面前,王大人的官也就做到头了。” 人打不死,还连累了王大人。 “那让王大人打重一些,不是听说官府里打人也有说法的嘛。”青杏又说:“每一棍力道大一些,把人打死就是了。” 律法不是儿戏。 璋和帝会下令把污蔑裴珩的人打四十四板子,就没想过要人命的,只是形成一种威慑力,让人在极端的害怕之下,谨言慎行,别再胡言乱语。 而若是污蔑裴珩的人给打死了,对裴珩,也是一种伤害。 许婉宁不愿意连累王大人,更不愿意连累裴珩。 “崔云枫身后有卫国公府,四十四板子,按理是打不死一个成年男人的,若是卫国公府起疑,请了人来验尸,发现有任何不对,王大人都要担责。” 棍子伤在皮肉上,跟伤在脏器里,是不一样的。 “那该怎么办啊!”青杏担忧不已:“小姐,夫人让你别出门,那以后就真的一下门都不出了吗?” 那是不是要等到崔云枫死了,才能解了小姐的禁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被打这么多板子,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躺床上,我在府里,避他一段时间再说。”许婉宁将碗里剩下的吃完,这燕窝的味道特别好,甜滋滋滑溜溜的。 许婉宁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裴珩。 她送去彭福之前,让彭福跟着她学了好几天。 后来他做出来的鱼与她做的鱼,品相口味不说十成,有九成九相似,她让红梅青杏都尝了,刚开始还能分辨出来,后来就已经分不清哪道是她做的,哪道是彭福做的了。 “裴珩那边,应该是过了。” 红梅点点头:“应该是。小姐亲自教彭福做的,刚开始我跟青杏还能尝出分别,可到后来,已经分辨不出来了。裴大人也没吃过几餐小姐做的菜,应该更分辨不出来。” 许婉宁起身:“既然不能出门,那咱们去看看酒酿得怎么样了。” 白露那日,梨花楼就要开张,没酒可不行。 她按照江旭所说的酿制了一批梨花醉,现在应该出酒了,她正好留着几十壶江旭酿的梨花醉,去尝尝味道如何了。 另外一边。 扶柏快马加鞭,中午从京都出发,去了燕城,买了十条鱼,又快马加班地赶回京都。 到大都督府时,正好傍晚边上,正好不耽误吃饭。 “快快快。”扶柏将鱼倒了出来,一瞅,就已经死了一半了。 “死了的不要。” 督主那嘴巴刁钻的厉害,是不是死鱼,死了好久还是刚死一吃就知道,扶柏将死鱼丢了出来,其他五条还都活蹦乱跳的。 “扶二公子,两条够不够?”彭福提着菜刀站在一边。 “够。”督主能吃两顿呢。 彭福伸手去池子里,抓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出来,狠狠地往地上一砸,鱼还啪嗒啪嗒地扭动着身子。 够新鲜。 扶柏去跟裴珩禀告。 刚到院子口,就看到裴珩一脸严肃地出来。 “督主……” 扶松在一旁说:“督主要外出办事。” “那今夜督主还回来吃饭吗?鱼已经买回来了。” 裴珩行色匆匆:“我要出去几日,鱼回来再吃。” 扶柏立马将人送到了大门口,看着裴珩的马消失在黑夜里。 “督主不吃,那就便宜我了。”扶柏喜上眉梢。 跑一趟燕城也不吃亏。 只是,这笑没有持续多久,他想起了燕城卖鱼老板的话。 这鱼换了水,活不了多久。 督主出去几天啊? 那鱼能活到他回来吗? 扶柏撒丫子就往厨房跑。 得多留几条养着,免得死太多,不够吃啊! 扶柏一路狂奔到了厨房门口,就见彭福端着一个盆,正要离开水井边。 “你杀了几条鱼?”扶柏问他。 彭福回答:“两条。” 扶柏看了看水池子里剩下的三条鱼…… 三条鱼,能撑几天? 到时候要是全死了,他是不是又要跑一趟燕城买鱼啊? 扶柏欲哭无泪。 屁股都被颠成四片了。 “扶二公子,您怎么了?”彭福见扶柏对着三条鱼嗷嚎,有些诧异,他在伤心难过什么? 是在为几条鱼哭吗? 扶柏擦了把眼泪:“没事,你去做菜吧。我倒要看看,燕城的鱼到底有多好吃。” 剩下的三条鱼,他要好好养着。 等督主回来。 彭福撇嘴。倒觉得没区别啊。 两刻钟之后,扶柏坐到桌前,面上摆着两份鱼。 跟中午一样,一个鱼头炖豆腐,一个酸菜鱼片。 扶柏很用心地品尝了一番,味道特别好。 可跟中午吃的,没有任何区别啊! “明明跟中午的鱼口感是一样的嘛!”扶柏说。 彭福也说:“小的在燕城吃了几十年的鱼,来京都后,吃了也没察觉到它们有什么不同。” “那出了鬼了,为什么主子就说味道不对呢!”扶柏嘀咕着。 彭福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安静地站在一旁,践行着少夫人跟他的箴言:少说,不说,必要情况下,当个哑巴也是可以的! 第185章 怼人 城南区县衙内大牢内。 崔云枫单独被关押在一处狭小的牢房里。 说狭小都是在夸它大。 因为这个牢房实在是奇葩,造型独特,像是一个长棺材。只能容纳一个人立身,走几步就到了头,转身都难转。 崔云枫只被关进去几个小时,可他就要疯掉了。 “王兴民!” “狗官!” “你过来!” “这什么鬼地方,你放我出去!” 崔云枫抓着栏杆不停地对外咒骂:“我爹是城阳侯,我姨婆是卫国公府老夫人,我大表哥是卫国公爷,你竟然敢这样对我,你信不信我大表哥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王兴民,你个狗官!” “阉人的走狗!” 王兴民来了。 “我说崔公子,你说你爹,早就因为贪污受贿给砍头了,怎么的,是嫌你自己命太长,没带上你吗?你可别说你爹贪污受贿你这个当儿子的不知情,那你们救下本该砍头的罪臣之女,当了你的外室,给你生了儿子,这你总该知道吧?” 王兴民拱拱手:“这事儿若是上表天听,你说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送你们全家下去团聚?” 崔云枫支支吾吾:“……” “还有你说你姨婆,你大表哥……这都隔了几代了,你还说出来耀武扬威,他们要是真拿你当亲戚,咋到现在还没人来救你呐?” 王兴民怼人确实在行,怼得崔云枫无话可说。 “既然你觉得我给你安排的这个单人牢房不行,那行,我就给你换个大的,特别大的。保证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给他换一间,好好地款待这位姨婆是卫国公府老夫人,大表哥是卫国公爷的崔公子。” 立刻有狱卒上前打开牢门,将崔云枫拉了出来。 给他带到了另外一间牢房。 果然如王兴民所说,很大,里头关的人也多。全都是男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看到进来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眼睛里似乎有光。 狱卒将崔云枫推进了牢房里,转头将门锁上。 “王兴民,你这个狗官,我出去之后不会放过你的。”崔云枫恶狠狠地说:“我姨婆一定会来救我的。” “嗯,我等着。”王兴民笑眯眯地说。 他带着人转身离开。 “王兴民,你个狗杂种,狗官、畜生……”崔云枫在后头大喊大叫,王兴民连头都没回。 狱卒头领毕恭毕敬地将王兴民送到了牢房外。 外头的新鲜空气可让人心旷神怡了。 “大人,这给犯人的四十四棍何时施行?” “急什么。”王兴民徐徐说道:“不急,大都督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就什么时候打。” 听到大都督这三个字,狱卒的头更低了,背更驼了:“那是,他得罪了大都督,应该让大都督亲自来看看。” 王兴民叹了一口气。 大都督可真是隆恩盛宠啊。皇上要保护大都督,不只是光嘴巴上说说的,竟然白纸黑字地昭告世人,得罪了大都督,就要挨打。 哪怕卫国公府的人知道了,也不敢来救崔云枫。谁阻拦,谁就是违抗圣旨。 皇上对大都督可真的是真爱啊! 是真爱所以才偏爱。 那大都督对许夫人呢? 王兴民露出一抹让人意味深长又得意扬扬的笑。 狱卒低着头,没看到王兴民露出的那抹吃瓜样的表情,“大人放心,那牢房里头关的可都是一些死刑犯,欺男霸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进去没好果子吃。” 王兴民一副我为你好你不领情高深莫测的表情:“你说我好心好意地给他安排单独的一人间,他不愿意住。非要跟大家伙一起挤,真出什么事,可跟我没关系。” 狱卒奉承道:“那是自然,那么多人都听着呢,是他自己要求换房间的!” 王兴民笑着离去。 牢房里。 崔云枫还在歇斯底里地骂娘,什么狗杂种、兔崽子、畜生通通都从他的嘴里冒出来,可那些狱卒没一个人理他的,崔云枫骂累了,嗓子都在冒火,骂不动了。 他打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王兴民来了再骂他一顿。 这回换了个大牢房,确实比刚才那个只能站个人的牢房舒服太多了。 崔云枫找了个地方坐下,正打算好好躺着休息,陡然察觉到,有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崔云枫立马抬头,就见十多个囚犯,个个蓬头垢面,脏兮兮臭烘烘的,正看着他。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崔云枫气势汹汹地又开始骂,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想要镇住这群囚犯。 可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这些是什么人。 一个个都是身上有人命案子的死囚犯,就等着秋季问斩。 “小子,你活腻了吧。”为首正中间的一个囚犯,身形高大,一脸的络腮胡子,眼神凶恶,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人,正一步步走过来。 崔云枫往后头退:“你们要干嘛?我告诉你们,我姨婆是……” “知道,你爹是被砍头的城阳侯爷嘛,你姨婆是卫国公府老夫人嘛,你大表哥是卫国公公爷,刚才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们都知道了。” 说得那么吓人,可人家县令压根就不理他,也就是一只纸糊的老虎,中看不中用。 “大哥,这个小白脸,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错。”有人淫笑着,眼里的光看得崔云枫心里头发毛。 “你们要干嘛?” 站在正中间的那个大汉色眯眯的眼神落在崔云枫的身上,手已经在裤腰带上了,“确实不错,快,把人拉到后头去。” “好嘞好嘞,快,给大哥挡着点!” 崔云枫还没叫出声,就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另外两个人将他往后头拖,崔云枫用力地挣扎,可挣扎来挣扎去,哪里抵抗得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衣裳被人撕成了一片一片,那群男人压低了声音淫笑,眼底是一团火,像是要把崔云枫烧成灰烬。 绝望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欺倒在他身上的男人…… 谁来救救他! 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 姨婆! 卫国公府。 万岚正喝着血燕。 一碗血燕见了底,她才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国公爷不在京都,二爷又整天不见人,三爷去武场闭关演练。府里头可真冷清。” 桂嬷嬷说:“要不请几位夫人来打马吊,陪您解解闷吧。” “有什么好打的,一坐就一天,累死个人。” 桂嬷嬷又说:“要不让几位公子小姐过来陪您逗逗乐子。” 万岚依然摇头:“还是请戏班子来唱几天戏吧,我也好久没看戏了。” 桂嬷嬷笑着应承:“是,奴婢这就去请。” 花团锦簇,一片繁华的卫国公府热闹非常。 根本没人知道,崔云枫在哪,崔云枫在干嘛。 第186章 酿酒 许家地窖里。 许婉宁从一条只能容纳一人的通道进去之后,眼下就豁然开朗。 外头正是盛夏,可地窖里却很凉。 地窖很大,很开阔,放了很多个大坛子,一排有八个,差不多有十排,地窖里并没有闻到任何发霉变质的腐烂气,反倒全部都是酒香。 香味四溢,让人没喝,就先醉了。 许婉宁挑了一坛子酒。 揭开盖子,酒香扑鼻而来,让人垂涎三尺。 青杏用力地吸鼻子:“好香好香好香啊!” “这香味如何?与梨花醉有什么区别吗?” 红梅青杏同时摇头:“闻不出来,差不多。” 许婉宁也觉得差不多。 她用长柄木勺舀了两碗酒出来,“咱们一块尝尝。” 红梅青杏两个人捧着碗就开始喝了。 喝一口,又甜又香,在嘴里冰冰凉的,滑溜溜的,喝下去之后,口里都带着香,让人忍不住喝第二口。 许婉宁连喝了几口。 越喝眼角眉梢的笑意就越深。 “如何?” 许婉宁问红梅青杏。 红梅青杏两个人早就把酒给喝光了,竖起大拇指:“小姐,你这酒酿得太好了,好喝,跟梨花醉一模一样。” 许婉宁也觉得差不多。 “我们平时不常喝酒,就算不一样,也不一定能分辨得出来,要找就去找会喝酒的,让他们试试看。”许婉宁让青杏红梅舀了两个小坛子,这才出了地窖。 回到梨花院,吉祥已经把洗刷干净晾好了的酒壶给准备好了。 “去把酒分装一下,我要送人。”许婉宁说着就去了库房。 库房里有她从燕城带来的梨花醉。 江旭死之前,梨花楼就没在开了,里头剩下的梨花醉全部都送给了许婉宁,一共有二十多壶,许婉宁没舍得喝,全部带到京都来了。 如今正好,可以让喝酒的人分辨一下,她酿制的梨花醉与江旭酿制的梨花醉有没有什么区别。 她带着装好了的几壶酒去找了陆氏那边。 今日是长安第一天上学的日子,陆氏一大早就说了,等孩子们下学回来,到她院子里好好地庆祝一番。 许骞和陆氏都在。 “阿宁还自己带酒来了?”许骞看到酒,眼前一亮:“这是梨花醉?” 许婉宁点点头,将几壶酒摆放在桌子上:“爹,这四壶酒里有我酿的,也有我从燕城带回来的,爹你尝尝看,分辨分辨。” 许骞抚着胡须得意地笑:“你爹我可是酒中仙,两种酒有一点不同,你爹我都能品得出来。” “所以来请爹帮忙啊,看看我酿得如何!”许婉宁娇滴滴地说道:“爹,娘,你们先做,我去小厨房给你们做两个菜。” 许骞眼睛都亮了:“阿宁啊,你娘尝你做的松鼠鳜鱼好久了。” 陆氏嗔了许骞一眼,许骞朝她眨眼睛。 这老头子,自己想吃非要把她推出来。 “阿宁啊,你爹也想吃你做的酸菜鱼了。” 许婉宁被这老夫老妻逗得噗嗤一笑:“行,我这就做。” 红梅青杏也掩嘴笑。 许骞跟在后头嚷嚷:“阿宁,酸菜鱼多放酸菜中辣啊!” 陆氏嗔怪地捶了他一拳:“你还吃辣,就不怕肚子不舒服。” “阿宁做菜啊,阿芙。我馋了多少年了。”许骞说。 夫妻两个之间的气氛突然凝固了。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陆氏说:“咱女儿就在身边,以后你再也不用馋了。” 许骞长叹一口气:“是啊。以后再也不用馋了。咱们闺女,就跟着咱们一辈子,咱们养她一辈子。” 陆氏也重重地点头:“对,咱们养她一辈子,等安哥儿大了,让安哥儿养她。” 许婉宁在小厨房里忙活。 小厨房是陆氏平时煎药、熬煮一些糖水补品的地方,里头很干净,各种锅碗瓢盆应有尽有,青杏去大厨房那边要了菜来了,锅也烧热了,许婉宁就站在灶台前,袖子撸起,开始做菜。 煮酸菜鱼的时候,许婉宁不知怎的,突然又想起了裴珩。 彭福已经送去三天了,裴珩还没有来找她,应该是觉得彭福就是那个做菜的人了。 许婉宁甩甩头,将那个人扫出了脑海里。 很快,两道菜就端上了桌。 许迦正好带着许庭安和许长安回来。 许庭安一进来,就呱呱呱:“今天先生夸安哥儿了,说安哥儿记性好,悟性高,他讲的东西,安哥儿听一遍就懂了。” 许骞一听,立马就把许庭安给举了起来。 “我安哥儿可真棒,以后考个状元点个探花回来,让你祖父也高兴高兴,光耀我许家门楣。” 许长安看了眼娘。 许婉宁正在笑。 祖母也在笑。 大舅舅小舅舅也都在笑。 会读书,读书好,原来身边的人都很开心。 许长安懵懵懂懂,点点头:“好,祖父,我一定考个状元。” “哈哈。”许骞将人抱在怀里,用胡须去扎他:“好,那祖父就等着喝你的状元酒!你要是考上了状元,祖父重写族谱,从你开始写!” 菜很快就上齐了。 丫鬟们将酒给大人都满上,给孩子就上了新鲜的果子汁,大家先干了一杯,有说有笑。 许婉宁没忘记自己的正事,她让红梅青杏给许骞许迦面前摆放了四个酒杯。 “爹、大哥,这是四壶酒,有两个品种,你们尝尝有什么区别。” 许迦听明白了,“你的梨花醉酿好了?” 许婉宁点点头:“嗯。大哥快尝尝。” 许迦一杯杯地喝下去,他喝得很慢,细细地品尝,咂咂嘴,又接着是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 许婉宁看向许骞。 许骞放下了第四个杯子。 “爹,你尝出不同了嘛?这四杯中的两种酒,一样有几杯?” 许骞默默地偏过头,看向许迦:“你觉得呢?” 许迦放下第四杯,摇摇头:“我尝不出来,我觉得这四杯酒都是一个味道。” 许婉宁又看向自称是酒中仙的许骞:“爹,你尝出了吧?” 许骞不说话,卖关子。 陆氏拍了他一巴掌:“阿宁问你话呢,别卖关子了,快说。” 许骞终于开口了,磨磨唧唧的:“我觉得吧,其实,应该,就是,一种酒吧!”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说就是:我也尝不出来。 许婉宁一点都没不高兴,她高兴得很,“哈哈,其实我酿的酒有一壶,这三壶都是我从燕城带来的。” 他们喝酒的人都尝不出来,看来,她的酒,酿得很成功! 许骞也为许婉宁高兴,仰头喝了一杯酒,兴致高昂:“我女儿酿酒的本事这么好,爹以后有酒喝了。你这梨花楼就是为爹开的是不是?” 梨花楼为谁而开? 梨花醉为谁而酿? 许婉宁突然想起了江旭生前问她,你为什么要酿梨花醉。 她说,她想要让一个人,能一辈子喝上喜欢的酒。 宴席散去,夜已深了。 许婉宁回到梨花院,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让陈望明天送几坛梨花醉到大都督府去。”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四壶我酿的,两壶从燕城带来的。” 让他混着喝,肯定也就分辨不出来了。 第187章 假酒 裴珩回到京都,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了。 从宫中赶回到大都督府时,扶柏正扒着扶松的腿在哭,身边还有一个木盆。 看那伤心欲绝的模样,莫不是发生了啥? 裴珩皱眉:“这是做什么?” 扶柏没想到督主回来,立马爬了起来,擦干眼泪:“督主您回来了。” 裴珩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多了一句嘴,“你这是做什么?谁给你气受了?” 扶柏点点头,又立马摇摇头:“是,不是,不是,不是人。” 裴珩没听明白。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皇上龙心大悦,裴珩也很开心,就多了一分的耐性:“不是人,那是什么?” 鬼能给人气受吗? 扶柏又要哭了。 扶松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裴珩:“督主,是扶柏从燕城带来的鱼,您进府之前,最后一条刚刚断气!” 裴珩看向木桶里,果然,一条鱼翻了白肚皮。 “死了扔了就是。”裴珩说:“你现在再去燕城跑一趟,我晚上吃。” 扶柏两股战战,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这又是要让他生死时速啊,“……好……督,督主,那个送厨子来的许家人又送来了一样东西,您不在府里,属下替您收了。” “什么东西?”裴珩一听许府两个字,就来了兴致,竖起了耳朵。 扶柏说:“是五坛梨花醉,属下” 裴珩踢了踢木桶,让扶柏闭嘴:“你刚才说,这条鱼死了多久了?” 扶柏:“您进来之前,刚翻白肚皮。” “那还挺新鲜的,快拿去做一道酸菜鱼,再给我拿一坛梨花醉来。”裴珩兴致高昂,连走路都带风。 梨花醉,不是许府送的,是许婉宁送的。 没想到那小白眼狼竟然还有私藏货。 扶柏不解地问扶松:“哥,咱督主什么酒没喝过,怎么一听梨花醉就……” 扶松白了他一眼:“还不快滚,鱼死久了就不新鲜了。” 扶柏抱起木盆:“我滚我滚,我这就滚。” 裴珩特意沐浴更衣,等坐到桌前,梨花醉和酸菜鱼同时上来了。 他拿起酒壶,上上下下看了看,是梨花楼的梨花醉,“没想到你还藏私了。” 扶柏正好听到这句话,困惑地看看扶松,用眼神询问扶柏,督主嘴里的你,是谁? 扶松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扶柏:“……” 裴珩先喝了一口酒,酒香扑鼻,是记忆中的味道,甚至比在燕城的还好喝。 他放下杯子,吃了口鱼。 嚼了几下之后,就皱眉吐了出来:“果然是死鱼,一点都不好吃。” 他将碗筷一推,拎着酒壶喝酒。很快,一壶酒全部都一饮而尽,扶松又送上了第二壶。 裴珩又喝了一大口,又突然全吐了出来,然后就不可置信地瞪着手里的酒壶。 “好你个许婉宁,竟然给本座送假酒!” 扶柏终于知道那个“你”是谁了。 许婉宁喝了梨花醉,回来看了会书,如今睡得正酣。 夏日天气炎热,屋子也就没有关窗,任由屋外的夜风吹进来,吹起轻薄的纱幔,许婉宁似乎听到有人在敲窗棱。 她坐了起来,看向窗户的方向。 窗台上赫然摆着两个酒坛子。 许婉宁记得她入睡之前那里没有酒坛子啊。 正在迷瞪的功夫,外头传来一个声音:“我说你胆子肥了,竟然敢给我送假酒!” 假酒? 许婉宁也醒了,窗户外头这时多了个人,借着回廊下的光,赫然是裴珩那张脸,正板着脸瞪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许婉宁连忙披了件衣服趿了鞋子走到窗台,睡眼惺忪的眸子露出一抹惊讶:“你尝出来了?” 假酒,果然是假酒! “你果然给我送的是假酒。”裴珩很受伤,“这不是梨花楼的梨花醉,你从哪儿买来的灌了梨花醉的酒壶蒙我呢!” 来的路上,裴珩就在想,是不是许婉宁被人骗了,所以才拿假酒给他。 可当面一问,裴珩才发现,不是她被人骗了,是他被她骗了。 裴珩气的转身坐在回廊下的台阶之上,支着一条腿,看外头的夜色。 许婉宁拿起窗台上两壶酒,借着回廊下的灯笼仔细看了看。 燕城有很多梨花醉,可能打上梨花楼的标识的梨花醉,只有一种。 “假酒呢?”许婉宁问。 裴珩转头,冲她努努嘴:“不在这儿嘛!” 许婉宁一愣,试图问清楚:“你说这两壶是假酒?” “不然呢?” “我给你送了六壶酒,其他四壶酒呢?” “那四壶酒是真的,这两壶是假的。莫不是你买酒的时候,那老板真假掺着卖给你的,是吧?”裴珩问:“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要不是黑夜,许婉宁真想放声大笑三声。 她抱着酒壶,捂着肚子,咬紧牙关,身子都笑得在颤抖。 裴珩见她身子抖来抖去,以为她哭了,连忙站了起来,走到窗台前,“你,你哭什么?被骗了就算了,你也不至于哭啊!” 许婉宁眼泪都笑出来了,“我,我没哭。” 裴珩看着她眼下的两滴泪:“……” “我跟你说,这两壶还真不是假酒!”许婉宁笑着解释:“你喝了的那四壶,才是假酒!” 许婉宁在燕城带来的酒上都做了个别人看不出来的标记,这两壶是从燕城带来的梨花醉啊! 裴珩不敢相信:“……都能以假乱真到这个地步了吗?” 假酒行业也太疯狂了,看来金麟卫要出场了。 “你等等。”许婉宁突然转头又去拿了两壶酒过来:“你快进来,再来尝尝这壶酒。” 裴珩看了看屋内,许婉宁已经点燃了灯,一室温暖。 他摇摇头:“你出来吧!” “怎么了?”许婉宁有些好奇:“我这屋子里又没有洪水猛兽!” “太晚了。”裴珩还是摇头。 她屋子里没有丫鬟,他进去,只能污了她的名声。 许婉宁听懂了,“那我们去屋顶上喝?” 裴珩点头:“行,你抱稳酒。” 他抱着许婉宁的腰,将她抱了出来,然后足尖轻点,就带着人上了屋顶。 你抱稳酒,我抱稳你。 第188章 夜话 今夜的月亮不如上次的圆,已经成了一道月牙。 它的黯淡无光,让天上群星灿若星河。 许婉宁递给裴珩两壶酒,满眼都是期许:“你快尝尝看。” 裴珩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你确定这酒里没有下毒?”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 许婉宁这么殷切的样子,让他有点怕。 他想到了给他试菜的扶柏…… 突然觉得自己让人以身试毒特别没有人性! “放心,没毒的。”许婉宁眨眨眼睛,眸子里的光,比星辰都还要璀璨。 裴珩接过来,“暂且相信你一次。” 他摇摇第一壶酒:“这是真酒?” “嗯。”许婉宁期待地看着裴珩:“怎么样?” “好像是跟我在燕城喝的味道一样。”裴珩喝了一口,努力回忆道。 “那你再喝喝这一壶。”许婉宁眼底的光彩更亮了。 “假酒?” “尝尝呗,又不会毒死人。” 裴珩无奈地叹息:“你到底从哪弄来这种可以以假乱真的假酒的。” 许婉宁催促:“你快尝尝嘛!” 要不是认识这女人,他真要认为这女人要毒死自己了。 裴珩仰头,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喟叹:“好酒!” 他若是没有看错的话,许婉宁的眸子更亮了。 “你是怎么尝出来这两种酒味道不一样的?你知道吗,我自己喝过,我两个婢女喝了,我爹我大哥也喝了,没人能喝出这里头的不同,就你喝出来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抓着裴珩的衣服,崇拜的眼神让裴珩很受用。 “这两种酒的味道差不多,可关键就在于这两种酒的口感。一种更香醇、一种稍淡一些,更香醇的那个入口更滋润,喝过香醇的这种,就觉得寡淡一点的像假酒了。” “哈哈,可其实更香醇的是假酒。”许婉宁笑得咯咯咯。 要是江旭知道有人把他酿的酒说成是假酒,他带出来的徒弟酿的酒是真酒的话,怕是气的要从土里爬出来。 典型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你这酒是在哪里买的?”裴珩也不管是真是假了,反正好喝的酒,对他口味的酒就是好酒。 许婉宁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裴珩理解错了意思,“好好好,不说就不说,要不,你卖酒给我?你在中间,赚点回扣?” 许婉宁:“赚回扣?” 裴珩伸出一根手指:“梨花醉一壶十两,我给你二十两,如何?” 一壶净收益十两! 虽然觉得自己有些黑心,但是反正梨花楼两个月之后就要开门营业了,他去梨花楼喝酒,就是按正常价格,但现在嘛……他要想先喝,那就多出点银子! 许婉宁都不让裴珩反悔的机会,就拍了拍裴珩伸出来的手:“成交!” “行,那我回去让人送银子给你。我先买一百壶。” “没问题没问题,明天就给您送到府上。”许婉宁美滋滋的,一壶赚十两,一百壶就是一千两,虽然对于她的资产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那都是爹给的,这一千两才是她挣的! 她能挣钱了。 许婉宁眼睛都笑眯了,弯弯的一道,像是天上的月牙,眼底的光则如浩瀚星辰。 裴珩挪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下去,只闷头喝手里的酒。 等到两壶喝完,裴珩起身,“回去吧,很晚了。” “嗯。”许婉宁也站起了身。 她站在高高的屋顶上,能看到脚下的一切尽在她眼中:“都说站得高看得远,果然没有骗人。” “多出去走走,也能看得更远。”裴珩说。 “出不去啦。我娘禁我足了。”许婉宁悲催地说道。 “是因为上次那事?” “是啊,我娘担心我的安危,不敢让我出门。” “小心一点也是正确的,不过,你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家里不出门,而且,就算不出门,你也防不住崔云枫来找你。” “走一步看一步。”许婉宁双手张开,在屋顶上一步步地往前挪。 “许婉宁……”裴珩突然喊了一声:“崔云枫,他可以现在就死。” “不用。”许婉宁回头,用最温柔的表情说着最狠毒的话,“他既然没有死在燕城,那就该让他发挥余热吧。我也不愁找不上卫国公府。当年的事,卫国公府总要付出代价。” 她说的是海棠诗会的事情。 害她诗会失身,沦为京都笑柄,嫁给崔云枫,糊涂半生的罪魁祸首,就是卫国公府。 “卫国公府树大根深,又是国公府邸,皇恩浩荡,你想要绊倒他,怕是不简单。” 许婉宁也知道绊倒卫国公府不简单:“我人微言轻,又无权无势,绊倒卫国公府确实是难于登天。可再难,也总要试一试吧?” “毕竟,城阳侯府被满门抄斩,卫国公府的人肯定是怪在我的头上,我不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我。试与不试都是一个死,那不如拼死一搏!” “卫国公府虽然是大树,但也不是无懈可击。”裴珩说:“若没了皇上的恩宠,卫国公府也是大厦将倾。” 皇上? 许婉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是让我去参加选秀吗?做皇上的女人,让皇上帮我报仇?” 裴珩一听脸都绿了。 “别说我嫁过人,就是没嫁人,我一个商贾之女,连参加选秀的资格都没有。你是怎么想的?”许婉宁跟看傻子一样看着裴珩。 裴珩:“……你这脑瓜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想说的是,她见不到皇上,他能见得到啊! 他会帮她报仇啊! “那你要不要找到那个人?”裴珩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谁啊?”许婉宁继续晃晃悠悠地走在屋顶上,来来回回,像是解锁了一个什么好玩的游戏。 “长安的父亲。” 当年海棠诗会总共有多少人参加,有多少男人,锁定下目标,应该也可以找到那个人。 许婉宁顿住了。 裴珩期冀地看着许婉宁,眸中带着一丝惊惧。 许婉宁摇摇头:“如果那人是卫国公府安排的,他总会浮出水面了,如果不是……”她望着脚下的一切:“如果不是,那我们就彼此别过,我不希望他出现,打扰我和长安平静的生活。” 裴珩嘴角微微上扬,“别再往前走了,我送你下去。” 第189章 送人 许婉宁突然吸吸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裴珩也吸吸鼻子:“什么?” “烤肉的味道,有没有?”许婉宁又吸了吸鼻子,看向味道传来的方向。 隔了两条街的烤肉香味都飘到这里来了吗? 裴珩没闻到,不过他顺着往下说:“正好有点饿了,我们一块去尝尝?” 许婉宁小脸上都是惊喜:“可以吗?” “你困不困?” “还好,刚才挺困,说了这会子话又不困了。” “那就走。”裴珩一把搂住许婉宁的腰,飞身下了屋顶,二人稳稳地落在了许府后头的巷子里。 四下万籁寂静,唯独府邸廊下的灯,将人的影子拉得修长。 裴珩轻车熟路,带着许婉宁往烤肉的那条巷子走去。 离得越近,味道就越浓,越来越香,香的人能让人流口水。 许婉宁走路越来越快,到最后小跑了起来,裴珩跟在她的身后,也加快了脚步。 二人终于来到了烤肉的巷子里。 现在已经很晚了,没有客人,只有老板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回家了,见到来的两个客人,老板随口就说:“不好意思啊,我要打烊了,要是想吃,明天再来啊!” 许婉宁一听,兴奋的小脸垮了下来,“来晚了。下次再来,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咚!” 一个重物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响起,烤肉老板定睛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诧异地看着裴珩:“这,这……” 裴珩丢了个金锭子在桌子上,五两金子。 “现在给我们烤,这钱,够不够?”裴珩问。 老板激动地捧着金子放在嘴边咬了一个,然后感激涕零地点头:“够,够,够。” “速度快点。” “好好好,您们先坐,先坐。” 烤肉老板立马将收好的东西又重新拿了出来,生了火,开始烤肉。 烤肉香味又重新弥漫在空气中,一刻钟过去,第一盘烤肉就上来了,裴珩拿了一支给许婉宁,许婉宁不客气地接了。 一口咬下去,肉又香又辣。 裴珩也吃了一口肉,二人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好吃。 “早晓的酒就不该全喝光的。”裴珩嘟囔了一句。 许婉宁嘿嘿一笑,从袖口里突然拿出了一样东西,“喏。” 裴珩定睛一看就乐了。 二人有说有笑,吃着肉,喝着酒,烤肉店的老板也是高兴地哼起了小曲。 这点剩下的烤肉赚了一年都赚不到的钱,值啊! 烤上,烤上,全部都烤上! 大都督府内。 扶松抱着剑,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扶柏则是坐在台阶之上,趴在更高的台阶上打着盹儿。 头一点一点,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大哥,督主到底去哪里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啊?这么晚了,他总不能去打扰那个许婉宁睡觉吧?”扶柏打了个哈欠,困顿地说。 他很快就闭了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哥,这黑灯瞎火的,督主去找一个女人,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扶松睁开眼睛,低头白了扶柏一眼:“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一男一女,花前月下?”扶柏想象道:“你快跟我说说,咱督主什么时候跟那个许姑娘好上的?” 扶松狠狠地瞪了扶柏一眼,震慑道:“胡言乱语。你再说一句,当心督主割了你的舌头!” 他眼神里满是怒火。 扶柏一怔,突然意识到,督主现在应该已经断情绝爱了。 “啪!” 扶柏抽了自己一巴掌:“我这张破嘴,我不说了,不说了!” “不说什么了?” 黑夜中,走进一个身量修长、玉树临风,裹着一夜的清风,白衣灼灼,像是世间最好的美玉。 兄弟二人连忙迎了过去:“督主。”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裴珩看起来心情很好。 扶柏看了一眼扶松,笑着说:“在说给督主准备什么宵夜呢!”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裴珩将手里的东西丢给了扶柏。 扶柏接过,还没看就先闻到了味道:“烤肉?” 打开一看,果然是烤肉! “督主,您晚上去吃烤肉去啦?哇,好吃好吃,真好吃。哥,别,别抢别抢!” 扶柏和扶松直接打了起来。 等到几回合尘埃落定,一人手里抢了几根肉串。 二人功夫不相上下。 一个扶松,沉闷不知趣,一个扶柏,生机勃勃,总能给人带来欢乐。 裴珩回头,突然对扶柏说:“扶柏,你明天去办个事。” “什么事啊?”扶柏一边吃烤肉,一边问。 “明日拿两万两银票送到许府,送给许家小姐许婉宁。” 扶柏点头:“好,要属下带什么话吗?” 裴珩想了想:“你就说……督主吩咐我,从今往后跟着您,一切听您差遣!” 扶柏复述了一遍,记下了,“好嘞,督主,属下记住了。属下明日就去。” 扶松看了扶柏一眼,默默地回了屋子。 扶柏伺候完裴珩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就见桌子上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大哥,你这是干嘛?要出远门吗?”扶柏好奇地看着包袱:“督主让你去哪里啊?” 扶松默默地说:“不是我,是你。” “我?”扶柏没听明白:“我干嘛?我去哪儿啊?督主没说有任务要我出门啊!” 刚才他一直都跟督主在一起,督主可什么话都没说啊! 扶松看了看扶柏:“督主明日让你做什么?” “督主让我……督主让我明日送银票去许府给许小姐啊!”扶柏记着呢。 “那督主让你对许家小姐说什么?”扶松又问。 扶柏也记得:“督主让我跟许家小姐说:督主吩咐我,从此往后跟着您,一切听您差遣!” 他又不是傻子,刚才背下来的就忘了。 扶松见自己都已经提醒得这么明显了,扶柏还是没反应过来,只得摇头叹息:“你要是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再把刚才那句话多说几遍!” 多说几遍? “多说几遍我也猜不出来啊!”扶柏一句又一句地说:“督主吩咐我,从此往后跟着您,一切听您差遣!督主吩咐我,从此往后跟着您,一切听您……” 话没说完,扶柏陡然明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震惊。 “督主不要我了?他竟然要把我送给别人!” 第190章 新人 梨花院。 宋夜生和陈望过来了。 “小姐,京都现如今衣食住行样样不缺,咱们的重心,还是要在周边县郡,等积累了一点的资金和人脉之后,掌握了一定的行业话语权之后,再来京都。”这是宋夜生在外头考察了几日之后得出的结论。 京都是卧虎藏龙之地,而他想要不凭借许家打出其他的名号来,那就只有先离开京都。 前世,宋夜生的发家之地,应该也是在其他地方吧。 许婉宁直接递了一张银票给他。 宋夜生看了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姐,您这是……” “按照你说的去做,这是给你的启动资金。” 那是一张一万两的银子,于许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对宋夜生来说,却是一笔天文数字。 “小姐,您就不怕,我带着这钱远走高飞吗?”宋夜生不理解,很不理解。 这一万两银子,他带着娘去一个新地方,足够他们安安稳稳地富裕地过一辈子了。 可许婉宁说给他就给他了。 “对你来说,它是一笔巨款,对我来说,不过是我看清你的一张照妖镜。”许婉宁看着宋夜生:“我相信你,你心中所想,根本就不是这一万两银子!” 宋夜生想要的是更大的商业版图,前世他摸爬滚打,造就出了大越皇商的称号,今世,有她给的大笔启动资金,许婉宁相信,宋夜生能够更快成功,能够爬得更高。 宋夜生没有说话,而是一撩衣袍跪在了许婉宁的面前。 许婉宁没有拦着他,生生地受了他三拜。 “小姐放心,夜生会拿着这一万两银子,为小姐打造出另外一个只属于小姐的许家商铺!”宋夜生说道:“夜生这辈子,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愿为小姐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扶柏抱着包袱,揣着银票,主动的、乖乖地站在了许婉宁的屋外,刚好就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惊,随后就充满了斗志。 “督主请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把许小姐身边爱慕的人一个个给您铲除干净!” 许婉宁见过宋夜生,将人送出了门,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包袱站在自己屋门口,许婉宁都给吓一跳:“他是谁?” 青杏连忙说道:“小姐,他是裴大人的侍卫,叫扶柏。” 扶柏? “你是扶松什么人?” “回许小姐的话,扶松是属下兄长。”扶柏恭敬地抱拳,顺便瞥了一眼许婉宁送出来的那个男人…… 呸呸呸! 什么男人,那就是个男孩。 老天爷哎,这许家小姐真是老少通吃啊,上到他家督主,下到这个男孩,督主啊督主,你的竞争对手有很强的竞争力啊! 人家比你年轻那么多! “裴大都督让你来做什么?”许婉宁疑惑地望着这个她话都问了两遍,此人还没有回答,似乎还在魂游天外的男人,“你来做什么?” “哦哦哦。”扶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递给许婉宁:“小姐,这是督主让属下送您的东西。” 许婉宁接过,赫然是一张两万两的银票。 “我家督主说了,这是买酒钱。” 二十两银子一壶梨花醉,两万两,能买一千壶,净赚一万两,刚拿给宋夜生的启动资金就回本了。 “银子我收下了,我这就让人跟你一块将酒送到大都督府上。”许婉宁刚要招呼人去抬酒,就见扶柏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许小姐,督主还有一句话,让我转达许小姐。” “请说。” “督主吩咐我,从此往后跟着您,一切听您差遣!” 许婉宁一怔:“裴珩让你跟着我?” “是。” “为什么啊?” 扶柏:“……”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啊,可大抵都离不开这个意思吧:“裴大人让属下留在小姐的身边,保护小姐。” 许婉宁:“……”这角色转换得可真够快的,刚才还喊她许小姐,现在就是小姐,刚才还一口一个督主,现在就变成裴大人了。 也不知道裴珩听了,会不会心酸难过掉行泪。 算了算了,也是裴珩的一片心意,“那行,你留下吧。” “青杏……”许婉宁刚一开口,就瞥到了陈望落在扶柏身上警惕的眼神。 许婉宁立马改口:“红梅,带他下去,给他安排住的地方。” “是。”红梅福福身子,带着扶柏下去了。 青杏觉得挺好玩的,府里头还没有来过新人呐:“小姐,我也去帮忙。” 跟在红梅扶柏身后下去了。 陈望脸绿得跟上了彩似的。 “小姐,您要收下此人吗?”陈望满脸的不情不愿。 许婉宁看出来陈望对扶柏的敌意。可她也不能驳了裴珩的一番好意啊! “裴珩应该没有恶意,他将此人派到我身边,想来也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危。他就留在暗处,随时待命吧。” 扶柏是裴珩的下属,应该也在外头露过面,很多人都应该知道他是裴珩的人,若是突然之间在许婉宁的身边露面,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陈望气极,看着扶柏离去的方向,拳头都硬了。 许婉宁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跟青杏接触的!” 陈望气一下子就消了,心也落回了原处。 “不过……”许婉宁话锋一转:“青杏会不会跟他接触,我就不知道了。” 陈望:“……” “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地去追求,而不是只放在心里。”许婉宁幽幽地说道。 陈望抬头错愕地看着许婉宁,许婉宁冲他笑了笑,心情大好地哼着曲儿就回了屋。 陈望拳头捏紧,重复着许婉宁的话,拳头又松开。 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青杏,青杏……”陈望跑了起来,大声喊着青杏的名字:“我有话要跟你说,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许婉宁已经回了屋子,站在窗边前,看到陈望迫不及待地朝青杏冲个过去,心想,陈望终于跨出了这一步。 “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喝上他们两个的喜酒。”许婉宁嘀咕着:“应该多酿一些梨花醉做喜酒了。” 第191章 表白 红梅带扶柏去了一间下人房,她不喜说话,只在一旁安静地收拾。 青杏话很多:“咱们这梨花院人不多,丫鬟嘛,就三个,一个叫吉祥,收拾院子的,小姐身边就我跟我姐,我叫青杏,我姐叫红梅。” 扶柏一听,仔细地看了看青杏,又看看低头干活的红梅:“你们长得像,但不多,跟我和我哥一样。” “你哥我们见过,确实,也就一点点眉眼像。”青杏快人快语,继续说:“护卫嘛,以前就只有陈望一个人,现在好了,多了你一个,以后有两个了。他就住在你隔壁,就你刚才来的时候,站旁边的那个又高又大的,就是陈望。” 扶柏恍然大悟,“哦,是他啊!” “他人很好的,就是话不怎么多。你是不知道,我在这里可要闷死了,我姐又不喜欢说话,陈望又不喜欢说话,我总不能找小姐去说话吧。” “你以后找我啊,我也爱说话。”扶柏立马说道。 青杏兴奋地点头:“好好好。” 陈望在外头听到了,心都要碎掉了,“青杏……” “陈望。”青杏从窗户边探出头来,招呼陈望:“快进来啊!” “你出来。”陈望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进来说啊!”青杏高兴地说:“咱们以后多了个伙伴了,快进来聊一聊啊!” 扶柏也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与青杏的头靠得很近,几乎要挨到一块去了,陈望眼神陡然变了,拳头都捏紧了,狠狠地瞪了扶柏一眼。 扶柏不是瞎子,他看出来,好像陈望对自己的敌意还很大,他摸摸鼻子。 闹不清楚状况。 陈望:“青杏,你出来,我的话,只想对你一个人说。” 青杏想了想,点点头,对扶柏说:“我姐在这帮你收拾,我就先出去了,陈望找我有重要的事情。” “你快去吧。”扶柏将人送到了门口。 陈望看到他与青杏一块出来,眼神又变了,比之前还要凶狠。 扶柏:“……” 陈望快步上前,拉着青杏的手就跑,回头还恶狠狠地看了扶柏一眼,似乎是在警告他什么! 扶柏一脸的莫名其妙,转头回了屋子。 “红梅姑娘,我刚来,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陈望兄好像对我有意见啊!”扶柏总要搞清楚状况,不然刚来就跟人结了梁子,到时候许小姐要赶人走,第一个赶的就是他啊! 红梅将被褥铺好,回头默默看了扶柏一眼:“你以后离青杏远一点。” 扶柏听不明白:“青杏姑娘温柔大方,又和蔼可亲,能言善辩,跟她聊天那么开心,为什么要离她远一点?” 扶柏眼珠子一转,明白了:“哦,你是说陈望对青杏姑娘,他……” 梨花树下。 陈望刚才的勇气又有些懈怠了,“青杏,我,我……” “我”字在嘴里,“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青杏刚开始还有些耐心,等着陈望说,可等着等着就有些不耐烦了。 粉白的小脸蛋儿鼓着:“陈望,你,你,你什么你?” “你说不说?不说我可就走了。” 青杏扭头就要走。 陈望急了,上前一把拉住了青杏的手。 姑娘家的小手软软的,滑滑的,陈望捏着了就不想松开,大掌顺势就将小手给握在了手掌心里。 青杏回头一看,粉嫩的小脸被羞得通红,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都忘记了把手扯回来:“你,你做什么?你松手。” 说到这三个字,青杏才开始用力扯,可哪里扯得出,她的手整个都被陈望的掌心包裹起来了。 掌心里,温热的软软的手像是给陈望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勇气,他紧紧地捏着青杏的手,往前一步,望着青杏,深情款款:“青杏,我,我,我喜欢你。” 青杏,“……” 红梅帮扶柏收拾了一点东西,交代下府上的规矩,就回了房间。 一进屋子里,眼睛随意落在青杏的床上,就发现了不对劲。 被子高高隆起,像是藏了一个人。 “青杏?”红梅上前,一把掀开被褥,就见青杏躲在被窝里头,一张脸涨得通红,看到红梅,一把扑进她的怀里,带着哭音,“姐,姐。” 红梅慌神了,“青杏,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青杏边哭边摇头:“没人欺负我。” “还没有人欺负你?你眼睛都哭红了。是不是陈望?刚才还好好的,就他跟你说了话之后你就这样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红梅担忧地问,声音开始拔高:“我找他算账去。” 她虽然不怎么喜欢说话,也总是嫌弃青杏说话做事有时候不过脑子,可这毕竟是她的妹妹,她爱她,胜过那些小小的缺点。 青杏一把抱住了红梅:“姐,不要不要。” “还不要,你看看你都被他欺负成什么样子了。”红梅担心地说:“你要不说,我就去找小姐,让小姐给你出头。要是陈望欺负了你,请小姐轰他出府去!” 青杏一听立马就止住了眼泪,连连摇头:“不是不是,陈望他没有欺负我,我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啊?你是要急死姐姐吗?” 青杏咬着唇,娇羞地低下了头:“陈望他说,他说他喜欢我。” “真的?”红梅坐在青杏身边,一脸的喜意:“他真的开口了?” 青杏看着一脸喜意的姐姐,有些疑惑:“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意?” 红梅点点青杏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也就是你自己看不出来,小姐和我在燕城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 青杏:“……” 屋外有些热,许婉宁的脚边上放着一个冰鉴,一旁的书案上也摆放着一个,吉祥坐在一张椅子上,摇着扇子扇冰鉴。 扇出来的风经过冰鉴之后,带着丝丝的凉意。 吉祥边摇扇子边说:“陈望就说了,我喜欢你,青杏姐姐她就脸红了,跑了。” “跑了?”许婉宁诧异不已:“她就没跟陈望说什么?” 吉祥摇摇头:“啥都没说,就跑了。” “那陈望呢?追上去了没有?” “没有,陈望就傻傻地站在原地,跟个木桩子似的。”别看吉祥年纪小,可好歹也看过她大哥跟大嫂新婚快乐过一段时间,那两个人的眼睛里头啊,就跟藏了几颗星星似的,忽闪忽闪,亮晶晶的。 就跟陈望偷看青杏姐姐的时候,他的眼睛也好像藏着小星星。 许婉宁靠在软枕上,旁边放着她还没有读完的书,呀了一声:“那到底成没成啊?” “八成是没没成。”吉祥说:“小姐,要不要帮帮他们啊?” “帮?怎么帮?”许婉宁一头的雾水。 能劝动陈望去表白已经是她能帮的最大极限了,她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怎么帮? 吉祥外头想了想,有了主意:“小姐,让陈望请青杏姐姐出去吃饭,两个人单独相处,感情就培养起来了。” 对男女感情一片空白的许婉宁:“你说男女单独吃饭?是培养感情的机会?” 吉祥点点头:“是啊。当时我大哥娶我大嫂时,就总是带着大嫂一块去外头吃饭,两个人感情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 许婉宁突然想起上次她说要去吃烤肉,带着裴珩一块去的。 不是吧? 第192章 熊娃 城南区县衙内。 被那些人玩弄了一遍之后,“后知后觉”的狱卒像是才发现似的,喝退了又要重新来一遍的死囚,立马上前将人给拖了出来。 可看崔云枫现在样子…… 崔云枫被人磋磨得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了。 身上流着血,浑身上下被掐被扭被打的就没有一块好肉,就连胸前的那两朵花,也被人咬掉了一朵,露出一个血痂似的小孔洞。 看的人谁不叹一口气,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狱卒将人又换回了之前那个棺材牢房,将人往里头一丢,门一锁,也没想请个大夫。 “要不还是请个大夫吧?他好歹也是卫国公府的人啊!”有狱卒生怕得罪卫国公府,就想要给他请个大夫。 旁边的狱卒白了他一眼:“人都已经成这样了,你给他请大夫,有什么用?他会记着咱们的好吗?卫国公府会记着咱们的好吗?他们怕是恨不得一把刀全部抹掉咱们的脖子。既然得罪了就得罪了,咱们现在讨好了大都督就行了。” 大都督和卫国公府,都是颇有分量的人物,可论权势和受宠度,还是大都督更胜一筹。 二人的谈话无疾而终,任由崔云枫在棺材牢房里自生自灭。 而卫国公府,集结着院子里的丫鬟仆人玩起了赌博崔庆平,终于把所有的银子都给输光了。输光银子,崔庆平才想起了自己爹。 好像好几天都没见着自己爹了。 来府里头唱戏的戏班子就搭在万岚的院子里,奏乐的敲锣打鼓,唱戏的咿咿呀呀,正在唱一出沉香救母。 崔庆平听了半天都没有听出什么名堂了,就去吵万岚:“姨祖母,我爹呢?我爹到哪里去了?” 万岚正看得起劲呢,冷不丁地被一个孩子给打乱了,她厌弃地皱眉,不理他。 可崔庆平却挡在了万岚的跟前,声音更大了:“姨祖母,我爹哪里去了?” 万岚看戏的连贯性被人打断,心里窝着一团火:“你爹那么大个人,他去哪里我怎么知道!要问你自己问他!”说完,用手推了推崔庆平,可能力道有些大,将崔庆平给推倒了。 崔庆平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一屁股坐地上之后,索性不起来了,嚎啕大哭,台上的戏子声音有多大,他声音就有多大,盖过他们的声音,让万岚根本就听不清台上的人在唱什么。 “够了!”万岚拍案而起,火冒三丈。 她自己的孙子孙女都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这个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亲戚竟然还敢打扰她听戏。 是不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 立马抬脚就要好好给这孩子一顿教育,桂嬷嬷忙把人给拉住了:“老夫人,那些戏子们还在看着呢!” 要是被这群戏子们传了出去,说卫国公府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跟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置气,万岚的名声也不要了。 万岚顺着桂嬷嬷的视线,看了看对面的那群戏子,将满腔怒火给压制了下来。 “让他们下去吧。” 万岚丢下一句话,然后拉起崔庆平。 崔庆平又是哭又是闹,还拳打脚踢,就是不让万岚接触到他,万岚的那点子好性子都给消磨殆尽,见戏子们都走光了,她一甩衣袖,冷冷地看着孩子撒泼打滚的崔庆平,冷然道:“要是再敢哭一声,我就把你丢出卫国公府!” 开玩笑,这是卫国公府,可不是这小子的城阳侯府。 杜氏会惯着他,是因为杜氏是她奶奶,她是这小子的姨祖母,可不知道隔了多少辈了! 万岚的这一句恐吓显然有效,并没有把崔庆平给喝止住,这孩子反倒嚎得更厉害了。 在地上撒泼打滚,又是踢又是蹬,谁都无法近身。 万岚一甩衣袖,直接回了屋子。 崔庆平还在哭,万岚一声令下:“将人丢回他住的地方去!” 几个人高马大的护院一来,就跟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崔庆平给抓走了,为了防止他路上还哭,直接将人的嘴给捂住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 万岚喝了一口参茶,平息了刚才被崔庆平倒腾的怦怦乱跳的心,“那个兔崽子,脾气可真够丑的。” “怕是崔爷不在家,孩子就闹腾。”桂嬷嬷解释说。 “崔云枫出去几日了?” 桂嬷嬷算了算:“有七八日了啊!” “还没杀了那个女人嘛?这么久了都没有回来。”万岚是被崔庆平这个熊娃给整害怕了,“让人赶快找崔云枫回来,让他好好管教自己这个儿子。别到时候冲撞了国公爷或者二爷三爷,轻轻一捏,那小子的脖子就断了。”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找。” 桂嬷嬷出去又进来,帮万岚捏小腿肚,还没喝掉一盏茶呢,派出去找人的下人就回来了。 “找着了?”万岚问。 桂嬷嬷摇摇头,跪坐在万岚的脚边,一脸的慌张:“老夫人,出大事了,不好了。崔爷被城南区新上任的县令给抓了。” “孙奇抓他干嘛?他不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吗?”万岚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很好笑。 城南区县衙的县丞孙奇都被她收买了,给县丞升官的事情她也跟坤儿说了,难道就已经任下来了? 可他升了县令,抓崔云枫干嘛啊? 桂嬷嬷解释道:“新县令不是孙奇,是一个从燕城调过来的县令,叫王兴民,是他抓了崔爷。” “他抓崔云枫干嘛?”万岚更不理解了。 桂嬷嬷都快要哭了,“老夫人,打探的人说,外头都在说,崔爷他,他……” 万岚看了快要急哭的桂嬷嬷一眼,“他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崔爷说裴大都督的马车跟棺材一样。” “什么?”万岚气得坐直了,她很快又自圆其说:“裴大都督的棺材确实像棺材,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句这话他也要抓人吗?” “不是,是崔爷还说了一句话。他说,裴大都督是个死太监。” 万岚一动不动,没办法自圆其说了,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那个崔云枫,他是嫌自己命长是不是?我的老天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救下这个丧门星,让城阳侯府断子绝孙不是更好。” 万岚实在是忍不住了,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最后下定决心:“国公爷呢?回来没有?快去请国公爷过来。” 连国公爷都怕裴珩那个玉面罗刹,崔云枫竟然敢骂他是死太监? 嫌命长了嘛! 第193章 指甲 卫坤是万岚的第一个儿子,四十多岁,一身锦衣华服,身量中等,眼神锐利如刀。 万岚见儿子来了,摆摆手,桂嬷嬷心领神会,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屏退出去了,母子两个在屋子里密谈了一个时辰,相谈甚欢,不时地从屋子里头传来笑声。 桂嬷嬷长舒了一口气。 万岚说完了,卫坤拱手道别,“母亲,儿子先退下了。” “去吧。”万岚伸手,想要去拍拍卫坤的肩膀。 卫坤见状,忙侧了侧身子,万岚的手扑了个空,垂在了一旁。 万岚:“……” 卫坤知道自己让娘伤心了,连忙说道:“母亲,凤鸣轩新出了一件翡翠手镯,儿子看了之后,觉得母亲肯定会喜欢,就给您定下来了,明日就会送到府上。” 万岚一听有礼物,脸上的不快烟消云散:“好好好,谢谢我儿。” 桂嬷嬷送走了卫坤,转头进了屋子服侍万岚。 万岚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心情明显好了很多,看来跟国公爷聊得很愉快。 桂嬷嬷给万岚泡了一盏参茶:“老夫人,您喝茶。” “如今璋和帝的眼里只有裴珩一人,他谁都不信,就信裴珩,你说,要是璋和帝连裴珩都不信他了,他这个大都督也做到头了。” 桂嬷嬷给万岚捶腿,“裴珩虽然说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可他现在已经被褫夺了封号,也不再是镇国公府的人了,就凭他现在这个身份,如何与咱们卫国公府抗衡?” “一些宵小,总以为自己还以为是金枝玉叶,现在不过就是别人养的一条狗罢了。”万岚嘿嘿冷笑:“要他的时候,当宠物,不要了,舍弃了当条流浪狗,谁都能踹上一脚。” “老夫人说的是。没有镇国公府给他撑腰,他如何跟卫国公府抗衡。” 万岚得意不已,可看到自己的指甲时,眼底还是闪过一丝伤心和落寞。https:ЪiqikuΠet “阿桂,你去问问关覃,找到药方了没有?” 卫坤不敢接受她的触碰,应该是怕她的指甲,也怕会传染给他吧! “是,奴婢现在就去。” “还有,这指甲又拱起来了,你再去做一副新的来。” “是。” 一刻钟后,桂嬷嬷出了卫国公府。 她直接去了一家医馆,将一张纸递给了后头抓药的伙计,伙计一瞧,变了一个脸色,连忙点头哈腰地将人给请到了后院。 “我们馆长在后头等您。” 伙计重新到了柜台前,一旁的伙计见她对那女子那么恭敬,以为是什么大人物,“那是谁啊?一来就见馆长?” “她是个嬷嬷。” “嬷嬷?嬷嬷不就是个下人嘛,咱们馆长是什么身份,京都医圣,给个嬷嬷亲自看病?” 那伙计白了对方一眼,见有客人过来了,立马压低了声音,“别胡说八道。下人也要看是给谁当下人的。这个嬷嬷是卫国公府老夫人的贴身嬷嬷。你说馆长要不要给她看?” 伙计不说话了,点点头给后面来的病人抓药。筆趣庫 跟在后头的一位病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桂嬷嬷离去的方向。 他不是别人,正是许迦。 都说医者不自医,许迦最近感染了一些轻微的风寒,头有些晕晕沉沉的,今日审查的商铺,正好就在这一条街上,许迦审查之后,刚好走到了这家同德堂,许迦就进来看了看。 同德堂是京都最大的药房,馆长关覃凭借当年一帖瘟疫方子闻名大越。如今这家同德堂,也是达官贵人、世家大族除了请宫里的太医之后最好的选择。 许迦也相信这家医馆大夫的医术。 刚才桂嬷嬷进来时,许迦正在一旁等着,现在伙计一说,许迦若有所思。 拿了药之后,许迦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到了同德堂的对面的茶摊,点了一壶茶。 两刻钟之后,桂嬷嬷一个人出来了,手里空空如也。 既然是来抓药的,为何没药? 而且,桂嬷嬷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去往卫国公府走去,而是走了个相反的方向。 许迦看着她的背影,喝掉茶碗中的茶水,放下茶碗,悄悄的跟在了桂嬷嬷的身后。 桂嬷嬷径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城西,还没有停下来。 去了城西之后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她看了看四周没人,径直进去了。 许迦抬头看了看门头:义庄。 专门放置无人认领的尸体的地方,她来这里做什么? 义庄的门打开又阖上,许迦看了看地形,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爬上了墙。 桂嬷嬷在跟义庄的人仿佛很熟悉,二人有说有笑地攀谈了一会儿,桂嬷嬷就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有新货吗?”筆趣庫 “有有有。桂嬷嬷,您看看,这具,昨天才刚刚来的,还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白色的布被打开,桂嬷嬷捂着鼻子,低头看了看。 守庄人捏着死人的手,举起来给桂嬷嬷看。 “您看看,这指甲还挺好的。而且大小也合适。”守庄人兴奋地说道:“我一看,就打定了注意要给您留着。” 桂嬷嬷一个个指甲看了过去,然后点点头:“我要了。” 守庄人一脸惊喜,说了句好,然后就拿了个钳子出来。 许迦看到这一幕,还有些怔愣:“……” 直到看到守庄人将那死者的指甲一个个都钳了下来。 桂嬷嬷用一个锦盒,将指甲按照五个指头左右手摆放好,然后拿出了十两的银子。 直到桂嬷嬷离开,许迦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跳下了围墙,敲了敲义庄的门。 他装作来认尸的人。 守庄人将许迦给带了进来:“这里就这么多尸体,你好好看看,是你的家人你就领走。” 许迦边哭边看,一直到看到刚才剥指甲的那个死者,许迦一把将盖布给掀到了腿边。 守庄人忙不迭地去盖,“那么大劲儿干什么,看脸就行了。” “对不住啊。”许迦边道歉,一把就抓住了死者的手:“咦?她的指甲怎么回事?呀!她的指甲被人剥掉了?谁这么残忍啊,连具尸体都不放过。” 守庄人吓得一哆嗦,还故作镇静,“来的时候就被剥掉了。真可怜,死前肯定遭受了很多的痛苦。” 许迦冷笑:“死之前剥的?这分明是死了两三天才被人剥掉的!” 第194章 断疾 许迦摇摇头:“死前被剥掉指甲,甲床会流血,血肉模糊,若是死后指甲被剥掉,因为人已经死了,血液不流通,甲床也没有多少血渍。” 他捏着死者的手指,“你看这甲床发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是死前剥掉的,明明是死后才被剥掉的,还是刚剥掉不久的!一定是你的剥的吧?” 守庄人吓得瑟瑟发抖。 许迦继续恐吓他:“你还说你是个守庄人,可你竟然虐待尸体,不行,我要去报官!” 许迦作势要去报官,守庄人吓得一把拉住了他:“别别别,别报官。” “不报官?那你解释清楚,你把死者的指甲拿到哪里去了?”许迦怒斥道:“不说个所以然来,我就去报官,告你虐待尸体,看你以后还怎么在这继续待下去!” 守庄人嚎啕大哭:“不要不要,我也是,也是财迷心窍,答应了给人剥指甲,就是一个人,隔个一个月左右就会到我这里来买死者的指甲。” “买死者的指甲?那东西有什么用?”许迦不解地问。 守庄人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就是赚点钱,养家糊口啊!” 义庄的这些尸体,绝大部分都是无人认领的,停放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没人来认领的话,就要将他们给焚烧掉。 前几年,义庄突然来了一个人,自称桂嬷嬷,说要买指甲,从刚开始的三个四个,后来买到了现在的十个,钱也越来越多。https:ЪiqikuΠet 一边是钱,一边是无人认领的尸体,守庄人接下了这笔买卖。 五六年了,卖给几十次的指甲,守庄人一次没失手过,谁曾想,竟然被一个来认领尸体的人给识破了。 “她买指甲做什么?” 守庄人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买的人就说是喜欢收藏指甲。你说这世间奇怪的人那么多,碰到个喜欢收藏指甲的有什么奇怪的。我也就没多问,跟她就做成了买卖。至今已经有五年多了。” “她一直买十个指甲?” “不,她刚来的时候,就买五个,后来就六个七个,慢慢变多,最近这一两年,已经要买全十个了。”守庄人如实回答。 许迦从怀里也掏出一个十两的银子,丢给了守庄人。 守庄人捧着银子,一脸的莫名:“这,这……” “我问你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不然,你虐待尸体连续五年之久,够你把牢底坐穿,坐到下辈子投胎了。” 守庄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你放心,我一定不提,谁都不提。” 没人回他。 守庄人抬头,面前哪里还有人。 许迦快速回了许府,直接回了梨花院。 许婉宁禁足禁得无聊透顶。 陈望和扶柏都被她支使出去办事了,她带着红梅青杏,在梨花树下铺了一张毯子,毯子上摆放了些瓜果点心,还有梨花醉。 带上吉祥,边看蓝天,边说话。 吉祥也是个话痨,跟青杏有的一拼了,“青杏姐姐,你到底有没有答应陈望大哥啊?” 青杏一听,脸唰地一下子就红了:“吉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Ъiqikunět 吉祥辩解道:“我没有胡说八道,我听到陈望大哥说喜欢你啊!” 这种事情当时发生的时候也有第三个人? 青杏恨不得在梨花树下挖个洞钻进去,脸羞红得跟要滴血似的,不说话。 许婉宁见她害臊,笑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陈望也是个良人,害什么骚。你说说,你答应了他没?” “我,我答应他什么!我又不喜欢他!”青杏违心地说。 许婉宁哦了一声:“你不喜欢啊,那也行。不喜欢就算了,我以后再给你找过一个更好的!” 青杏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听了许婉宁这句话之后,又变黑了:“小姐,您就会取笑我。我,我谁都不要,我就陪在小姐身边。” “你要当个老姑娘?”许婉宁诧异地说:“你要当个老姑娘,我不拦着你,可陈望总要娶妻的,既然你对他无意,那行,我也给他介绍一个。” 青杏腾地就站了起来,一脸的抗拒,“小姐,他也不会同意的!” 许婉宁装作一副很受伤的模样:“那到底你们想怎样?一个个都想在我身边当个老姑婆,单身汉吗?别人会笑话我这个当主子的是灭绝师太,自己休夫不说,还不允许身边人谈情说爱谈婚论嫁。” “谁说你?”许迦走了过来:“说敢这么说你,我撕烂他的嘴。” 许迦刚来就听到许婉宁说的最后一句话,以为是别人说她不好,许迦绝不会善罢甘休。ъiqiku “不是。”许婉宁看青杏的脸都要滴血了,连忙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大哥,你怎么来了?你的声音怎么了?还有你的鼻音,是感染风寒了吗?” 许迦点点头:“是,有一点。回来的路上看过大夫买了药了。”他的目光状似不经意落在了红梅青杏的头上,许婉宁心领神会。 “红梅,快,去给大哥煎药,青杏,去给大哥端杯热水来,吉祥,你去帮红梅。” 三个丫鬟都被支走了。 许婉宁好奇地看着许迦:“大哥,出什么事了?” 许迦说:“我今日看病的时候,碰到了卫国公府老夫人万岚的贴身婢女,你猜她今日做了什么?” 许婉宁坐下,静等着许迦说下去。 许迦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问到的详细地跟许婉宁说了。 许婉宁有些好奇:“她剥死人的指甲,绝对不是只留着欣赏那么简单。”还要新鲜的,死了新鲜的不新鲜的也没多大区别啊! 除非要用,才会挑死了没多久的。 许婉宁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关联:“会不会是,万岚的手指甲得病了,要用好指甲掩盖。” 许迦点点头:“指甲得病,只有一种情况,鹅爪风,该病因外感风湿热之毒,能相互传染,刚开始只有一个两个,几年之后,就会蔓延到其他的指甲,最后十个手指甲,甚至脚指甲都会感染。不及时治疗,传染性很强。” 他听了守庄人的话,刚开始桂嬷嬷只买五六个,几年之后才买了十个。 借此推断,万岚患上了鹅爪风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第195章 苦甜 兄妹两个在梨花树下聊着天,小土豆大的梨子看着比许婉宁刚回家时又大上了一点。 “她去找关覃,是想要关覃治好她的鹅爪风。”许婉宁说:“看来关覃还没有找到能治好这个病的办法,所以,她们还要继续去买死人的指甲。” 许迦:“黄帝内经中记载过这种病,气由脏发,色由其华,肝其华在爪。万岚得的鹅爪风,应该是她肝脏出了问题,单纯治好指甲治是治标不治本。” “大哥见过吗?”许婉宁好奇地问。 许迦笑着点点头:“我不只是见过,我这些年跟着爹走南闯北,做生意的时候也没忘记去拜访当地名医,曾经在一地见过专门治这种病的大夫。这病既要内服治肝,又要外用治甲,耗时长,花费大。阿宁……” “嗯?” “你说这回我用个什么名字,用哪一张脸好?” “大哥,卫国公府深不可测,我不希望你牵扯到这里来。”这是许婉宁自己的恩怨,她不希望牵扯到的家中其他人。 “万岚抓了你送给崔云枫,让他折磨你。”许迦放在袖子下的拳头用力地捏紧说:“她这次没有得手,下次还会想办法来报复你,阿宁,既然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就不能坐以待毙。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不会错过!” 凡是欺负阿宁的人,都是他的仇人。 “大哥……”biqikμnět 许迦冲她笑了笑,然后挪开目光,看向了树上土豆大的青梨:“再过几个月,这梨子就能吃了,去年这梨子很酸,不知道今年味道如何。” “肯定会很好吃。”许婉宁笑着说。 “一定会的。” 兄妹两个坐在树下,一阵风吹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就连小土豆似的青梨也跟着一摇一晃,似乎是在应和两个人的对话。 两米高的院墙之上,在梨树枝繁叶茂的遮挡下,坐着一个紫衣男子,一腿撑着,一腿悬挂在院墙之上,无人看得到他,他却能看到梨花树下坐着的人。 眼底有丝不易察觉的火气。 “大公子,药好了。已经温热了,能入口了。”红梅端着药来了。 青杏也端着一碟子蜜饯过来:“大公子,喝完药吃个蜜饯。” 许迦苦笑:“我不怕苦。” 他一口喝掉药,许婉宁拿了颗蜜饯就送到了他嘴里,见他诧异的模样,许婉宁说:“知道你不怕苦,可吃甜的能让人开心呀。” 咬了一口蜜饯,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蔓延,许迦笑笑:“确实,一点都不苦了。” 坐在树上的裴恒黑着脸:“……还挺会照顾人的。” 许迦喝了药,就离开了。 许婉宁也歇息好了,“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我去书房看看书。” 红梅将许婉宁送到了书房,给她泡了一壶菊花茶,这才福身离开。 许婉宁拿起扣在书桌上的书,继续往下读去。 她看书很认真,几乎不理会外界的声响,直到把书给看完了,许婉宁才抬头活动了下脖颈。 窗棂上坐着的人,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许婉宁连忙将书放在桌面上。 裴珩反问她:“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来多久了?”Ъiqikunět “你来多久了?”许婉宁刚一开口,就有些懊恼,干嘛要听他的话。 裴珩没想到许婉宁竟然会真的问,笑笑:“你拿书的时候,我就到了。” 许婉宁:“……”她把最后几页都看完了,有个七八页吧。 这人可真是好耐性。 “裴大人很闲吗?” 许婉宁起身,带上看完的书,放回书架上。 “不闲。我刚好路过,进来看看。不过看你这么认真地读书,我没好意思打扰。”裴珩一个翻身,就进了书房。 这是大白天,不打紧。 裴珩自来熟地坐在许婉宁坐的位置上,自顾自地拿了面前的一个茶杯,拿了水壶,倒了一杯茶。 菊花在热水中冲泡,带着一股菊花的香味,茶水微微泛黄。 裴珩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他微微皱眉,不过还是一饮而尽,喝掉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直到一壶里的茶都被他喝干。 这茶里头放了几勺蜂蜜,菊花水甜滋滋的。 “你……”放完了书回来的许婉宁,看到裴珩坐在她的位置上,右手拿着茶壶,左手拿着茶杯,面色一红。 那个茶杯,是她用过的。 她刚才还喝了两杯,就连看书的时候她都喝过了,他应该看到了。 裴珩晃晃茶壶:“喝完了,还有吗?” 许婉宁没说茶杯的事情,拿起茶壶:“有,我去倒。” 她倒了水过来,放在裴珩面前,裴珩问了一句:“加蜂蜜了吗?” 许婉宁摇摇头,有些疑惑地问裴珩:“你不是不爱喝甜水吗?” 还主动要求加蜂蜜,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裴珩手托腮,笑着说:“甜的能让人开心啊。” 这话是许婉宁对许迦说过的,他能说出来,肯定他当时也在。 这人躲在暗处,许婉宁脸都黑了:“……你到底来多久了?” “不久,就你们在树下谈万岚得了鹅爪风的时候。” 许婉宁:“……”这还不久,她跟大哥的谈话,从头到尾这人都听到了。 她脸色铁青,像是要发火了,裴珩立马转移话题,“我来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许婉宁的脸色依然不好,大有你说的不是重要的事情,我就要翻脸。 “我二叔今日找到了我,说让我放过崔云枫。”裴珩说。 许婉宁一怔:“你二叔?现在的镇国公?” “嗯。卫坤没有找我,而是找上了我二叔,看来,他以为镇国公能左右我的决定。” “你来跟我说这件事情,其实你已经做了决定。”许婉宁说。httpδ:Ъiqikunēt “你?”裴珩抬头,诧异地看着许婉宁。 为什么,她能洞悉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母亲在镇国公府,他肯定是拿了你娘来开口,让你放过崔云枫,是不是?”许婉宁问。 裴珩口中一阵酸苦。 “是。” 他喝了一口没有放蜂蜜的菊花茶,眉头紧皱,真的好苦好苦。 许婉宁看着裴珩,视线落在他极力忍住愤怒而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现在的裴珩,虽然名声不好听,可他还没有成为嗜血的阎罗王,直到…… 他母亲颜氏病逝。 从那之后,裴珩就“疯”了。 第196章 偷杯 “我很想把我娘接出来,可是我娘根本就不认得我。”裴珩苦笑。 许婉宁在茶壶里,舀了好几勺蜂蜜,搅拌均匀,给裴珩倒了一杯。 裴珩一饮而尽,紧皱眉头,突然仰头看着许婉宁:“阿宁,这茶还是好苦。” 他眼眶发红,像是受伤的孩子。 现在的裴珩,不过才二十二岁。 十八岁之前的他,天之骄子,是全京都连公主郡主都想嫁的人,而十八岁之后,意外坠马,从此后,从天上的一颗星,变成了地上的一粒石。 谁都能踢上两脚。 父亲在回京的途中,遇害,下落不明,尸骨无存。母亲因着他受伤再无痊愈的可能,也疯疯癫癫。 他从一个天之骄子,变成人人嫌恶的大都督,受了多少的白眼遭了多少嫌弃。 人前冷面无情,可人后,他还是个一提到母亲就会红眼的孩子。 许婉宁下意识地就舀了一勺蜂蜜,递到了裴珩的嘴边。 裴珩张嘴,含住了勺子,吃掉了勺子里的蜂蜜。 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带着笑意:“甜了。” “你娘现在情况如何?”许婉宁放下勺子,坐在裴珩的对面。 “她在府里还好,身边有人照顾,也过得很开心,可是我一露面,她就……”裴珩想起他去镇国公时,母亲那癫狂若疯的模样,裴珩眼眶越发红了。 许婉宁又在茶壶里加了几勺蜂蜜,给他倒了一杯。 菊花茶很甜很甜,可裴珩刚才吃过一勺子的蜂蜜,再无东西比那一勺蜂蜜还要甜了。 裴珩放下杯子,“我二叔以我母亲为要挟,我母亲如今受他的制衡,我不得不照办。”他特别讨厌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可是他没有办法,娘在府中一日,他必定要受镇国公府的威胁。 “我能理解。”许婉宁能理解这种心情。 裴珩虽然冷血冷情,但是那是对其他人而言。对他珍惜在乎的人,他依然有一颗赤子之心。筆趣庫 “虽然我不打他那四十四板子,不过他在牢里吃的苦也不会少。”裴珩从王兴民那里得到了消息,“他怕是要躺个几个月了。你也不用禁足了,该出门出门,我送给你的扶柏,他功夫与扶松不相上下,让他跟在你身边贴身保护你,我也放心。” 这刚才还在说崔云枫的事情,怎么就转到她的身上来了。 许婉宁脸有些烫,“哦。” “还有,许迦要进卫国公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卫坤此人,心思深沉,疑神疑鬼,肯定会对许迦彻查一番,若是你放心我,我也会帮忙。还有,我在卫国公府有一个眼线,等许迦进去之后,我会安排他与许迦碰面。” 许婉宁有些震惊:“你这话你也说给我听?你就不怕……” 就不怕她反水,将裴珩在卫国公府有眼线的事情说出去? 裴珩笑笑:“怕什么,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你。” 许婉宁脸开始泛红:“……” “你婢女来了。”裴珩耳尖地听到外头的动静,“我要先走了。” 还没等许婉宁反应过来,眼前一个身影掠过,人就已经不见了。 红梅青杏同一时间挑帘子进来。 “小姐,你怎么坐这儿啊?”青杏疑惑地问道,小姐怎么坐在客位上,不应该是坐主位吗? “哦,这里光线好。”许婉宁随口扯了个谎。 青杏没有怀疑,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许久,青杏嚷嚷出了声:“姐,你看到茶杯了没?” “茶杯不在书桌上吗?”红梅从书格处探头出来。 “没啊,我没找到。” 许婉宁:“不在?不就在桌子上吗?我刚才还看到它在……” 她指着书桌上的方向,桌面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她刚才喝茶的杯子。 “不见了?”青杏疑惑地问,“就这么大的地儿,能去哪儿啊?屋子里又没别人。” 许婉宁:“……”刚才还真有个别人。 青杏叹了一口气:“那可是夫人买的青花喜结连理枝杯,一个壶两个杯,现在少一个,还怎么喜结连理枝。”筆趣庫 许婉宁听了茶杯的名字头皮都开始发麻:“你说那是什么杯?” 老天爷啊,她娘干嘛给她买这种茶杯。 …… 裴珩回到大都督府。 扶松泡了一杯茶过来,裴珩摆摆手:“不用那个,用这个。” 扶松接过那个青花喜结连理枝杯,“督主买的吗?” 就一个杯吗? 这是喜结连理杯,应该有一个壶,两个杯的。 “捡的。”裴珩笑着说。 捡的?筆趣庫 大都督府已经穷到了这个地步,连杯子都要靠捡嘛! 扶松仔细地看杯子,那把玩的模样吓得裴珩脸都有些变色:“还给我。小心一点,别碰坏了。” 碰坏了可就没有了。 裴珩将杯子放在书案上的一角,确定自己抬头就能看到,伸手就能够到,他说:“这杯子你以后不要管,我自己会冲洗。” 他生怕这个毛手毛脚的男人,弄坏了他的杯子。 这可不是捡来的,是他偷来的。 没想到他裴珩第一次做贼,竟然会偷一个茶杯。 扶松看着那个茶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茶杯来历不简单,他以后还是离远一点,能不碰就不碰,督主这么珍重的模样,要是被他弄坏了,督主能把他也给弄坏。 城南区县衙。 崔云枫已经醒了,正侧身躺在那个跟棺材一样的牢房里,他本来的衣裳已经被撕得粉碎,醒来时浑身赤裸,后来还是他强烈要求要一件衣裳,狱卒才给了他一件囚犯的衣裳。 也不知道那衣裳多久没洗了,一股烂肉的臭味,而且还黏糊糊的,崔云枫很不想穿,可总不能光着身子,崔云枫只能忍着浑身的酸疼,穿上了衣裳。 他身体好疼,疼得连翻身都是疼的。 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就连胸口,一个被咬得面目全非,一个被咬掉了,只剩下一个洞。 “你他娘的王兴民,老子不会放过你。哎哟。”崔云枫骂骂咧咧,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又哎哟一声,差点疼昏过去。 “崔云枫,出来。”外头的狱卒在嚷嚷。 崔云枫用尽全力撑起了头,眼里带着惊惧:“你,你们,又要干嘛?我不去。我不换牢房,我不换。” 上次换牢房,换出了心理阴影了。 “你家里人来接你了。”狱卒嚷嚷:“你要不想出去,要不我出去说说?” “不不不!”崔云枫手脚并用往外爬:“我要出去!” 第197章 阴谋 崔云枫爬出了牢房。 看到了来接他的两个狱卒。 都是人高马大一百八的体格,五大三粗,魁梧得跟座山似的。 两个体格一百八的狱卒对视一眼,上前帮忙:“崔公子,我们来背您出去吧。” 崔云枫恶狠狠地看着两个献殷勤的狱卒,“现在怕了吧?我说过我姨婆会救我的。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狱卒怕得连声赔礼道歉:“崔公子,您这可就怪不得我们了,是您自己要求换牢房的。” “给您换的那个牢房是最大最舒服的,可真不怪我们啊!”两个狱卒极力给自己洗脱罪名。 崔云枫身上到处都是疼的,他也不愿意跟这两个人纠缠,冷哼一声,“还不快背我出去。”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呵呵笑着说好。 一个狱卒蹲着,另外一个狱卒去扶崔云枫。 “崔公子,小心些。” 狱卒你一言我一语,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崔云枫很受用:“我就饶过你们,不过王兴民,哼,老子不会放过他。” “崔公子真是大人有大量,小的们感谢崔公子的大恩大德。” “小心前面脚下,慢一些。”狱卒还不忘讨好崔云枫。 两个狱卒一前一后地背着扶着崔云枫,路过了之前那个大牢房。 崔云枫连忙低下头,不敢看过去。 可是其中一个囚犯认出了崔云枫,大笑一声:“大哥,你快看,是那个男人。” 一个五大三粗人高马大的囚犯走到牢门边,透过木栏杆仔细地辨认,然后就哈哈大笑:“果然是他。哈哈,小白脸,在爷身下感觉如何?爽不爽?” “哈哈哈。”其他囚犯也都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 “他是这么叫的,嗯,啊,哦,哎……”其中一个囚犯学崔云枫当时叫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旁边的囚犯都在说学得像极了。 那些靡靡之音,听得崔云枫脸色通红,怒火中烧,抬头恶狠狠地瞪着那些囚犯:“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 “小白脸,我等你来。爷再让你快乐快乐。” “哈哈哈。” 崔云枫:“……”要不是身体不允许,他真的恨不得下去打这群人一顿。 出了牢房,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终于听不到了,外头的新鲜的空气也让人神清气爽。 崔云枫好久没闻到这么好闻的气味了,他大吸几口新鲜的空气,也慢慢放松了警惕:“你们快一点。” 他使唤背他的狱卒。 狱卒连连点头:“好嘞,快了快了。” 狱卒一路小跑,路过了一处花园。 如今正是盛夏,这处花园的植物要浇水,不然一天到晚得被烈日暴晒,存活下来的极少。 花园里,正有下人在给花圃浇水,水流了出来,流到了光滑的地面上。 狱卒背着崔云枫的速度并没有放慢,依然是一路小跑,路过花园,地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狱卒突然滑了一下,他在控制身体平衡的时候,又往前滑了几步,身后扶着的狱卒早就吧唧一下滑倒了。 背着崔云枫的狱卒在控制了几步之后,也一样滑倒了。 他背着人,往下栽的力道更大,更快。 崔云枫被当成了人肉垫子,轰隆一声栽倒在地,控制不了的狱卒也轰然倒地,体格一百八的狱卒跟一座山一样倒在了崔云枫的身上。 四肢百骸跟被砸断了一样,内脏也被砸移了位,崔云枫还来不及惨叫,就哇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紧接着白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两个体格一百八的狱卒看了一眼崔云枫的惨样,对视一眼,然后脚底抹油,溜了。 来接崔云枫的卫国公府的下人在门口等了差不多有两刻钟的功夫,实在是不愿意等了,又上门来催:“人来了没有?” “早去催了。”门房的人回应着,“按理应该来了啊。” “让我进去看一下。” “好嘞好嘞。”门房连忙打开门,让卫国公府的下人进来了,门房领着人往牢房走,走到花园处,就看到躺在地上人事不醒的一个囚犯,走近一看,嘴角流血。 周围还围了两个浇花的下人,都胖嘟嘟的,正远远地站在别处指指点点。 卫国公府的下人眼睛都看直了:“崔爷?”他连喊了好几声,崔云枫没有回应他,用手探了探鼻息,还是活着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卫国公府的贵客。你们县衙就是这么审问犯人的嘛?” 浇花的人大着胆子说:“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是他自己跑过来,不小心摔了一跤。” 板砖上有水,很多地方为了防止太阳把花草晒坏,都会在半上午的边上浇水,水太多了,流出来了,板砖打滑,这是常有的事。 一般人怎么可能会摔跤呢。 要怪就怪崔云枫自己,跑什么跑。 卫国公府的下人只得背着崔云枫走了。 两个体格一百八的狱卒这才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王兴民。 那两个浇花的下人也跟着过来,“大人。” “你们做得很好,一人赏三十两银子。”王兴民颇为大方。 那两个胖墩墩的狱卒和两个浇花的胖嘟嘟的下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不迭地给王兴民跪下了:“谢谢大人。” 王兴民抚着胡须笑着对四个人说:“这两个月,把身上的肉好好减一减,减多少斤给多少两银子,减一斤一两银子,减十斤二十两,减三十斤三十两,你们能不能多减点?减三十斤以上,但凡多减一斤,直接五十两。减五十斤以上,一百两。” 王兴民笑眯眯,四个胖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减肥还给银子? 还有赏金? 还一斤肉一两银子? 猪肉都没这么贵啊! 减五十斤就一百两,他们不吃不喝几年都赚不到这个钱啊! 这让四个从来都没有信心减肥的男人重新燃起了减肥的斗志:“有有有!” 只要大人说话算话,他们就能减到五十斤以上! 王兴民笑着抚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谁要是一斤不减,到时候被崔云枫认出来了,我可不保你。” 四个男人这才明白,大人让他们减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减肥如整容,减掉几十斤肉,崔云枫哪里还认得出他们。 王兴民双手负在身后,迈着八字步走了。 心情颇好。 大都督来口信了,四十四板子不打了,放了崔云枫。 不过放之前,要崔云枫小半年下不来床。 啥情况不能小半年不能下床? 当然是伤筋动骨了。 王兴民这才想了这么一个主意,故意让两个体格魁梧的狱卒去接崔云枫,让崔云枫放松警惕,然后走到这处浇花地的时候,造成故意路滑摔倒的假象。 等他醒来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这两个体格一百八的狱卒和那两个胖嘟嘟的下人早就已经减肥成功了。 反正经费大都督给得多。 不用白不用! 第198章 不管 崔云枫的情况很不乐观。 一直到卫国公府,依然人事不醒。 万岚听说崔云枫摔了一跤,摔吐了血,大吃一惊:“好端端地怎么会摔跤?” 下人实话实说:“浇花的水漫到地上了,崔爷跑得太急,摔了一跤,怕是摔到了脑袋。” 大夫诊治出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大夫如何?” 大夫看看万岚,欲言又止:“那个,摔到了后脑勺,胸口的肋骨也断了三根,还有腿被摔断了,怕是要躺个小半年。” “这哪个法子摔跤才会摔倒后脑勺,又能摔断肋骨?”万岚疑惑地问。 一个前面,一个后面,总只会受伤一面吧。 大夫摇摇头:“目前没见过。倒像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又被什么东西砸断了肋骨和腿骨。” “那这哪是自己摔的,分明是被人害的。”万岚有些生气:“那个王兴民是铁了心的向着那个死太监……” “娘。”一直不说话的卫坤突然冷冷地开口。 万岚有些怕这个儿子,见状立马闭嘴。 大夫听也只当没听到,得罪哪个都是掉脑袋的,只能当聋子了。 至于检查出来的其他毛病,算了算了,还是不说了,当个哑巴吧,麻溜地跟着下人下开药方去了。 “娘,你也想当第二个崔云枫吗?”卫坤神情冰冷,看得万岚心里毛毛的。 “我也只是担心……担心你堂侄。” “你也说了,就是一个堂侄,隔了几辈的关系,你让我求皇上,免了他们父子死罪,接回京都,我也都照办了。还要如何?”卫坤很不悦地说道:“他跟他前妻的恩怨,我们卫国公府就不要插手了。” 他不想让卫国公府卷入这场无稽之谈的恩怨之中。 卫坤派人在燕城打探清楚了,许婉宁休了崔云枫。 自古以来,只有男人休妻,从未见女人休夫,除非是皇上亲自御赐圣旨,而许婉宁休夫,还真的是皇上的御赐圣旨。 是谁请的? 答案如今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许婉宁的靠山是王兴民。 万岚混不在意:“王兴民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不足为惧!” “他是不足为惧,可他如今傍上了裴珩这条大腿!”卫坤坐在太师椅里,眼神皆是冰冷:“这个裴珩,若不是有颜氏在府中成为他的软肋,崔云枫四十四板子少不了。但凡一个板子打中他的内脏,抬回来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裴珩会不会跟许婉宁有关系?” “什么关系?”卫坤冷笑道:“他一个废人,难道也贪图美色?他要是能行,六年前的海棠诗会,裴家那群人早就已经试出来了!” 说裴珩跟许婉宁有关系,还不如说许婉宁跟王兴民有关系更让人信服。 万岚捏着帕子:“那云枫的事呢?” “你不要管。”卫坤说:“既然他要躺小半年,那就让他躺着吧,好了之后,他跟许家恩怨如何我管不着,你也不许插手,若是我得知你帮着他,娘,爹在泉下寂寞,你也下去陪陪他,省得他先被李氏给霸占了,儿子可没那么快下去帮你争宠。” 万岚:“……” 卫坤警告完,扬长而去,万岚进去看了一眼不醒人事的崔云枫,见他头上、肋骨上、腿上都包扎着伤口,啧啧啧,真可怜啊! 桂嬷嬷跟在一旁,也看了一眼,见到他胸口的样子有些好奇:“老夫人,您瞧这……” 胸口的一点也涂了点药,但是没盖住,一眼就看出那边少了个东西。 万岚顺着桂嬷嬷的视线也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边胸口上的那点竟然消失不见了,看伤口,刚刚结痂,也就这几天的事情,而另外一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上面都是牙印儿。 桂嬷嬷惊呼:“这崔爷在牢里受了啥罪啊!” 连胸前的两朵花都被咬的只剩下一朵了,另外一朵也将掉未掉。 万岚不敢管,摇摇头离去。 还是听大儿子的吧,要不是大儿子,这卫国公府的老夫人,可轮不到她来当。 万岚什么话都听卫坤的,卫坤让她不要管,那就不管了。 她还是想办法赶紧治好她的指甲吧,儿子都已经嫌弃她了,就连孙子孙女也很少到她这里来,生怕传染给了他们,其实说句老实话,也是儿子儿媳妇教的,不然小孩子,谁知道这个能传染。 “你赶快去找关覃,让他尽快想办法,我这个指甲,一天都拖不得了,他要是治不了,让他找能人异士,谁能治好我的指甲,我赏黄金百两。” 崔云枫像是个死人一样被驮回卫国公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许婉宁的耳朵里。 除此之后,扶柏也给她带来了裴珩的消息。 “大人说了,请您放心出门,崔云枫他受伤了,不能动,卫国公府也不会与您交恶。” 许婉宁一怔:“是裴大人推测出来的还是……” “当然是原话听来的。”扶柏浑不在意地说:“大人不是跟您说了,他在卫国公府有眼线嘛,这话是眼线传过来的!” 许婉宁:“……” 扶柏也很坦白:“大人曾说过,人心如海底针,不可能每次都猜中事情,更加难猜懂人性,不如安插个眼线,直白地听到他们的话,省得猜来猜去!” 许婉宁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如何的心情:“你家督主真是……”特立独行。 扶柏笑笑:“小姐,从我来的那一日开始,我家主子就是您。” 许婉宁默默地摸了摸鼻子:“所以……” “所以您就放心大胆地出去转吧,还有我呢!”扶柏得意洋洋。 许婉宁算算日子,梨花楼已经装修了半个月了,她都从来没有去过,现在正好去看看。 许婉宁找到了陆氏,陆氏一听,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准去。崔云枫是躺床上不能动了,可卫国公府的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娘你就放心吧。”许婉宁解释说:“他们根本不会管我跟崔云枫的那些破事。” 陆氏一愣,“为什么?” “卫国公府没有任何的好处,而且会得罪王大人。”许婉宁说:“虽然王大人只是一个七品芝麻的小官,可他能来天子脚下做官,靠的不只是政绩,更大的还是人脉。他们也忌惮王大人身后的那个人。” 裴珩可是璋和帝面前的红人。 陆氏不知道王兴民民的靠山是谁,不过想着,卫国公府都要忌惮,那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这样挺好,让你爹再给王大人送点礼去,让他好好地关照咱们许家。”陆氏又要去送礼。 许婉宁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随他们吧,送礼就送礼:“那女儿就出去了。” “等下。”陆氏看了看许婉宁身边带着的扶柏和陈望:“你就带这两个人去?” “是啊。”许婉宁点点头。 “不行不行,多带几个去。” 为了不让陆氏担忧,带几个就带几个吧,“行。” 可等许和带人来,许婉宁看着密密麻麻的二十多个护卫,风中凌乱:“娘,我是去看铺子的,不是去砸场子的,带这么多人……” 这不是告诉别人,我很有钱,快来打劫! 或者我很弱鸡,快来砍我! 陆氏说:“人多才安全。” 许婉宁求救似得看向扶柏和陈望。 扶柏很听话,站了出来:“夫人,其实小姐带我跟陈望去就可以了。您要是不相信我的话,要不,我跟这二十几位大哥,比划比划?” 陆氏:“……” 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第199章 别扭 “小子,小心牛皮吹上天。”陈望抱着剑,充满敌意地看着扶柏。 自从上次他跟青杏表白失败之后,青杏看到他就低着头绕道走,一句话不跟他说,连个眼神也不给他。 这让陈望心急如焚,心中的火无地儿撒,将新来的扶柏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明明青杏之前不是这样的,都怪扶柏,都是扶柏来了之后,她才躲着自己。 这小子,长得跟根瘦竹竿似的,脸是长得还挺帅气的,难道青杏喜欢这一款? 陈望默默地掐了掐自己手臂上的腱子肉,这是他练功练出来的,扎实,扶柏这种风一吹就能倒的,怎么保护青杏? 还说一个挑二十个? 开什么玩笑! 陈望满眼的鄙夷,扶柏反倒笑了:“要是陈望大哥不相信的话,要不一起来比画比画?” 他们二十多个欺负一根瘦竹竿? 说出去都要笑死人。 二十个护院已经准备好了,扶柏见他们都赤手空拳,也把手里的剑给扔了,插进了两米之外的大树里。 剑身入树三分。 人家好好的一棵树。 许婉宁:“……” 接着就是二十个护院与扶柏的打斗,许婉宁怕陆氏受不了,早就拉人站得远远的,扶柏在人群里游刃有余地穿梭来去,拳拳到肉,掌风凌厉,出拳必中,而二十个人高马大的护院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扶柏安然无恙地冲出人群,对护院拱手:“各位兄台承让了!” 护院也是有血有肉的血气方刚的汉子,自然是崇尚强者,一个个揉着酸疼的地方回之一礼:“扶公子武艺高强,我等惭愧。” “你们的掌法力量大,但是巧劲不够,若是下次有机会,我教教你们?”扶柏不藏私,有好东西自然是大家一起分享。 “谢谢扶大哥。”护院们心服口服、欣喜若狂,与扶柏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 许婉宁笑笑:“娘,怎么样?我带他和陈望去总够了吧?” 陆氏的心都在怦怦跳,上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扶柏:“你真的没受伤?” 扶柏笑着摇摇头:“没有啊,夫人,他们都没有打到我。” “不错不错,有你在阿宁身边,我放心。”陆氏终于放心了,又嘀咕着:“要是像你这么厉害的,再多来二十个在阿宁身边,我就更放心了。阿宁,他是从哪里来的?你去问问看,还有没有这么厉害的,再多送二十个来。” 许婉宁脸上的笑逐渐僵化。 这还是要成群结队出门吗? 说服了陆氏,许婉宁终于出门了。 虽然没有带二十个护院,不过陈望扶柏带上了,红梅青杏也带上了,五个人,坐在马车里。 许婉宁坐正中间,左手边坐着陈望和扶柏,右手边坐着红梅和青杏。 这马车刚开动,许婉宁就察觉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流。 陈望傻愣愣地盯着斜对面的青杏,青杏则红着脸,头都快要低到马车底下去了。 扶柏也看到了,不过装作不知道,斜坐着挑条细细的帘缝子看外头。红梅也不敢看,眼睛瞪着自己的鞋子,像是能瞪出一朵花来。 哎。 许婉宁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二人的窗户纸怎么还没有捅破? 这层窗户纸,是纸做的,还是铁片做的,咋这么坚韧不拔呢! 陈望的心意许婉宁是知道的,那青杏的心意呢? 上回跟青杏聊时,开玩笑要给陈望介绍姑娘,青杏那紧张的模样,不似作假啊! 难道还真的要如吉祥所说,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小姐,我们到了。”车夫将马车赶到了芙蓉街的铺面前,扶柏率先跳下马车。 青杏紧跟其后,像是生怕陈望会吃了她似得。 红梅扶着许婉宁,跟在后头,陈望最后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青杏正在跟扶柏说着什么,青杏一改之前在马车里的不苟言笑,在扶柏面前笑颜如花,看得陈望都差点想打人。 习武的人敏锐,扶柏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死亡凝视,果不其然,陈望正瞪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吃了。 扶柏跟泥鳅似得,立马跑开了,跟在许婉宁的身后鞍前马后,甜言蜜语,“小姐,小心台阶。小姐,今天天气真好,正适合出门。” 许婉宁:“……” 回头看了一眼陈望,又看了一眼青杏,无奈得很:“青杏,我想吃福记的玉米酥烙。” 青杏福福身,“我这就去。” 她先走了,路过陈望身边时连头都没抬。 陈望的视线又跟着去了,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样。 许婉宁又说:“人都走了,你还不快跟上?要是她少一根头发,回来我绝不饶你!”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陈望大喜过望,追青杏去了。 看到这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近,许婉宁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明年这喜酒,我喝不喝得到。” 红梅在一旁掩嘴笑:“应该是能喝成的。青杏她对陈望,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 许婉宁八卦心起:“她跟你说了啥?”青杏不会跟她说,总会跟姐姐红梅说说吧。 红梅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不过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也不是全然拒绝。她还一口咬定要跟着您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一辈子伺候您。” “这个傻丫头。”许婉宁摇头叹息。 当老姑娘有什么好的,碰到一心一意爱自己的人,两口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再生个孩子,那才叫幸福。 许婉宁到酒楼里看了一圈,很快就出来了。 许迦真的按照她的想法给装出来了,她也没必要进去指指点点,就按大哥的进度来,等全部装修好了,她再来。 马车就停在门口,许婉宁并不坐,而是带着扶柏和红梅到处乱逛。 “让他们两个待着,咱们找个地儿坐坐喝喝茶,吃点东西。” 反正出来一趟不容易。 许婉宁带着两个人就去了不远处的一家茶楼。 扶柏左右看看,跟着进去了。 挑了个楼上的雅间,许婉宁点了一壶菊花,又点了一些小吃,悠哉悠哉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第200章 调戏 福记也在芙蓉街上,在城北区。 是一家专门做糕点的店,味道好,价钱公道,还有几种自创的糕点,深受男女老少的喜爱。新上的品种还有试吃,不管有钱没钱,都喜欢过来看一看。 许婉宁就爱吃福记的玉米酥烙,刚出炉的玉米酥烙,一口咬下去,酥脆酥脆香喷喷的,光是想想都能流下口水来。 玉米酥烙是现做现卖,福记门口排了一条长队,青杏就在其中。 前头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勾肩搭背,突然齐刷刷地回头看。 队伍里头,有一些孩子,也有男人女人,不过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妇人,而青杏是其中唯一一个既年轻又漂亮的姑娘。 穿的好,打扮的也漂亮,俏生生地站在一群妇人之间,像是一朵还未盛开的花。 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交头接耳几句,邪魅一笑,其中一个长得自认为最英俊潇洒的公子就过来了,他走到青杏面前:“姑娘,买玉米酥烙啊?你排在这儿等不上这一锅,你去我的位置,保准你能买到这一锅,还不用等。” 青杏看都不看那人,只盯着前方:“不用了,谢谢。” “姑娘,别客气嘛!”男子开始动手动脚地推搡和拉扯青杏,青杏躲避不及,被他拉了一个踉跄,不由得急了:“你做什么?撒手,别碰我。” “哟,这小姑娘性子还挺烈。” “像个小辣椒。” “放开我,放开我。”青杏奋力挣扎,可一个弱女子,怎么抵挡得了四个男子。 就算是油头粉面,掏空了身子的男人也是青杏这个弱女子无法抵挡的。 “你们这群登徒子,放开我。”青杏被人抓着胳膊,用力地挣扎,向周围的人求救:“求求你们,谁救救我,救救我。” 大家只顾着交头接耳,哪怕有正义之人,在看到这四个男子的长相时,也都望而却步,根本不敢上前。 那四个男子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华服男子呵呵笑,“小娘子,谁不知道我们芙蓉四少啊。” “乖乖地从了我们,大爷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放开,放开!”青杏咆哮着。 她用尽力气去挣扎,可她还是被人推搡着往巷子里走去,青杏求救似的看着周围的人,可他们看都不敢看这边,只低头排队,就连福记的伙计和老板看到也只当没看到,低着头做糕点。 青杏绝望了。 在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很多。 她要是死了,陈望会不会难过?他从此以后会不会喜欢上别人?应该会忘掉她吧。 一行热泪顺着脸颊滑下。 突然觉得很不甘心,她不希望他身边有别的女人啊! “青杏!”突然,一个声音犹如天籁,青杏死气沉沉的眼突然亮了。 陈望飞奔而来,一脸怒火,三两下就将四个油头粉面的芙蓉四少给踢飞了去,接着一人一拳,将人给揍得趴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他迅速解决了这四个油头粉面的怪物,一把拉过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青杏,眼睛里的担忧都快要溢出来:“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青杏哇地大哭,抓着陈望衣领,小拳头擂鼓似的捶着陈望的胸膛,“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呜呜。” 陈望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他一把搂住青杏,满脸的自责:“对不起,对不起。” 他从怀中掏出一根上头雕刻着一枚杏子的玉簪,对青杏说:“我去取这枚簪子去了,我让人在上头雕了枚杏子,象征着你,你喜欢不喜欢?” 青杏握着簪子不住地点头:“喜欢,我喜欢,我喜欢你。” 陈望:“……”他震惊地看着青杏,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青杏,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话?” 青杏又哭又笑:“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她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嘛。 其实这句话,真要说出来了,一点都不难。 陈望手足无措地看着青杏,眼底都是惊喜。 就在他想抱着青杏转圈圈的时候,突然一队捕快冲了过来:“谁在打架?抓起来,通通抓起来。” 城北区是一些富户高官居住的地方,这芙蓉四少,则是几位官员中的子弟,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无恶不作。 让人见到了都摇头要绕路走。 青杏指着被打的几个男人说:“大人,这几个人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快把他们抓起来。” 捕快看了看几个受伤的男人,又看了看青杏和陈望,“你们住哪里?” “我们住城南。” “城南啊。”为首的捕快略一沉吟,就说:“他们四个被打的这么狠,明显是你们当街行凶,仗势欺人,来人啊,把这两个人给我拿下。” 陈望护着青杏,一边阻挡着几个捕快的追击,他武功高,对付这几个捕快不在话下,可他怕弄伤青杏,又怕牵连无辜的百姓,再加之这几个捕快是衙门的人,他不愿与之真刀真剑地干,看到青杏跑远了,陈望转头就束手就擒。 “头,那个跑了的怎么办?” “这个还在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会回来的,先把这几个带回去。” “倪大。”被打伤的四个油头粉面的男子在捕快的搀扶下爬了起来,其中跟青杏搭讪的那个喊了一个名字。 陈望发现,被称作头的那个人就叫倪大,点头哈腰地走向为首的那个人:“郭小公子,您没事吧?” “怎么没事,腰都要打断了。”郭云扶着腰,一脸的夸张:“这个人,你可要好好地打一顿,给我出这口恶气。” “郭小公子放心,属下知道。您受伤了,属下送你们去看大夫吧。” 两个捕快很快牵来了马车,将四个受伤的男子扶上了马车,郭云坐在马车里,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陈望:“狗杂种,也不看看我是谁。竟然敢打我,我百倍还给你!” 陈望怒不可遏,他要起身,却被捕快又给按了回去。 “狗官!” 许婉宁喝着菊花茶,嗑着瓜子,吃着点心,看着楼下的风景,等着青杏的玉米酥烙。直到一个熟悉的人闯入视野中,许婉宁丢下了瓜子,站了起来。 红梅也跟着看去。 扶柏丢掉一把的瓜子壳:“我的娘,她怎么哭着回来了。” 第201章 走眼 青杏是哭着回来的。 扶柏下去接了她,一到厢房,青杏就跪倒在地:“小姐,陈望被官府的人给抓走了。” 许婉宁安慰她:“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 青杏抽搭搭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扶柏听了就骂了一句:“原来是这四个王八蛋。” “你认识?” 扶柏摇摇头:“我不认识,不过我听说过。城北区的四个公子哥儿,为头的那个应该是郭云,是礼部右侍郎郭奇瑞的小儿子。其他几个都是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罗罗,连号都排不上。” 礼部右侍郎是正三品官员,放眼整个京都,除开皇亲国戚世家大族,那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怪不得青杏在向周围的人求救的时候,那群人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红梅抱着青杏哭:“他们就算是官宦子弟又如何?这大白天的调戏良家妇女,官府不管吗?” 扶柏摇摇头:“四个区按照等级身份划分好了,每个区又有拔尖的人儿,正三品的官员,你说县衙敢不敢管。” 普通老百姓谁敢得罪,县衙也就是个七品绿豆大的官,也不敢得罪正三品官员的子弟。 “不过你放心,去找裴大人帮忙,喝口茶的功夫人就救出来了。”扶柏得意扬扬地说。 主子对许小姐不一般,人都送过来了,帮个忙,那还不是毛毛雨。 许婉宁摇摇头:“不用,杀鸡焉用牛刀,我们去找王大人。” 城南区县衙。 王兴民正在熟悉衙内大小一切事务,听手下的人汇报情况。听说许婉宁来找他,顿时事务也不管了,整装还不忘捋了捋头发,面带微笑地去见人了。 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胆子大的已经在猜了。 “这许小姐是什么来头,看大人的样子,似乎很上心啊!” “莫不是相好的吧?” “也不是没可能,听说了没有,上次牢里头关的那个,是卫国公府的亲戚,就因为得罪了这个许小姐,被大人给抓起来了。” “这叫不叫冲冠一怒为红颜?” “哈哈。” 王兴民哪里知道后面的人在讨论他,他神采飞扬地去见自己的贵人去了。 能带他飞的,不是贵人是什么。 “许小姐。”王兴民一见许婉宁,就先露了八颗牙齿,见她还站着,连杯茶水都没有,立马就黑了脸训斥下人:“许小姐来了,连杯茶都没有吗?还不快去泡茶,用最好的茶。” “是。奴才这就去。” 下人又看了一眼许婉宁,将她的样貌给记下了,知道此人与大人关系非同寻常,下次再来给千万不能怠慢了。 二人随便拉扯了几句家常,王兴民就说:“许小姐,令尊忙吧?有段日子没见着他了。” 许婉宁:“我爹来了?” “可不,之前隔一天来一趟。”王兴民笑眯眯地说:“问我来京城缺什么,我能缺什么,什么都不缺。令尊大人可真是太客气了。” “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爹想要感激您。”许婉宁实事求是地说。 不只是爹,娘也是一样。 “欢迎是欢迎。”王兴民呵呵笑:“就是别带东西,这上头有规定,我们官员不能随意收受礼品礼金,会出问题的。我又不好跟令尊大人明说,只能让您代为转达了。” 王兴民很爱惜自己的羽毛,好不容易从地方官做到了京官,又有裴珩这座靠山,王兴民又还年轻,且还有颗七窍玲珑心和办事的本事,他自认自己还可以往上爬几步。 再说了,他收谁的东西也不敢收许家的东西啊,大都督要是知道了,忙是他帮的,回扣是自己吃的,怕是一脚要把自己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 “我能来城南区当县令,也是托了您的福,我哪里还敢要您的东西呢!”王兴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 没办法,谁让许家住这区呢,要是她住城东,自己一定能去城东当县令。 许婉宁一愣:“王大人是什么意思?” 王兴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打着哈哈说其他的:“说叉了说叉了,许小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许婉宁直了直身子,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王兴民很快就起身:“这个好办,我这就去城北县衙,将陈公子带回来。” “那就多谢王大人了。” “谢什么。”王兴民摆摆手:“我送许小姐出去。您就回家去等着,我把人给您完完好好地送到家里去。” 王兴民要出去办事,正好也是顺路送许婉宁到门口。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王兴民微微弓着身子,低着头与许婉宁说话,看那谦卑恭顺的模样,像极了某些“妻管严”患者。 整个县衙来来往往不少捕快文书下人都瞧见了,交头接耳,猜测许婉宁跟王兴民的关系。 扶柏耳朵尖,细微的声响也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怕是要不了多久,县衙就要多个女主人了。” “大人不是派人接自己的妻子孩子去了吗?”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况且,这么漂亮的姑娘,谁不喜欢?” 扶柏:“……”啥情况?主子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个老人家? 刚走一个年轻稚嫩的,又来一个年老体衰的? 这个人嘛…… 扶柏目光落在王兴民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 最后得出结论,没有一点比得上自己主子。 王兴民将人送上了马车,还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是一个年轻英武的小伙子,那凉飕飕的眼神看得他脊背发毛。 看得有些面熟,但不多。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还要去城北救人呢。 王兴民并没有去找裴珩,而是直接坐着轿子到了城北。 这是一桩小事,王兴民自认可以解决。 门房的人进去通传的时候,王兴民站在城北县衙的门口,望着比城南县衙稍微那么高档一点点的门头,思绪良多。 城北区县令姓任名平为,这么多年在城北趴窝,动也没动,被当地的老百姓和官员戏称为“任我平庸无为,我自岿然不动”。说他无能无用,做了十几年的城北县令,窝多没挪一个。 可裴大都督跟王兴民说起此人的时候,却做了非同一般的解释。 第202章 猫鼠 京都,天子脚下,任平为任四区中一区父母官,虽不上,却也没下,足以见得此人处事圆滑、老奸巨猾、人畜无害。 上上下下都没有得罪过的人,不然凭着他一个无靠山无背景的人,早就被京都的人吃得连渣滓都不剩了。 任平为亲自出来迎接的王兴民。 “王大人,你来京都履新,按道理应该是我去恭喜您,却让贵客先登门,有失远迎,惭愧惭愧啊!”刚一见面,任平为就将姿态放的贼低。 王兴民也跟他客客气气:“任大人,该是晚辈来拜见任大人,突然造访,没有事先递帖,还望任大人莫怪。” 二人相互寒暄着,就进了衙门。 寒暄了几句,王兴民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人家两情相悦,好好站那儿买玉米酥烙,突然姑娘就被人当街调戏,还要强行带走侮辱,你说哪个男子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受欺负。这不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嘛!” 任平为不说话,人已经抓来了,他也知道自己这管辖区内一个扯又扯不掉、抹又抹不平的狗皮膏药,正三品吏部右侍郎的公子哥儿,他能得罪吗? 他也曾多次去找过郭大人说起过郭云的糊涂事儿,可郭大人几次三番的暗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不捅篓子,就算了。 现在,惹到了王兴民。 任平为亲自给王兴民倒了一杯茶,问:“没有受伤吧,那位姑娘?” “伤倒是没有,不过吓着了,哭哭啼啼的,在我那儿哭了好一会儿。” “王大人亲自前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女?”任平为想要探探底。 王兴民听出来了,这是打算看人下菜、搅成一锅粥啊! 王兴民也不喝茶了,放下杯子,力道有些重,杯子里的茶水都洒出来了,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一丝狠意:“任大人,没办法,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任平唯眉毛一跳。 这是一定要护着了。 任平为在心中很快权衡了下双方的优劣。 一个三品官,一个七品官,按道理想都不要想,就要保大弃小,可谁让王兴民背后的人非同一般呐。 王兴民如何从燕城到得京都,早就已经是官场上人尽皆知的消息了。 他的靠山是裴珩。 任平为一直在城北区窝着,十多年没动窝,流水勇争先,不进则退,可任平唯不动,也不一定意味着他无能。 裴珩的事情,任平为也知道不少。 想当年,裴珩任镇国公府世子,太子伴读,出入皇宫犹如自家之地,前呼后拥,何等威风、何等光鲜、何等耀眼啊! 可出了那件事情之后,裴珩离开了镇国公府,又沉寂了两年,本以为此人从此以后会一蹶不振,再无消息,可谁曾想,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璋和帝一登基,就给他重新设立了一个机构——金麟卫。 裴珩任金麟卫指挥使,掌管全大越文武百官的生杀大权,虽也是个正三品的官,可谁让金麟卫只隶属璋和帝,只对璋和帝负责,任何官员,包括东宫、后宫、皇亲国戚,都无法驱动金麟卫。 可想裴珩手中权力之大,大到你无法想象! 任平为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跟裴珩叫板,只得跟王兴民叫苦不迭:“王大人,我这城北,正三品的官员是我这儿的天花板了,我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管不了啊!” 王兴民也知道天子脚下尽是官,扔个石头,能砸死一片的京官,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谁都能一根手指头捏死。 这同为七品、官官相护,裴大都督也让他把任平为发展到自己的战壕里来。 “任大人,您在城北区这么多年,城北区治安和平,老百姓安居乐业,按道理,上头应该看得到你的政绩啊,可你这么多年都在这儿。您就没有想过,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你这一锅好粥?” 任为平眼睛一跳,既惊又喜,王兴民这是在给自己递梯子? 他试探着开了口:“没有办法。这只老鼠膘肥体壮,我这只猫,年老体衰,还是只病猫,抓老鼠一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得看着这老鼠在我城北区为所欲为。若是王大人有厉害的猫,不如借我用一用?” 他有些心惊肉跳地看着王兴民,生怕王兴民不答应。 “那自然没有问题。回去我就安排,任大人就静候佳音吧。” 又不是第一天当官,都是官场老油条,背后的意思,懂得都懂。 任为平大喜过望,激动地胡子都在抖,“王大人,说到做到啊。我这,这就将人给您带出来。” 王兴民领着陈望刚跨出县衙,正好郭云带着那三个跟班也来了,有说有笑。 “那个瘪三太不识好歹,竟然得罪咱们郭公子,这回不抽他的骨扒他的筋。” 话音还没有落,两方人马一上一下就四目相对。 陈望毫发无伤地英姿飒爽地走出来。 郭云先是一愣,接着就破口大骂,“任平为,这个刁奴大庭广众之下伤了本公子,你就这么放他走?” 任平为拱手:“郭小公子,下官刚才问清楚了,都是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说开什么?你没看到我被他打成了这样,任大人就放任不管吗?你信不信我去告诉我爹,扒你了的帽子。” 任为平找着靠山,又早就想将这块牛皮糖给扯掉,怎么还会怕郭云,“郭大人治家甚严,教子有方,乃是京都人人得而称赞的表率。下官相信郭大人心善仁慈,肯定也会觉得这是一场误会!” 郭云怎么也想不到任为平竟然转了性。 “你等着,我这回去告诉我爹,让我爹扒了你的帽子。” 任为平不怒,反而点头哈腰地将郭云给送走了,“郭小公子,请慢走。” 郭云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毫发无伤地陈望,“你别太得意,我记着你了。那我手里要你好看。” 郭云打马走了。 王兴民叹了一口气,“任大人,你这粒老鼠屎可真是让人讨厌啊!” 任为平拱手鞠躬,给王兴民行了个大大的礼:“我静候王大人佳音!” “好说好说。” 陈望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 怎么好端端地扯上猫和老鼠上面去了。 第203章 滚来 青杏眼眶红红的,从回到许府就一直站在门口等着,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许婉宁想要留下红梅一块等着,可她两个婢女都不在身边,总没有让扶柏跟她回去的道理,况且,留下会武功的扶柏,也安全些。 她带着红梅一块进去了。 扶柏见青杏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再看她眼睛红通通的,“别担心,王兴民说会把人带回来,就一定会带回来的。” 青杏性子活泼,扶柏来了这么多天,还从来没看到她这样过,不由得有些心疼,扯了扯青杏的袖子:“你别哭了。” 陈望刚好打马过来,看到扶柏在扯青杏的袖子,眼神如刀的扫向扶柏,扶柏差点没吓得蹦起来,连忙往家里跑。 “我去通知小姐。” 反正人都回来了,他赶快滚。 马都没停,陈望就飞身下马,朝青杏飞奔而来:“青杏。” 青杏也跟着飞扑上前:“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陈望一把搂住青杏,“不哭了,我回来了啊。” 青杏眼睛都哭红了,陈望心疼得不行,指腹揉着青杏的眼眶,深情似海。 他终于抱着自己喜欢的姑娘了。 喜欢了那么多年,终于敞开了心扉,跟他说…… “青杏,你之前跟我说的那句话,能不能再说一遍?”陈望痴痴地看着青杏。 青杏一怔:“什么?” “就是,你说你喜欢我。” 青杏脸一红,羞得头都差点埋到陈望的胸口里去:“我,我……” 羞死人了,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陈望看她,含情脉脉地期待着她的回答。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样子,许婉宁一出门就抿嘴笑了。 对嘛,这才像话嘛! 扶柏认真地看了看,他看出了陈望眼睛里好像有光,那种神采飞扬的光,是因为见着了喜欢的女子吗?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让人眼里有光啊! 红梅也瞧见了,眼眶一红,为自己妹妹终于认清自己的心意而开心。 一个男人在那种关头,拼了命地护她离开,不是喜欢是什么? 陈望被抓,青杏又哭得稀里哗啦,担忧得不行,不在乎谁会那样呢? 眼热归眼热,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的。 “你们两个要亲热到里头亲热去,站在门口得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红梅在后头斥了一句。 青杏这才反应过来,她和陈望还手拉着手,再看周围,还有行人驻足看向这边,羞得立马抽回了手,嗔怪地看了一眼陈望,转身就走到了许婉宁的身后,低着头,再也不敢看陈望。 陈望虽然没听到他想听到的那句话,可是心里依然满当当,热乎乎的。 人真是个贪心的东西。 她不理他的时候,想她看自己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可等她说了一句我喜欢你,陈望又想再多听几遍,听一辈子。 陈望偷偷瞥了眼青杏,虽然很想知道,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也乖乖地站在了许婉宁的身后。 许婉宁下了台阶,一顶轿子适时停下,王兴民一挑帘子就冲了出来。 “这陈公子可真是急得很,我在后头追都追不上。说是要赶紧回来,免得让你们担心。” 许婉宁抿唇笑笑:“谢谢王大人了。” “谢什么,举手之劳。”跟裴大都督帮的忙比起来,真是举手之劳。 王兴民将人带出来了,还亲自送来,许婉宁感激不尽,“王大人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进家里坐坐喝杯茶。” 来都来了,进去喝茶又是增进感情的好机会,王兴民当然不会错过。 “要去的,要去的。” 许婉宁吩咐红梅:“快去通知我娘。” 她招呼王大人肯定不合规矩,自然是让陆氏来接待。 陆氏在大堂亲自接待的王兴民:“王大人,真是谢谢您了,我家阿宁多亏了您照顾了。” 王兴民也热情得很:“许夫人客气了,我与许小姐在燕城也算是好友,她有困难,我搭把手是应该的。” 他帮得忙,真的只是搭把手,借的还是大都督的力。 上茶的人来了,陆氏跟王兴民聊起了京都的风土人情,王兴民也会跟陆氏谈起自己家乡。 “离得这么远,你妻儿怎么办?过来了吗?” 提到妻儿,王兴民眼睛里都是笑:“过来了,他们就在来的路上。之前收到了消息,后日上午就能到了。到时候我去城门口接他们。” 终于要全家团聚了,再也不用分开了。 “这么巧,阿宁他爹带着我大儿子也出远门了,后日上午也回来,到时候接人的时候说不定咱们还能碰一块。” “那感情巧。” 王兴民并没有久留,毕竟许骞不在家,喝完了茶就告辞了。 许婉宁跟着陆氏在门口将人送走了,许婉宁疑惑地问陆氏:“娘,爹和大哥到底去哪里了?” 她是知道爹和大哥出去了,毕竟爹和大哥经常到处做生意,总是不在家,去了哪里她也很少问,可这次他们跟王兴民的妻儿同时回来,怎么觉得有些太过于巧合了? “我也不知道,说是有要事要办,急匆匆带着你大哥就走了。”陆氏没说假话,她是真的不知道。 王兴民在许府喝过了茶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县衙,而是让轿夫去了城北区芙蓉街,那里有一座茶楼。 裴大都督说如果要找他,直接去这座茶楼。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王兴民坐上了轿子,走了。 与此同时,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从茶楼飞出,扑棱着翅膀,很快就落到了城东的大都督府内,立在窗棱,“咕咕”叫了两声。 扶松上前,抓住了它,从脚上取下东西,递给了裴珩:“督主,如意楼来信了。” 裴珩看过之后,眉头紧皱:“扶柏他在哪里?” 扶松一愣,“扶柏去了许府保护许小姐。”是您让他去的啊! “他本倒是忘得够快,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来禀报,让他现在立刻马上滚回来见我。” 扶松默默给自己弟弟点了一根蜡。 扶柏收到消息的时候,明显愣住了:“我做错什么了?”人不是保护得挺好的嘛,干嘛让他滚回去? 他家主子涵养挺好的,轻易不会让人滚,说滚字的时候就是生气了动怒了。 第204章 有光 来传话的人摇摇头,给他了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你回去就知道了。” “那总得让我跟小姐说一声啊!”扶柏果真去跟许婉宁汇报了。 如实汇报。 “裴大都督让你滚回去?”许婉宁诧异地看了扶柏一眼:“你确定没听错?” “传话的人应该不会瞎传。”扶柏很苦恼:“小姐,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许婉宁看了扶柏一眼:“你做得很好。” 扶柏也是一脸莫名:“是吧,我也觉得我做得挺好的。” “既然大都督要你回去,你就回去吧。”许婉宁说:“你回去跟他说,他不是已经把你送给我了吗?我的人,让他客气一点,说脏话的时候先斟酌斟酌。” 她的人,裴珩凭什么让她的人滚! 扶柏很感动:“谢谢小姐。” 小姐性情稳定,才不会像督主那样喜怒无常。 扶柏往外头走,正好赶上陈望接了公子和小公子回来。 许长安在前头跑,许庭安在后头追,两个人小脸跑得红扑扑的,许长安刚好就撞到了扶柏的怀里。 扶柏立马扶住了他,蹲下身子:“小公子,跑慢一些,别摔着了。” 许长安粉嫩的唇弯起,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谢谢扶柏叔叔。” 扶柏忍不了,伸手戳了戳许长安的梨涡:“你怎么脸上也有两个洞。”跟他家督主一样。 许庭安快要追过来了,许长安撒开腿就跑,回头还冲许庭安张扬地笑:“你抓不到我。” 扶柏思绪不知道怎么就飞远了。 他到主子身边的时候,每日见到的主子都是不苟言笑、像个小大人似的,后来,到了主子跟母亲每个月相聚的那一天,母子两个玩闹,裴珩边跑边回头笑:“你抓不到我。” 母子两个开怀大笑,扶柏竟然在两个人的脸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洞。 后来他才知道,那叫梨涡,还会由母传子,或者,由子传母。 许小姐没有梨涡,可小公子脸上有,看来,小公子父亲那一边,有人有梨涡。 果然是长得好看的人才会有,跟小时候的督主一样好看。 那个时候,神采飞扬的主子,如今…… 扶柏回忆了会往事,眼睛就有些潮气,他带着这份潮气,到了大都督府。 “督主,属下知错了。”扶柏主动跪下,反正也不知道错了啥,但是督主让他滚来,就应该是错了,错了就要认。 “你错在哪里了?”裴珩慵懒地连动都不动一下。 扶柏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属下愚笨,还请督主明示。”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本座汇报,要不是王兴民告诉本座,本座还蒙在鼓里。” 督主从不会在他面前自称本座,这是真生气了。 扶柏一愣,红红的眼睛还是没听懂:“……” “许小姐的随从被抓,为何不告诉本座?”裴珩猛拍桌子。 扶柏猛地抬头。 看到了裴珩眼底的怒气,还有怎么都藏不住的另外一种东西。 扶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大声嚷嚷:“督主,这您可就冤枉我了,我是要来请您出马的,可小姐说了,杀鸡焉用牛刀,就去找王兴民去了。” 裴珩:“……啥意思?她说我是一把牛刀?” “对。小姐还说了,您既然已经把我送给她了,我就是她的人,您要对我客气一些,说脏话的时候先斟酌斟酌。” 一旁的扶松手都已经按在刀上了。 只要督主瞟他一眼,他绝对能六亲不认。 裴珩不仅没有露出一丝不悦,反倒手托腮,人往桌前坐了点:“她还说了什么?” “小姐说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您要听什么?” 裴珩脸没那么难看了:“那你说说看,说得好,我不打你。” 扶柏叽里呱啦了半天,裴珩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那两个“漏洞”也越来越大,扶柏许久都没见过裴珩笑得这么开怀,激动地把许婉宁这几天吃了啥菜喝了几口汤都说了。 真正做到了事无巨细。 裴珩很满意,他拍了拍扶柏的肩膀:“你比你哥行。”人没选错,他就是要这样的。 剑差点出鞘的扶松一脸问号:他哪里不行了? “下次记着了,许小姐有一点点麻烦,都要向我汇报。”裴珩被哄开心了,心情很不错。 扶柏弄明 白了。 其实督主,就跟陈望眼巴巴地等着青杏回头看他一眼是一个道理。 他没保护好督主,那他会用命去保护督主珍重的人。 “是,督主。属下明白。”扶柏没有半点玩笑,俨然像是接了一个比天还要大的任务。 扶松送扶柏出门,“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在鬼门关走一圈?只要督主一声令下,我就能削掉你的脑袋,你太放肆了。” 那种话也是能说的嘛! 扶柏笑笑:“哥,所以你知道为什么督主会说我比你行吗?” 扶松:“你这张嘴确实比我能说,你总会栽在你这嘴皮子上。” “不,我比你懂一点点,督主对许小姐的心意。” 心意? 扶松觉得督主对许小姐是不同的,但是他认为两个人是同盟,关系好一点,护着一点,是出于督主对许小姐的同情和怜悯。 因为强者保护弱者嘛! “你傻啊,天下那么多可怜的女人,怎么没见督主全护着?”扶柏白了他一眼:“就因为许小姐是特别的。” 扶松:“督主不是那样的人。” “我跟你想的不一样。哥,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六年了,咱们督主,眼睛里终于有光了。”扶柏幽幽地说。 那是一种他在六年前经常见,可这六年来再没见过的神采熠熠。 “能给督主带来快乐和光的人,咱们难道不应该拼死守护吗?” 扶松捏紧了手里的剑:“应该!” “他们还挺配的。”扶柏见哥哥同意了自己的观点,“男才女貌,咱们督主还白捡一个儿子。以后老了也有人伺候。你还别说,那小长安还真有点像咱督主小时候,一笑起来就两个小梨涡,别提多好看了。” 扶松点头,他也见过的,赞同得不能再赞同了:“确实好看。” 扶松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裴珩坐在圈椅里,嘴角挂着笑。 莫名其妙的笑。 像是傻笑。 眼睛里,好像真的有扶柏说的那种光,光芒万丈。 他也好久没看到那种光了。 “督主。” 裴珩嘴角的笑攸的消失:“百花楼有只老鼠,你去咬死他。” 是咬死,以绝后患地咬死。 第205章 溺爱 郭云直接带着他三个兄弟回家了。 脸上身上挂的彩,当下就让郭老夫人和郭夫人吓了一大跳。 郭云委委屈屈,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人打的可怜角色,报了官,任平为还收人好处,直接将人给放了,弄得他这一顿打给白挨了。 郭老夫人看到宝贝小孙子脸上的伤,当下就心疼得不行,边骂狗官,边安抚孙子:“你放心,祖母一定让你爹,罢了那个狗官。当什么官,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不如回家种红薯去。” 郭老夫人心疼小孙子,郭夫人则是知道她自己小儿子的德行的。 从小被全家人给宠坏了,张牙舞爪的,“你确定你就是走在路上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打?人家没动你?” 郭云梗着脖子:“娘,我确定没动他。就是他打的我。” 旁边的人三个小弟连连跟着附和:“真的没打,你们瞧,我们连手都没动,就被打成了这样。” 可不是没动手,确实没动手。 因为陈望打他们的时候,他们被打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郭夫人还要说什么,郭老夫人岔开了:“云儿是不乖,可他之前都是闯祸让别人告上门来,你看看这回,有没有人告上门来?那肯定就是云儿受了委屈!” 郭夫人不说话了。 觉得有道理,毕竟是她儿子,看到儿子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说不心疼是假的:“等你爹回来,娘会跟你说的,我们会替你做主。” 毕竟也是正三品的官员,在城东是个排不上的,毕竟上头皇亲国戚、世家大族、这个公那个候还有一品二品的官遍地,他们三品的官排都排不上,可在城北那就不一样了。 冒尖的就是三品的官,那就是城北的“王”,谁敢让他们受委屈。 郭云开心了,摇着郭老夫人的手:“祖母,你乖孙子被打成这样,你就不心疼你的乖孙孙吗?” 郭老夫人知道他要干嘛,“心疼心疼,怎么能不心疼。”说完就颤颤巍巍地由着嬷嬷扶着去后面了。 郭夫人知道老夫人要干嘛。 郭老夫人很快拿了几张银票出来了,每一张都是一千两起步,递给了郭云,郭云算了算,眼睛都亮了。 一共有六千两银子。 发财了! “祖母,你对我怎么那么好。”郭云直接抱起了郭老夫人,高兴得眉飞色舞,脸上被打的地方瞬间觉得哪哪都不疼了。 郭老夫人也很开心,郭夫人也很开心。 老家伙的钱,能拿出多少是多少,给了她儿子,就是给她的。 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郭夫人好奇地问了一句:“你祖母给了你多少钱?” 郭云一听母亲问钱,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立马将银票藏进胸口,“娘,这是阿奶给我的银子,我还要留着娶媳妇呢。先不说了,我伤口疼,回去了。” 说完,带着三个跟班扬长而去,那大刀阔斧走路的模样,哪里像是疼的模样。 郭夫人摇摇头,罢了罢了。 反正不是她的钱,只要不去杀人放火,随他败吧,反正家里也有钱。 郭云拿了钱,六千两,够眠花宿柳一个月了。他也大方,跟着他的人都能吃点肉喝个汤,立马带着三个兄弟去了百花楼。 烟花之地,灯红酒绿,十里红场。 而烟花巷柳之地,尤以百花楼是个中翘楚。 姑娘漂亮年轻,多才多艺、吹拉弹唱、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再者说环境优雅,装饰奢华,美味佳肴,吃过的达官贵人说一句堪比御膳也不为过。 到处透露出纸醉金迷的奢靡之风,真正是一处有钱男人的销金窟,美丽女人的沦落场。 郭云是这里的常客了,被老鸨热情地招呼着进了楼内。 “杨柳姑娘呢?” 老鸨脸上的笑僵住了,“郭公子,真的不巧啊,杨柳刚被人点了。要不你点点迎春或者夏荷?” 两个也都是百花楼的头牌,郭云之前也点过的,“行。” 这时过来一个醉醺醺的客人,端着酒杯往郭云身上撞:“你把杨柳姑娘喊出来,我要她陪我喝酒。” 老鸨只笑笑,招呼着姑娘:“还不快把客人扶回去好生招呼着。” 那客人甩开姑娘的搀扶,又醉醺醺地说了一句,“杨柳是不是陪岑二去了?我刚才看到了。” 老鸨脸顿时黑了,连忙去看郭云,一脸的不自在:“郭公子,那个,岑二公子他先来……” 岑二? 郭云一听不愿意了:“我就要杨柳。” 他跟岑二不对付,在城北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老头子一个是礼部右侍郎,一个是礼部左侍郎,同为三品官,可自古左为尊,右次之,岑大人就是比郭大人地位要高一些。 岑二自然也就觉得家境地位比郭云要高一些。 自然不将郭云放在眼里,郭云这个人,也张狂惯了,在家爹娘都管不住,在外头干嘛还要矮岑二一头?郭家有钱,郭云大手大脚,而岑二则不一样了,经常捉襟见肘,还非要摆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郭云越发地看不起岑二。 互相都看不起对方,见到就要掐对方一方,明里暗里地争个高低,如今听到岑二把杨柳姑娘点走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这心里落差大不大? 郭云甩了一千两银票到老鸨的怀里:“一千两,我要杨柳姑娘。” 老鸨推了回去,不是不要钱,而是两方都不能得罪:“郭二公子,您就别让我为难嘛!这点姑娘,也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对不对?” 郭云:“什么先来后到,有钱就是大爷。我给你一千两,他岑二要是出得比我多,我就让。” 他说完,蹭蹭蹭地跑上二楼,去杨柳姑娘厢房。 老鸨怕出事,叫了几个打手也一块跟上。 那个醉醺醺的客人也搂着一个姑娘,跟上了二楼看热闹,一边走一边醉醺醺地说:“我就喜欢看热闹,嗝……” 郭云直接推开了门,正好看到岑二搂着杨柳姑娘卿卿我我。 郭云很不开心。 第206章 抄家 “岑二,我要杨柳姑娘,你换一个。” 岑二喝了酒,晕乎乎的,血气翻涌:“我先点的杨柳,凭什么让给你。” “凭我有钱。一千两,同意不同意?”郭云将银票砸到了岑二的脸上,“你出来玩,肯定攒了很久的钱。放心,你只要把杨柳给我,这一千两,归你,你能在百花楼住十天。” 他得意洋洋地笑:“你肯定没住过这么久吧!” 百花楼的消费不低,酒水、住宿、姑娘,一天没有一百两下不来。 “一千两,确实能住十多天了。划算啊!”有客人让岑二同意。 可有人却梗着脖子说不行。 还是之前楼下那个醉醺醺的食客,“凭什么呀,这是侮辱人啊,钱是小事,面子是大事,明儿个都说,岑二公子攒钱玩女人,女人还没玩到手,为了钱,转手就卖给了郭二公子,传出去多难听啊!” “男人没钱是小事,没面子是大事。” 这句话,戳中了岑二的痛处。 岑家不如郭家有钱,而岑二作为岑家的二公子,家中的资源和金钱自然是紧着岑家老大去的,岑二不学无术,家中自然是一点都不指望不上他的,给的钱也就他日常开销,想来销金窟,确实如郭云所说,要攒很久很久的钱。 都是攒个一百来两就来住一天,没钱了就赶快离开,从不赊账赖账也从不在酒楼惹是生非。 他装的清高模样,不过是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窘迫,偏偏,有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还被广而告之。 钱是男人的脸。 郭云无异于在践踏岑二的尊严。 那些客人们笑得莫名,岑二觉得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笑话自己,尤其郭云笑得最张狂。 喝进肚子里的酒在血液中流淌,每一寸都叫嚣着刺痛着,岑二眼睛如嗜血一般,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岑二一拳砸在了郭云的眼睛上,郭云一声惨叫,捂住眼睛,也就没看清,岑二像是脱缰的野马朝他飞扑而来。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郭云人已经推出了二楼的栏杆,从二楼直接摔在了一楼。 “咚!”重物落地的声音,响彻了整座百花楼。 先是短暂的静逸,诡谲的静逸,楼上的人看到,郭云像是一滩肉泥一样躺在地上,身子呈诡异的姿势躺着,接着,血汩汩流出来,没一会儿,就流了一地。 “啊!” 像是被谁打开了声音,尖叫此起彼伏,女人在疯狂地尖叫,闪躲,男人在疯狂地逃窜。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岑二杀人了。” “郭二死了。” 岑二站在二楼,看到楼下郭云的尸体,再看看自己的手,酒已经全部清醒。 他杀人了。 百花楼里乱成了一锅粥,无人看到,那个醉醺醺挑起事端的客人早就已经混进了逃窜的人群里,悄无声息地离开,消失在街头巷尾和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一拐,直接拐进了城东,这里街更宽,灯更亮,那个在黑暗中走出来的人,赫然像是换了个人似得,胡子没了,发型也变了,衣裳也换了,不是扶松是谁。 百花楼里出了人命案子,很快就传到了任平为的耳中。 “谁杀了谁?” 捕快报:“岑家二公子推郭家二公子下楼。” 任平为手一抖,差点没滑下去:“死了?” “没有。”捕快回答:“还有气。不过听说怕是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残废了啊! 任平为手没抖了,心也跳得没有那么快了。 没死就还好。 是巧合? 还是意外? 等到了百花楼里一看,任平为不管怎么说,都将这场事情定性为了打架斗殴,意外坠楼。 为了个女人,两个嫖客起了争执,其中一方喝了酒,脑子不清醒,打了起来,伤了人命,这是常事,以前总有打架斗殴的,估计这回是手脚没个轻重,弄出人命案子。 岑二被抓走了。 任平为查明事情真相后,往京兆尹报了案。 京兆尹也不是糊涂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问清楚情况之后,也直接呈进了皇宫。 郭家直接翻天了。 老太太见到不省人事,被包得跟个粽子似的乖孙子,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先去了,醒来之后,跪在郭奇瑞面前,让他一定要给宝贝孙子报仇。 郭奇瑞是个孝子,到皇宫里头告御状去了。 本身两个左右侍郎就不对付,借着这个事情,郭奇瑞一来为儿子报仇,二来搞死岑不曲。 郭奇瑞跪在皇宫门口,也在裴珩的预料之中。 璋和帝见了郭奇瑞,还不等他说话,先问了一句:“听说郭二拿一千两银子给岑二,让他换个女人?” 郭奇瑞并不知道个中内幕,“臣不知道。” 璋和帝年轻,却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在郭二身上,还搜到了六千两银子。” 郭奇瑞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一年的俸禄不过二百两,你告诉朕,你不吃不喝攒三十年的俸禄给你儿子逛青楼?你这个父亲,可真是伟大又无私。”璋和帝面露轻蔑。 郭奇瑞看了一眼,从那双戏谑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即将死亡。 “皇上……” “你不来找朕,朕也是要找你的。”璋和帝将桌案上的一张折子丢给了郭奇瑞:“你好好看看,交代多少,朕赏你一个全尸。” 郭奇瑞捧着那个折子,那是他从来没看到过的折子。 大红色的外壳,打开,密密麻麻的,列的全是他在各地搜刮民脂民膏的罪证,最后一行,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裴珩,旁边盖着金麟卫的官印。 这是金麟卫独有的,只给璋和帝的折子,不会经过任何人的手,只由裴珩直接交给璋和帝。 郭奇瑞从来不知道,他的事被裴珩调查得这么清楚,就连远到他自己都快要忘记的数目,都被裴珩给掌握了。 果然金麟卫只听璋和帝的,金麟卫在查他,这么大的动静,可他一点都没察觉。 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 这算什么? 上门为儿子讨公道,还是上门找死? 郭奇瑞如一滩烂泥一样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形如枯槁,仿佛这一下,就苍老了二十岁。 任平为等到了凌晨。 他一直在思考这巧合还是意外时,城北区突然马蹄响彻天际。 很快,就哭声闹声传遍了整个区,任夫人被吵醒了,披着衣裳出来时,正好看到火光冲天,慌慌张张地说,“老爷,走水了,你还不快派人去救火!” 任平为摇摇头:“等明日这火就能灭了。” “还等明日?那要死伤多少人啊!你身为一方父母官,可不能做事不管啊!” 任平为依然一动不动:“夫人,回去睡吧,有些人,阎王要他三更死,没人敢留他到五更。” 这是天子震怒,在满门抄斩呢,阎王爷不就在下头收人嘛。 这个方位,应该就是郭家了。 第207章 灭门 金麟卫的黑色铁骑,冲入郭家,带队的是裴珩,一身玄色云纹锦袍,腰间金丝繁纹腰带,玉冠束发,轻轻一扬手,威严尽开。 “杀。” 薄唇轻抿,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身后几十玄衣金鳞卫系红色腰带,悄无声息地冲进了郭家。 裴珩慵懒地坐在马上,眼神森寒阴冷地望着郭家。 肃杀嗜血,邪佞暴戾。 不一会儿,就从郭家里头传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哭喊声,响彻天际,没一会儿的功夫,郭家门口将摆成了一座尸山,流了一条血河。 本来摔的就没有醒过来的郭云,从今往后也不用醒了。 火光冲天之时,金麟卫有秩序地将郭家这么多年搜刮来的金银珠宝,一箱箱地从密室里搬出来,摆满了整整一院子。 直到第二日天亮,郭家的东西还没有搬完,院子已经搬不下了。 裴珩让人直接送往了皇宫。 彰和帝很欢喜。 他的库房又满当当的了。 其实郭奇瑞贪污受贿的事情,彰和帝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隐忍不发。 就好比普通老百姓家里养猪,知道它就是要死的,养大一些,再养大一些,养到膘肥体壮,然后挑个好日子,杀年猪。 让主家过个丰收的好年,一个道理。 许婉宁也很快得知了郭家被金麟卫满门抄家的事情。 城北离城南虽远,可郭家被满门抄斩加抄家的消息,随着天亮,那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京都的各个角落。 许婉宁一起床,就听到了青杏压低的声音,也难掩欢天喜地:“怪不得那么横,原来是因为家里有钱。” “谁啊?”许婉宁慵懒地挑起帘子,问道。 青杏连忙过来挽起帘子:“是郭家。郭家昨夜被抄家了,全府上的人都被满门抄斩了。” “谁去抄的家?”许婉宁心思一动,隐隐有个人在心中出现。 “是金麟卫,裴大都督带的队。”红梅说。 连着郭家被满门抄斩消息传来的,也有裴珩权势滔天、心狠手辣、暴虐阴鸷、杀人如麻的消息一并传来。 上一次被灭门的恐惧还没有散开,金麟卫再次灭人满门的事情再次传来,都是半夜,不少人瑟瑟发抖,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哪个半夜就轮到自己。 对裴珩的怕、恨,就像是两支缠绕的藤蔓,越长越旺。 “还有一件事情。”红梅决定还是要说:“小姐,昨夜欺负青杏的那个郭云,夜里去逛百花楼,与礼部左侍郎的二公子起了冲突,对方将郭云推下了二楼,摔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许婉宁连忙起身:“替我更衣。” 红梅青杏见她神情冷冽,连忙上前,替许婉宁穿衣梳头。 就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许婉宁就坐在桌前,她头一回吃得很快,一个鸡蛋、半碗粥、一碟鱼肉、一碟蔬菜,吃完了就放下了筷子,“让扶柏进来。” 扶柏来了广之后,许婉宁开门见山地就说:“我想见裴珩一面。能不能安排?” “能啊!”扶柏想都没想就应下了:“小姐想什么时候见?” “越快越好。” 扶柏看了看许婉宁,心中高兴得很。 那么想见主子?肯定是想主子了吧。 “我这就去安排。小姐在家耐心等候。” 扶柏一拱手,转身就走了。 许婉宁看着扶柏离去的背影,心思莫名。 昨天郭云欺负青杏,抓走陈望,夜里郭云就差点被摔死,郭家被灭门,抄家抄出了几百万两的白银,数不清的珍宝,古玩字画也是一车又一车。 郭家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该抄,该死。 彰和帝库房满当当,杀掉了个贪官污吏,一箭双雕。 整件事情,一个该,一个得,还有一个什么都没得到,却背负了满身骂名。 一个时辰后,裴珩就坐在了梨花院的高墙之上,茂盛的梨树掩映之间,他手里正把玩着一个青皮梨。 许婉宁:“……” 她想起了上次扶柏毁掉了她一棵树,现在他主子,又摘掉她一个梨。 “你们主仆两个,真是败家能手。”许婉宁想都没想,嘴里家抱怨出了声:“一个毁我树,一个摘我梨。” 裴珩看出许婉宁的怒气了,“不能摘?” “它都没长大,你摘了做什么?”许婉宁有些生气了,“又不能吃。” 裴珩一把将梨子送到了嘴边,咬了一口:“谁说不能吃,明明就能吃嘛!” 青皮梨个头小,三两口就被裴珩咬得剩下一个核了,看他眉头不皱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许婉宁都要相信这梨真好吃了。 “真好吃?” “好吃。”裴珩不住地点头:“又甜又脆。” 许婉宁的手故意放在了一个梨子上:“那要不,再吃一个?” 裴珩拒绝得很快:“这梨子这么好吃,还是让它再长大一些吧,长大了肯定更好吃!” 许婉宁冷哼一声:“骗子。” 裴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没骗你。” “这梨明明难吃得很。”没长大的青皮梨,又酸又涩,难以下咽。 裴珩摇摇头:“有食物果腹,能填饱肚子,再难吃的东西,也是救命的东西。” 许婉宁诧异地看着裴珩,不太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裴珩笑着将事情揭过,跳下了院墙,挑开枝桠,笑着走向许婉宁:“听扶柏说,你要见我?” 许婉宁点点头:“我想知道郭家的事,不过若是不能说,就当我没有问过。” “没什么不能说的。”裴珩一撩衣袍,在石桌前坐下,许婉宁坐在他的对面,下意识地就给他倒了一杯菊花茶。 夏天热,清火。 “郭奇瑞在地方任过二十年的父母官,早就已经有人将他贪婪成性、贪污受贿的情况报到了京都,皇上让我去调查过,掌握了郭奇瑞贪玩受贿的证据。” 裴珩说:“但是当时他的那些财产也不知道在何处,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带着那些金银上京,皇上将他提拔到了京都,放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被抄家是迟早的事?” 第208章 颜氏 裴珩点点头:“对。罪证早就呈给了皇上,就在案桌上放着,只待一个时机。” “那郭云呢?若是你早就知道郭云要死,为何要在百花楼多此一举?” 裴珩挑眉,眼睛里都是笑意:“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 “很难猜吗?”许婉宁有些生气。 “因为他欺负了你的人,我要让他死两次。”裴珩喝了许婉宁之前给他倒的菊花茶。 菊花茶有些凉了。 里头没有放蜂蜜,凉了之后茶水有些苦:“有点苦。” 他皱皱眉头,抬眼就看到许婉宁拿了一罐子蜜糖,在往茶水里放。 裴珩抿唇一笑,脸颊上又赫然出现了两个梨涡。 再喝一杯,甜滋滋的,脸上都笑开了花:“甜。” “那杀害郭云的岑二呢?”许婉宁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殃及无辜的人。 “岑二?”裴珩冷笑:“他也不无辜。此人明面上看着善良,可其实……”他斟酌用词,“好女色,他身边的婢女,都被他糟蹋了一遍,我也算是替天行道,给那些姑娘报个仇。” “你为别人考虑,可有想过自己?”许婉宁突然问他:“外头的那些人,说你,说金麟卫……” “说我丧心病狂、杀人如麻、嗜血成性、草菅人命、暴戾恣睢……” 文采还不错,四个字的成语没一个重样的。 “够了。”许婉宁不想再听下去:“可真相是,你替几个被侮辱的姑娘报了仇,郭家被抄家被灭门,也是因为他们贪婪成性,该死。” “可大家的骂名最后全部都在你的身上!”许婉宁说。 裴珩淡定地说:“我无所谓。” 骂名不骂名什么的,他不在乎了。 身边在乎的人在乎的事情越来越少,他就做个暴戾之人,又如何? “你无所谓,可你娘呢?裴夫人也无所谓嘛?若她是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儿子变成了这副样子,你说她会不会心疼。”许婉宁也是心疼的。 抛开同盟不说,裴珩帮了她那么多,没有裴珩,她的复仇之路不会走得那么顺利。 她不想裴珩走前世的老路。 前世,裴珩在杀人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颜氏病逝,裴珩就更无所顾忌,她远在燕城,都总听人说,京都没有一日不在流血,流血必成河。 裴珩杀了好多人,最后还亲自取了二叔、三叔、祖母的头。镇国公府上上下下百余口,没留下一个。 最后还杀红了眼,连皇帝都敢杀。 到底是什么恨,连自己的至亲都能杀。 由不得许婉宁不怀疑,镇国公府那群人,璋和帝,究竟给了裴珩怎样的致命一击! 就如她,前世被白青青崔云枫百般蹉跎,重活一世,她要报复每一个作践她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裴珩不是重生而来的人,那促使他手刃祖母叔叔,弑君,成为嗜血恶魔的人,究竟是什么! 许婉宁听人说,他权势滔天、荣宠无限,听说他弑君失败,被人打入悬崖,尸骨无存。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婉宁的忧心忡忡,被裴珩发现了。 “你在想什么?有心事?” 许婉宁抬头,认真地看着裴珩:“裴珩,你十八岁意外坠马,会不会是谁针对你的阴谋?” 让一个天之骄子跌入尘埃,就是折断他的翅膀,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夏风吹来,吹得树叶婆娑作响。 可风没带来一丝凉意,反倒让人更热了。 许婉宁还端坐在石桌前,对面的紫衣早就离开了。 一句话都没说。 青杏端着准备好的各式各样的点心过来,“咦?小姐,裴大人呢?” “走了。” “就走啦,我还特意给他准备了这些感谢他呢。要不让扶柏送过去?” 许婉宁随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本是甜的,可她却吃出了一丝苦味。 “自己吃吧。”许婉宁说。 他生气了,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来了。 裴珩去了镇国公府。 外头的门房见到他,语气很生疏,也有些怕:“裴大都督……” 裴珩一把拎开他,直接冲了进去。 “裴大都督,裴大都督……”门房在后头嚷嚷,连忙让人过去通知老夫人去了。 裴珩去了他娘现在住的院子。 一路气势汹汹,没人敢拦他。 镇国公府老夫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一听说裴珩冲了进来,本来慈眉善目的眼中划过一丝阴狠。 二房夫人元氏忙去搀扶着老夫人,担忧地问:“娘,怎么办?” “去看看。” 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一行人速度飞快地到了颜氏如今住的院子。 自从裴珩出事,国公爷出事,颜氏疯了之后,再住主屋不合适,又怕她犯病冲撞了贵人,所以颜氏如今住的院子,在镇国公府最僻静最幽深的地方。 一方小院,住着颜氏,还有她的嬷嬷,以及一个粗使的丫鬟,再无其他。 院门紧闭,只能看到裴珩跪在院门处,拍打着院门,哭喊着:“娘,你出来,你见见珩儿,见见珩儿。” 里头没有一点动静。 看来人没见到。 钟氏长舒了一口气,与元氏对视一眼,婆媳二人心领神会。 “珩儿,你来啦。”钟氏在元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声音哽咽,边走边哭:“珩儿,你回家啦?祖母好想你啊。” 裴珩回头,看到钟氏抹着眼泪过来,元氏跟在一旁,也抹着眼泪,很是伤心的模样:“珩儿,最近祖母想你想得寝食难安,我们刚才还在说,要去请你回来一趟,没想到你就先来了。” 裴珩给钟氏磕了三个响头:“祖母。”然后起身,给元氏行了个礼:“二婶。” “好孩子。”钟氏老泪纵横,摸着裴珩的脸,心疼得不行:“我的珩儿瘦了,最近是不是太忙了?你忙可也别不顾自己的身子。” “谢谢祖母,让祖母替珩儿担忧了。” “你回来是见你娘吗?”钟氏问裴珩:“见着了吗?” “没有。珩儿刚到,娘还没有见我。”此刻的裴珩,在老者面前,还是孩子的模样。 “元氏,去敲门。”钟氏跟元氏说,元氏心领神会。 元氏连忙应了,亲自上前去敲门:“大嫂,大嫂,珩儿回来了,你见见珩儿吧。” 里头传来回应:“奴婢这就来。” 开门的是颜氏身边的一个老嬷嬷,跟在颜氏身边几十年,从待字闺中,陪嫁到镇国公府,颜氏有些疯癫之后,一直跟在身边。 “大公子敲门,你里头怎么不开门,是没听到还是干嘛?”钟氏先质问道。 英嬷嬷连忙解释:“大夫人闹过一场,刚哄下睡着。” “那也要见自己的儿子,珩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快,带大公子去见大夫人。” 裴珩跟在英嬷嬷的身后。 看到了躺在床上,面容平静,显然已经熟睡的颜氏。 裴珩看得心都要碎掉了。 从前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如今才不过四十,却早生华发,容颜消瘦,再无之前半分华贵。 “娘……”裴珩跪在颜氏床边,轻声呢喃一声。 而本该睡着的颜氏突然猛地一睁眼,看见裴珩,眼底露出惊惧和癫狂,一脚踢在裴珩心口。 “滚!” 第209章 拿捏 裴珩冷不丁被踢到在地。 他心口上被踢的那一脚,远远不如颜氏看他的那一眼。 冷漠、无情、厌恶……甚至,恨不得他去死。 “娘。”裴珩无助地呢喃着。 颜氏却突然跟疯癫了一样,搂紧被褥,吓得往床里侧爬,“滚开,滚开,滚开。” 她状若癫狂,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 可明明刚才,还好好地在睡,跟正常人无二。 英嬷嬷一把扯起裴珩,将人往外拖:“大公子,您快出去吧,您再出现,是要了大夫人的命啊!” 钟氏也敲着拄着的拐杖,心痛地哀嚎着:“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颜氏,你怎么就不认得珩儿了,他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颜氏表情慌乱、惊恐无措地躲在床里侧,身子抖得跟筛糠一般。 元氏扶着她往外头:“娘,咱们先出去,让大嫂好好歇一歇。” 裴珩没有半点反抗,就被英嬷嬷给推了出来,一出屋子,他就浑身无力,瘫坐在台阶之上。 本平整的紫衣,此刻布满了褶皱,就连裙摆处都是灰尘。 狼狈不堪。 可观他的神情,才忽然明白心如死灰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公子,您不来的时候,夫人好好的,该吃吃该喝喝,整天开开心心的,可您一来,夫人就要疯一次,奴婢求您,您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英嬷嬷跪在台阶之下,不停地给裴珩磕头。 头咚咚咚地砸在青石板砖之上。 裴珩坐在台阶之上,他木然地望着一方小院里的花花草草。 他娘很喜欢花花草草,以前住在主院的时候,院子里按照一年四季划分,做了四个花圃,每一个季节,都有不同的花会盛开。 每个月只要他过去,娘就会牵着他的手,在花圃里,教他认识什么花。 可现在,连之前每个月见一次的贪恋都没有了。 裴珩头埋在双膝之处,身子都在颤抖。 他的思绪一片空白,脑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颗心,孤独地跳动着。 跪在地上的英嬷嬷见状,有些不忍,抬眼时看到从里头走出来的老夫人,正望着她,眼中带着的狠厉和威胁。 英嬷嬷下意识地继续磕头,比刚才还要重。 “大公子,夫人身体不好,要是再多疯几次,说不定就真疯了。您从今往后还是不要再来了,别让夫人再疯了。” “大公子,您还是可怜可怜夫人吧,就忘了这母子情吧,从今往后再也不要相见了。” 裴珩终于抬起头来。 他眼眶泛红,眼底明显还有泪,他胡乱擦拭了一把,缓缓起身,走下台阶,又转过身来。 望着屋子的方向,眼神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他双膝跪在地上,冲着屋子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时,决然离去。 钟氏长舒一口气。 这个瘟神终于走了。 英嬷嬷瘫软在地,微微抬眼,看到裴珩离去时落寞、孤独的背影,眼神带着不忍、自责和深深的愧疚,可那些不忍自责和愧疚,在钟氏走到她面前时,只剩下了瑟瑟发抖和慌张、害怕。 “老,老夫人。” “你好好照顾大夫人,要是出了点什么差错,小心你的皮。”钟氏警告道。 英嬷嬷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一直跪在地上,“奴婢遵命。” 终于,人全部都走了。 屋子里传来颜氏歇斯底里的嘶吼,英嬷嬷连忙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将院门锁上,快步进了屋子。 听到门房说裴珩走了的消息,元氏终于长舒一口气:“娘,他下回再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腿长在他的脚上,能怎么办?”钟氏没好气地说。 “干脆让颜氏随他离开算了。”元氏说:“省的那个瘟神冷不丁地就来一次,我可真怕他。” “你怕他做什么?他就是个孩子,还能把你吃了不成。”钟氏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戳,想把元氏给戳醒:“她若是离开了,咱们国公府拿什么去拿捏他?你也别以为他就是个孩子,他犯起浑来,郭家就是咱们的前车之鉴。” 元氏心有戚戚:“娘,我不说了。” 见二儿媳妇乖巧的模样,钟氏语气也没那么冲了,“你安安心心做好你镇国公府主母就成了,学学颜氏,之前的她,宠辱不惊,那才是主母的典范。” 元氏笑笑:“媳妇知道。”她又瞥瞥嘴,不屑一顾。 再怎么主母典范,也变成了如今这疯疯癫癫的鬼样子,她才不要学那个疯子。 裴珩出了国公府后,晃晃荡荡地就进了大都督府。 在下台阶的时候,身形一晃,踉踉跄跄。 扶松下意识地去扶,“督主,您怎么了?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不用。”裴珩摇摇头:“日头太大了,你扶我进去歇一歇。” 扶松不敢大意,连忙搀扶着裴珩进了屋子,让人摆了五六盆的冰鉴,通通都放在裴珩的旁边。 还有仆从摇着扇子,起的风通过冰鉴飘了出来,还带着丝丝的凉意。 裴珩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都下去吧。”裴珩摆摆手。 “督主。”扶松有些不放心:“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这个天气,就怕暑热。 裴珩摇摇头:“不用,我很好,我想睡一会。睡醒后,拿几壶梨花醉来。” 扶松明白了。 主子这是心情不好。 扶松领命下去了,安静地守在外头。 屋子里没有动静,裴珩一直睡到了天黑。 里头一有动静,扶松就派人通知了彭福。 彭福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听到消息,他立马煮鱼,其他的厨子厨娘,还有厨房的帮工全部聚在一块帮忙。 裴珩醒了之后,洗了个热水澡,等坐到桌前,四菜一汤已经准备好了。 酸菜鱼片、鱼头炖豆腐、红烧鱼、一个清炒时蔬,一个清淡点的汤,就已经上桌了。 桌子上还摆着几壶梨花醉。 心情不好,裴珩睡了一觉,洗个澡,再大吃一顿、喝一个,烦闷的情绪也就全部都消散了。 “这是哪里的鱼?” “督主,是燕城的鱼,还活蹦乱跳的。”扶松解释道。 是燕城的活鱼,又是他亲自挑选的厨子,味道应该一致了吧。 扶松满含期待的等着裴珩的评价。 裴珩先是一口气干了半壶的梨花醉,“好酒。” 看了看桌子上那跟记忆中熟悉的品相和味道,裴珩很期待地举起了筷子。 从刚开始的充满期待,到后面的期待感一点点被杀,也不过只吃了五口而已。 一盘菜一口。 看着一样,吃着却完全不一样。 裴珩放下了筷子。 扶松心都跟着往上一提:“督主……” “鱼是活鱼,厨子也是之前的那个,烧出来的卖相也一样,为什么这口感就差这么多。”裴珩长叹一口气,放下了筷子:“拿下去吧。” 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就连几盘菜都欺负他。 扶松还想给裴珩做点什么吃的来,裴珩都摇摇头,只搂着酒壶一瓶瓶地往肚子里倒。 没人劝得动。 扶松黑着脸去了厨房。 众人都在厨房等着看彭福会得到什么赏赐,就看到扶大公子黑着脸回来。 端回来的菜几乎是一动未动。 “彭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督主觉得你的菜与之前的有天壤之别。” 彭福腿肚子直打哆嗦:“奴,奴才不,不知,道啊!” “你最好是赶快上手,做出来跟燕城一样的味道,不然的话……”他手按在身旁的剑上,意思不言而喻。 彭福腿一软,瘫坐在地,汗流浃背。 我的小姑奶奶哎,大都督得嘴好刁啊,我学不会,我要回家! 第210章 数梨 夏天的夜,热得人睡不着。 许婉宁不记得自己躺下去多少次,又爬起来多少次了,她睡不着。 天热是其一,其二,是裴珩。 她今日最后对裴珩说的那句话,如今越想越觉得自己揭了裴珩的疮疤,他不告而别,是生了她的气。 心里有些钝钝的刺痛感。 让人很不舒服。 许婉宁起身,披了件衣裳,捞起多宝阁上的两壶酒,避着守夜的青杏,出了屋子,来到了今日白天坐着的石桌旁。 屋外依然热浪滚滚,喝了一口酒之后,更觉身上像是有火气在蔓延。 许婉宁皱眉,提起酒壶看了看,才惊觉自己拿错了酒。 这不是梨花醉,这是度数颇高的烈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 许婉宁脑子晕乎乎的,不知道是被酒熏的,还是被天气给热得。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一个声音突然传来,许婉宁抬头,借着月光,看到了一袭紫衣的裴珩。 一时有些紧张:“你,你怎么来了?” 裴珩自顾自地在对面坐下,开玩笑地说,“我怎么不能来?怕我喝你的酒?” “我以为你生我的气,再也不来了。”许婉宁嘟囔着说,心隐隐跳得飞快,语气都欢快了不少,不如刚才那般憋闷。 “我又不是小女子,一句话就让我生气跟你断绝关系。”裴珩笑着说:“我还有那么多的钱在你这,断绝关系了,我好意思找你要酒嘛?我就不怕落个人财两空。” 他故意开玩笑地说,惹得许婉宁噗嗤一笑:“放心,你要是真不来了,我也会把酒送上门的。” 裴珩主动说起了这件事情。 “我什么都没查到,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我二叔,毕竟我出事,我爹出事,最大受益者是他,可是我派人查过了,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追查坠马和海棠诗会的事情时,总觉得其中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遮住他的光,挡住了他的路,让他什么都查不下去,什么也查不到。 许婉宁想说,肯定跟他有关系,不然为什么前世你会砍下他的头,可她努努嘴,到最后什么都没说。 她该如何解释自己活了两世,裴珩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妖魔鬼怪。 算了。 还是慢慢告诉他吧。 许婉宁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一醉解千愁吧。 烈酒入肠,头开始发晕。 许婉宁嘟囔着:“我还以为你这么小肚鸡肠,再也不来找我了,害得我担心一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裴珩一怔,夜色浓烈,看不清他脸颊上染起的红晕,但明显,他眸色越发地清澈,“你……” 许婉宁又仰头灌了一大口,摇一摇,嘀咕着:“怎么就喝完了。”又去拿了一壶酒,仰头就喝。 裴珩连忙拿起空壶一看,噗嗤一笑:“许婉宁,你这喝的不是梨花醉。” “我这喝的是酒。”许婉宁踉踉跄跄地起身,抓着裴珩:“你跟扶柏都不是好东西,他毁掉我一棵树,你摘掉我一个青梨,我的梨子现在都不剩下几个了。” “还有很多,你瞧,树上有很多呢。”裴珩轻轻搂着许婉宁的腰,护在她的身侧,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许婉宁则仰头看树上的青梨。 “没有了,不信咱们去数数看。一个,两个……” 她拉着裴珩,一棵树一棵树地数过去。 许婉宁喝了点酒,走路摇摇晃晃的,仰头数梨子的时候,身子还晃晃悠悠的,随时都有可能往后倒,裴珩实在是放心不下,只得站在她的身后充当她的“靠背”。 只是靠着靠着,许婉宁直接就“黏”在他怀里了。 数到一百了,许婉宁抓着裴珩的手,揪住了裴珩的食指,捏在掌心里,数到两百个,许婉宁又很认真地捏住了裴珩的食指和中指,握在掌心里。 她的手好小好软好嫩,小小的一只,连裴珩的两根手指都包裹不全,裴珩的手心滚烫,脑子也越来越糊。 “咦?”许婉宁拉起了裴珩的手。 她刚才数到几百了? 为什么她的手在裴珩的掌心里? “我数到多少了?”许婉宁声音软软的,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只小兔子。 裴珩:“……”鬼知道刚才数到多少了,明明是她捏着自己的手指,怎么变成他握着她的手了。 男人大大的手掌,将女子小小的手掌全部都包裹在掌心里,就好像握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许婉宁皱眉,重新又拉着裴珩走回了第一棵树下。 重新数。 裴珩没半点不悦,跟在她的身后,继续充当她的“靠背”,充当她的“计数器”。 也不知到底数到了五百还是六百,外头的梆子已经敲到了四更天,就快要天亮了。 许婉宁打着哈欠,俨然已经困得不行了。 她拉着裴珩的胳膊,人往他怀里靠,似乎是在找舒服的位置,裴珩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举起,摸了摸许婉宁的头,眼神比月光还要温柔。 “睡吧,我送你回房间。” 他将许婉宁打横抱起,许婉宁眼睛已经闭上了,在他的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裴珩蹑手蹑脚地进了屋,掠过睡得深沉的青杏,进了里间。 他将许婉宁放在了床上,等到将人放下,要起身时,又被许婉宁箍在脖颈上的手用力往下一拉。 裴珩冷不丁地往下一扑。 只差分毫,许婉宁的红唇离他就只有分毫之差。 粉润晶莹,还带着淡淡的酒香,比梨花醉还要诱人。 裴珩喝了很多壶梨花醉,他一直很清醒,没有醉,可这一刹那,裴珩竟然恼恨自己为何不喝点烈酒,灌醉自己。 另一个声音也在数落他。 欺负一个醉酒的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 裴珩无奈地摇头苦笑,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掰开了许婉宁箍在他脖颈的手,然后帮她脱鞋,将鞋整齐地摆放在床边。等忙完这一切,再重新回到床边,看着熟睡的许婉宁。 眼神温柔似水,裴珩伸出食指,在许婉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好梦,阿宁。” 清风拂来,屋内只剩下许婉宁一人,嘴角正弯着,好像正在做着好梦。 第211章 幸福 一夜宿醉,后果就是第二天赖床,被陆氏从被窝里给拉出来。 她鼻子敏锐:“喝酒啦?”httpδ:Ъiqikunēt 许婉宁头有些昏沉沉的,见到陆氏担忧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咂咂嘴:“一点点,一点点。” “还一点点,我瞧着你是掉酒窖里去了,屋子里都是酒气。”陆氏瞧着许婉宁依然野猪刨红薯,好硬的一张嘴,点点许婉宁的额头:“你说你,一个人喝酒也喝的起来?” 食指弹在许婉宁的额头上,她脸色一变,立马捂住了额头。 陆氏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怎么了?” 许婉宁连忙摇头,脸上笑得跟开花似得:“娘,我没事,不是要去接爹和大哥嘛,我这就起来。” “哼,好在没喝晕,还记得大事。”陆氏亲自给许婉宁穿衣、梳头发。 许庭安和许长安玩闹着从外头跑进来:“娘……” “唉。” 镜前两个女人一人回应了一句,两个半大的萝卜头像是只球一样滚进各自娘的怀里,身后还跟着已经玩熟稔的雪团子,到了屋子里后,见两个哥儿都有人抱,它没人抱,急的在地上直打转,跳来跳去。 吉祥过去抱它,伸手摸了摸,雪团子在吉祥的怀里,一下子就乖了。 许庭安嗤嗤笑:“它也是在找娘吗?有人一抱它就不闹了。” 许长安窝在许婉宁的怀里,抬头看看许婉宁,然后又把小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声音娇娇软软:“娘。” 陆氏噗嗤一笑,继续给许婉宁梳头,眼睛里的温柔仿佛能溢出来。 许婉宁怀里抱着许长安,身后就是陆氏,从镜子里看,也像是依靠在陆氏的怀里一样。 三代同堂,许婉宁自嫁人之后,再也没有感受过这种亲情的幸福。 许婉宁撒娇,一把搂住陆氏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往陆氏怀里钻:“娘,你抱抱我,我也要娘抱抱。” 爹娘在身边、弟弟在身边、儿子在身边、红梅青杏陈望,他们都在,她珍视的每个人都在身边。 许婉宁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陆氏放下梳子,搂着许婉宁,也柔声说:“娘抱抱我的乖宝贝。” 许庭安在一旁,食指刮脸,“姐,你不知羞,这么大了还要娘抱,安哥儿,你看你娘,羞不羞?” 陆氏没等许婉宁开口,先一脑瓜崩弹在了许庭安的头上:“兔崽子,你七八老十了,娘要在,你也是娘的崽子,娘也会弹你。” 许婉宁冲许庭安吐舌头,翻白眼。 一个二十岁的人,冲个五岁的孩子做鬼脸,屋子里都乐开了。 唯独扶柏没有笑,抱着剑靠在门框边,眼睛有些热辣辣的。 许婉宁梳洗打扮、吃过了早饭,陆氏这才挽着她的手,坐上了马车。 怕发生上次办户籍一样的事情,许婉宁出门,一定会带着陈望和扶柏,丫鬟只带一个。 这次许婉宁带的是红梅。 青杏出门之前突然来了小日子,看那小脸惨白的模样,许婉宁让吉祥好好照顾她。 陈望有些心不在焉,他也看到了青杏一张惨白的小脸,上了马车之后,就追问红梅到底怎么了。https:ЪiqikuΠet 红梅要怎么说? 说也不是,毕竟是那种事情。 不是嘛,看陈望那焦虑的样子,不告诉他,这一路怕是都不得消停。 可一个姑娘家跟一个大男人说这事情…… 红梅羞红了脸,压根不知道话头从何说起。 “红梅,青杏到底怎么了?我看她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生病了?”又在问了。 红梅:“那个……不是生病了。” “不是生病那是怎么了?刚开始还好好的,突然脸色就变了。”还在问。 红梅:“……那个,那个……” 那个了半天说不出来,脸都涨得通红,跟要滴血似得,扶柏听懂了,问红梅:“是不是那个?” 红梅点点头:“嗯,就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陈望一头的雾水:“你们两个不要在我的面前打哑谜,好不好?” 扶柏一把拉过陈望,在他耳边低语几声,“听明白了吗?” 陈望忙不迭地点头:“明白了,明白了。不过,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扶柏白了他一眼:“这么明显,都猜不出来?你也太木了,怪不得追青杏追那么久,人家都没有感觉。” “你能?”陈望自从与青杏确定了感情之后,对扶柏的敌意没有了,对这个跟他差不多同龄还是光棍一根的兄弟充满了无限的同情:“你啥时候成家立业?” 成家立业? 扶柏白净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就不耽误人家姑娘了。” 他脸上的笑意苦涩又无奈,陈望也看出来了,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终于到了城门口。 王兴民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 见到许家的马车来,王兴民立马迎了过来,笑得满脸菊花开:“许夫人、许小姐。” “王大人。” 陆氏和许婉宁见过王兴民,三个人就站在城门口聊了起来,多问的是王兴民家中的情况。 “我妻子姓黄,与我同岁。跟我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嫁予我之后,替我侍奉双亲,持家有道,又替我生儿育女,她是我命中的贵人。”王兴民说起妻子,满脸都是感激和深情。 陆氏感慨:“王夫人确实是女中豪杰,王大人富贵不忘糟糠之妻,也是男人之中的表率。” “说句让你们笑话的话,当时我一门心思科举入仕途,就是想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王兴民有些不好意思:“若是没了她,我再奋斗,也无人与我一道分享成功,也就没有意义了。” 许婉宁在一旁听着,有些动容。 这就是别人的爱情啊! 这位王夫人,没有看错人。 两辆马车很快就到了城门口,先是许迦跳下马车,接受官兵盘查,许庭安瞧见了,大声嚷嚷:“大哥。” 许迦也看到了,连忙兴奋地招手。 很快,两辆马车就进了城,停在众人面前。 陆氏过去,心疼地摸了摸许迦的脸:“回来了?累不累,瞧瞧,都瘦了。” “娘,儿子不累。”许迦扶着陆氏,许骞从马车上跳下了,英姿勃发:“阿芙……”httpδ:Ъiqikunēt 他喊了一声,就去见过王兴民:“王大人。” “许老板。” 二人简单的寒暄,王兴民边说话边伸长脖子看城门外,看起来有些焦急。 “王大人在看什么呢?”一个女声突然响起,王兴民下意识地就接了一句:“看我妻儿的马车……” 他猛地顿住了,转头到处看。 那个声音…… 第212章 黄氏 许骞笑得莫名:“王大人在看什么?”筆趣庫 “我,我好像听到我夫人的声音了。”王兴民摇头苦笑:“可能是我太思念她了。” “兴民。”有一个声音传来,王兴民这下确定自己没听错,玉梅就是这样喊他的。 “玉梅?” 跟在许骞后头的马车帘子被撩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多岁大的男孩和女孩,齐齐喊:“爹。” “玉梅。远方、芳媛。”王兴民看到从马车下来的人,冲了过去,一把将妻儿搂到怀里:“你们终于来了,怎么样,这一路上还好吗?” “是许老板和许公子亲自去接了我们,这一路上,有他们照顾,所到之处早就已经安排好了食宿,娘的身体不好,也是许公子随侍一旁,这一路上,娘没吃苦。”黄氏说道。 王兴民挑开帘子,看了眼面色红润有光泽的老娘:“兴民。” “娘。” 他放下帘子,心中感激不尽,这才明白,为什么许家的马车和自己家的马车会一块进城了。 “许老板,谢谢您了。” “王大人客气了。我跟迦儿也是去谈生意,这生意正好在王大人的老家,就一路进京了。”许骞这话说得委婉。 其实就是特意去的,王兴民自然是领情的。 还领得诚惶诚恐,咋滴? 事是大都督帮办的,恩情落在王兴民的头上,不合适不合适! 两方见过之后,陆氏与黄氏相谈甚欢,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一时难分难舍。 “阿芙,王夫人一路路途遥远,也累了,你让她们先回去休息吧。”许骞说道。 陆氏这才反应过来,“王夫人,真对不住,一时太开心都忘记了,您赶快回去休息吧。” 黄氏拉着陆氏的手,“许夫人,要是您不嫌弃,过几日我请您到家里来坐一坐,跟我聊一聊这京都的风土人情,我初来乍到,怕给我家相公闹笑话。” “没问题,我一定来。” 几人分开,王兴民带着家人离开了。 许骞也扶着陆氏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陆氏就说,“消息瞒得够紧的,我都不知道您去接王大人妻儿去了。怎么的,怕我拖你后腿,不让你去啊?我是那种不知道感恩的人吗?” “不是不是。”许骞求生欲望很强,“也是太急了,来不及说。王大人帮了咱们这么多,我去送东西,他什么都不要。无奈之下,我得知他妻儿要上京,想着路途遥远,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也就把迦儿一块带去了。没想到他家老母亲有些顽疾,这一路上多亏了迦儿照顾,老夫人才没受什么罪。” 陆氏拉着许迦的手,“这一路辛苦迦儿了。” “娘说的是什么话,王大人对我们家有大恩,我去照顾王老夫人也是应该的。” 一旁被冷落的许婉宁,“你们就别谢来谢去了。我回去给你们露一手,给爹和大哥接风洗尘怎么样?” 一听说有好吃的,许骞坐不住了,“快快快,让马车走快点。” 许庭安一把抱住许婉宁:“我的好姐姐,我能不能点个菜?” 许婉宁弹了他脑门一下:“刚才是谁说我不羞来着?” “是我羞,姐姐,是我羞。”许庭安跟个八爪鱼一样搂紧了许婉宁:“姐姐,我要吃糖醋排骨,我还要吃鸡翅膀……”筆趣庫 为了吃,他不要脸面了。 陆氏笑他:“你这个顽皮的东西,比雪团子还会耍赖。”为了口吃得上蹿下跳,当舔狗。 “娘,谁让姐姐做饭好吃,比咱家的厨子做的好吃多了。”许庭安努嘴:“姐姐,你养我一辈子好不好?” “你个兔崽子。”陆氏一把将许庭安从许婉宁的身上扒拉下来:“胡说八道什么呢,说反了,你要养你姐姐一辈子。” 前面马车里传来笑声,传到后面的马车里。 陈望归心似箭,心里头一直想着青杏,没去注意,扶柏则是竖起耳朵听前头的声音,听完就有些好奇:“红梅,前头说,小姐要做菜?小姐还会做菜呢?” “会。”红梅看了眼扶柏,很简单地说了一个字。 扶柏来了兴致:“小姐会做什么菜?” “什么菜都会做。” “有拿手的吗?” 红梅答:“没有。”什么都做得很好吃,所有的都很拿手,也意味着没有拿手的。 扶柏:“……”问了等于白问。 马车很快到了许府。 一行人回去休整的休整,许婉宁带着红梅直奔厨房。 许迦回了自己的房间,正好在旁边的书房看到了林惠。 “师兄,你怎么在这?”许迦好奇地一问。 林惠下意识地将书阖上,然后塞回了书架里:“我不能来吗?还是说,这是独属于你大公子的书房?” “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许迦摇头说:“之前让师兄来这看书,你不来,我以为……” 林惠冷笑:“这里头的书都是医书,是让大夫看的,大公子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已经不是府医了。” 许迦:“这里的书都是当时爹准备的,我确实很少再用,师兄要是想要的话,这书房可以给你用。” “你以为我是捡垃圾的?你不要的东西才给我?”林惠一脸不屑:“自己留着吧。” “师兄,我……” 林惠并没有听他的话,直接一甩门离去。 许迦摇头,心痛莫名,“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被师父捡回去,师兄待他很好,见他瘦弱,自己的饭菜都拨给他不少,让他多吃一点长身体。因为去许家出诊有一顿好肉好菜,师兄也把这个机会让给自己,再到后来,许家搬到京都,还给了师父一笔钱,让师父也到京都去。 师父继续带着自己去许家出诊,直到,师父病逝,他一个人出入许家,救下难产的陆氏,成为许家的义子。 许家的府医空缺,他便介绍师兄来了许家,原本以为,师兄弟距离近了,关系也会更近,哪曾想,从那之后,师兄与他,几乎成了陌生人。筆趣庫 “大哥,吃饭啦。” 稚嫩的声音将许迦拉回现实,他回头一看,就见许庭安和许长安一路小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 “大舅舅,吃饭。” 许迦见到这两个萝卜头,将林惠的事抛诸脑后,一手捞起一个:“饭做好了?” “做好了,爹娘让我来找你,快走吧。” “好,走,吃饭去。” 许迦抱着两个孩子远去。 一门之隔的另一端,林惠的手狠狠地攥成了拳头,眼神阴鸷。 第213章 接风 花厅里放了很多冰鉴,比外头凉快多了。 一进去人就不愿意出门。 许婉宁从厨房出来,被热出了一身的汗,就在陆氏房中梳洗了一番,重新换了一套衣裳,再待在凉爽的花厅里,猫在圈椅里人就不愿意动了。 许迦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许婉宁慵懒地窝在圈椅里,有小丫鬟在她身后摇着扇子,将她的头发丝扇得凌乱,像是炸毛了的雪团子一样。 可当事人好像无所察觉,还是一副享受凉风习习的舒坦样子。 许迦放下两个哥儿,走了过去,“扇子不是你这么打的。” 小丫鬟一懵,吓得连忙停手了:“大公子。” 许婉宁甜甜地喊了一句:“大哥。” 许迦坐在一旁,从小丫鬟手里拿过扇子,轻轻地摇着,许婉宁感受到了凉风,“大哥,给她吧,别累着你的手。” “没事。”许迦摇着扇子:“正好我也有些热了。” 他说是说热,可扇子还是对着许婉宁的,风也绝大部分都吹向了许婉宁。https:ЪiqikuΠet 因着力度刚刚好,也没有吹乱许婉宁的头发,许婉宁就窝在圈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许迦聊着,二人很是放松的样子。 许骞和陆氏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兄妹二人的凑在一块,正说着什么悄悄话,许迦摇着扇子,看向许婉宁的目光,充满了宠溺。 陆氏蓦然眼前一亮,看向了许骞,拉了拉许骞的袖子,让许骞看过去,许骞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陡然明白了陆氏的意思。 许骞看着二人,若有所思地抚着胡须。 人都到齐了,自然是开饭了。 许骞落座之后,其他的人也依次落座。 陆氏坐在他的右手边,许迦坐在他的左手边,依次是许婉宁、许庭安和许长安,许婉宁做了五个菜,汤是厨房里一大早就煲好的老鸭汤。 许庭安直接动手拿了一块排骨,肉又香又软,许庭安一口气就吃了好几块,见到还有大虾,他夹不到,就跟许迦说:“大哥,我要吃大虾。” “好。”许迦宠溺地一笑,夹了两个大虾过来,剥好之后,一个给了许庭安,一个给了许长安。 许长安吃过大虾之后,指了指他够不到的糯米丸子:“大舅舅,我要吃这个。” 他都不喊在他身边的许婉宁,反倒隔着许庭安去麻烦许迦,看来,许迦这个舅舅,深得许长安的喜欢。 陆氏给许婉宁舀了一碗老鸭汤,眼神里都是笑意:“安哥儿很喜欢他舅舅。” 许婉宁看了一眼:“大哥心善又有耐心,又会带着他玩,他当然喜欢大哥了。” 陆氏想跟许骞对视,谁知道这厮闷头干饭…… 陆氏推了推他,许骞抬头看了看了一眼,冲自己媳妇努努嘴,表示他心里有数,又接着闷头干饭了。 陆氏乜了一眼,再转头时,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许婉宁多做了一些菜,除了一些送到花厅,还有一些送到了梨花院。ъiqiku 小桌子旁,红梅青杏陈望扶柏四人围在一块打算开动。 扶柏第一次吃,看到桌子上的菜好奇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小姐做的菜,品相很好看哎,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扶柏一个个看过去,等看到酸菜鱼的时候,连忙动了动筷子,兴奋地说道:“这菜味道超级好,小姐这么会做菜,是不是跟彭福学的?这酸菜鱼的味道和品相跟彭福做出来的一模一样。” 其余几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打着哈哈将这事情给揭过去了。 扶柏也不追问了,好吃的已经将他的嘴给堵住了。 一顿饭毕,许骞陆氏先回房间歇息去了,许庭安许长安闲不住,也回了自己的院子玩闹去了,身后有丫鬟小厮跟着,许婉宁半点不担心。 “阿宁做菜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许迦喝了一口茶,笑着说:“肚子都撑圆了。” “大哥要是喜欢,明日我还做。” “不用,这天太热了。厨房又热又闷,油烟又大,阿宁还是少进去的好。”许迦说:“不过,下次我从卫国公府回来,阿宁替我接风洗尘,可好?” “大哥……”许婉宁放下茶杯,一脸的凝重:“你别去,行不行?卫国公府水太深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同德堂的人已经在找我了。” 许迦离开京都之前,就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了,会治鹅爪风的人很少见,同德堂听到一点点的动静,就会上门来寻。 “大哥,你此去,只帮万岚治病,其他的事,你不要插手。”许婉宁说:“我自己会解决。” “好。那我回来,你替我接风洗尘吗?”许迦又问回了之前的问题。 许婉宁重重点头:“自然是要的,大哥想吃什么?” 许迦笑笑:“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可以。” 二人聊了一会才分别,许迦去找了许骞,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跟许骞说了,许骞沉默了许久。 “你已经决定了?” “是,爹,我已经决定了。” “阿宁说得没错,卫国公府深不可测,你独自一人前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迦儿,你该知道,这么多年,爹从未将你当养子看待。”httpδ:Ъiqikunēt 许迦打断了他的话,“爹,我知道,就因为您视我如亲生,所以我一定要去。卫国公府深不可测,他们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就如深海中的巨轮,而我们则是一艘孤舟,不知他的底细深浅,任由他拿捏,他只要一个转身,我们这艘船,就会被海水吞没,万劫不复。说是帮阿宁,不如说帮我自己,我爱这个家,我不想这个家覆灭。” 许骞动容,上前扶起许迦:“迦儿,爹没看错你。你是个好孩子,是我许骞的好儿子。” “爹,等我得胜归来,儿子再陪您喝酒。” “好,我们父子两个不醉不归。走,我们去跟你娘说一声,再这样偷偷摸摸地走掉,你娘怕是要怪上你了。” 去跟陆氏辞行,由头说的是许骞在边关的生意要许迦去看着,这一去,一年半载难以预料,陆氏一听,鼻头就酸了,虽不舍得,却还是得送儿子走。 第214章 露馅 许迦回到自己屋中时,眼睛红红的,像是刚才哭过一场,林惠瞧见了,“这是怎么了?谁惹大公子生气了,还是说,大公子在这府里头当得不开心?” 许迦并不想跟林惠置气,重重地给林惠作了个揖:“师兄,我要出趟远门,爹娘他们就交给您了。” 林惠捏紧了拳头,指甲刺进皮肉里的剧痛才让他收住了脸上的得意忘形,他故作轻松:“哦,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边关谈生意,多则一年,少则半载。” “去就去吧,好像少了你,这府里就不行了似的。”林惠冷笑。 许迦早就已经适应了林惠的阴阳怪气,跟林惠鞠了个躬,他简单地收拾了下行李,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许婉宁又想见裴珩了。 扶柏:“我去安排,我现在就去安排。” 吃人嘴短,何况吃的还是小姐亲手做的菜,味道杠杠滴,可得回去跟扶松好好吹一吹。 扶松正在厨房,抱着剑正盯着彭福。 彭福片鱼的手都哆嗦个不停,身子跟筛糠似的。 “大哥,咋滴了?督主派你来当厨子?”扶柏一见他这个大哥就掐,扶松乜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督主在不在?” “你确定在厨房能找到督主?” “这不是闻着香味来问问嘛。” “你是狗鼻子?闻味道寻人?”扶松冷嘲热讽。 “呵呵,督主是不是又给你气受了?你说我多好,跟在许小姐身边,她人好手又巧,还给我们做饭吃,啧啧,大哥,我敢说,你这辈子没吃过那么好的饭菜!” “你的一辈子才二十四年?那么短暂?” 扶松不说则已,真要毒舌起来,扶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手下败将的扶柏:“我去找督主了。” 扶松转头看向稍微有些松懈的彭福:“别停。” 彭福手哆哆嗦嗦往锅里放盐,手一哆嗦,盐……好像放多了。 扶柏去往主屋,越想越觉得大哥今天的样子有点怪。筆趣庫 今天是啥日子? 大哥怎么跟吃火药了一样? 只往前走了三步,扶柏停住了。 他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今天是八月初八,督主的生辰,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扶柏长叹一口气,正在考虑送督主啥生辰礼物呢,裴珩率先看到了他。 裴珩正在练剑,手里的剑直逼扶柏而来。 扶柏赶忙全神贯注迎接,主仆二人过了二十多招,扶柏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你怎么来了?”裴珩收起了剑,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哪怕身上大汗淋淋也毫不在乎。 “督主,许小姐说想见您。”扶柏实话实说,“要不我跟小姐说一声,督主要不明日再去?” 今天督主过生辰。 裴珩擦汗的手一顿,乜了一眼扶柏:“我为何要明日去?” 扶柏:“……那,要不后日去?” 裴珩将手里的巾子丢给扶柏:“我为何不能今日去?” “今天是督主的生辰啊。”扶柏说。 “有人给我过生辰吗?”裴珩反问他。 扶柏认真地点头:“我跟扶松啊,扶松正在厨房里让彭福做菜呢!” “你确定彭福做出来的东西,能吃?” 扶柏点点头,又摇摇头:“跟许小姐一比,好像是有些差。” 裴珩一顿,“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彭福的手艺跟许小姐一比,好像是有些差。没许小姐做得好吃。” 裴珩眼睛一亮:“许婉宁还会做菜?” “会,今天中午的菜就是她做的酸菜鱼,品相跟味道和彭福做的一模一样。”扶柏说:“督主,您今天生辰,我去给您买个生辰礼物。”筆趣庫 裴珩嘴都快要裂开了,脸颊上的梨涡都能装酒了:“你不是已经给我送了一份大礼了吗?” 扶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我没送礼物啊!” 他还没有买呢! 裴珩已经不理他了,走进屋内,“吩咐下去,我要沐浴更衣。” 半个时辰过后,裴珩从头到脚都香喷喷的。 桌子上摆满了裴珩爱吃的鱼。 “督主,您今日生辰,我让彭福做了几道菜……” 裴珩看了一眼,吃了一口,放下了筷子。 果真是色香味俱全,可就是吃不出他之前吃过的那个味道,他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原来…… “你让彭福过来。” 彭福战战兢兢地来了,一进来就跪下了:“奴才祝督主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倒是个会说话的。”裴珩冷冷一笑:“你说我是该赏你呢,还是该赏那个特意教你做菜又把你送我这来的人?” 扶松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了,刺客?卧底? 彭福装作不懂:“督主在说什么,奴才听不懂。” “听不懂?那我说得更清楚一点。”裴珩指了指桌子上的菜肴:“这些跟鱼有关的菜色,都是送你来的那个人教你的吧?色香味都很像,可偏偏我却觉得不好吃,因为我觉得这里头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彭福下意识地就反问了一句。 问完就后悔了。 这不是变相承认他是个冒牌货嘛! “果然在燕城的菜不是你做的。”裴珩之前就从扶柏那里猜出来了,没想到一诈,竟然诈出来了:“是许婉宁教你的吧?” 彭福咬着牙还不肯说,一旁的扶松的剑直接出鞘:“敢蒙骗督主,你找死!” 冰冷如霜的剑就停在彭福的脖子上,冰冰凉、凉飕飕的,彭福当下就承认了,“督主,是小姐不让我说的。”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裴珩摆摆手,让扶松收回了剑。 “小姐让我跟她学做几个菜,让我学到了她的丫鬟都分辨不出来,然后就把我送到您这儿来,说您大方出手阔绰,我就想着干几年我就能回燕城买个大宅子过好日子,没曾想,想……” 彭福真的觉得自己委屈,太委屈了。 来了这么久,连个铜板都没看到过,分分钟都要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这个扶松,动不动就吓唬他,要钱没钱,命也快要吓没了,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嘛! “小姐不让我说,说我要是说了,所有人都要跟着完蛋,督主,我不是要故意骗您的啊!小姐也不是要故意骗您的啊!” 彭福嚎啕大哭:“我是真觉得我跟小姐做出来的味道一样,红梅青杏陈望他们都分辨不出来啊,您怎么就吃出不一样了呢!” 裴珩不怒反笑:“扶松,给他一百两赏银。” 彭福怔了:“督主,您,您不打我?” “我今日生辰,心情好,不打你。”裴珩摇着扇子,大笑着出门了。Ъiqikunět 他要去打那没良心的去! 第215章 生辰 许婉宁等裴珩,从下午边上等到了天已经擦黑,饭都已经吃过了,如今正在梨树下走几圈消食。 走着走着,许婉宁就发觉有人在看自己。 她仰头一看,就看到了一袭紫衣坐在两米高的院墙之上,在高大的梨树繁茂的枝丫掩映之下,不仔细看,还真的难以察觉。 “你来了?”许婉宁站在院墙下,仰头看裴珩:“你下来啊,坐那么高做什么。” “坐得高才能看得清。” “看清什么?”许婉宁一脸的疑惑。 扶柏还没有回来,自然也不知道,这厮又在闹什么别扭。 “看清你多没良心。”裴珩一个下跳,从两米多高的院墙稳稳地落在了许婉宁的跟前,许婉宁脸一黑:“看清了没有?” “看不清。”裴珩眉眼弯弯,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还没有吃饭,有点饿,看不清。” 许婉宁刚想说你这个大都督怎么可能会没饭吃,转头一想,人是她叫来的,估计是赶着来见她,才没有吃饭的。 现在这个点又特别的尴尬,饭都已经吃完了,厨房也已经收拾干净了,况且,她晚上刚刚吃过,现在又说要吃,肯定会惹人怀疑。 这怀疑还是别传出去的好,就关在梨花院吧。 青杏肚子不舒服,今天一直卧床,陈望在陪着她。 红梅吉祥去了安哥儿那里,扶柏还没有回来,如今这院子里能叫得动的,好像还就只有自己了。 许婉宁:“我去煮,行不行?” 裴珩眼前一亮,可还故作勉为其难:“可以啊。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许婉宁去了梨花院的小厨房,裴珩跟在后头。 小厨房里收拾得很干净,一进去,就能的看清里头有什么东西。 许婉宁找了一圈,最后只找到了几个鸡蛋和一点面条:“煮面条,行不行?” 裴珩点头:“行。” 许婉宁小时候也是过过一段苦日子的,但是相较于其他普通老百姓来说,她的苦日子,无非吃不了大鱼大肉,那就吃鸡蛋面条吧。 她记得,小时候总吃荷包蛋面。 许婉宁走到灶膛后面,生火,添柴,火渐渐旺了起来,裴珩就站在她旁边看,看到火光升起,眼底的光也越来越亮。ъiqiku 裴珩:“你还会做这些?” 许婉宁丢了一把柴进去,反问:“很难吗?” “不,只是觉得,这种粗活不应该是你做的。” “从小我家条件一般,烧火做饭都要自己动手,我娘做饭,我就跟在后头烧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做的味道,其实跟别人伺候你时不一样。” 裴珩听着听着就坐到了许婉宁的身旁:“我来吧。你教我。” “其实很简单的……”许婉宁往灶膛里又添了一把柴火,就去灶台忙活了。 锅重新刷洗一遍,等烧干了下油,煎了两个荷包蛋,再加水,煮开后下面条,放入调料,煮熟了。 许婉宁:“好了,不要火了。” 裴珩听话地将灶膛口给我堵上了。Ъiqikunět 起锅之前,撒上一把葱花,再把两个煎得两面金黄的荷包蛋卧在上面,一碗非常简单却能香得人流口水的鸡蛋面就煮好了。 “就煮好了吗?”裴珩有些不相信,就才一会儿的功夫,就煮好了? “其他的是要费功夫,不过鸡蛋面很快,你不是饿了吗?快来吃。”许婉宁拿了一双筷子。 裴珩看了看自己的手,举起来给许婉宁看看:“你看看我的手。” 刚才堵灶膛口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边上的黑灰,手背上灰不溜秋,后来又擦啊擦,手心上沾染上了。 许婉宁噗嗤一笑:“果然是没做过事的公子哥儿,来来来,洗手洗手。” 她舀了一瓢水,来到水盆边,回头看裴珩:“你怎么还不过来?洗啊,等会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裴珩听话地走到许婉宁的跟前,伸出了手。 水流了下来,划过裴珩的双手,冰冰凉凉的。 他抬眼看了看许婉宁,她正半弯着腰,头发滑到了胸前,她一手攥着头发,一手拿着水瓢,眼神温柔似水。 裴珩不敢再看下去,连忙搓洗了两下就当完成了任务。 “去外头吃吧,这屋子里太闷了。”许婉宁放下水瓢。 裴珩对梨花院也算是了解,“走,去石桌那吃。那边有点风。” 今夜确实有些风。 裴珩大口吃着面,许婉宁坐在一旁,摇着扇子,风轻轻地带到裴珩的身边,拂过他胸前的头发,四周安静如水,静逸无声。 裴珩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跟许婉宁说,可到最后,偏偏一碗简单到平日里都不吃的面,将他的心填得满满的。 一碗面条吃光,连口汤都没有剩下。 许婉宁看得眼睛都在笑:“好吃吧?” 裴珩擦了擦嘴,两个梨涡显现:“好吃。”长这么大,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 “所以别饿着肚子啊,这世间有那么多美味佳肴,不吃怎么对得起自己。” 裴珩将许婉宁手里的扇子拿了过来,“这天可真热,我来扇扇。扶柏说你有话跟我说?” “嗯。”许婉宁点点头,正襟危坐:“我大哥去卫国公府了……” 上次他不是说卫国公府有自己人嘛,想让裴珩在府里头多护着许迦。 裴珩打探过卫国公府的消息,慢慢地将里头的每个人的情况都说与许婉宁听了,许婉宁认真地听着。 直到说完了,裴珩这才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许婉宁:“阿宁……” 许婉宁拿着扇子,有些莫名:“什么?” “没事。”裴珩笑笑,指着桌子上的大空碗说:“面很好吃,我很喜欢。” 许婉宁还没有说话,裴珩一个纵身,两米高的院墙说上去就上去,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许婉宁摇着扇子,打算回去休息。 一路摇扇子,手腕有些发酸,许婉宁突然定住了。 吃过面之后,裴珩就把扇子抢走了,说是热,可其实,扇子摇出来的风都到了许婉宁的身上,他在帮自己扇扇…… 扶柏从后头过来:“小姐,您怎么在这?” 看到许婉宁手里端着的空碗,笑得贼兮兮的:“小姐吃夜宵了?” 夜宵? “不是,是你家督主来了,吃了一碗面。” 扶柏喜出望外:“长寿面啊?” “长寿面?就一碗普通的荷包蛋面。”许婉宁突然懵住了:“今天是你家督主生辰?” “是啊。”扶柏猛点头,摇了摇手里的东西:“我去给我家督主买生辰礼物去了。” 许婉宁突然明白裴珩临走前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应该是想说,他今天生辰吧。 许婉宁拉着扶柏:“马上到子时了,你快去你督主家跑一趟。顺便帮我也带一份礼物过去!”https:ЪiqikuΠet “送什么?” 许婉宁咬咬牙:“先送一句话,礼物下次再补,现在快来不及了。” “什么话?” “裴珩,生辰快乐。” 扶柏先是一愣,再一喜,“好嘞,我这就去。” 跑得四仰八叉,人仰马翻,欢欢喜喜,就差敲锣打鼓。 他娘的,估计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当面直呼督主名讳,还能不被削! 第216章 逆子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 说完那句生辰快乐,外头的打更人就已经敲了梆子。 子夜了。 裴珩兴奋得一夜没睡。 同样将没睡的,还有卫国公府养病的崔云枫。 脚吊在房梁上,行动不便。 本该好好养病的他,今天差点被崔庆平气死。 “不孝子,不孝子!老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来气我!” 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所有的东西散落一地,就为了找值钱的东西。 “我要喝水,喝水。”崔云枫嚷嚷着,用尽全力将一个杯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可外头依然没有人理会他。https:ЪiqikuΠet 开玩笑,国公爷都发话了,不准理会崔云枫,谁还会理他。 不过就是个隔了三代的血缘都生成啥样了的亲戚,给口饭吃,给张床睡,就行了。 崔云枫很是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骂累了就睡了,等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盯上的时候,崔云枫睁开眼睛,差点没被吓死。 崔庆平就站在他的身边,瞪着眼睛看着他,见他醒了又哭又嚎:“爹,我要钱,我要钱!” “你要钱做什么?” “我就要钱,我就要钱。” 崔庆平也不说,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耍赖撒泼,崔云枫大半宿的没休息好,被他吵得头晕脑涨:“别嚎了,你爹我还没有死呢!” 崔庆平干脆躺在了地上,嚎得比刚才还要大声,比死了八辈祖宗还要伤心。 崔云枫被他闹得没有办法,只得说:“我真的没有钱,你要钱,去找姨祖母。” 崔云枫身上哪来的钱,崔家的钱都在被抄家的时候抄完了啊! 崔庆平一骨碌爬了起来,看也不看崔云枫,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世界清净了。 可万岚那边,却被吵得差点要掐死这小兔崽子。 崔庆平如法炮制,在地上撒泼打滚,一副要不到钱就一直嚎下去的架势。 “别嚎了,要嚎去你祖母坟上嚎。”万岚大怒,就要人把崔庆平给丢出去,一旁的桂嬷嬷连忙提醒:“老夫人,消消气,等会关大夫就要来了。” 让别人瞧见一个老太太对一个孩子动粗,影响多不好啊! “算了算了,给他给他,让他赶紧滚。”万岚揉着太阳穴,好心情都被这兔崽子给消磨殆尽了。 桂嬷嬷连忙使了个眼色,就有人将崔庆平给拉下去了,安抚住了老夫人,桂嬷嬷又出去安抚崔庆平。 “你这孩子,干什么要银子啊?”桂嬷嬷问。 崔庆平小脸哭得红红的,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让人觉得恨不得打死他。 “要你管!” 桂嬷嬷不管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甩了出去:“诺,拿去。” 崔庆平看了看上头的数字,破涕为笑,抢过银票人就一溜烟跑掉了。 桂嬷嬷无奈地摇头。 万岚正在揉太阳穴,桂嬷嬷连忙走过去,站在了万岚的身后,替她揉捏着。 “那兔崽子走了?” “走了。” “他这么小的年纪,要钱做什么?” “奴婢问了,他没说。” “怕是去买点小玩意,二百两银子够他花的了。”万岚长舒一口气:“最起码这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了。” “老夫人心善。” 主仆两个说着,外头传关覃来了。 万岚立马正襟危坐,帘子被打开,关覃带着一个三十来岁其貌不扬的大夫走了进来。 “老夫人,这位就是夏泽明夏大夫,专门治鹅爪风。” 夏泽明一撩衣袍跪下,给万岚请了个安:“草民夏泽民,给老夫人请安。”Ъiqikunět “你会治鹅爪风?” “会。这十来年,找草民的病人,都全部治好。” “那我的了?”万岚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夏泽明看了一眼:“草民有十成的把握,一定能治好老夫人的病甲,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指甲生病,与伤寒发热不同,它耗时很长,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且治疗的价格也不菲。” “只要能治好,多少钱都没关系!你今天就开始给我治。若是治得好,我重重有赏。” “老夫人放心,草民一定治好您的病甲,还您一副健康红润的指甲。” “你就在我府里头住下,什么时候治好,什么时候放你出去。”万岚治甲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人治好她的指甲,现在夏泽明说十成能治好,万岚也只信了五分。 她的病甲若是能够治好,皆大欢喜。 若是治不好,她指甲有病的事情,也坚决不能传扬出去。 这也算是变相软禁了夏泽明。 治得好,有赏;治不好,就永远都不要出去了。 夏泽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是。” 再说崔庆平,拿了二百两的银票,回去取了帽子,兴高采烈地出了府。 府外头,正有三个十多岁大的孩子躲在墙角,见崔庆平来了,立马拥了过来。 “要到钱没有?” “要到了要到了。”崔庆平连忙把银票拿出来一晃,那几个孩子眼前一亮,推搡着崔庆平来到了一处赌坊:“走走走,大家都在等着你呢,你今天可一定要扳本啊!” 崔庆平将银票收进怀里,走在正中间,个头最小,却有大哥的气派:“我今天一定能赢。” 几个人穿过小巷,来到了一处赌坊。 门口的打手见一个小孩子也没有拦着,直接放人进去了。 几人穿过热闹的人群,来到了后院一处房间,里头正有几个人在等着他。 “哇,崔公子来了。” 一个男子见崔庆平来了,连忙起身,点头哈腰,将崔庆平给迎到了主位上。 “崔公子来了,那就是崔公子坐首位,没点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滚。” 立马有另外一个大人让出了首位,崔庆平大剌剌地坐下,人小气势却足,“今天玩什么?”Ъiqikunět “今天赌大小。十个钱一赌。” “十个钱?也太小了。”崔庆平拿出二百两银子:“我有这么多,要赌到猴年马月?” 男子见到银票,眼前一亮,立马说:“那要不,十两银子一赌?” “行,开始。” “快快快,下下下。” 周围有人相继下注,男子也拿出了一袋银子。 “崔公子,我这里有一百两的现银,还有一百两的银票,咱们十两一赌,其他人愿下多少下多少,如何?” 崔庆平已经等不及了,“行,快点吧。” 男子拿起了骰盘。 骰子摇起来之后,一局又一局,时间过得相当快,崔庆平连赚了七八盘,赚了七八十两。 身后跟着的人劝他:“崔公子,见好就收吧,赚这么多了。” 崔庆平却不这么认为:“我今天手气好,我还能赚更多,快,摇。” 对面的男子邪魅一笑,将骰盘放下,再打开,崔庆平输了。 也许是运气用完了,崔庆平后面兵败如山倒,局局惨败,最后输得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崔公子,对不住啦。我赢了。”男子收下崔庆平的那张二百两的银票。 崔庆平小脸涨得红红的:“你别得意,明天再来。” “行,只要小公子有钱,我这随时等候崔公子。” 崔庆平气鼓鼓地出了赌坊,跟着他的几个男孩一脸苦相:“崔公子,说了让你见好就收,现在好了,毛都没剩一根。” “你们担心什么,又不是你们的钱。”崔庆平混不在乎:“我有的是钱,明天还来赌,要是赢了,一人分你们五两银子。” “崔公子,这可是你说的,说话算话啊!” “当然算话。” 一楼赌坊,刚才那间屋子开了一条小小的缝,看到崔庆平走远,那个男子转身就去了二楼。 收敛起赌徒的顽劣之姿,他敲了敲门,进去之后毕恭毕敬:“小姐,人走了,输了二百两。” 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回头,满脸笑意,不是许婉宁又是谁。 第217章 赌坊 大越赌坊是合法合规的,只要办了手续就能合法经营。httpδ:Ъiqikunēt 可许家产业遍布衣食住行,却没有赌坊,因为许骞说,赌博害人不浅,能让一个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不做这个伤天害理、天打雷劈的缺德生意。 所以,这家赌坊不是许家的产业,是许婉宁的产业。 她不怕天打雷劈。 前世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也没见着自己善始善终。 许婉宁到了京都之后,就让陈望秘密地买了这一家小赌坊。 这一家赌坊之前的老板跟人打赌打输了,也欠大赌坊的钱,没办法要还债,许婉宁刚好出得起他要的价钱,一应手续也办得很快,如今已经在胡不归的名下了。 跟崔庆平赌博的叫许宝,是许家管家许禾的小儿子,刚十八。 许婉宁到了京都之后,就找许骞要了几个稳重踏实忠心耿耿的人,许宝就是其中一个,许婉宁将他放到了四空赌坊。 任务就是,带崔庆平赌,把他培养成一个街溜子。 崔庆平这个孩子,在燕城的时候,就被杜碧莲给惯坏了,无论什么条件,全部满足,再加上有许婉宁在旁边推波助澜,带他赌,带他博,半大的孩子,玩性大,心性最容易歪。 就比如一张纸,白纸是最容易变脏的,因为但凡一点污点落上去,就再也擦拭不干净了。 许婉宁让人守在卫国公府外头,花点银子找点丫鬟仆从一收买,反正不是府里头的正经主子,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如许婉宁所料,在燕城染上的恶习,根本已经戒不掉了。到了京都,崔庆平一样抓着府里头的那些丫鬟仆从们赌博。 他现在更没人看着他管着他,赌起来更加地肆无忌惮,这也正是许婉宁想看到的。 再买通府里头的丫鬟仆从带崔庆平出来赌,给他尝几次甜头,崔庆平就会想着法子出来玩。 谁都劝不住。 因为这就是“瘾”。 跟大人无法控制自己吃喝嫖赌一样,丁点大的孩子,更加没有自控力。 “干得不错,知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做?” “请小姐明示。”许宝拱手,毕恭毕敬,这是刻在许家上一辈人基因里的忠诚和服从。 “崔云枫身上应该已经没有钱了,这孩子身上的钱应该是卫国公府的人给的,但是也舍不得给几次,那群人就不会再给了。下次再来,让崔庆平知道,咱们四空赌坊,可以借钱赌。” “但是让一个半大的孩子来借钱,小得怕钱借出去就收不回来。” “不怕。你让他把他爹的印鉴偷出来,就没事了。”许婉宁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许宝眼前一亮,“小的懂了。” 从四空赌坊的后门离开之后,许宝就回了一楼,送崔庆平回家的那三个十岁大的孩子又重新出现在赌坊里。 许宝给他们一人丢了一粒碎银子,二两的:“干得不错。” 这是赌博场里的规矩,有赌博的,也有带赌的。 这三个孩子也是不学无术,靠着跟赌坊混的,看到有钱的人就主动上前攀关系,关系近了之后,就拉人来赌博,赌输了多少,给他们抽成。 就比如今日崔庆平输了二百两,他们每人就能得到二两银子的回扣。 当时崔庆平这个孩子在府里头赌博的时候,许宝就放出话了,让人去卫国公府门口盯着,里头有条小金鱼,让人去捞鱼。 小金鱼是行话。 大是指大人,小是指小孩,金鱼证明有钱,很有钱。 去卫国公府蹲守的就是三个孩子,府里头也总有去赌博的仆从,就这么一打听,就有人代为引荐。 “东家,他说他明日还来,我们明日再带他来。” “没问题,注意别让他家大人发现了。” “东家,你就放心吧,他自己管不住自己,怪我们做甚?我们也是孩子。” 许宝笑了。 孩子跟孩子一起打打闹闹,关大人什么事?每一步,都在朝着许婉宁设计的方向走。 许婉宁从四空赌坊离开,去了梨花楼。 梨花楼的一切,包括装修和后面的置办物品,都是严格按照许婉宁的规定走的。 每个地方放什么做什么,木工师傅量好 ъiqiku尺寸之后回去抓紧时间,这大半个月的功夫,梨花楼里的一应家具已经全部进场,许婉宁来的时候,从店里买的摆件、花瓶也都陆陆续续地进场。 许禾的大儿子许元就在梨花楼帮着操持。 “小姐,您来了。” “什么时候能弄完?” “厨房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到了,如今正在整理,这些花瓶摆件也都到了,摆完了之后也就差不多齐全了,您定的黄道吉日,随时都能开张。”筆趣庫 “请的人呢?” “按照您的吩咐,请了两个洗碗工,就是这厨子,目前还没有着落。”许元有些急:“来了几个厨子来试菜,小的觉得没一个好吃的。” 酒楼招不到厨子还怎么开门啊。 “厨子你不用担心,会有的。”许婉宁一点都不急。 招不到厨子她能自己先顶上。 许婉宁先去了厨房,锅碗瓢盆都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地上,应该是请的两个洗碗工,正在收拾。 后院柴房里的柴火都堆到房顶上去了,一看就是随时能开门营业的架势。 她又重新回到了大堂。 大堂总共摆放了八张桌子,二楼是厢房,只有四间。 包括楼下的八张桌子,这里头每天只能接待十二桌的客人,体量很小,客人少,但是许婉宁开这家酒楼不是靠人多走量赚钱。 许婉宁上了二楼。 她一间间看过去,第一间第二间都在走廊上,第三间在里头一点,第四间就更隐蔽了,若是不注意看,就连门在哪儿都不知道。 许元推开门。 许婉宁走了进去。 里头不大,画风就跟之前的三间完全不同。 这里更惬意,更诗性,也更温馨,不像是单纯吃饭的地方,倒像是让人来休息的。 而且,这房间的位置很隐蔽,推开窗户,外头就是一处僻静的巷子,若是不愿意走正门,走窗户也不是不可以。 许婉宁探头看了看高度:“许元,这里离地面有多高?” 许元看了看,估摸了下:“应该有三米。” 三米啊? 那么高! 许婉宁心里犯嘀咕:能飞得上来吗? 第218章 中秋 从梨花楼回到许府,刚一下马车,门口一个人抱着包袱就滚到了许婉宁的脚边。 扶柏一脚将人给踢滚了:“什么人?”ъiqiku “小姐,是我,彭福啊!”彭福捂着被踢疼的肚子,艰难地抬头,两眼泪汪汪的。 许婉宁看到他,有些吃惊,“你怎么回来了?” 扶柏也很吃惊:“你不是在那儿吗?怎么跑回来了?” 彭福直接哭了:“小姐,他不要我了。” “……”许婉宁偏头看看,有路过的行人都看向这边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彭福被人始乱终弃了呢! “进去再说。” 彭福擦干了眼泪,屁颠屁颠跟着后头进去了。 “说清楚,怎么回事?” 回到了梨花院,许婉宁喝了一口吉祥送上来的温水,热气也暂时消散了一些。 立秋了,早晚凉了些,可这大中午的还是热得不行。 彭福跪在许婉宁的跟前,委屈得不行:“督主他不爱吃我做的菜,说我做的菜难吃至极。” “难吃至极?这话怎么说?” 许婉宁也尝过她教彭福做的那个菜,不至于难吃至极啊! “大都督说我画虎不成反类犬。”彭福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许婉宁。 “他知道了?”许婉宁惊呆了。 这人是长了一张什么刁钻的嘴,梨花醉能尝出不同,她跟彭福的手艺已经像了八九成了,他还能尝出来? “不是奴才说的啊,奴才敢对天发誓,奴才一个字都没说,不知道怎么的,大都督就怀疑上我了,说我的手艺是您教的,说我学了个四不像。”彭福如今是欲哭无泪:“大都督说了,让我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所以你就滚回来了?” 彭福擦了把眼泪:“不是,我是要滚回燕城,就想着临走之前来跟小姐道个别。谢谢小姐有好事想着奴才,可这京都的钱太难赚了,奴才来给小姐磕三个头就走。” 他果真磕了三个头,“小姐,奴才告辞了。” “你回去有什么打算?”许婉宁问。 彭福说:“奴才会去找个厨子的营生,做我的老本行。” “要不这样,我这有个做厨子的事,你愿不愿意去做?”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 梨花楼不就缺个厨子嘛,正好了! 彭福有些迟疑:“奴才的手艺……” “放心,没人有他那么刁的嘴。”许婉宁咬牙切齿地说。 贼都没他那么难伺候! 许婉宁让陈望将彭福送去了梨花楼,让他在梨花楼里适应适应。ъiqiku 扶柏一直沉默不言,一直到后来,才突然恍然大悟:“哦哦哦,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了?”许婉宁抬眼看了扶柏,不了解他这个明白是从何而来。 红梅青杏齐刷刷地看向后知后觉的扶柏。 “您送彭福去大都督府之后,督主让他做鱼,我们都觉得好吃,可督主却说难吃,后来让我去了燕城买了鱼回来,说是可能鱼的问题,可他吃了之后还是说味道不对。我就纳闷了,味道很好啊,没哪里不行啊,可督主就是说不行。” “后来呢?”青杏问。 “再后来,我吃了小姐您做的饭菜之后,我才明白,您做的菜比彭福做的好吃多了。回去我就跟督主说,说……”扶柏声音越来越小,到后头几乎没了。 青杏咬着牙,一巴掌拍了过去:“所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是你告的密。” 扶柏遁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啊!” “你这个叛徒,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我不打你。”青杏追认去了。 两个人在梨树下追打。 红梅有些担忧:“小姐,那大都督他不会来找您麻烦吧?”彭福都送回来了,要是他真的要小姐履行之前结盟时的那个条件,那不是要把小姐…… 红梅很担心。 许婉宁看着扶柏和青杏在梨树里头打闹,心情很好:“放心,裴珩不会的。” 裴珩? 红梅看了眼许婉宁。 就见她眼神温柔,嘴角含笑,眼睛里仿佛都盛满了光。 那是红梅从未见过的快乐。 红梅望着扶柏,若有所思。 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许家一家人团圆在一块,吃团圆饭赏月亮吃月饼。 许婉宁抱着庭哥儿和安哥儿在怀里讲嫦娥奔月的故事。 许长安是第一次听,听得眼睛亮晶晶的,许庭安却听得没劲儿:“姐姐,这个故事大哥讲过我听。” 听到大哥两个字,陆氏叹气了:“咱们家年年团圆都要少人,去年是阿宁,今年是迦儿,也不知道,咱们一家,什么时候能真正团团圆圆地过个中秋节。” 许骞乜了眼许庭安:这兔崽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谁不在提谁,这不是让你娘伤心嘛! 许婉宁安慰道:“大哥忙完了就会回来了,今年过年,我们一定可以过个团圆年的。” “祖母,你别难过,安哥儿陪着您。”许长安靠在陆氏的怀里,安慰她,小孩子的安慰最有用,陆氏破涕为笑:“祖母不难过,有我的乖乖孙子陪着我。” 许骞抚着胡须说道:“明儿个就是梨花楼开张的日子,咱们也早些睡吧,明天阿宁还有得忙呢。” “好,阿宁,你早些回去休息。安哥儿今晚上跟祖母睡,好不好呀?” 许长安点点头:“好。” “那我们早些回去睡觉吧,明日还要上学呢。”许骞陆氏一人牵着一个孩子,许婉宁看着他们进屋子里,热热闹闹的,脸上的笑怎么也停不住。 娘说得没错,这个团圆夜,就差大哥了。 也不知道大哥在卫国公府怎样了,一路想着,许婉宁走去梨花院,路上正好碰到了林惠,走路一摇一晃,像是喝多了一样,正往外头走。 那是出门的方向。 她停住了,望着林惠的背影出神。 这个林惠,是大哥的师兄,如今许家的府医。 大哥跟她说起过,之前两个人关系很好,跟亲兄弟一样,可后来,两个人关系归于生疏。 前世弟弟死了,娘死了爹也死了,她曾经找过许迦,可她找不到许迦,反倒是林惠找到了她,带着许迦当时象征着许家大公子的玉佩。 许婉宁摸到了自己的玉佩。 许迦、她、许庭安,包括许长安,都有象征着他们的字。筆趣庫 庭安的玉佩上刻着安字,长安的玉佩上刻着长安二字,她的刻着宁字,大哥的刻着一个迦字。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林惠找到她,拿着许迦的玉佩,说:“许迦现在不方便与你来见面,他让我拿着玉佩,有什么事情,你与我说,与跟他说一模一样。” 当时许婉宁悲痛欲绝,将一沓银票合计数十万两银子,和一堆房契给了他,林林总总一共占了许家一半的家产,拜托林惠将这些东西给他。 如今回头想想,当时大哥与他关系生疏,怎么可能会把贴身的玉佩交给林惠! 许婉宁眸光逐渐变冷。 “陈望,去看看,他要去哪里。” 第219章 开张 八月十六,梨花楼正式开张。 许婉宁今天一天都泡在梨花楼里,准备今天晚上开张的菜肴。 一大清早彭福就带着人去集市上买最好最新鲜的食材,等买来,许婉宁也到了梨花楼。 “小姐,按照您的吩咐,牛肉牛筋猪蹄都买回来了,还有新鲜的草鱼,一大筐蔬菜,您看怎么弄?” “以后咱们梨花楼只有六个菜,三个菜是固定的大菜,头一天我会让你准备买什么,你负责挑最新鲜最好的买就成。买好了我会来准备,鱼必不可少,看到有大鱼买来养在水池子里,客人要吃再杀,一鱼两吃,一个鱼头炖豆腐,一个酸菜鱼片,再备一个素菜。”筆趣庫 “就这几个菜吗?会不会少了点?客人们会不会嫌弃?”彭福有些担心。 “不会,我不是靠品种多吸引客人,我靠的是好吃。”许婉宁很有自信。 她做了这么多年吃的,也算是有心的,知道牛肉牛筋猪蹄怎么做好吃,也有自己特别配置的卤料。 等收拾干净放到大锅里炖,熬上几个时辰,锅里头的香味就飘出来了。 许婉宁让彭福片了鱼片,做上了鱼头炖豆腐和酸菜鱼片。 “小姐,好香啊!”扶柏抱着剑,人都快站锅边上了,“煮的什么?” “饿了?” “可不饿了嘛,都中午了。”扶柏吸吸鼻子,一脸的笑意。 “那就准备开饭吧。”许婉宁忙活了一上午,也有些饿了。 切了一盘牛肉,一盘牛筋,配上葱姜蒜辣椒做成的蘸料,两只炖得软烂的猪脚,一盘炒时蔬,都是大份大份的。 本来刚开始还有些担心菜太多了吃不完,后来许婉宁发现,她是杞人忧天,白担心的。 扶柏就跟两天没吃饭似的,吃了一碗又一碗,连酸菜鱼片汤都被他喝了两碗。 “你吃这么多,若是被你主子看到了,得说我虐待你,是不是几天没给你饭吃。”许婉宁调侃道。 扶柏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小姐,要是能吃到你做的菜,你让我饿几天都成。我发现,我之前吃的那些就不是人吃的。” 彭福默默捧碗:“我感觉你在侮辱我。”侮辱我煮的是猪食。 天色很快擦黑。 许婉宁打算开门营业了。 梨花楼只做晚上的生意,一挂鞭炮在芙蓉街上炸得震天响,吸引了一些客人进去。 为头的许婉宁认识,很熟悉,是她爹。 许骞邀了今天一块谈生意七八个生意场上的伙伴来了,就在一楼的大堂里吃饭。 “你们这都有什么菜?”许骞问前来当跑堂的扶柏。 扶柏指了指身后的木牌:“许老爷,都在上头。” 许骞一眼就扫完了,“就六个菜?”不错,女儿不会累着,还算听话。 “对,就六个菜。” “那你这开什么店,菜这么少。”其他客人问:“要菜色多样,才能留住客人啊。” 许骞笑笑:“菜色太多了,我怕我姑娘累着,一天就六个菜,够了够了,想吃别的,第二天再来嘛。” 见许骞护着自己的女儿,其他的老板就意味深长地笑了。httpδ:Ъiqikunēt 许骞跟扶柏说,“你先把你这儿的菜一样上两份吧,再来几坛酒。” 扶柏应下:“好嘞,客官,您稍等,菜马上就来。” 许骞同桌的伙伴开口了:“我记得燕城的特产就是梨花醉啊。” “没错,我还去过燕城,燕城有一家酒楼就叫梨花楼,里头也卖梨花醉,就他家的梨花醉最好喝,最纯。许老板,你家姑娘怎么也开这个梨花楼啊?” 许骞一脸的骄傲:“因为我女儿酿的就是梨花楼的梨花醉啊。你们等会尝尝,我女儿酿的酒,味道很好的。” 他亲自起身去柜台拿酒。 趁他不在的功夫,旁边的客人碰碰身边人,“我听说梨花楼的那个老板,几个月前过世了。无儿无女,梨花楼就关张了。” “莫不是许小姐看别人关张,盗取了别人的名字吧?”眼热别人生意好,就取个一模一样的名字招摇撞骗,几个都是生意场上的狐狸精了,见过不少。 “懂得都懂。” “别说了,许老板过来了。” 许骞抱着酒,一脸笑意地过来了:“这就是我女儿酿的梨花醉,非常好喝,大家尝尝。” 其他客人笑笑。 一个姑娘家能酿出什么好酒来,不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嘛,懂得都懂。 “菜来了。”说话的功夫,扶柏端着菜就过来了。 每一盘都是货真价实,满满当当,十二个菜,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客人,您的酒菜齐了,请慢用。” 许骞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敷衍地说了一句:“吃啊,吃啊!” 他也不管别人,夹了最大最好的一块猪脚,闷头吃了。 乖乖宝贝女儿做的菜真好吃,这才几天,光是闻着味儿都让他香迷糊了。 其他人动筷子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大堂。 除了他们这一桌子,其他都是空的。 哎,这不等着倒闭嘛! 估计许老板是不忍女儿伤心,所以才叫他们来捧场。 可捧场归捧场,这要是菜色少,味道不好,他们来一次来两次,绝对不会来第三次啊! 算了算了,反正今天是许老板请客,给他一点面子,不好吃也要装作好吃。 可等拿起筷子,看到许骞已经吃完了猪脚,舀了满满一碗的酸菜鱼,头都不抬,狼吞虎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平时许老板都文质彬彬,吃饭也是细嚼慢咽的,怎么变得这么粗鲁无礼了?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突然,身边炸出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其中一个老板早就已经吃上嘴了。 嘴里还嚼着卤牛肉,筷子就往酸菜鱼里伸,“这菜也太好吃了吧。” 许骞跟他碰杯:“喝口酒,这酒也好喝。” 那个说菜好吃的连忙喝了一口酒,恨不得自己生两张嘴巴来:“这酒真香真醇,许老板,这是你女儿酿的?太好喝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酒真那么香?菜真那么好吃? 看二人不似作假,赶快捞起筷子吃菜。 等尝了第一口,抬头的功夫人家已经用上瓢了,一瓢一瓢地往自己碗里头兜啊,不行不行,千万不能落人后了。 于是,一个个闷着头干饭,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饭馆倒闭? 不可能的,这么好吃,他们天天都能来。 梨花醉? 有熟悉的人搂着壶说:“这酒我喝过,比那个老板酿的还要好喝。” 扶柏看着众人狼吞虎咽的样子,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心里暗暗嘀咕,督主咋还不来呢? 给了信去的啊,还是小姐让他去信的,说是要给督主补上一份生辰贺礼。ъiqiku 怎么还不来呢? 第220章 礼物 裴珩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亥时了。 他刚从皇宫出来,扶松等候在宫门口:“督主,扶柏来了消息,说是请您……” “我有些累了,回去再说。”裴珩心力憔悴。 璋和帝多疑,在他当太子的时候,裴珩就已经发现了。 如今他当了皇帝,疑心病越来越重,疑心疑鬼,对朝廷忠臣也越来越忌惮。 裴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下一个被灭门的又要轮到谁? 马车行驶在回大都督府的路上,裴珩小憩了一会,下车后觉得有些饿了,“让彭福准备点吃的。”httpδ:Ъiqikunēt “督主,彭福已经离开大都督府了。” 裴珩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 彭福已经让他赶回许府了。 “是啊,他也走了。”裴珩呢喃,中秋节过后,这夜里的天开始有些凉,裴珩感觉有些冷:“还有梨花醉吗?拿两壶来。” 扶松:“督主,梨花醉昨日喝完了。” 梨花醉也没有了? 裴珩:“……”要吃的没有,要喝的也没有,本来跟在璋和帝身边就已经很累了,“所以,我既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对不对?我饿了,你打算让我饿着肚子等明天早上吗?” “督主,扶柏来消息……” “我问你,你是打算让我饿着肚子等明天早上吗?”裴珩打断了扶松的话。 扶松:“督主,扶柏来消息……” “难道你不是说,我这去让厨房准备酒菜吗?”裴珩有些生气了。 “督主,许小姐开了间饭馆,让您今夜过去捧场。”扶松说话的速度极快,像是嘴巴用完了着急还一样。 裴珩不生气了。 梨花楼。 送走了许骞,他爹的几个生意伙伴让许婉宁明日还给他们各自留张桌子,明日带着客人来吃饭。 她爹带来了七个客人,那也就是说,明天大堂里只剩下一张空桌子了。 明日客人多。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该吃的也都吃了,也不会再有客人来了。 “小姐,咱们回去吧,不会有客人了。”红梅给许婉宁拿了一件披风,“小姐,天凉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许婉宁手托腮,望着外头安静的街道:“再等一会儿。” 似乎在等人。 红梅心思一动,脑海里想起了一个人。 小姐会不会是在等这个人。 又过了许久,后头的洗碗工都忙活完了,回家了,许婉宁这才起身,“我们回去吧。” 彭福:“小姐慢走。” 几人正动身离开,外头突然走来两个人。 为首的那个人一身紫衣,风度翩翩,浅笑着两个梨涡藏也藏不住。 “还有什么吃的?” 许婉宁脸上含笑:“想吃什么?” “鱼。” “有。” 红梅看着来人,默默叹了叹,她果然猜得没错,小姐等的人果真是他! 许婉宁让人关了门,去了厨房,彭福连忙跟在后头。 一盏茶的功夫,鱼头炖豆腐、酸菜鱼片就已经上了桌。 裴珩没先动筷,看了眼菜,又看了眼彭福:“你做的?” 彭福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杀了鱼,片了鱼。其他都是小姐做的。” 裴珩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果然,如在燕城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许婉宁抱来了两壶梨花醉:“一人一壶,如何?” “好。” 两个人对面而坐,没说话,一个光顾着吃菜喝酒,一个光顾着喝酒,其他的人看着都打哈欠。 许婉宁举起面前的酒壶:“裴珩,迟到的生辰礼物,祝你生辰快乐。”筆趣庫 “我很喜欢。谢谢。”裴珩也举起酒壶,满眼含笑:“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收到了一句生辰快乐,收到了一桌他心心念念的菜。 这个二十四岁的生辰,不赖。 “以后要是饿了,来这里,让人提前来说一声,无论多晚,这里都会有人等你。” 许婉宁喝了一口觉得有些怪。 这不是梨花醉,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脑袋开始晕乎乎的。 “你每天都在吗?” “应该都在,可能不在,不过彭福每天都会在,你来不会没人。”脑袋越来越晕。 “好。”裴珩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大,今天的酒好香,香得他几乎都要醉了。 吃过饭,许婉宁带着裴珩去了二楼。 “你以后若是不想走大堂,可以走这后巷。这里有三米高。” 裴珩探头看了看,“不高。” “能上来?”许婉宁有些不相信。 裴珩没说话,手突然揽在许婉宁的腰间:“闭上眼睛。” 还没等许婉宁闭上眼睛,身子一轻,失重的感觉袭来,许婉宁还没来得及尖叫,脚就安稳地站在地面上。 “现在咱们上去。”裴珩又搂着许婉宁的腰,一个飞身,不费力气,二人就已经站在了二楼的窗台边。https:ЪiqikuΠet “我没撒谎吧?” 今夜的月亮比昨夜的还要圆,又圆又亮。 裴珩手还搭在许婉宁的腰上,二人凭栏赏月,像是弥补昨日没在一起看月的空白 天上的一轮明月,像是洒着万千光辉,洒在二人的身上,亮如白昼。 “许婉宁……” “嗯?”许婉宁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 “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我的生辰十月初十,你记得,我也要生辰礼物。”许婉宁呵呵一笑,拉着裴珩的袖子,像是个讨要糖吃的孩子。 “你要什么?” 收拾桌子的红梅拿起许婉宁喝剩下的梨花醉,闻了闻,“这酒怎么那么奇怪。” “怎么了?”青杏过来问。 “这不是梨花醉,这是烈酒。谁把烈酒装梨花醉的瓶子里了?彭福,是不是你装的?” 彭福摸摸脑袋,一脸的紧张:“我,我当时可能太忙了,看错了酒壶,不过就这一壶。” 酒窖里还买了几坛烈酒,可能当时装酒的时候,混错了酒壶,又正好拿给了许婉宁。 红梅:“……”小姐,您运气可真好,就一壶装错的,还被您给喝上了。 运气很好的许婉宁,拉着裴珩说要天上的月亮回家当灯笼。 “我就要这个生辰礼物,你看它,又大又圆又亮,放我屋子里,肯定亮堂堂的。” 裴珩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明知不可能也要把它给弄下来! 回到许府,已经快要凌晨了。 陈望还等在院子里,见人回来,立马迎了上去:“怎么那么久?” “小姐喝醉了,在跟裴大人要天上的月亮。”青杏打着哈欠:“怎么劝都劝不回来。” “那后来小姐是怎么回来的?”陈望问。 红梅看看青杏,青杏看看扶柏,扶柏看看天上的月亮…… 谁都不敢说,是裴珩将人搂在怀里,一路哄回来的。 走到门口,还死拽着裴珩不放,说让裴珩带着她飞到月亮赏去。 红梅,青杏:“……” 好在是大半夜的,没人,不然看到自家小姐喝醉酒的糗样,真是没脸见人了。 第221章 卫薇 一夜宿醉,结果依然是第二天头疼。 人都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红梅实在担心今天梨花楼开不了张,她还真不舍得把许婉宁叫起来。 许婉宁捧着酸胀的头,爬了起来,想要回忆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可就跟断片了似的,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喝多了?我怎么连自己酿的梨花醉都会喝醉。” 之前没有这种情况啊! 红梅:“小姐,是彭福装错了酒壶,壶里头装的都是烈酒,又正好把那壶酒给了您。”筆趣庫 原来是这样! 许婉宁:“我还以为我酒量退步了呢。给了我就好,万幸没给客人。那我昨天晚上又干什么了?” 红梅:“……” 青杏端了水过来:“小姐,你忘记啦?你昨天拉着裴大人要生辰礼物呢。” 许婉宁惊恐不已:“我要,要什么了?” 青杏指指天上:“您说要天上的月亮回家当灯笼。” 要月亮? 这得多大的脸才要得起这样一个礼物,这比要裴珩把皇帝的位置送给她都难啊! 许婉宁受到了无限的惊吓:“下次提醒我,千万不要再喝醉了。醉酒误事啊。” 青杏兴奋得还想说些什么,被红梅拉了拉袖子,摇摇头。 青杏只得闭嘴。 吃早饭的时候,陈望进来了。 “小姐,我前夜跟着林惠,发现这人可不简单。” “有什么发现?”许婉宁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粥。 “您猜他昨夜见谁去了?” 许婉宁笑:“看来,是我认识的人?” 陈望点点头“是小姐认识的人,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卫薇。” 许婉宁放下了勺子。 卫薇啊。 卫薇在许婉宁出嫁的第二年也出嫁了。 她嫁的不是勋贵子弟,也不是皇宫贵族,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进士。 卫国公府榜下捉婿捉到的一个读书人,没有背景没有家世,嫁过去的第三年,卫薇与那人和离,听说是那人无法生育子嗣,又酗酒成性,卫薇回了京都,住在一处宅院里,自此后再没有嫁人。 “前夜,林惠先是去了一家酒楼继续喝酒,喝完酒之后,就去了城北一处宅子。他很警惕,人还晃晃悠悠的,却晓得看四周有没有人,我估计他是装醉的。我在门口蹲守了很久,林惠到昨天下午才出来,他后面又回了这里。”Ъiqikunět 林惠、卫薇,他们二人竟然搅合在了一起。 许婉宁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事情,也忽略了很多事情。 卫国公府、城阳侯府、海棠诗会…… 许婉宁觉得自己像是在一团怎么理都理不清的线团,连线头在哪里都找不到。 可她必须要找到。 “从现在开始,你盯着林惠,他的一举一动都务必要盯紧,特别是他在许家的一举一动,他给娘吃的药,都必须要给我一份份地盯牢了。” 许婉宁有些担忧。 大哥不在家,他们又都不懂得医理,若是林惠在药里头做手脚…… 林惠既然跟卫薇有关系,在这一刻,许婉宁就将他视作了敌人。 敌人,都该死! 因着起得晚,许婉宁到梨花楼的时候,都快要到晌午了。 彭福今天买了鸡、兔、猪肉。 按照许婉宁昨天的吩咐,已经全部都清洗干净,准备妥当了。 许婉宁来了之后,就直接进了后厨,准备晚上食材。 鸡做手撕鸡,兔子做爆椒兔丁,五花肉三分肥,七分瘦,做红烧肉再好不过了。 直到晚上擦边,梨花楼开张。 一下子就涌进了不少的人。 为头的几个许婉宁昨天见过,爹带来的客户。 “许小姐,今天有什么菜啊?”一进门,就有人问坐在柜台后面的许婉宁。 许婉宁连身子都不动一下,“后面有。” 客人们往后头溜了一眼。 红烧肉、爆椒兔丁、手撕鸡、豆腐炖鱼头、酸菜鱼片、一个素菜,跟昨天一半不一样。 “来来来,给我这桌一样上一份。”有人率先开了口,生怕晚别人一步要晚一步上菜:“酒,梨花醉,来四壶。” 说完,又对自己请来的几个客人说:“我跟你们说,这酒楼是昨天新开张的,菜好吃的不得了,这酒也好喝,跟我之前在燕城的梨花楼喝的梨花醉一模一样,好好尝尝啊。” 很快,酒菜上桌。 其他桌子的菜也纷纷上了桌,原本大家想着酒桌上头交流交流生意能更好地定下来,后来发现,根本就没功夫说话,都是吃过了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的人,按理说不能被一盘菜给惊艳到。 可这老板的手艺真的没的说,好吃就是好吃,没有道理! 许婉宁也解释不出道理。 这就跟有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一个道理,比如宋夜生。 来消息说他已经在莲洲谈好了生意,几乎垄断了莲洲所有的莲子和菊花,现在已经在来京都的路上了。 看到菊花、莲子这两个词的时候,许婉宁这才后知后觉,陡然想起前世发生的一件事情。 大越盛产菊花和莲子,尤其与莲洲的莲子菊花品相最好,味道最好。 今年风调雨水大丰收,货多价就贱,有些店铺就不愿意做这个生意,一来怕货积压多了卖不出去,二来货太多也卖不起好价钱。 许家的店铺也是一样。 那个时候,许家的店铺已经是崔云枫在打理了。 许婉宁曾听崔云枫说过,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错失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许婉宁就问出了什么事。 邻国大周五年来一次大越进贡,今年来的是大周的五皇子,他对菊花和莲子很感兴趣,说是他们本土没有这种东西,要买一些带回大周。 人家都是送礼来了,大越怎么可能让人家自己出钱买。Ъiqikunět 于是,大越就下令,让京都所有卖菊花和莲子去参选,要品相最好的,许家商铺没有货,无法参选。至于后来如何,许婉宁也不知道。 但是宋夜生这一举,让许婉宁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真的天生就有天赋,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没有机会,老天爷给你制造机会,也要让你赚钱。 第222章 故人 清脆悦耳的铃铛响起。 “客人几位?” “一位。” 一个女声将许婉宁的思绪给拉了回来,目光扫过去,看到了正中间的一个妇人,衣裳光彩华丽、美艳动人。 许婉宁唇角勾起一抹笑,看着她。 故人啊。 那妇人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也往这边看过来,美目错愕惊惧间,很快一闪而过,对面的妇人也扬起了大大的笑:“婉宁,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许婉宁勾唇笑,“卫薇。” 许婉宁让卫薇去了二楼的厢房。 卫薇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一脸的好奇:“你爹娘真的同意让你抛头露面做生意啊?” “我家就是做生意的,没有那么多规矩。”许婉宁邀请卫薇坐下:“想吃什么?我这里只有六个菜。” 卫薇笑笑:“你知道我是无辣不欢的,有什么辣菜,尽管上上来。” 许婉宁吩咐了扶柏几句,扶柏就下去了。 “婉宁,你这几年,还好吧?”卫薇先控制不住了:“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崔家人可真不是东西,竟然这样对你,好在你离开了那个家。不过我娘也是老糊涂,竟然会把崔云枫和崔庆平给救下来,这不就相当于跟你为敌了嘛!我们还是好姐妹,是不是?我心是向着你的。” 许婉宁悠悠地笑道:“我知道,这跟你没关系。我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说说你吧,你呢?你不是离开京都跟随夫君去任上了吗?” 卫薇摇头:“哎,跟你一样,也是一言难尽啊。也是我大意了,认为读书人都是温文尔雅、性情温和的,谁曾想,那人不喝酒时还行,喝了酒,就开始胡言乱语,动手动脚,我好几次差点被他打死,再加上,他一次醉酒后伤了命根子,从此往后再无法有孕,性情就越发地暴戾古怪,几次三番地要与我同归于尽,后来我哥哥他们终于把我救了出来,我就与他和离了。” “咱们姐妹两个,怎么都这么苦命。”许婉宁眼睛有些湿润:“不过 筆趣庫好在,咱们姐妹两个都脱离苦海了。” “你比我好,最起码,你还有一个儿子跟着你,不像我,这么多年了,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每日守着偌大的宅子,心里空荡荡的。”卫薇声音也开始哽咽:“咱们姐妹见着了,下次你若没事,就多去我家坐坐,陪陪我嘛,咱们好姐妹还像当年那样,好不好?” “好,我一定去。”许婉宁眼角的笑意丛生,两个人仿佛还是当年一样。 一直到卫薇离开,许婉宁一直都陪着她,两个人有说有笑,像是亲姐妹一般。 红梅有些担忧:“小姐,她是卫国公府的人,也是崔云枫的亲戚,她肯定没安好心。” 但凡跟崔云枫沾上关系,对她们来说,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主动邀我去,我怎能不去呢。”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她还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触卫家人呢。 毕竟除了崔云枫和崔庆平,卫家人,首当其冲这个卫薇,就是她的敌人! “嘎吱。” 二楼的窗户突然传来一道声响,许婉宁问:“二楼的窗户开了吗?” “开的,按照您的吩咐,每天开门就打开,关门就锁上。”彭福回道。biqikμnět 许婉宁转身去了厨房。 彭福跟在后头:“小姐,让小的做什么?” 许婉宁指了指水池子里最大的一条草鱼:“把它捞上来,收拾好,我马上就来。” 小姐这是要亲自做菜。 彭福立马将里头最大的一条草鱼捞了出来,剁下鱼头,清理干净,许婉宁上了二楼最后一间厢房,屋内已经点了灯了,绕过屏风,就看到裴珩正半靠在软枕上,仰头喝梨花醉。 “你来了。”许婉宁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今夜还吃鱼吗?” “吃。” “行。” 许婉宁来了又走了,裴珩将两壶梨花醉喝完了,许婉宁又回来了,端着两大盆鱼进来。 裴珩放下酒壶,开始吃菜。 许婉宁坐在对面,热气氤氲间,将二人的身影都笼罩得有些模糊。 裴珩突然有了一个画面。 除了地点不对,哪哪都像是妻子陪晚归的夫君用宵夜的画面。 他闷头吃,她看着他吃,不说话,可她的心意都在这鱼肉里,他的话也都在吃鱼的行动上。 裴珩吃掉了大半,饱得不行。 已经很晚了。 “你没有吃晚饭?”许婉宁看他吃了这么多,估计是晚上饿着肚子。 “没吃。一直在金鳞卫处理事情。”裴珩点点头:“忙着忙着就忘记吃饭了,回去的途中感觉到饿了,就过来了,没想到你还在。刚才走的那个是卫薇吧?” 许婉宁点点头:“是。” “她都跟你聊了什么?” “她与她夫君的事情。” “我猜,她肯定说的是,她夫君性情暴戾、嗜酒成性,醉酒后还经常毒打她吧。”裴珩喝了一口口菊花茶。 “这你也知道?”许婉宁有些吃惊。 “不是我不想知道,整个京城没人不知道。”裴珩饶有兴致:“你刚来,可能也还没听说过。不过,今夜她跟你说的版本,我还知道另外一个版本,想不想知道?” “她丈夫?”许婉宁也来了兴趣。 “嗯。她不是说她丈夫疯疯癫癫,下落不明了吗?” “他在我那儿,哪天我带你去见见,听了之后,就能知道这两个人说得,南辕北辙,大相径庭。”裴珩觉得很好笑:“我先不与你说,你自己听了就明白了。” 许婉宁若有所思。 “我家的那个府医林惠与她有关系。他深夜前去找卫薇,二人独处,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府医?”裴珩一脸凝重:“阿宁,你要当心此人,卫薇她蛇蝎心肠,一肚子的坏水。” “我知道。我如今就是担心我娘。”许婉宁面色凝重:“我大哥去了卫国公府,我娘一直是林惠帮着调理身子,若是他……”筆趣庫 许婉宁不敢再说下去。 裴珩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先回去,有人会在你院中等你。” “谁?” “回去你就知道了。” 第223章 两人 回到梨花院,许婉宁看到了两个站在梨花树下的姑娘。 身形婉约,面容清秀,一看就是柔柔弱弱的姑娘。 “白鸽,白雀?你们怎么在这?”扶柏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们。 青雀不理会她,见到许婉宁,单膝跪地:“白鸽、白雀,拜见小姐。” 扶柏愣了一下,接着就笑得捶树:“哈哈哈,督主也不要你们了吗?” 白鸽乜了他一眼,声音清脆爽利:“小姐,从今往后我与白雀就是您的人,听候您的差遣。” “是裴珩让你们来的?”httpδ:Ъiqikunēt “是。”白鸽说:“奴婢擅医,白雀擅毒,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婢二人。” 扶柏笑嘻嘻地说,“小姐,她们还会唱曲,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 唱曲? 连怎么去陆氏身边的借口都有了。 果然,裴珩心思细腻起来面面俱到。 许婉宁很满意,“裴大人的属下,没有一个不好的。” 这是连扶柏都给夸上了。 扶柏得意扬扬。 她亲自上前,扶起了白鸽与白雀:“今夜你们先安顿下,明日我会带你去见我娘,请你们二人,一定要关注我娘的饮食和用药,哪怕是喝的一口水,也请你们要多加注意。” “请小姐放心,奴婢二人一定会照顾好夫人。” 让青杏带着二人去安顿了,红梅也伺候许婉宁睡下。 有了裴珩送来的这两个擅毒和擅医的人,许婉宁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心情也好了不少,脸上的笑意一直都在。 红梅看着许婉宁脸上的笑,也跟着笑。 “小姐心情很好。” “嗯,大哥不在,总算是有人能帮忙看着点娘了。” 就算林惠没有什么,也算是求了一道平安符吧。 “小姐,您觉不觉得,裴大人最近见您的次数,比以前多多了。”红梅突然问。 她早就想说了,就连梨花楼的第四个包厢,红梅现在明白了,那就是小姐特意给裴珩准备的。 还有那夜,小姐抓着裴珩的衣裳,让人带着她飞到月亮上去看星星,裴珩哄小姐时,耐心又温柔的样子,红梅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跟小姐说说。 许婉宁眨着大眼睛:“是嘛?” “是。”红梅说:“自从梨花楼开张之后,裴大人就几乎天天都会过去。” 许婉宁:“他要去吃饭喝酒嘛。太晚了,他没饭吃。” “小姐,他是金麟卫的大都督,又是大都督府的主子,多晚都有人等他,知道他没吃饭,谁都会给他做饭,哪怕他要吃满汉全席,再晚也会有人给他做出来。”红梅看着许婉宁。 有些时候,身在局中,不如旁观者看得更清。 许婉宁沉默不语。 “小姐,裴大人对您,不一般。”红梅直截了当地说:“他或许对您存了其他的心思。” 能有什么心思? 男人对女人的好,总不会来得无缘无故。 许婉宁依然没有说话。 “小姐,您如今是和离妇,他又是那个身份,奴婢觉得,有些时候该保持距离,还是要保持距离。虽然他对您够好,可是一直这样下去,若是被旁人发现,对您名声有碍。” 名声? 许婉宁幽幽地笑问红梅:“红梅,你是把你家小姐想得太好,还是把裴大人想得太差?” 眼底隐隐有了怒意。 红梅一怔,“小姐。” “红梅,你家小姐就是一个商贾之女,还是个带着儿子的和离妇,裴珩什么身份?他虽然现在不如以往,可他现在的身份也是我们许家甚至是许多世家大族望其项背的存在,我与他交往过甚,是我污了他的名声。” 红梅连忙解释:“小姐,您明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许婉宁眼底的怒意消散不见,她拍了拍红梅的肩膀,语气温柔:“下去吧,下次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她得裴珩诸多帮助,如今又让她与裴珩划清界限,便就是个普通朋友,此举也难免有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嫌疑。 虽然红梅是为她的清誉考虑。 屋内的灯熄灭了。https:ЪiqikuΠet 许婉宁睁着眼睛望着帷幔,许久没有睡去。 她在想与裴珩的关系。 二人现如今的交往确实比在燕城还要频繁,特别是这个梨花院,就跟他家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都是大半夜的见不得人的时候,若是别人,许婉宁定会把人当登徒子给乱棍打死,可裴珩……她甚至好酒好菜地招呼人家。 裴珩对她越好,她也想对裴珩越好去回报他。 可落在外人的眼中,或许这好,就变了味道。 可怎么着? 许婉宁望着帷幔嗤笑。 堂堂一个大都督、璋和帝身边的大红人,多少世家大族皇亲国戚都巴结的人,会对她有想法? 哪怕她未婚未育、冰清玉洁,也入不了裴珩的眼。 这样想着,许婉宁这一团乱麻就清楚多了。 就是普通朋友嘛,多的,无需多想,只会庸人自扰。 她没那么不要脸,会认为裴珩对她有非分之想。 整个梨花院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尚圆的月亮挂在天上,洒下薄薄的一层光辉,也照亮了屋顶上坐着的一袭紫衣,举起一壶梨花醉,对月独酌。 身形寂寥、孤单望月。 第二日一大早,许婉宁就带着白鸽白雀去了陆氏处。Ъiqikunět 陆氏还没开始吃饭,瞧见许婉宁来了,忙让人加筷子,“难得你起得这么早,快,陪娘用早膳。” 许婉宁确实没吃早膳,她去扶陆氏,噘嘴说:“娘,你是嫌弃女儿懒咯?” “嫌是不敢嫌的,毕竟你现在也是咱许家能赚钱的人了,娘哪里敢嫌弃你,娘巴着你还来不及呢,还得靠你赚钱吃饭呢。”陆氏这酸溜溜的话,酸得不能再酸了。 许婉宁抓住了重点:“娘,爹又咋惹你生气了?可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哼,你那个爹,嫌我没做过生意,给他出的主意都是破点子。” 许婉宁看向陆氏身旁的云姑姑。 云姑姑抿唇冲她笑着摇头。 许婉宁明白了:“娘,爹是说你好好休息,别去想生意上的事情,有什么问题他自己会解决,你不要操心,想多了费心神。” 云姑姑唇边笑意更大,偷偷地给许婉宁竖起了个大拇指。 许婉宁心中得意,娘又把爹的好意给曲解了。 曲解? 就好比她曲解裴珩的好意一样,对一个人好,为什么非要扯到另外一个地方上去。 虽然世人都说裴珩心狠手辣、暴戾成性,可这几个月的接触,许婉宁也发现这人,依然还保有纯真、善意。 许婉宁想让裴珩的纯真和善意一直保持下去。 第224章 密室 “娘,我新看中的两个丫鬟,你替我看看,好不好?” “你看中了就好,娘觉得挺好的。”陆氏看着这两个丫鬟,清清爽爽,眼神清澈,一看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好姑娘。 “那娘要觉得挺好的,我就把她们两个送给你啦。”许婉宁俏皮地笑道。 “你看中的丫鬟,送给我做什么?”陆氏有些不解。 “云姑姑说,这院子里的丫鬟就会低头干活,也不会陪你说话聊天,逗你开心,就云姑姑哄着你。我这不是怕你烦闷嘛,这白鸽白雀,会唱曲,以后你烦了闷了,让她们给你唱曲逗你开心呗。” 陆氏喜出望外,上前去拉白鸽白雀,跟看心肝宝贝似的:“会唱曲?” 白鸽白雀点点头:“回夫人的话,会唱几首曲子。” 白鸽掐了个兰花指,唱了两句白蛇传,陆氏眼前一亮:“好,好,留下来。” 白鸽白雀伏下身子:“谢夫人。” 二人自此就留在了陆氏的身边。 许婉宁陪着陆氏用过了早饭,心情也好了不少,看到陆氏吃完了早饭正在看白鸽白雀唱曲,许婉宁不动声色地离开。 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林惠来给陆氏请平安脉。 “我娘最近身体如何?” “夫人身体很好,小姐不必担心。”https:ЪiqikuΠet “那就好,我娘就拜托林大夫悉心照顾了。若需要什么,直接跟管家说就是。” 林惠拱拱身子,一副卑贱听话的样子:“是。” 许婉宁径直离开。 林惠回头,看着许婉宁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阴冷,他没有迟疑,直接进了院落,看到院中有两个身段妖娆的姑娘正在唱曲,陆氏打着拍子,一脸的开心。 林惠没有出声打扰,而是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见唱完了,这才笑着上前:“夫人,今天该把个平安脉了……” 许婉宁照例来到梨花楼,从白天待在晚上,可一连好几日,裴珩都没有来。 入了秋之后,许婉宁特意给店铺里的菜新增了一个特色,乱炖锅。 蔬菜、肉片、丸子,想吃什么让客人自己点,点好的菜放入高汤里涮,配上许婉宁特制的调料,又香又麻又辣,任君选择,在京都掀起了一阵风潮。转眼已经到了九月,梨花楼的生意也走上了正轨,再次送梨花醉到大都督府时,许婉宁算算日子,距离上一次见裴珩,已经过去有半个月了。 一日中午在梨花楼,扶柏突然神神秘秘地找她,耳语了几句。 许婉宁再次听到那两个字,有些恍惚,连忙站了起来:“带我去。” 扶柏赶着马车,将她带到了城南区县衙。 “裴大人在这?”许婉宁有些好奇地问。 扶柏点点头:“督主说,定在这里方便。” 方便? 许婉宁皱皱眉头。 二人到了县衙门口。 门房守卫的衙役见许婉宁来了,热情地不得了,连忙点头哈腰地将人带到了王兴民办事的地方。 “大人,许姑娘来了。” 也不管王兴民在里头做什么,再见什么重要的客人,通传的人半分不敢怠慢。 王兴民听到声音,战战兢兢地看了看裴珩,等着裴珩的意见。 裴珩点点头。 王兴民立马跑了出来,一脸喜意:“许小姐,您来了。快请进。” 将许婉宁毕恭毕敬地领进了屋子。 这是王兴民处理公务的地方,没有他的命令,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准进去。别说下属了,就连枕边人都不可以。 看到的人见状,都惊呆了:“天呐,王大人竟然领着许婉宁进去了。之前不是当有一个小厮不小心闯进去被他打了三十棍嘛,还说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去,他竟然带着位许姑娘进去。” “所以说,这位许姑娘是王大人的心头好啊。” “咦,王夫人不是就在后院吗?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王夫人生气啊!” “生什么气?如今王大人官运亨通,这男人三妻四妾不正常得很吗?王夫人再怎么受宠那也是人老珠黄了,这么年轻漂亮又有钱的,要你你要不要?” “要的要的!” “王大人这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啊!” “估计马上就能喝喜酒了。” “你们到时候送多少礼金可要告诉我啊,我跟你们送一样的。” “一定一定。” 一群人聚在一起嚼舌根,被谈论的王兴民压根听不见,他跟许婉宁已经进去了。筆趣庫 “许小姐,大都督等候您多时了。” 也不知道他按了什么地方,墙壁上的多宝阁一转,露出了一个密道。https:ЪiqikuΠet 许婉宁一怔:“新的?” 王兴民点头呵呵一笑:“新的,我来之后,大都督就加派人手,挖了这个密室。” “通到哪里?” “许小姐真聪明,通到衙门后巷子一处宅院里,这样大都督进出也方便。” “他可真能折腾。” 王兴民但笑不语。 那可不,为了你,大都督可是煞费苦心啊! 许婉宁进了密道,走了十步拐个弯就到了一处密室。 裴珩就站在密室门口等她。 半个月不见,许婉宁望着火光里的他有些恍惚。 裴珩依然是一袭紫衣,天凉了,他的衣裳也有了厚度,可依然不碍着他风度翩翩,嘴唇微抿,露出两个梨涡,“来了?” “嗯。怎么安排在这里?”许婉宁有些不解。 “这儿安全。以后若是想见我,你让扶柏通知我。你光明正大地从县衙进来,我从后面的宅子里进来,在这里碰面。” 一旁的王兴民心内翻江倒海。 这有钱人讨女孩子欢欣就是能折腾啊,半个月前,大都督突然找到他,说要在他这里挖个密室和密道。 虽然没说挖密道密室要做什么,可今儿个第一次用,就是为了见许婉宁,傻子都知道这密道的作用。 啧啧,为了见心上人一面,还真的是煞费苦心。 许婉宁看了裴珩一眼:“你可真能折腾。” 怪不得半个月没见,原来挖土来了。 裴珩笑笑,嘴角的梨涡给他凤眸增添了几分娇憨可爱,“阿宁,等会要有个心理准备。” 他特意等在密道口,一是为了提前见许婉宁一眼,一是为了提醒许婉宁。 许婉宁乜了他一眼:“有鬼?”她又不是胆小鬼。 裴珩笑笑:“差不多了。” 等许婉宁进了密室,看到坐在轮椅里的那个人,还是有被吓到。 男子双腿从大腿根部以下全部空落落的,脸上还有一道刀疤,一只眼睛只有眼眶,没有眼球。 狰狞又可怖。 “他是刘昌明?”许婉宁都不敢相信。 这就是那个金榜题名被榜下捉婿的英俊潇洒的刘昌明? 到底是遭了什么样的罪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第225章 版本 刘昌明,卫薇榜下捉得夫君。 新帝开恩科时的进士,也是个风流倜傥、潇洒英俊、貌似潘安、才高八斗的人才,人品学识样貌上没有任何的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家世普通,没有人脉,没有背景。https:ЪiqikuΠet 在看榜时,被卫国公府榜下捉婿,成为卫国公府的乘龙快婿,人人都艳羡他春风得意马蹄疾,可没人知道,这是他悲惨人生的开始。 刘昌明与卫薇成亲之后,在卫国公府的扶持下,刘昌明去了外地当地方官,而且还是个富庶的鱼米之地。 一个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男子,靠着自己的学识榜上有名,又靠着榜上有名被世家大族看上,春风得意,认为自己前途无限。 二人成婚之后,也曾度过一段甜蜜的时光,可到后来,一切都变了。 刘昌明说话带着浓烈的恨意。 “她与我成婚之后,恩爱过一段时日,可是两个月之后,她突然整个人就变了,不再与我亲昵,就连我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她都要嘲讽我一顿,说我出身低贱,举止粗俗,吃穿用度都入不了她的眼,觉得我恶心至极,然后便与我分房而睡。” 刘昌明睁着那只能看得见的眸子,义愤填膺,另外那只空荡荡的眼睛,同样狰狞可怖,仿佛有无数的冤屈想要说出来。 卫薇与刘昌明分房睡之后,刘昌明为了哄好卫薇,花了一段时间学习世家勋贵子弟的举止仪态,原本以为这样能让卫薇回心转意,谁曾想,刘昌明出现在卫薇面前都是错误。 卫薇开始无理取闹,开始跟刘昌明闹着要和离。 刘昌明怎么愿意,这才成亲几个月,就没同意,谁曾想,卫薇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吵闹之后,竟然又安静了下来,不跟刘昌明吵了,还对他百般贴心。 一应衣食住行都是卫薇亲手准备,二人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成亲那会,刘昌明很欣慰,对卫薇没有产生过半点的怀疑。 直到两个多月后,刘昌明开始酗酒,甚至开始出现幻觉,觉得身边有无数的恶鬼想要吞噬他,撕碎他,刘昌明开始反击。 可等清醒,就看到卫薇鼻青脸肿,满身伤痕,两眼畏惧地看着他。 一旁的丫鬟仆从说,他酗酒后伤人,打伤了卫薇,要不是众人拦着,怕是也往死里打。 刘昌明选择不喝酒,可不喝又不行,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何,竟然对酒上了瘾,一日不喝就像是有千万条虫子在身体里爬似的,只有喝了酒才能缓解。 刘昌明怀疑自己中毒了,他去看了大夫,可大夫都说他身体好好的,完全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循此往复,刘昌明酗酒的时候越来越多,打卫薇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卫薇实在没办法,把卫国公府的人请来了,在卫国公府的施压下,刘昌明没法,只得和离。 和离之后的刘昌明,依然酗酒,有一次打了府中的丫鬟,然后跑到院中,在大庭广众之下爬上了假山,从两米多高的假山上跳了下来。 双腿折了,眼睛被锋利的假山戳瞎了一只,脸也被假山石子给磨毁了容。 自此仕途走到了终点。 卫国公府请旨,璋和帝下令,除去进士之名,刘昌明被贬为庶人。 他中进士当官不过大半年的光景,一下从天上跌落凡尘,有人唏嘘,有人说刘昌明活该。 刘昌明腿断了,眼睛瞎了一只,脸也被毁容了,走到哪里都被人嘲笑。 身无分文,连买酒的钱都没有。 这身体里的虫子就跟要从他的皮肤里钻出来一样,疼痛难忍,万虫钻心,可他没钱,哪里买得起酒,刘昌明就去抢,就去偷,后来被人打断了腿,可喝了酒之后,万虫挠心的症状一点都没有减轻,反倒越来越痛苦,痛苦到刘昌明只想去死。 可没想到,被裴珩救下。 裴珩给他请了大夫,有经验的大夫一诊治,怀疑刘昌明被人下了慢性毒药,一种能让人上瘾让人致幻的毒药。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就会生根发芽,越长越大,枝繁叶茂。 刘昌明开始怀疑卫薇害他,便在往昔的一点一滴中找证据。httpδ:Ъiqikunēt 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什么证据都没有。 可刘昌明还是不相信:“是卫薇,一定是她干的,除了她不会有别人。她就是见我不跟她和离,她才假意示好,其实是为了好给我下毒。” “我现在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就是想要看到她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刘昌明胸膛起伏,呼吸急促,受伤的脸看起来越发的可怖狰狞。 密室不大,他在歇斯底里地叫嚣着,在狭小的密室中声音有些瘆人。 裴珩使了个眼色,扶松连忙将人顺着另外一头的密道给推了出去。 王兴民见状,也打算离开。 裴珩:“站在门口就行,别走远了。” 王兴民有些不解。 这大都督有话要跟许小姐说,他在场算几个意思? 罢了罢了,不走就不走,不看不听。 裴珩:“听了之后,有什么问题吗?” “卫薇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许婉宁不明白卫薇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不想嫁给刘昌明,为什么要榜下捉婿,嫁了又费尽心思害死人家。 “这要问卫薇本人。”裴珩说:“刘昌明中的毒到现在都没有眉目。” 不再服用含有毒药的酒之后,刘昌明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不过其中的艰辛,根本是常人无法承受的,而且他的记忆力和体力也有了很大的损伤。 看来那种慢性毒药摧毁的不仅是人的意志力,还有脑子。 “你可以去问问我大哥。他经常跟着我爹走南闯北做生意,他又是个大夫,没事就喜欢出去询问疑难杂症和当地风土人情,他说不定听过。”许婉宁说起许迦时一脸的崇拜。筆趣庫 裴珩心里不是滋味:“你大哥懂得那么多?” “是啊,他医术很好,要不是我爹娘收了他当义子的话,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是名满天下的一代仁医了。” 看这丫头说起她大哥时那神采飞扬的样子,裴珩心里头酸溜溜的。 一旁的王兴民抬头看了看裴大都督的脸色。 啧啧啧,乌漆嘛黑的,这醋吃的,连许小姐说自己大哥都不行。 瞧瞧这可怕的占有欲! 第226章 怀疑 “卫薇若是给刘昌明下毒的话,那这毒的来源,我想到了一个人。” “你家的府医。”裴珩记得许婉宁说过的话。 许婉宁点点头。 “他们二人关系匪浅,林惠又是大夫,他知晓的概率很大。”许婉宁忧心忡忡:“我怕他对我家人不利。” “别担心,有白鸽白雀,她们一个擅医术,一个擅毒术,若是下毒的话,我相信她们应该看得出来。” 许婉宁苦笑:“刘昌明不也是中毒深了才被诊断出来中毒吗?这种毒,估计只有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看得出来。” “别担心。”裴珩举起手,本想拍拍许婉宁,到最后还是放下。 一切都有他在。 说完了刘昌明,许婉宁才有空去环顾四周,看到这个简单的密室,有些好奇:“为什么挖一个密室出来?” “这里安全些。”裴珩回答。 确实安全些。https:ЪiqikuΠet 裴珩去梨花院,名不正言不顺,而许婉宁来县衙,却光明正大。 “哦。”许婉宁以为是他跟王兴民谈事安全些,也没有想其他的,“那我回去了。” “好。” 许婉宁离开密室,王兴民站在密道口,“许小姐慢走。” 突然一道精光直射过来:“王大人不是要去衙门办事吗?” “啊?”王兴民打算送送裴珩的,一听这话就愣住了,“哦,去。许小姐,我送你出去。” 裴珩望着许婉宁的身影消失在密道里,他才转身,幽幽地往相反的密道而去。 这花了大半个月时间挖出来的密道和密室,看来还是值得的。 以后想见她,有光明正大的借口了,也有光明正大的地方了,身边再带几个人,也不会有损她的清誉。 王兴民将许婉宁送到了大门口,看到她上了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回了县衙。 在密室里待久了,身上感觉有些凉飕飕的,王兴民在太阳底下站了站。 这一站,还听到了一些之前根本没听过的声音。 “看到没?大人又亲自把许小姐给送出门了,人家马车走远了,大人还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含情脉脉,舍不得人家呐!” 王兴民:“……”什么情况? “啧啧,这位许小姐下次再来,可千万不要怠慢了。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是咱们的女主子了。” 王兴民:“……”什么乱七八糟的。 树丛后头两个丫鬟仆从渐渐走远,王兴民怕惊扰到他们也没敢动,等人走了,还有些懵圈。 他跟许婉宁? 这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这是在给大都督给许小姐创造机会,好不好? 什么都不懂,就乱说。 王兴民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大呼一声“糟糕”。 要是府里头都这么传他跟许小姐的事情,那是一定会传到夫人耳朵里的呀,夫人肯定会误会的呀,不行不行,要跟夫人说清楚。 他的心里,从开始到现在到以后,他心里只有夫人一个! 王兴民撩起衣袍就往后院奔去,生怕晚了一步。 跑了几步又想起裴珩,顿住了。筆趣庫 裴大都督要是听到了,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心怀叵测啊?会不会认为自己跟他抢女人啊? 不行不行,要去解释啊! 王兴民又往外头跑,跑了几步又停住了。 夫人也很要紧,要是夫人误会了,伤心难过怎么办? 大都督也很要紧啊,要是大都督误会了,扒了他的乌纱帽又把他踢到哪个鸟不拉屎的旮旯,他还怎么跟夫人团圆啊! 怎么办? 那日下午就有幸运的下人,看到了一幅极其别开生面的画面。 王大人不是哭也不是笑,跑两步又转头跑两步,又转头回跑,如此往复,到最后自己把自己累煞了气。 一屁股蹲地上恨恨的拔草。 令下人们一头雾水:王大人这是怎么了? 没人知道王大人是怎么了。 许婉宁也不知道裴珩是怎么了。 自那一次在县衙密室见面之后,裴珩又是一连半个月没露面。 若不是扶柏整天在许婉宁的跟前晃荡,她都快要把二人曾经私交密切的事情当成了一场幻觉。 梨花楼的生意步入了正轨,彭福的手艺,许婉宁也觉得很好了,再加上晚上裴珩从不曾出现,许婉宁也渐渐地很少去梨花楼了。 店铺里头的事情一应交给了彭福。 她则每日要么酿酒,要么就去陆氏的院子里听曲儿。 白鸽白雀真的不赖,换上戏服一打扮,比戏班子里的名角唱得还要好。 偷懒偷上了瘾,许婉宁觉得一辈子躲在后院听曲赏花做个快乐的米虫也不是不行。 只是,做米虫,注定会被人清理掉。而且,有人也不给她做米虫的机会。 白鸽白雀一曲唱罢,等着把平安脉的林惠笑着上前搭在了陆氏的手腕上。 一番望闻问切,林惠说要重新换个新的方子,“之前的药方要重新变了一下,这个方子,一样是先吃七天。等会我会把药拿来。” 陆氏:“有劳林大夫了。” “应该的。”林惠毕恭毕敬地回答,“夫人,小的告辞了。” 他给陆氏行了个礼,又给许婉宁行了个礼,后退几步,这才转身离开。 药很快送来了。 白鸽白雀拿下去煎药了。 许婉宁坐在圈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陆氏说话。 许婉宁见她坐了一上午了,“娘,不要去躺一会儿吗?” 陆氏兴奋地摇摇头:“不用,我精神好得很。” 云姑姑也说,“是啊,小姐,夫人她最近精神头很好,原来上午下午都要补个觉,现在都不用了。早上起来,到晚上休息这一段时间都不困。” “娘,你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情况的?”许婉宁心中警铃大作。 陆氏想了想,“有小半个月了吧,林大夫说这是身体好转的表现,让我继续服药。” 陆氏生许庭安的时候难产,差点丧命,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陆氏的身体渐渐变得虚弱,要经常吃药调理。 按常理来说,白天不用小睡这证明身体好,精力充沛,可若是往不好的方向想,若是一个人服用致幻药物,就比如刘昌明被人下的药…… 若是小小的剂量,让人兴奋地不用睡觉呢?Ъiqikunět 有了刘昌明这个前车之鉴,再加之林惠跟卫薇的关系,由不得许婉宁不警惕。 她坐不住了,来到了小厨房。 白雀白鸽正在一味味地检查药。 “如何?” “小姐,药中并无其他的东西。” 药里头没有。 陆氏真的身体被调理好了? 药没问题,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许婉宁的目光四下扫过,目光落在一个崭新的药罐上:“新买的?” 白雀点点头:“之前那个不小心砸碎了,这是林大夫新送来的。” “送来了多久?” “半个月。” 许婉宁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 又是半个月。 第227章 药罐 卫国公府内。 夏泽明,也就是改头换面入府的许迦帮万岚重新修剪了指甲,将坏甲磨平了之后,把碾好的药汁涂上去,再将指甲一个个裹起来。 已经治了一个多月了,万岚惊奇地发现自己病得不是很厉害的指甲,隐隐有恢复的态势。 “阿桂,你看看这个指甲,是不是要好了?你瞧瞧,我感觉没之前那么厉害了。”万岚指着自己的小拇指,喜出望外地说道。 桂嬷嬷看了一眼,也很欣喜:“老夫人说得没错,奴婢也瞧着好多了。” “夏大夫,你可真是神医啊,怎么说治就治好了呢!”万岚恨不得把自己的指甲全部治好。 “老夫人谬赞了。这指甲出现问题,还是有多重因素的,这治疗,不仅要外用,还要内服,老夫人都一一做到了,病甲全部恢复正常只是迟早的事情。” 许迦包好了万岚所有的指甲,这才毕恭毕敬地退到了一旁:“明日晚上我再来帮老夫人拆掉。千万不要入水。” “好。” 有丫鬟端着药进来,桂嬷嬷接过:“老夫人,药好了。” “快拿来,我喝掉。”万岚接过药,仰头一饮而尽。 万岚已经十成十地相信了许迦的话。 指甲是她的一块心病,在心里头窝了十多年了,只要能治好,让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见万岚将药喝掉,许迦嘴角抿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 “老夫人,草民熬药的药罐昨儿不小心被草民损坏,草民想要一个新的。” “桂嬷嬷,听到没?去帮夏大夫买一个新的药罐回来。”万岚这人疑心重,有些东西非要是桂嬷嬷买的才肯用。 桂嬷嬷福福身子,“奴婢遵命。” 她抬头时与许迦对视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着。 万岚眼睛蓦然睁大,接着就撑着太阳穴,“那个小讨债鬼怎么又来了。” 许迦不便久留,拱拱手就走了。 屋外的风很大,秋风像是刀子 httpδ:Ъiqikunēt一样刮在人的脸上,有些疼。 许迦路过崔庆平的身边时,特意看了看他受伤的左脸,没有戴帷帽没有戴面纱,没有避光避风,就这么露在外头,小孩子吗,怎么可能那么听话。 唇角微微抿了抿,长腿一跨,就避开了聒噪的在院子里耍赖皮的崔庆平。 崔庆平躺在太阳底下耍赖:“给我银子,我要银子。” 万岚走了出来,怒不可遏地指着崔庆平:“你个兔崽子,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每天给你二百两,你还知足?你还要?你咋不上天呐!” 崔庆平小身板跑起来挺快的,一个翻身就抱住了万岚的大腿:“姨祖母,你给我银子嘛,等我长大了,我孝敬您,给您养老。” 万岚都要被气笑了:“你从我这骗走的银子还给我,我就能安稳地过个晚年。” “姨祖母。”崔庆平搂着万岚的腿,不依不饶,“求求了,求求了。” 桂嬷嬷看着,“老夫人,这孩子总要钱,莫不是被人给骗了?”https:ЪiqikuΠet “骗?”万岚一怔。 谁会骗一个六岁还没满的孩子。 桂嬷嬷在万岚耳朵边低语几声,万岚心领神会:“给他。” 又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递到崔庆平的手中,崔庆平看到上头的二百两银子,有些不高兴。 每次总给二百两,给多点会死啊,小气!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崔庆平拿着二百两银子一溜烟地跑了。 一个仆从得了桂嬷嬷的授意,跟在了崔庆平的身后。 “你这话是点醒我了。”万岚被桂嬷嬷扶着回了屋内:“他一个孩子,总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说不定真被人给骗了。” “老夫人心善,但愿这孩子别出什么事才好。”桂嬷嬷扶着万岚躺下了,“夫人,那奴婢去买药罐了。” “去吧。别人买的我不放心,也就你做事,得我心意。” 桂嬷嬷福福身子:“是老夫人抬爱奴婢。” 离开了卫国公府,桂嬷嬷一路朝卖杂货的地方去了。 药罐这东西就是个普通的陶罐,任你是紫砂的红砂的都不如陶罐的好。 桂嬷嬷径直来到一处杂货铺。 这杂货铺也是个老铺子了,里头什么都有卖的,门口摆了好几个陶罐,桂嬷嬷挑了两个,伙计见状连忙收拾好,桂嬷嬷付了钱之后就离开了。 二人从始至终除了问了句价钱,没说其他的话。 见桂嬷嬷离开,卖东西的伙计挑开帘子去了后院。 “东西已出。” 无人知道他对谁说这四个字,只见院中那棵枝繁叶茂中的一根枝丫突然无风自动了几下,伙计就回了前院继续做生意。 桂嬷嬷提着两个药罐回了卫国公府。 许迦正在碾药。 “桂嬷嬷。” “夏大夫,您要的药罐我买来了,我买了两个,就怕又被人毛手毛脚地打碎。”桂嬷嬷将两个药罐拿给了许迦。 其中一个摆在正前方,正对着许迦。 许迦拱手:“多谢桂嬷嬷。” “夏大夫,不用客气,都是为了老夫人办事。希望老夫人的病甲早日恢复正常。” “会的。”筆趣庫 “若是药罐碎了,夏大夫直接来找我就是,我会出门帮夏大夫买来。这等小事不用麻烦老夫人。” 许迦拱手,给桂嬷嬷鞠了一躬,“多谢桂嬷嬷。” 一番简短的话之后,桂嬷嬷离开了。 许迦没想到,桂嬷嬷竟然不是万岚的人。 他进府之后没几日,桂嬷嬷借着来拿药就跟他表露了身份,她是裴大都督的人,一直潜伏在卫国公府,十多年前,到了万岚的身边,成了她的贴身嬷嬷。 而她会表明身份,是因为阿宁让裴珩多加照拂自己。 裴珩竟然如此相信阿宁,为了阿宁的一句话,竟然暴露自己在卫国公府安插了一颗十多年的棋子之事。 裴珩对阿宁…… 许迦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目光落在正对着他的那个药罐上。 他拿起药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闻也闻不出其他特别的味道。 许迦并不死心,将药罐里注满水,放在炉子上煮。 第228章 乌羽 水煮开,许迦并没有立刻将药罐拿下来,而是焖了一会儿,等估摸着差不多了,许迦将药罐里的水倒了出来。 也许是之前熬过药,水里带着一丝药的清香。 看起来好像没有半点问题,可许迦不敢马虎,这是娘熬药用的罐子。 他给娘调理了那么多年的身子,也只是将娘的身子调理得不恶化下去,林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让娘的身体迅速恢复好转。 别说阿宁了,就连他许迦,也持有深深的怀疑。 许迦喝了一口水之后,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处。 这水有古怪。 他是个从小就跟着师父行医问药的大夫,药几乎是渗入了他的骨血里,后来跟着爹到处做生意,当地的名医他都去拜访过,见识过无数的灵药,也见过无数的毒药。 水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是这个药罐。 许迦将药罐里的水全部都一饮而尽。 等了一会儿,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感觉精气神足了些。 心也强有力地跳动着。 跟阿宁传来的消息一样,自从半个月前换了这个药罐子之后,陆氏连续半个月的精气神都很好。 许迦目光落到药罐之上,回忆起了有一年跟随许骞一起做生意时,来到了一处世世代代生活在深山老林中的一个村子。 那个村子在深山老林之中,独有一种树叫乌羽树,乌羽树下每年都会生长一种菌菇,当地人也不知道叫什么,就直接用乌羽菌来称呼它。 乌羽菌味道鲜美不凡,产量不多,价格高昂,常有人戏称,一两黄金一两乌羽菌,可想这种东西除非达官贵人,非一般人吃得起。 可有钱人,就喜欢吃别人没吃过的东西。biqikμnět 自从第一年在许家商铺上市后,年年都有权贵来预定,那一年也是一样,许骞依然前往,带上来许迦。 真是山路难走,九曲十八弯。 按照往年的价格跟当地的村长谈好了之后,许迦跟着本地人进了一趟山。 听本地人说起过,树下是一两黄金一两乌羽菌,树上是甜滋滋的乌羽果,甘甜可口,但籽可不是个好东西,有毒。 还是那种不能即刻让人吐让人拉的毒,是慢性毒药。 这种毒,会长年累月积聚在体内,先让人精神亢奋,慢慢地出现幻听、幻视,接着开始发狂,打人、自残。 许迦曾问过那不吃不就行了。 当地人笑话他,不吃不行,吃到了一定的剂量就会上瘾,你不想吃都不能不吃了。所以当地人对这个乌羽果实是避如蛇蝎,都直接叫它“疯人果”。 许迦好奇,曾经带了几个回来。 他记得很清楚,他记录疯人果的时候,林惠就在场。 林惠问他这是什么,还问他这种东西哪里有,许迦当时没有任何的怀疑,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林惠! 整个京都,知晓乌羽果能致幻的人,知晓乌羽果能上瘾的人,除了他,只有林惠。 只有他。 而这个陶罐,是林惠拿来给陆氏熬药的。 要想在陶罐里下毒,也很简单。 制作开始之前,做胎身用的泥土里混合着乌羽果籽碾碎的粉,用大剂量,陶罐做成之后,里头的毒性慢慢地渗透到汤药里,一点一滴,一点点,让人中毒,让人上瘾,先是精气神变好,这让人会误以为自己的身体好了,便全然没有防备,继续吃下去。 毒性在体内一点点积聚,直到某个时刻,上瘾、发狂、发癫,就再也控制不住。 许迦盯着眼前的陶罐,眼里像是燃了一团火。 裴珩得到消息的时候,一掌将桌案给劈断了。 扶松看着满桌子的文房四宝悉数落地,默默给它们点了一根蜡。 接着,裴珩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也顾不着什么不合礼法不合规矩了,裴珩直接冲到了梨花院。 此时快要子时,许婉宁正好梦着。 听到窗棱上传来石子拍打的声音,许婉宁猛地惊醒。 青杏在外间问:“小姐,怎么了?” “没事,我被子掉了。已经捡起来了。你睡吧。”许婉宁扯了个谎。 直到外间没有声音,许婉宁起身,来到窗台,将窗户打开。筆趣庫 秋夜的风吹来,有些凉。 许婉宁抱了抱胳膊,抬眼时裴珩就已经站在自己眼前。 扶柏探出一个头来,“小姐。” 他还揉着眼睛,睡眼惺忪,不明白督主想见小姐,干嘛要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当第三者,想跟小姐说点什么甜言蜜语,他在场,多不好意思啊! 裴珩压根就不想说什么甜言蜜语,这种时间,这种场合,他也不敢忘记,要有人在场,保证许婉宁的清誉。 见许婉宁只着里衣,他把扶柏的头给按下去,“你先回去穿件衣裳,天冷。” 许婉宁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里衣,面色一红。 裴珩将窗户又给关上了。 许婉宁连忙穿好衣裳,出来了。 三人直接到了书房。 一进去,裴珩就打开了手里头拎着的包袱,赫然是许婉宁给裴珩,让裴珩想办法送到卫国公府,让大哥检查的药罐。 “没送进去吗?”许婉宁以为还没有送进去。 裴珩摇摇头:“送进去了,又被送出来了。” 许婉宁心一沉:“我大哥怎么说?” 裴珩将许迦的信递给了许婉宁。 她一字一句,一行行地看了过去,身子都在发抖:“果然,果然。” 乌羽果籽粉,小剂量能致幻,积聚体内,有毒性,长此以往,会让人癫狂、发疯、上瘾,损伤脏器,微量时查不出来,只等上瘾之后,大夫才能判断中毒。 裴珩心疼地看着许婉宁,他上前,伸出手,捏住了许婉宁的胳膊,轻轻用力。 也许是手臂上传来的力量,让许婉宁终于不颤了,她茫然地偏头,就见裴珩担忧地望着自己。 “别担心,大哥说了,娘中的毒还不深,只要不再继续吃这种东西,多喝一些排毒汤就能化解。” 在裴珩的安慰下,许婉宁的心才慢慢平稳下来。 “这个人留不得了。”裴珩说:“想不想看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何还法?”许婉宁目眦欲裂,恨不得将林惠给直接弄死。 仿佛能猜明白许婉宁心中所想,裴珩笑笑:“直接弄死他太便宜他了,也该让他尝尝,乌羽果粉的厉害。扶柏。” 正靠在柱子打瞌睡的扶柏立马站直了身子,一脸正经:“督主。” “把林惠打晕了丢风口上,不病不许回去。” “是。”扶柏很快离开。 裴珩拿起那个药罐,笑着对许婉宁说,“刚好他病了,要吃药,咱们用这个罐子给他熬药。” 只是用这含有乌羽籽粉的陶罐跟他熬药吗? 不,裴珩才没有那个耐性。 害刘昌明成为一个废人,裴珩不是善人,别人的事情他不管,可偏偏林惠害得的是陆氏,是许婉宁的娘。https:ЪiqikuΠet 害许婉宁的人,都该死。 害她家人的人,也别想活! 第229章 风寒 “阿嚏。” 第二日一大清早,林惠就狂流鼻涕狂打喷嚏,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鼻音。 “林大夫,您这是怎么了?”扶柏在门口,好奇地探了个头进来。 林惠见是扶柏,连忙起身,刚起身呢,这就头晕眼花,身子一重腿一软,又摔回了床上。 “这是怎么了?”扶柏作势要进来,林惠一个喷嚏喷的扶柏往后一退:“小姐还说让您去给她把个脉。看您现在这个样子,去了别传染给小姐了。” 林惠头晕眼花,打了个喷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是啊,还是等我好了,阿嚏,等我好了再去吧。” “行,林大夫,我跟小姐说一声,你好好休息。该吃药还是得吃药啊。” “知道,知道。” 林惠点头擦鼻涕的功夫,错过了扶柏脸上的阴狠。 林惠起身,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给自己抓了一副药,交给了府里头的下人,让他帮着自己煎幅药。 他则头晕眼花,实在是站不住了,直接上床睡觉了。 这一觉,就睡了个天旋地转,还是煎药的下人将他推醒,让他吃药。 林惠将药吃了,吃完之后就发出了一身的汗,觉得自己也有些力气了,晚上又吃了一碗。 本想着第二日一定能好起来,可谁曾想,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鼻涕又不停地往下掉,好像是昨夜又睡冷到了。 不可能啊! 林惠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和窗户,再看看自己身上盖着的两床被褥,不应该啊! 没办法,起不来,那就继续吃药吧。 林惠又连着吃了两天药,原本想着应该能好,可到第二天早上又继续跟前一天一样。 一连吃了七天的药,林惠实在是想不通,就是一个小小的风寒,怎么自己就治不好呢。 明明药对症啊,他也盖紧了被褥、关了窗户,很关照自己啊!https:ЪiqikuΠet 没得办法,林惠扛不下去了,让人去外头请一个大夫来看病。 大夫的诊断跟他一样,只说他风寒入体,要多吃药,多休息。 那就继续吃药、休息、吃药、休息吧。 林惠在床上足足躺了十天,十天! 下人又端了一碗药过来了,端过来都要捂着鼻子,足见这药之苦,可林惠却跟猫见到鱼一样,很期待。 看来真是病得不轻,身体和心理上都希望自己赶快好起来。 林惠一仰头,将一碗药一饮而尽。 又出了汗,感觉自己终于有些力气了。 林惠躺了十天,四肢都快要躺退化了,就让下人扶着他到外头去晒晒太阳。 生病了多晒晒太阳也是补充阳气、帮助身体恢复的最好方法! 林惠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溜达就看到了下人给他熬药的药罐。 看到那个眼熟的药罐,林惠眼睛都直了。 “这药罐哪里来的?” “哦,我去厨房随便拿的一个。”下人说道。 随便拿的? 怎么可能是随便拿的。 这个药罐,可是林惠自己亲手做的,为了怕跟其他的药罐搞混淆,他特意在药罐的手柄上划了一条线。 烧制出来之后,手柄上的线虽然看不太清楚,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ъiqiku 这明明是那个他特意为陆氏烧制的药罐! “你这十多天,一直用这个药罐给我熬药?” 下人点点头:“是啊,一直用的就是这个。” “呕!”林惠扑倒在一旁,用手伸进喉管里,想要将自己吃进去药给吐出来。 可怎么吐得出来,十多天了,他吃了十多天的药了啊! “林大夫,你这是怎么了?”下人不解地看着林惠自己催吐,可除了吐出一些酸水,啥也没看到啊! 林惠明白了。 为什么他会那么期待喝那一碗汤药,还以为是心理作用,是想盼着自己的身体赶快好起来。 不是的,不是的,他是有瘾了,他上瘾了。 他中毒了。 “林大夫,你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啊。”下人在一旁焦急地询问着。 林惠眼神充血般赤红,癫狂地冲向了那个帮他熬药的人。 “都怪你,都怪你。” 下人被掐住了脖子,想要踢蹬,可根本不是发疯了的林惠的对手,林惠被他压在地上,跟疯了似的。 空气越来越稀薄,下人白眼珠子都翻出来了,扶柏上前一把扯开了林惠。 林惠转头又要去撕咬扶柏,扶柏轻轻一踢,就将人给踢得趴在地上起不来,扶柏一脚将人踩住,用力一踩,林惠疼得清醒过来了。 许婉宁走了过去,伸出手,一把扯住林惠的头发,用力一拉。 林惠吃疼,被迫抬起头来,有片刻的惊惧:“小,小姐?” 许婉宁看着他,手用力往后一扯,林惠疼得龇牙咧嘴,就听到许婉宁说:“乌羽果粉的后劲,味道怎么样?” 林惠惊惧地望着许婉宁,下一秒,许婉宁松开他,授意扶柏:“把他带回去。” 扶柏一脚,将林惠给踢晕了。筆趣庫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林惠发现自己双腿双脚都被吊在房梁上,浑身湿透,已经入秋,身上的湿衣裳让林惠凉得他不由自主地发抖。 本来风寒就没好全,现在又雪上加霜。 许婉宁坐在林惠对面,目光幽幽地望着他,手里拎着一根沾了盐水的皮鞭。 她起身,走到林惠的跟前:“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打你一顿你再交代?” 林惠眼珠子一转,一脸的委屈:“小姐,您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 许婉宁笑笑:“听不懂是吗?那要不给你说个听得懂的。” “卫薇,听得懂吗?” 林惠还来不及思考,许婉宁的鞭子就已经抽到了他的脸颊。 巨疼随之而来,传来许婉宁撕心裂肺的惨叫。 “刘昌明,听得懂吗?” 第二鞭子抽到了林惠的另外一边脸上。 “乌羽果粉,听得懂吗?” 许婉宁的鞭子毫不留情地甩在林惠的脸上、身上,单薄的秋衣并没有阻挡鞭子的力度,鞭子下去,秋衣被撕开了缝隙,露出了被鞭打后狰狞的皮肉。 一条条血印子,林惠不松口,许婉宁不松手。 手酸吗? 一想到陆氏喝了半个月乌羽果粉做成的药罐熬好的药,许婉宁恨不得将他的肉一片片片下来! 第230章 凌迟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许婉宁一直记得这句话。 重生归来,她还是那个她,只不过多了很多的忌讳。 家人,就是她最大的忌讳。 而林惠,犯了她这个忌讳。 许婉宁将林惠抽了个半死,林惠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撕心裂肺地嚎叫:“别打了,我说,我说。” 如果如许迦所料不假,药罐是混合了大量的乌羽果粉,然后烧制成了药罐,在高温之下,里头的毒性也会慢慢地渗透出来,渗透到药中,经年累月,一天天地在人身体里积聚。 最终到了一定的份量之后,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ъiqiku “你为什么要害我娘?”许婉宁想不通林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全家将你当上宾一样供着,吃的穿的用的,月俸,我许家的都是给你最好的。我娘对你也是跟亲生儿子一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林惠有些暴躁:“你们既然能够收养林辰,多收养一个我有什么关系!” 林辰,是许迦没被许家收养前的名字。 “你是为了许家的财产?” 林惠眼神飘忽。 泼天的财富谁不想落到头上。 许家四分之一的财富为什么不能是他的! 许迦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 “你嫉妒我大哥。” 许婉宁看明白了林惠的小心思,“果然如此。” 她眸子乌凛凛的,一些前世的、今生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原本像是一团乱麻一样,现在终于理清了一些。 “卫薇呢?” 林惠连忙辩解:“我跟她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许婉宁都被这话给逗笑了:“你中秋那夜,半夜三更跑到她的府邸去,一天一夜没回府。她是得了什么病,要你在一旁衣不解带的伺候?” 林惠震惊地望着许婉宁:“你跟踪我?” 许婉宁冷笑:“你吃我许家的用我许家的,我养着你,你是我许家的府医,你却去别人家里整夜不归,不务正业,我还不能跟踪你?” 林惠被许婉宁的数落数的嘴唇翕动,身上的伤很疼,疼得他干脆闭嘴不说话。“不回答?” “你爱卫薇吧?” “对卫薇那么痴情?痴情到她嫁人了,你还对她痴心不改,用乌羽果粉伤了她的男人,卫薇和离之后,一个人单独住,也不嫁人,估计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吧?” 如果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卫薇,许婉宁前世给了林惠那么多的财产,他究竟有没有给许迦? 不会给的,一定不会给。 说不定,他为了拿到大哥的玉佩,已经将大哥给害死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林惠能对陆氏下手,就一定能对许迦下手。 原来都是为了钱!https:ЪiqikuΠet 只要有了线索,就能将一些难以想象的事情串起来。 “让我猜猜,她为什么现在还不嫁给你,估计是嫌弃你身份卑微吧?或者是,嫌弃你没钱,可她愿意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跟她说,你能拿到许家的财产吧?” 林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婉宁。 他跟卫薇的事情,除了他,卫薇,卫薇的几个身边的丫鬟,绝对没有其他的人知道,许婉宁怎么知道。 他都不需要说话,许婉宁看他震惊的表情就猜了个大概:“我果然猜对了。” 林惠冷笑:“你猜对了又如何?既然你已经看穿了我的计划,大不了你杀了我啊。” 许婉宁能拿他如何? 想要拿他去威胁卫薇? 不可能的。 他就是去死,也不会伤害卫薇。 况且,许婉宁能拿他怎样。 他眼底的讥讽落在许婉宁的眼里,她乌凛凛的眸子微微眯着,抿唇一笑,偏头看向看热闹的扶柏:“扶柏,你去牵条狗来。” 扶柏虽然不解,却还是照做,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牵来了一条黑色大犬。 油光水滑,平日里不是吃素的。 许婉宁让扶柏将狗栓在一旁,她则拿着一把匕首,一步步朝林惠靠近。 “你对卫薇这么深情,她知道吗?” “林惠,你跟卫薇如何,我原本是不想管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你的一己私利,伤害我娘。” 许婉宁拿着匕首,走到了林惠面前。 锋利的匕首在林惠面上滑落,滑落到他的胸口上,许婉宁用匕首,直接将衣裳划破了,露出里头的皮肉。 皮肉也是一道道的鞭痕,看起来可怖狰狞。 许婉宁却像是不怕似的,锋利的匕首往下一划,一块肉就从林惠的胸口上片了下来。 林惠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扶柏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更目瞪口呆的还在后头,许婉宁直接将那片肉丢给了大黑狗。 肉片掉在大黑狗的面前。 大黑狗看家护院,喂的又是生肉,血性足,闻见生肉的香味,用鼻子嗅了嗅,舌头一卷,肉片就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扶柏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家小姐,可真虎! 林惠被片掉了一片肉,疼得死去活来,许婉宁却还不打算放过他,匕首在胸口寻找着下一处目标。 “我听说,凌迟这种刑罚要把人割一千刀,我手法不精,可能割不到一千刀,但是你放心,八百刀我是一定能割的。”许婉宁幽幽地笑,乌凛凛的眸子让林惠觉得自己面对的是地狱最恶毒的鬼。 他怎么会以为许婉宁就是个柔弱的女子! “不要,不要。”林惠忍着痛摇头。 许婉宁不听他的,直接一刀下去,林惠身上的另外一块肉又给片了下来。 她又丢给了大黑狗。 大黑狗刚才尝到了美味,如今耷拉着舌头兴奋地等着。 还没等肉片掉在地上,大黑狗就已经跳了起来,舌头一卷,在空中就将肉片给吞到了肚子里。 在晕厥边缘,林惠听到了许婉宁的话:“我要让你活生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一片一片被它吃掉。你放心,死了之后,你的骨头我也会赏给它。”筆趣庫 “感谢你,让它一个畜生吃到了连畜生都不如的人。” 许婉宁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在林惠的胸口上来一刀,背上一刀,脸上一刀…… 屋子里,四面密不透风,林惠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终于最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在晕厥之前,他听到许婉宁说:“拿一些乌羽果籽粉来,灌下去。给他吃点营养品,醒了继续片。” 第231章 宽恕 红梅青杏并不在梨花院,被许婉宁给支使到陆氏那边看戏去了。 云姑姑端了一碗药给陆氏,陆氏有些疑惑:“今儿个不是已经喝了两顿了吗?怎么还要喝?” “是小姐送来的,说是补气血的,一日三次。让奴婢盯着您喝。”云姑姑笑着说。 其实是排毒汤。 许婉宁故意说成是补气血的,不想让陆氏担忧罢了。 陆氏闷头将药给全喝了:“三次就三次吧,反正我已经是一个药罐子了。一天天的,多一次少一次也无所谓了。” 对面的白鸽白雀正在走位,听到陆氏的声音,心中满是自责。 等着唱完这一场戏,就离开许府。 许婉宁正躺在梨树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人一直紧绷久了,就特别的容易累。 她手搭在眼睛上,遮挡着阳光。 嘴边碰触到一块湿润多汁的梨子。 许婉宁想也没想,直接张嘴将梨子吞入口中。 边嚼边说:“红梅,今年咱们的梨子大丰收了,哪天有空了,咱们全部摘下来,做成梨子酱吧。” 红梅没有说话,第二块梨子又送到了许婉宁的嘴边。 她照样吃进嘴里。 “这梨子可真甜,水分又足,正好一肚子的火气,清清火。” 许婉宁没有睁开眼睛,一口气吃了一块又一块,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到最后吃不下了。 放在她唇边梨子,许婉宁咬了一小口,就嘟囔,“吃不下了,不吃了。” “嗯。” 旁边的声音轻轻低喃,暗哑低沉,不是红梅的声音。 许婉宁睁开眼睛,身旁的人落入她的眼中。 一袭紫衣翩翩,在许婉宁的注视之中,他把梨子放进了嘴里。 咀嚼几下后,吞入腹中,唇边含笑,浅浅的梨涡仿佛都蕴含无尽的笑意:“真的很甜,水分也很足。” 许婉宁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吃的是自己咬了一小口的,顿时脸颊绯红,“树上那么多,自己摘一个不就行了。” “这又不是没有,最后几块也别浪费啊。”裴珩用叉子戳了碗里剩下的最后几块。 碗里就一个叉子。 那他用的也是刚才入过她口的。 许婉宁的脸被羞得通红,低着头不说话。 裴珩吃过了梨子,将盘子和叉子放在一旁:“怎么了?累着了?人审得怎么样。” “说了陷害我娘的事情,其他的还没说。” 裴珩建议道:“别太心软。” 许婉宁白了裴珩一眼:“我把人剐得都晕过去了,这还叫心软?” “这不叫心软吗?”裴珩反问她:“要是我的话,我会把他的手指脚趾一根根地剁下来,喂那条大黑狗。” 只是片几片肉而已,伤口好了结个疤罢了,只是形象上不好看,对他不造成影响,可若是剁掉手指剁掉脚趾让他成为废人,那就不一样了。 许婉宁边听边点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我这就去。” 裴珩拉了她的胳膊:“别去,扶柏在剁了。” 许婉宁:“……” “这梨子很甜,摘一些送我呗。”裴珩眼光落在了树上的梨子上。 别看个头中等,水分特别足,又脆又甜。 许婉宁站了起来,“行。” 她看了看树上的梨子,“你看,那几个梨子好大,可惜太高了。” 裴珩也看到了,撩起衣袖,说:“我上去摘。” 裴珩爬树也是个高手,别看穿着繁复的衣裳,却一点都不碍手碍脚,三下两下就已经爬到了树上,摘起了梨子。 可惜没带东西装,裴珩只得摘一个放一个进怀里,也不知道装了多少个,实在是装不下了,都快要掉出来了,裴珩捂着衣襟,跳了下来。 他刚才躲树里头,许婉宁也没瞧见他用什么装,如今看到他胸部鼓鼓囊囊的,许婉宁扑哧一声就笑了。 裴珩想要伸手去怀里拿梨子出来,可手一挪动,怀里的梨子就往外头滚,裴珩只得继续用手捂着,听见她笑,凤眸一瞥,佯装生气:“笑什么?还不快把梨子拿出来。” 许婉宁只得上前。 裴珩比许婉宁高了大半个头,她要从他怀里掏东西,还要伸直了手,从最外头的一个,一个一个拿出来。 扶柏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自己家小姐在摸自己家督主的胸…… 还用手伸进去摸。 他家督主还一副任君采撷,任你深入别停手的模样。 我的天呐! 这是他那个谁摸他就剁谁手的督主吗? 这是他一个单身狗配看的吗? 许婉宁掏出一个:“还有吗?” “有。” 许婉宁下意识地又伸手进去,手冷不丁地就摸到了裴珩结实的肌肉,裴珩身子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隔着布料攥住了许婉宁的手。 “……你手不是能动了嘛!”还让她摸。 是她占他便宜,还是他占她便宜。 “这不是忘记了嘛!”裴珩松开许婉宁的手,虽然隔着布料,却能感觉到她的手好小,好软。 他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了最后一个梨子。 数了数,十九个。 长长久久,意义挺好的。 那也意味着,她摸了他十九下。 这豆腐被吃得有点多,不过他喜欢。 “扶柏。”许婉宁看到了扶柏:“你再多去摘些梨子来。” 扶柏应了一声好,将一个盘子放到桌面上,接着挎着篮子摘梨子去了。 盘子上是一根断指。 许婉宁目光幽幽,回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沉香木的匣子。 她拿起帕子,就要去碰那根断指。 裴珩挡住了她的手,直截了当地捻起断指,放进了匣子里。 “收得这么好,你要送人?”他接了许婉宁递给他的帕子,不过没用来擦手,而是趁着许婉宁没注意的时候,将帕子收进了怀里,至于手指,没沾着血,他随便在衣服上蹭了蹭。 一根断指还拿沉香木的盒子装,这不是送人是什么。 “聪明。”许婉宁笑笑。 “卫薇?” “真聪明。”许婉宁将盒子盖上。 “她未必能猜出这根断指是林惠的。”裴珩也很开心。 阿宁竟然夸他两遍了。 “她猜不出来,咱们就继续送呗。反正林惠有十根手指十根脚趾。”许婉宁笑笑:“她不是要跟我再续姐妹情嘛,正好,我也该去会会她了。” 裴珩脸上的笑慢慢收拢,目光幽深如井,“明日我会送两个人到你身边。” 扶柏摘梨子的手顿住了,白鸽白雀她们…… 许婉宁佯装不懂地问,“不是还有白鸽白雀嘛,我身边不用那么多人。” “换两个。” 裴珩从不留没用的人在身边,白雀白鸽这次竟然没有发现林惠的阴谋,办事不力,要回去接受惩罚。 “干嘛要换?白鸽白雀又会医又会毒,刚好能帮我娘调理身子,又能唱曲,还能逗我跟我娘开心,又会武功,我出门她们都能跟着我保护我,再说了,相处久了都习惯了,你再送别人来,我又得去熟悉,太麻烦了,我不要。”许婉宁强硬地说不要。 裴珩笑笑:“那也行,那就不换了。” 扶柏震惊不已地看着许婉宁。 加入金麟卫后,这是主子第一次饶过办事不力的金麟卫。 第232章 梨子 裴珩很快就离开了。 当然,那梨他带不走,许婉宁让陈望亲自送去了大都督府。 裴珩前脚刚到,后脚梨就送到了。 看到一大篓子的梨,裴珩表示这靠他一个人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若是别人送的东西,就算是天上的蟠桃,烂了就烂了,可这是许婉宁送的。 每一颗果子都是许婉宁的心意。 他舍不得浪费她的心意,只是,也不能送给无关的人。 “扶松,送一篮子去国公府给夫人。” “是,督主。”扶松应下了,又问了一句:“督主,要给夫人带句话嘛?” “带,就跟她说……”裴珩拿起了一个梨,直接在紫衣上擦了擦,就直接连皮咬了一口,汁水在嘴里蔓延开了,甜滋滋的,水灵灵的:“就说,这梨子很甜,让她多吃一些。” “是,督主。” 扶松捡了一篮子梨,离开了。 裴珩看着剩下的大半篓子梨,表示自己一天两个,应该也差不多了。 扶松去了镇国公府。 他之前是镇国公府的下人,听说他来给夫人送梨,也没有拦着,毕竟之前大都督总是派他送东西来。 扶松身边跟了个下人,贴身跟着。 他其实认识去大夫人院落的路,可这人跟着他,明显就是不相信他。 扶松提着篮子的手紧紧捏了捏。 很快就到了颜氏如今住的院落,下人敲门大声嚷嚷:“有人吗?开门,开门。” 这里住的可是当年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如今却落得连个看门的下人都能大声嚷嚷的地步。 英嬷嬷很快过来开门:“怎么了?” 下人努努嘴:“喏,他来送东西来了。” “扶松。” “英嬷嬷。”扶松提着篮子,说:“这是大都督让属下给夫人送来的梨子。” “你给我吧。”英嬷嬷伸手去拿。 扶松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大都督让属下见见夫人。” 英嬷嬷神色慌乱地看了一眼一直立在一旁的下人,“哦。” 扶松进入院落。 这个院落小得简单得连他现在的住处都不如。 六年前,夫人住在镇国公府的主院,奢华昳丽,雍容华贵,成群的丫鬟和仆从,如众星拱月,可现在,那个雍容华贵、气度非凡的女人,如今成了躺椅里一只小小的身躯。 单薄又孤独。 “夫人。”扶松上前,跪在了颜氏跟前。 颜氏醒了,睁着迷蒙的眼睛,看到扶松时,眼前一亮,抓着:“扶松,你怎么来了?珩儿在宫里还好吗?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看我?” 扶松一怔。 英嬷嬷连忙解释:“夫人的记性时好时坏,记忆错乱,她现在记着的,应该是大公子在宫里伴读的时候。” 扶松闻言敛下满目心疼,将梨子捧到颜氏的怀里:“夫人,这是大公子让属下给您带来的梨,他说,这梨子很甜,让您多吃一些。” 颜氏捧着篮子,看着梨子,满眼都是笑意:“我的珩儿就是孝顺,得了好东西总是忘不掉我。你回去告诉珩儿,就说两日后,十五,我要去广恩寺给他烧香拜佛,让他早日成亲生子,让我抱个大孙子。” 颜氏曾经饱满的脸颊日渐消瘦,可眼里的温柔却一直如初。 扶松点头:“是,属下一定禀告大公子。” 英嬷嬷洗了梨子来了,颜氏吃了一个,笑意更欢:“真的好甜,水嫩嫩的。” 颜氏给了英嬷嬷一个,给了扶松一个:“快吃,真的好甜。” 那个下人笑眯眯地往前走了一步,以为颜氏会给他一个,可颜氏见他上前,搂住梨子,一脸的警惕:“你别抢我的,我不会给你。” 下人脸上的笑变得僵硬,不过还是谄笑着,直到扶松离开,那一层伪装的假笑全部裂开,冷笑着朝元氏院落冲去。 元氏一听裴珩又送了东西来,一脸的激动,再听到是一篮子梨子,又不屑一顾,“不就几个破梨子嘛,跟谁没吃过似的。” “颜氏说过几日要去广恩寺拜佛。” “让她去,广恩寺的香火不错,求姻缘子嗣最灵验,我就说这颜氏失心疯了,心里还是惦记着她儿子的,还想着抱孙子呐!哈哈,这辈子她都别想抱孙子了。” 裴珩成了个太监,全京都谁人不知。 元氏相信,裴珩想娶个世家嫡女,甚至高门嫡女都有可能,谁让他手里的权势滔天,又是皇帝近臣,那么多人都想巴结裴珩,姻缘这东西,颜氏求得来,可子嗣这东西…… 颜氏就是跪了满天神佛,神佛也帮不了啊! 扶松回去之后,就将这事跟裴珩说了,裴珩让扶松安排暗卫在十五那日保护颜氏。 “督主,您不去吗?夫人好不容易出府,正是好相见的时候。” 裴珩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只是…… 上次他去见颜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颜氏突然疯癫,英嬷嬷跪在他的面前,恳求他不要再出现,不要再让颜氏疯癫,免得颜氏越来越严重。 裴珩按下心中那抹酸涩,摇摇头:“罢了,我不去。” 广恩寺,也不会灵。 他拿起放在书案前洗干净的梨子,咬了一口。 甜滋滋的,心也没那么苦了。 天擦黑的时候,白鸽白雀跟着陆氏到了梨花院。 一看可热闹了,许婉宁穿着简便的衣裳,竟然爬上了楼梯在摘梨子。 梨树下,一筐一筐的梨子摆得满满当当。 “娘,你怎么知道我这里需要人手?”许婉宁跳下梯子,拉着白鸽白雀,吩咐她们:“快,去帮扶柏他们摘梨子。” 陆氏吃了一块切好的梨子,“喔,这梨子可真甜,水份可真足,比去年的还好吃。” “是吧。”许婉宁手托腮,笑眯眯的:“等会娘带一筐过去,这秋天到了,吃点梨子清火,还可以做甜汤。” “行,我带去。你爹也喜欢吃,本来你大哥也很爱吃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陆氏说起许迦,眼神哀伤:“过几日就是十五了,我打算去广恩寺烧香拜佛。” “保佑大哥生意兴隆?” “广恩寺可不求财,人家姻缘子嗣最灵。你大哥也老大不小了,等他回来,我就要把他的人生大事给办了,我先去拜拜菩萨。” 陆氏心很善良,很柔软,收养了许迦就是将许迦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的,没有半分的虚情假意,也没有半分的提防。 若是提防的话,不会在收养许迦的当时,就将许家当时四分之一的财产给了许迦。 整个许家,将许迦当真正的大公子,没人敢轻视他,敢怠慢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让林惠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许迦心善,林惠却生了一颗蛇蝎心肠,为什么不收养他,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嘛! 许婉宁笑笑,将眼底的恨意敛去,故作调皮:“那就保佑娘早日相中儿媳妇了。到时候来个儿媳妇,娘你会不会把女儿给忘到九霄云外去呀?” 陆氏乜了她一眼,“别贫嘴,你也跟着我一块去。” “我有子嗣,我去求什么?”许婉宁叨叨叨:“姻缘?娘,你要把我嫁出去?所以你跟爹说要养我一辈子,都是假的咯?儿媳妇来了就没女儿的容身之地了嘛?” 陆氏差点没被这个逆女气死。 她咬着牙,“广恩寺除了姻缘子嗣,平安也最灵,老娘去寺庙里给你求平安!” 第233章 断指 城北卫宅,是卫薇的居所。 自从她与刘昌明和离之后,回到京城,并没有回卫国公府住,而是住在了卫家当时给她陪嫁的一处宅子里。 她历来生活奢靡,铺张浪费。 晨起要用清泉水泡花瓣洗浴,衣裳只穿锦绣坊的,所有的衣服她只会穿三次,三次过后,就直接丢了,无论多么昂贵。 首饰只戴凤鸣轩的,每期新款她都不会落下。 每天都要戴与昨日完全不一样的新的首饰头面,还要与今日的衣裳相配。 今日卫薇穿了一身海棠花色的对襟衣裙,她想着前几日新到了一套首饰,让丫鬟拿过来。 卫薇面前很快就摆了一堆的盒子。 她打开盒子,想要的留下,不想要的就继续盖上盖子,下次再用。 直到手中拿着一个沉香木的盒子。 盒子沉甸甸的,卫薇打开,眼前的东西吓得卫薇直接跳了起来。 “啊!” 手里的匣子直接飞了出去,卫薇跳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摔倒在地,被甩飞去的匣子直接飞出去了,而那根血粼粼的断指就落在她的头发上,然后掉到了她繁复的海棠衣裙上。 “啊!” 卫薇再一次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 连滚带爬地往后爬,那根手指还躺在她的衣裙上,跟着她往后退,丫鬟们这些也看清了,吓得尖叫,四下逃窜。 屋子里只剩下能掀翻屋顶的吼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啊,啊,啊……” 卫薇连话都不会说,目光惊恐地看着裙摆上的断指,吓得只会叫。 卫薇的贴身丫鬟珍珠扑了过去,将断指给踢到一边。 然后扶起卫薇,“小姐,您没事吧。” “哪里来的断指?谁送来的?”惊魂未定的卫薇好不容易从喉咙里说出这句话。 嗓子都要喊哑了。 珍珠胆子大,会功夫,不是那种事情来了只会无措地大叫的丫鬟,立马上前用帕子包起断指看了看:“小姐,这是男人的指头。” 她又看了看装着断指的沉香木盒子,“小姐,这上头没有任何的标记。” “那这盒子怎么到这里头来的。谁拿过来的?”卫薇气得跺脚,刚才梳好的鬓发如今已经凌乱不堪,因着哭吼,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脸上的妆也花了。 珍珠目光锐利地扫下屋子里跪着的丫鬟,其中一个丫鬟头都快要低到地缝里去了,“是,是奴婢拿的,可奴婢,奴婢不知道,不知道里头是那个东西!” 珍珠也说:“凤鸣轩送来的东西奴婢当时一样一样打开都检查了,不是凤鸣轩的东西,他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所以,这个断指是鬼送来的吗?”卫薇一把扯下头上的金簪,珍珠问:“小姐,您今日不去了嘛,您与……” “吓都要吓死了,还去什么去!”卫薇直接进了内室,珍珠睨了眼跪着的奴婢:“还不快端水进来伺候小姐洗浴。” 一个丫鬟连忙起身端着盆进去,接着又听到卫薇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丫鬟往里头走得急,也根本没预料到,卫薇直接冲了出来,与丫鬟撞到了一处,水盆里的水直接浇到了卫薇身上。 “啊!” 浑身湿透的卫薇,还是不停地尖叫,珍珠上前,拉住卫薇:“小姐,您怎么了?” “还有,还有!”卫薇指着里头,面色惨白如纸,哆哆嗦嗦,“床上,床上还有啊!” 珍珠冲了进去,果然在掀开的被褥下看到了一根断指。 卫薇尖叫:“丢掉,丢掉。” 珍珠将断指拿了起来,用帕子包着,跟另外一根断指放在了一处,饶是珍珠会功夫,也见过血,见到断指,也产生了心理厌恶:“小姐,这两根手指,都是男人的手指。” 卫薇管它是男人的手指还是女人的手指,“丢掉,丢掉。” 她开始脱衣裳,还吩咐人把床褥都拿去烧掉。 一时屋子里忙得人仰马翻,伺候她的伺候她,去收拾床褥的收拾床褥。 卫薇终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圈椅里,冷眼看着屋内的一切。 断指出现在床上,出现在匣子里,会不会又突然出现在她的茶水里,饭菜里? 卫薇不敢再待下去,“我要回国公府,你们好好把这屋子里全部都检查一遍,要是我回来还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乱棍打死。” 丫鬟们战战兢兢,珍珠跟在卫薇的身后,出了卫宅。 一切都是那么巧。 一辆马车刚好停在卫宅门口,从马车里走出一个女子。 眉如远山含黛,肤若凝脂,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卫薇拧眉,很快又扬起了笑:“阿宁,你怎么来了?” “阿薇。”许婉宁看到卫薇,眉目含笑,上前与卫薇相见:“是好姐妹心有灵犀一点通吗?你怎知我来了,竟然出府接我。” 卫薇笑:“是啊,好姐妹当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许婉宁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卫薇:“我刚才去凤鸣轩看中了一件发簪,我觉得特别适合你,就买下了,想着你肯定喜欢,就特意来送给你。你快打开看看。” 还是个木盒。 卫薇刚才都产生心理阴影了,哪里敢接,一旁的珍珠伸手去接,许婉宁有些疑惑:“怎么了?你还怕我在里头放虫子不成?” 她直截了当地打开,露出一根点缀着红宝石的九尾金步摇,许婉宁拿出来,给卫薇看:“你瞧瞧,你喜欢不喜欢?” 卫薇自然是喜欢的,“喜欢。” 许婉宁关上盒子,“阿薇,我娘明日带我去广恩寺烧香拜佛求平安,你去不去?” 求平安? 是啊。 卫薇怎么忘记了,广恩寺的平安符很灵验的,不如去庙里求个平安。 “你亲自来请我,我怎么可能不去。”卫薇挽住许婉宁的胳膊:“明日我就在城门口等你。咱们好姐妹一块去拜拜。” 去去晦气。 许婉宁并没有逗留:“我还要去接我弟弟,阿薇,就不与你多说了,我要先走了。我们明日城门口见。” “好,明日见。” 卫薇在门口,目送许婉宁的马车走远。 珍珠见状问道:“小姐,咱们还去国公府吗?” “不去。”卫薇目光幽深:“让人传个消息回去,就说我明日要与许婉宁一同去广恩寺烧香拜佛。” 第234章 广恩 第二日天刚亮,许婉宁就把长安拉了起来,穿好衣裳洗漱吃饭,外头就传来陆氏往大门口去了的消息。 许婉宁拉着长安也跟着往大门口走。 陆氏刚到大门口,许婉宁也过来了。 “庭哥儿呢?怎么没看到他?他不是最爱出去凑热闹的嘛?”许婉宁没看到陆氏带着许庭安,好奇地问。 “跟你爹还在赖床呢。你爹说今天带他出去谈生意,就不愿意跟着我了。”陆氏拉着许长安:“也好,带上了他,还不知道在山上怎么疯,就跟个野猴子进了山似的,看都看不住。” 时辰不早了,众人纷纷上了马车。 陆氏、许长安、云姑姑、白鸽、白雀、许婉宁陆陆续续地上去,她看到扶柏坐在车架上,有些奇怪:“你怎么不去后面车厢里坐着?” 扶柏努努嘴,神神秘秘地说:“陈望给了我半两银子,让我在这里先坐一会儿,等会车停了我再过去。” 许婉宁抿唇一笑。 清理掉这个碍眼的第三者,让他跟青杏独处呢,不错,表明了心意之后,这脑子都机灵了,还晓得来问她青杏喜欢什么了。 后头的车厢里只有陈望跟青杏。 二人单独坐在不大此刻却略显宽裕的马车里,本来扶柏要坐在这里的,陈望求爷爷告奶奶甚至花了钱让他坐到前面的马车上去。 青杏脸有些红:“前头马车坐了那么多人,很挤的,小心主子骂你。” 陈望摸着头,呵呵一笑:“不会的,等会车停了,就让扶柏坐过来。” “那你现在要干嘛?” “我想跟你说句话。” “回家不能说吗?非要在这里说。”青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陈望委屈巴拉的:“回家你就看都不看我了。” “我要照顾小姐和小公子,我哪里有时间看你。之前你出去办事的时候,我不也没有吵你。”青杏声音温柔,像是一汪清泉柔柔地轻抚陈望的心。 熨帖、舒服、柔和。 陈望一把抓住了青杏的手,青杏吓得想要缩回去,却被陈望用力地捏住,包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青杏,你别动,让我牵一会你的手,就一小会。”陈望眼巴巴地说道。 青杏羞红了脸,低着头,头都要低到马车底下去了。 陈望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又软又小的手,陈望是舍不得松开,可不松开没有办法,青杏脸红都跟滴血似的了。 青杏缩回手,耳边传来悦耳清脆的叮当声。 是从手腕上传来的。 青杏低头一看,眼前一亮,“这,这是什么?” 她举起了手,拉开了一截衣袖,露出一截皓腕,腕上赫然带着一个金镯子,金镯子上带着三个小金铃铛,刚才她听到的叮当声,就是小铃铛发出来的。 “喜欢吗?”这下轮到陈望有些紧张了。 “送给我的?”青杏有些吃惊:“这么贵的东西,我不能要……” 她要撸下金镯子,却被陈望又捏住了手心:“我就是买给你,你不要,我,我就丢了。” “你傻啊,这是金的,你丢什么丢。” “我不管,你要是取下来,我就丢了。”陈望说到做到。 青杏皱眉,佯装生气打了他一下:“败家子,下次不要再买了。” 没再说摘的话了。 陈望:“好。那你喜欢吗?” 青杏点点头:“喜欢。” 陈望心花怒放。 不买? 不不不,那是不可能的。 他去买礼物之前,问了小姐女孩子喜欢什么。 小姐想都没想就说:“喜欢金子啊,金镯子金簪子金钏金耳环金瓜子金锭子,只要是金的都喜欢。” 他就先买了一个金镯子,果然,青杏喜欢。 那以后店铺里头凡是金子的东西,都是他送青杏的礼物。 小姐大方,给的月俸都不少,足够他给青杏买不少带金的礼物了。 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 许婉宁挑开帘子看了看,刚好一架马车过来,帘子挑开,露出卫薇的笑脸:“阿宁,等久了吧?” “没有,刚到,走,咱们去吧。” 三辆马车同时驶往广恩寺,一直到寺庙山脚下才 停下。 众人纷纷下了马车。 卫薇下马车之后,看到陆氏手中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这是你弟弟吧?都长这么大了。真可爱,眉眼还是像你的。” 卫薇离开京都的时候,陆氏已经生下了许庭安,前不久回到京都,她也从未见过许庭安,至于许长安,她更不知道。 许婉宁休了崔云枫之后,崔庆平跟着崔云枫进了卫国公府,他怎么可能会跟万岚说崔庆平是他跟白青青所生,只说儿子跟着他,跟许婉宁没有关系。 卫薇也想当然的以为,眼前这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是许婉宁的弟弟。 许婉宁没有解释。 “咱们上去吧。” 卫薇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就消失不见:“走。” 前往广恩寺,还有一段山路,开辟出来的能同时供五六个人并排走,所以并不拥挤。 广恩寺坐落在一座山上,山也不高,走上山大约一刻钟的样子,山后是山谷,广恩寺的僧人在崖边安装了木头栏杆,防止香客们失足。 卫薇拉着许婉宁,一尊尊大佛拜过去。 拜完了佛,就要去后院歇息,吃顿斋饭。 许婉宁本来打算求了平安签就走,谁知道,卫薇还要拉着她求姻缘,求子嗣。 “我不需要这个。” 她连世人敬仰奉为高僧的慧远都不信,怎么会信这种东西。 卫薇信的。 拉着许婉宁的手让她抽了一支签,她也在另外一个签筒里抽了一根,“来都来了,问问看嘛。” 许婉宁笑她:“你还是想嫁人的。” 卫薇回头看许婉宁:“那是当然,有男人呵护着疼爱着,愿为你上刀山下油锅,什么事都愿意为你做,这样的男人,你不想嫁?” 许婉宁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她并没有提及自己,而是反问卫薇。 “所以,你找到那个呵护你疼爱你,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了嘛?” 卫薇眉目含春:“再过几个月,他就会回来了。” 哟。 他? 许婉宁的眸子眯起。 看来,林惠是自作多情啊。 第235章 找人 卫薇拉着许婉宁去找庙祝解签文。 庙祝先是看许婉宁抽的。 看后就一脸喜色:“姑娘,您这抽的可是上上签啊。这签文中,说您命中多子多孙、多福多寿,会跟心爱的人白头偕老、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您这支签,是这桶签文里头最好的一支,上上签,大吉大利。” 许婉宁抿唇冷笑。 还大吉大利上上签。 不过是又在唬人添香火钱罢了! 签诗的释词普遍含混不清,可用多解,有些解签的庙祝说得又故作高深,求签的善男信女满意了,钱袋子里的钱就贡献出来了,寺庙里头的香火也就旺盛了。 许婉宁说:“您那个桶里,都是上上签吧。” “怎么可能呐!”庙祝着急解释:“是您命好,抽到的签也就好。这签筒之中,一共有签文一百支,分为上上签、上吉签、中吉签、中平签、下下签,广恩寺的上上签每只签筒中只有五支,而最好的那支就是第九十九签,您这支签就是第九十九支签。您要是再不信的话,我解这一支给您听。” 庙祝随手拿起桌子上得另外一支签,看后就说,“施主您瞧瞧这支签,就是大凶之签。下下签中的下下签,这签预示着命中无子、不得善终、天诛地灭。” 许婉宁下意识地看向卫薇。 卫薇的脸漆黑如墨,暴跳如雷,“你这解的什么签?会不会解,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跑来解签吗?” 庙祝顺手拿的那支签,是卫薇刚才抽中的签。 命中无子、不得善终、天诛地灭。 庙祝很委屈:“我解签是跟着我师祖学的,我师祖是慧远大师。”他又没有解错,谁让她就是这种命呢! 许婉宁可真开心。 她收回刚才说的话,这签,解的好极了。 卫薇气得掀翻了庙祝的桌子,气鼓鼓地走了,庙祝自知说错了话,他要是知道那签是卫薇刚抽的,正等着解签呢,他一定会婉转一点。 什么命中无子,就说子嗣不丰呗,没有也是不丰啊。 什么不得善终,就说晚年运道坎坷,谁知道他能不能活到晚年啊。 许婉宁临走之前,偷偷地塞了一张银票到庙祝手里。 庙祝打开银票,看到上面的金额时,一切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一千两。 看来他那支上上签,解的妙啊! 不过本来就是妙嘛,这第九十九签,自他在这里解签以来,还从未有人抽到过呢。 这不是命好是什么! 许婉宁安慰卫薇:“凡夫求菩萨,圣人求自己。佛菩萨慈悲,渡众生,可他坐得那么高,怎么渡我们,还不如求自己自渡。” 卫薇偏头看着许婉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是啊,求菩萨不如求自己,有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要靠自己去争取。” “小姐,小姐……” 是白鸽的声音。 许婉宁回头看,就见白鸽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小姐,安哥儿不见了。” “你说什么?”许婉宁焦急地拉着白鸽:“你说清楚,什么叫不见了?” “安哥儿说要去后山看风景,奴婢就跟着,可谁曾想,当时对面走来一个人,撞了奴婢一下,奴婢就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回头的功夫,安哥儿就不见了。奴婢找遍了,都没有找到。”白鸽急得都哭出了声音。 卫薇突然说:“这山后都是悬崖,会不会?” 许婉宁踉跄了两步,差点晕过去。 卫薇抿唇偷笑,觉得自己掰回一局。 许婉宁被白鸽扶着往后山去,卫薇眼中含着讥讽的笑,也跟着上前了:“我也去帮忙找找看。” 在青杏指认的地方,悬崖边上,一只小孩子的鞋子留在青草丛中,旁边似乎还有被碾压的痕迹。 卫薇大惊之余说道:“这么陡峭,孩子会不会是失足掉下去了?” 一旁的珍珠也说:“奴婢之前听说过,总有孩子掉下去,后来广恩寺做了这木栏杆,可显然还是没多大用处的。” 许婉宁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绝望地往下看,也想跟着一块跳下去。 白鸽将人抱着,哭诉道:“小姐,您想想夫人,还有夫人啊,小姐。” 卫薇说:“要不要去告诉许夫人啊。她肯定很担心。” 许婉宁这才反应过来:“别告诉娘,先不要告诉娘,她会受不了的。” 卫薇抿唇,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是啊,死了儿子肯定受不了啊。 虽然现在没死,可落在她的手里,也离死不远了。 “我要下山去看看。”许婉宁鼓足了勇气,起身下了山,白鸽紧随其后。 卫薇也带上了珍珠,跟上了。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这是并没有开辟出来的地方,杂草丛生、灌木丛、荆棘丛,白鸽在前头用木棍将这些拨开,让许婉宁过去,她们走得很快,根本没管身后的卫薇。 卫薇跟在珍珠后头,越往下走,这心中越是兴奋。 抬头看看山顶,这么高啊,这要是摔下来,就必死无疑了。 而随着越往里头走,越是僻静,草都有人高,卫薇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死在这里,怕是臭了都没有人知道。 “珍珠……” “小姐,您小心。”前头的声音传来,卫薇加快了脚步。 四个人一前一后,踉踉跄跄地到了山脚下。 抬头时绿树遮天,根本看不到孩子是从哪里摔下的。 “小姐,您别担心,说不定公子没事。”白鸽安慰道,“奴婢这就去找。” 许婉宁也跟着找,卫薇也跟在后头:“阿宁啊,别担心,你弟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对,肯定不会有事的。”许婉宁嗫嚅着,面色惨白如纸。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卫薇的嘴角都快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珍珠跟在白鸽的身后,往山坡上去了,卫薇看了看,二人已经隐入了树丛之中,根本看不到,卫薇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藏在身后,慢慢地朝许婉宁靠近。 “啊!”一声惨叫传来。 白鸽往山下看:“好像是我家小姐。” 珍珠急了:“会不会是许小姐出事了?” 珍珠看着白鸽冲了过去,珍珠眸子陡然变得阴狠,上前用力地推了白鸽一把。 第236章 妙计 前方是一根被人砍掉,只剩下小臂长的树根。 树不粗,被人砍断时是斜着砍的,有一个尖锐的尖尖,这要是扑下去,胸口会被戳出一个大窟窿。 珍珠暗自得意,上前两步又要推一把,谁知道前头的白鸽在倒地之前,突然身子定住了,然后一个翻转,拉了一把从后侧过来的珍珠,一个用力,珍珠被白鸽推倒,白鸽却站住了。 珍珠直勾勾地倒向那个削成了尖刺的树根,眼神惊惧,都忘记了尖叫。 白鸽见差不多了,勾住了珍珠的腰带,将人轻轻往上头一带,珍珠身子悬在了半空中。 只差分毫,她的心口就会刺入那尖刺。 “为什么害我?” 珍珠这下明白了。 这个白鸽根本就不是个普通的丫鬟,她也有功夫,远在她之上。 珍珠倒打一耙:“你说,说什么呢,我哪里害,害你了。是你要摔倒了,我扶你,你反倒推我一把。” “是嘛!既然如此,那我就松手了。”白鸽果真松手,珍珠往下一扑,小脸煞白:“不要!” 白鸽又勾住她的衣带,这回没再问她,而是拎着珍珠往前走去。 没走几步,就将珍珠扔到了地上。 两个男人被五花大绑地捆着,脸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只手诡异地折着,另外一个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嘴巴被塞得严严实实,见有人过来,呜呜呜地叫着,见是白鸽,又都瑟缩得不敢说话了。 珍珠看到这两个男人,眼神飘忽。 白鸽扯住珍珠的头发,指着两个男人:“认识吗?撞我的人就是他。” 珍珠矢口否认:“我不认识。” “不认识?”白鸽冷笑:“他们可都知道你叫珍珠啊!” 白鸽扯掉男人嘴里的布:“珍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不是你昨天让我们两个跟着你后面上山,然后趁机掳走被小姐摸头的那个孩子嘛!” 原本以为,跟在那个小屁孩后头的是个柔弱的小丫鬟,谁曾想,根本就不是人! 他就是撞了她一下,她回头一伸手,就将他的胳膊给掰折了。 而在身后去偷孩子的另外一个男的,则不知道被从哪里蹿出来的另外一个姑娘扬了一脸的药粉。 几乎就在瞬间,男人脸就又红又肿,奇痒难忍。 珍珠听了男人的话,看着白鸽瑟瑟发抖。 “现在认识了吗?”白鸽挑起珍珠的脸,再一次问道。 珍珠点点头:“认识。” “说说看,说得好,我不杀你。” “许小姐前日来找我家小姐,约我家小姐一块来烧香……”珍珠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小姐让我去找了两个功夫厉害的护院,让他们到时候一路跟着,趁机掳走许公子。” “掳走他之后呢?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珍珠摇摇头:“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 白鸽拿出一粒药丸,冷笑着塞入了珍珠的口中。 “咳咳。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白鸽拍拍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珍珠:“这是七七丸,别看名字不起眼,可这七七丸却是用百余种毒虫炼制的剧毒之药。七天一轮回,若是七天不服用解药,就会全身瘙痒,先是挠破皮,再是挠出血,最后会把自己的肠子都挠出来,总共会历经七七四十九天,所以叫七七丸。” 两个被捆的男人听到这种毒药,吓得连忙闭紧了嘴巴,生怕呼吸都是错的。 珍珠一听,连忙用手去抠喉管,可药丸都已经吞下去了,怎么抠得出来。 看她狼狈的样子,白鸽只觉好笑。 白鸽低身拉住珍珠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回去之后,把你家小姐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全都告诉我,我七日一次给你解药。别想着解毒,这里头有百余种毒药,你一种种试,尸体烂了你都找不到。而且,七七四十九天,七天一道轮回,你要服用七次解药才能将毒性全部清除,所以,跟我合作,你就能活。不然,你就得死。而且死得极不体面。你想想,你死了,肚子被你挠穿了,肠子、血,流了一地……多疼啊,是不是?” “不要说了。”珍珠捂着耳朵,被吓得花容失色。 白鸽抿唇冷笑,将两个男人弄晕之后,拎着珍珠下了山。 耳边清晰地听到卫薇痛苦的呼声:“疼,好疼啊。” “小姐。”珍珠小心翼翼地喊道。 卫薇转头看到她,疼得面容都要扭曲了:“你还不快扶我起来,好疼啊。” “阿薇她刚才不小心崴了一跤,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你们快来搭把手,把你家小姐带回去。”许婉宁抽泣着。 卫薇脚疼地不行,可一想到她的人已经把许婉宁弟弟带走了,心里头别提多开心了:“阿宁,你慢慢找人,我帮不了你了,我先回去了。” 珍珠和白鸽一人一边扶着卫薇离开,许婉宁也跟在后头,一路喊一路找,扶柏从山上蹿了下来:“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公子找您呢。” “安哥儿找到了?”许婉宁一脸的惊喜。 “找到了啊。”扶柏笑着说:“小公子肚子疼,自己跑去草丛里头方便去了,怕羞,就没理白鸽,等一起身的时候,白鸽就不见了。后来自己跑回来,路上掉了一只鞋子。” 原来是虚惊一场。 许婉宁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太好了。” 而卫薇则觉得自己崴到的那个地方,疼得钻心。 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掳不来。 珍珠想到被五花大绑的两个护院,后怕的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或许这根本,就是许婉宁的计,真是好一个妙计。 故意引蛇出洞,让她们误以为她落入圈套,哪晓得,别人设计了一个比她们的套还要大的套,下山也是许婉宁故意提出来的。 现在好了,一个崴脚,一个中毒,而她还要替许婉宁办事。 二人上了马车,珍珠透过车帘缝隙,似乎看到白鸽还在看自己。 她咧唇一笑,眼神阴鸷,吓得珍珠立马拉紧了车帘。 “我们派去的两个人呢?他们死哪里去了?”马车一开动,卫薇就气得大发雷霆。 珍珠低着头,敛起眉中的愧色:“……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掳个孩子这么小的事情也办不到!真是倒霉透了。”卫薇骂了一句,又冷冷怼珍珠:“你怎么也没弄死那个丫鬟。” 下山是卫薇没有想到的。 眼看着下山之后,地方越来越偏,到处都是杂草丛生,许婉宁死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而且她也做了完全之策,打死许婉宁之后,就扒光她的衣服,伪造成许婉宁被人先奸后杀的假象。 谁曾想,她失手了,也不知道踩到了个什么,石头砸下去的时候,脚踝突然就传来一阵剧痛,人倒在地上,手里的石头也被扔了出去。 好在,许婉宁没看出她的杀意。 珍珠手攥成拳头,手指甲都差点掐进皮肉里:“奴婢没找到好机会。” “罢了罢了。下次再找个好机会。”卫薇叹了一口气:“林惠在许家,想得到许婉宁的消息易如反掌。” 珍珠低着头,没人看到她眼中所想。 “……” 许婉宁如今得知你的一举一动也是易如反掌。 “小姐,为,为什么要杀,杀许婉宁呢?”珍珠替卫薇办事,只行动,从不问为什么,可现在不得不问。 卫薇乜了她一眼,“你问得太多了,不该问的你别问。” 珍珠连忙低头,“奴婢知错。” 看到马车走远,许婉宁这才转身往山上走。 “小姐,林子里的那两个人怎么办?”扶柏问。 许婉宁幽幽地问:“对付这种人,你们督主是怎么做的?” “很简单,毒哑了,就再也不会说话了。”扶柏说。 许婉宁点点头:“那就去吧。” “好嘞,我这就去办,刚好我身上还带着白雀给我的毒药。”扶柏跑进了树丛里。 许婉宁上了山。 临近正午,广恩寺的香客少了不少。 许婉宁去了后院佛堂,他们中午在这里吃了斋饭再回去。 “娘,你怎么在这里?”许婉宁看到陆氏站在回廊下,好奇地问。 陆氏笑笑,指着院中桂花树下的许愿池:“安哥儿跟那位夫人聊得投机,都舍不得回来,我在这儿等等他。” 许婉宁看去,就见长安正被一个妇人搂在怀里。 那妇人一脸慈爱,可惜有些瘦削,可看着长安的眼中,满是慈爱和温柔,长安正在与她说着什么。 许婉宁走了过去,听到那妇人说:“珩儿,饿不饿?娘给你做好吃的。” 珩儿? 第237章 初遇 许婉宁仔细地打量着妇人。 妇人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容颜憔悴,脸颊瘦削,虽穿得普普通通,却难掩她骨子里的华贵,一看就出自世家大族。 看眉眼,似乎还有些熟悉。 她的身边并没有仆从。 白鸽上前两步,走到许婉宁的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小姐,这是裴夫人,她是督主的母亲。” 原来是颜氏,怪不得有些眼熟。 “我们是暗卫,她并不认识我们。”白鸽又低声说了一句,目光瞥向许愿池旁那株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许婉宁心领神会。 长安仰头,小脸蛋儿认真又乖巧:“奶奶,我不是珩儿,我是安哥儿。我娘在这里呢。” 他一回头,咧嘴冲许婉宁笑。 许婉宁上前两步,福福身子:“夫人,抱歉,孩子打扰到您了。” 长安冲过来搂着许婉宁甜甜地笑着:“娘。” 颜氏明显怔愣了一下,眼神渐渐变得清澈透亮。 看着许婉宁和长安搂抱在一起,她眼底泛着泪花,苦笑着摇头:“对不起,我看到他,一位看到我的儿子,他们长得很像。” 许婉宁眼尖地发现,颜氏脸颊也有两个梨涡,裴珩也有两个梨涡,长安也有两个梨涡,估计是看到这两个梨涡,颜氏就心生欢喜吧。 况且孩子小时候都是一样的可爱。 “安哥儿能得夫人的喜欢,是他的福气,您的下人呢?” 颜氏笑笑:“她去拿斋饭了,我嫌屋子里闷,出来透口气,就看到他在这里喂鱼。”颜氏摸摸长安的头:“也是,我儿子都二十多岁了,就是突然看到他,猛然想起我儿子的小时候。一看就让人心生喜欢。” 长安仰头,看着颜氏说:“奶奶,我也很喜欢你。” 颜氏蹲下身子,“若是奶奶以后想你了,可以找你玩吗?” 长安没回答,眉眼期盼地看着许婉宁。 许婉宁也蹲下身子,“当然可以了。我们是城南许家,他是安哥儿,我们随时欢迎您来我家做客。” 这是裴珩的母亲,那个经历了丧夫之痛、儿子伤身之痛的女人。 从高高在上的镇国公府当家主母,变成了如今神志不清精神时好时坏的女人。 再无光鲜,只剩满身伤痕,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一般。 许长安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许婉宁和颜氏都听到了,二人对视一眼,纷纷笑了。 “娘,我肚子饿了。”长安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颜氏立马说道:“孩子饿了,快回去吧。” 许婉宁福福身子:“夫人,您也早些回去吧,外面风大。” “谢谢。” 二人相视一笑,许婉宁这才牵着长安离开。 长安走了几步之后,仍然回头,看着颜氏,恋恋不舍。 见他经常性地回头看颜氏,许婉宁有些好奇:“你喜欢那位夫人?” “嗯。”许长安点点头:“我看到那位奶奶,就感觉她好亲切、好慈祥,就跟我看到我娘一样。”许长安的嘴巴甜甜的,搂着许婉宁的胳膊,许婉宁笑笑,点了点他的小脑袋:“那行,下次她若是请你出去玩,娘带你去。” 她回头看了眼颜氏,见许婉宁回过头看她,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眉眼弯弯,和善慈祥,两个梨涡像是盛满了笑。 颜氏的目光也自始至终没有从长安的身上挪开。 “夫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英嬷嬷找来了,看到颜氏站在许愿池旁边落眼泪,“奴婢端个菜的功夫就没见着您,可让奴婢好找,怎么又哭了呢?” “没事。”颜氏抹干净了眼泪,“风吹的。” “没事就好,去吃饭吧。吃完斋饭,我们就回府。” 颜氏低着头,默默地由英嬷嬷搀扶着离开。 无人知道,许愿池上方那棵巨大的桂花树上,正窝着两个人。 “要不要把夫人把那位小公子错认成督主的事情禀告上去?” 旁边的暗卫点点头:“写吧,督主说夫人的事情要事无巨细。” “好。” 许婉宁带着长安回了厢房。 广恩寺的斋饭很好吃,许长安都吃了两大碗饭,吃完了饭后,许长安就困了。 毕竟早上起来得太早了。来了之后,这孩子又好奇得很,到处乱窜,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他下山的时候,是被扶柏抱下去的。 许长安脑袋就耷拉在扶柏的背上,怕山风凉,许婉宁特意用一块薄毯子将长安上半身裹了起来。 下山之后,又碰到了颜氏。 颜氏瞧见许婉宁,露出了个会心的笑容,目光挪向扶柏抱着的孩子。 “我能看看他吗?” 许婉宁点点头:“当然可以,夫人。” 颜氏雀跃地走了过来,来到扶柏身后,小心翼翼地挑开盖在长安身上的薄毯子,看到了长安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 真像啊。 一看到他,颜氏就想起裴珩小的时候。 英嬷嬷见状也走了过来:“夫人,您在看什么。” 颜氏收回手,毯子又重新盖住了长安的脸,英嬷嬷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回去吧。” 颜氏上了马车,许婉宁等人回去了。 陆氏有些疑惑:“咦?卫小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哦,她早走了。”许婉宁幽幽地说:“娘不用理会。” 陆氏也就不理会了。 几人在微微颠簸的马车里睡了一路,回到许家,就神清气爽了。 回到梨花院,许婉宁换了身衣裳,带着扶柏去了柴房。 林惠还吊在里头,密不透风,也不知道外头是白天还是黑夜。 渴啊,冷啊。 林惠觉得自己一会儿在冰窖里冻着,一会儿在油锅里炸着,冰火两重天。 “嘎吱。” 门开了。 屋外的光线照了进来,林惠眼睛被阳光照得一阵刺痛,又赶紧闭上,接着又缓慢睁开。 许婉宁走了进来。 像是已经有了条件反射似的,林惠觉得自己身上的又开始痛了。 “想得如何了?” 许婉宁大刀阔斧地坐在了林惠的对面,她还特意带了一壶菊花茶来,优哉游哉地坐在林惠的对面饮茶。 水…… 林惠嘴唇干裂,渗出血来,他一天都没有喝水了。 “水,水,水……” 第238章 对峙 “哗啦。” 扶柏从水桶里舀了一瓢水,直接浇到了林惠的脸上。 面上的伤口被水一泼,疼得林惠龇牙咧嘴,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伸出舌头,舔舐着脸颊上的水。 好可怜啊! 许婉宁嗤笑。 “现在可以说了吗?”许婉宁说:“你瞧瞧现在多少天了?卫薇可曾想起过你?哦,应该是没有的。” 她笑得张扬:“早上她还跟我一块去广恩寺烧香拜佛呢,你知道她求什么嘛?求姻缘,求平安。你可知她为谁求姻缘,又为谁求平安?” 林惠望着许婉宁,眼睛里是微弱的光。 “很抱歉,都不是为你。” “你骗我。” “她心里有没有你,你心里没点数吗?”许婉宁说:“她说,有一个人,愿意为她付出生命,付出一切,我刚开始还以为,那个人是你,可你猜她怎么说?” “她怎么说?” “她说,那个人,几个月之后就会回京都了。你现在就在京都啊,所以,你在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四个字,许婉宁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每说一个字,他眼里的光就碎掉一点。 “你骗我。”林惠崩溃地大叫。 比许婉宁片他肉的时候叫得还要惨。 心碎了,更伤心。 “你真可怜。她爱不爱你,你都不知道。”许婉宁眼里都是惋惜:“或者,你根本就是她的棋子,一步步成全她与那个人的棋子。” 前世许婉宁并不知道卫薇如何了,但是她肯定没死,最起码没死在许婉宁的前头。 不然的话,崔家该有消息的,许婉宁也肯定会知道。 “不是,不是,她说她爱我,她说这辈子只爱一个人。刘昌明是卫家逼她嫁的,她不喜欢的。”林惠替卫薇辩解,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对卫薇的爱。 许婉宁:“林惠,或许,你可以听听刘昌明是怎么说的。” 林惠一怔:“刘昌明?刘昌明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差一点就死了,不过他命大,活下来了,或许还能让你看清卫薇的心。” 林惠不说话了,似乎还隐隐有着期待。 许婉宁看了扶柏一眼的:“能安排见一面吗?” 扶柏打了个响指,“肯定可以,我马上去安排。” 大都督府。 裴珩听着扶松说起今夜的安排。 “督主,今夜刑部尚书罗大人请您过府一聚。” “这是打算继续吵下去?若不是因为他勤勉清廉,本座早就掸了他。”裴珩掸掸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像是掸掉罗子旭一样。 罗子旭不满裴珩已久。 说裴珩行事暴虐,一杀就是一大家子,弄得人心惶惶,不仅戴乌纱帽的怕,就连普通的老百姓都怕,也不知道自己哪天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被判了个满门抄斩。 搞得这些官员连孩子都不敢生了,生怕生了也没用。 孩子出生率是一年低过一年。 今儿个在大殿之上,当着璋和帝的面,罗子旭与那群言官竟然把今年娃娃出生率减少的责任地怪在裴珩身上。 他不能生,也不让别人生。 “那老古板竟然还拿他们不生娃这事来弹劾本座,简直是莫名其妙,他们不生娃,与本座有何干系。” “那今天夜里的应酬,您还去吗?”扶松问道。 “去,白天他吵不赢我,晚上就能吵赢我了?”裴珩冷笑道:“不说这个了,我娘回府了嘛?” “夫人回府了。”扶松将暗卫传来的消息一一禀告。 听到母亲拜了佛,吃了斋饭,开开心心地回家,裴珩也很开心,“她是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不要老是闷在那个小院子里。” “夫人还……”扶松本想说夫人还与许婉宁碰面的事情,可话刚到嘴边,扶柏就来了。 看到扶柏,裴珩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转到了许婉宁身上去了,“你怎么来了?” “督主,小姐说想让刘昌明过去一趟,林惠要松口了。” 林惠一松口,就能知道刘昌明身上发生的事。 而刘昌明想要报仇,有了证据,就能绊倒卫薇。 裴珩抿唇,两个梨涡尤其的明显。 一看就知道他在笑。 “今夜你二人背着刘昌明,本座今夜无事,也去听听看。” 扶松:“那与罗大人的应酬?”前脚不是说要去嘛。 “不去了,那老东西有什么看的。”裴珩起身进了内室,突然又说:“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今日有些累了。” 扶松拱手:“属下这就去。” 扶柏也跟着出来:“督主今儿个干嘛去了?难得听他说累。” 扶松:“跟一群老古板吵架去了。” 那确实是挺累的。 天黑之后,扶松扶柏就背着刘昌明来了。 林惠见到刘昌明时,看到他腿从根部没了,一只眼睛空荡荡,脸也被毁容了。 曾经那么骄傲风光的一个人,变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卫薇心狠吗? 其实是有一点的。 可为了卫薇,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卫薇当时嫁给我时,说对我一见钟情,就让家人榜下捉婿,我以为这是我人生的开始,没想到,那是我人生的谢幕。”刘昌明哭笑:“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对你一见钟情?”林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怎么可能!她一见钟情的人不是我吗?在嫁给你之前,我就与卫薇私定了终生。是卫家人非要逼着她嫁给你的。” “不是。”刘昌明怒吼:“是卫薇相中了我,对我一见钟情,就让卫家人榜下捉婿,让我们两个成亲的。” 两个大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对谁一见钟情吵了起来,许婉宁听了都想笑。 能让卫薇一见钟情的人也太多了。 还有一个呢。 她没笑,却听到身后有人笑出了声。 许婉宁回头一看,裴珩正站在她的身后,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正看着她。 “卫薇喜欢的人倒是挺多的。” “还有一个。”许婉宁幽幽地说。 “还有一个?谁啊?” 许婉宁摇摇头:“不知道,她只说那个人,愿意为她上刀山下油锅,如今不在京都,说是过几个月,就要回来了。” 几个月之后? 裴珩露出一抹笑意。 “卫三爷倒是要快回来了。” 第239章 可怜 许婉宁震惊地看着裴珩:“不是吧?” 不是她想的那样的吧? 兄妹? 看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睁得大大的,一副惊恐莫名的模样,裴珩就猜出她在想什么。 “脑瓜子里头想什么呢,乌漆嘛黑的。”裴珩笑着弹了弹许婉宁的额头:“卫三比卫薇大了十岁,他已经成亲了,孩子都比安哥儿还要大了。” “哦。不是我想的那种情况就好。”许婉宁伸手揉了揉被弹的眉心。 不然面前这两个男人也太悲催了。 不过,她捂着被弹的眉心,气呼呼地说:“那我说她喜欢的第三个人,你好端端地提卫三做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让她多想嘛! 裴珩哭笑不得:“是我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许婉宁偏头不再看他:“道歉就一张嘴吗?你还弹了我一下呢。” 裴珩眸子染上喜色。 许婉宁听了听刘昌明和林惠的对话,突然转头对裴珩说:“她喜欢谁,并不难知道。” 一转头,就落入裴珩黑如墨的眸子里。 两个人近在迟尺,近得都能在对方黑色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许婉宁下意识往后退,声音都透着紧张,“你,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 “让你弹两下。”裴珩抿唇,两个梨涡深深浅浅。 许婉宁心都漏掉了一拍,脸颊滚烫,也不知红了没有。 好在是黑夜,就算脸红了,也无人看得清。 两个大男人的争吵声也渐渐的小了。 许婉宁听了个大概。 林惠没有进许家当府医之前,曾给卫薇看过病,两个人就此结识,卫薇漂亮大方、温柔写意,又是世家贵族千金,绫罗绸缎一装点,举手投足都跟画一样。 林惠何曾见过这么漂亮美丽华贵的女子,当即一见钟情。 所以世人常说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卫薇经常来医馆,一来二去,两个人也慢慢地熟悉,一男一女,渐渐地就从医患关系变成了男女关系。 卫薇温柔大方、美丽动人,两个人花前月下,耳鬓厮磨,林惠被迷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眼里只有卫薇一人,曾发誓要一辈子对卫薇好,只爱她一人。 直到有一日,卫薇突然找到他,说卫家逼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林惠要带她私奔,远走高飞。 可卫薇却说,她是卫家人,卫家的女子都要为家族荣誉牺牲自己。 若是走了,家族蒙羞,她就是卫家的罪人,而林惠已经是许家的府医了,他一走,也前途尽毁。 “她当时哭着说,若你家境优渥该有多好,这样就能正大光明地去她家提亲。”林惠嗤笑:“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想,若是我是许家的养子该有多好,我就能去卫家人面前争一争,毕竟卫家要她嫁的,也不过是个毫无家庭背景人脉的穷书生。” 从那个时候开始,林惠绞尽脑汁想要许家收他为养子,可无论他怎么做,许骞陆氏像是没看到似的,只字不提。 心爱的姑娘也嫁出去了。 新婚第二日,就让人给他传来消息,说她新婚之夜被刘昌明打了,说他残暴不体贴,接二连三的消息传给他,说刘昌明对她非打即骂,她过得很不开心,很痛苦。 林惠知道之后人都要发疯。 而正好,他得知了乌羽籽果粉的功效。 他特意去了那个村子,捡了很多回来,磨成粉之后,约见了卫薇,将东西给了她。 府里头的事情,林惠不知道,可刘昌明却知道。 卫薇在他所有的吃食里全部都放了乌羽籽果粉,毒药无色无味,吃了之后在体内聚集,毒性摧毁他的神经,摧毁他的意志。 人在癫狂的情况下,会丧失一切理智。 再加上卫薇的刺激,让他癫狂,打了卫薇一次又一次。 刘昌明掩面痛哭,“我与她成亲的那两个月内,与她夫妻和睦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别说打她了,就是连句重话我都不曾说过。我将他疼得如珠如宝。她一天之娇女,能对我一介穷书生一见倾心,能下嫁于我,我疼她爱她保护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欺负她。” “她不是这样说的。”林惠说话的声音没有刚开始那么激烈了,俨然,已经慢慢地接受了卫薇骗他的事实。 “后面打她也是我控制不住啊。她多次拿和离威胁我,讽刺我出身低贱配不上她,说我猪狗不如,说我就是粪坑里的蛆,上不得台面。我失去了意志力,这才出手打她的呀。我清醒之后,就后悔了。后来卫家来找我,让我与她和离,不然就要上报朝廷罢我官职。我实在是舍不得多年的寒窗苦读,这才和她和离。” “后来,卫家还是将这事上报了朝廷,听说要罢掉我的官,我知道我今生已经完了,大醉一场之后,谁曾想,竟然又犯病了。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眼睛瞎了,容貌毁了,腿也瘸了。我以为天上掉的馅饼谁知道这是陷阱。而她,却重新与你在一起,那为何又要嫁我!” 林惠眼里的光,一点点消失:“她不爱你,不爱我,她爱的是别人。那为何又来招惹我!” 两个大男人想不通,许婉宁一个小女人也想不通。 她对裴珩说:“你说卫薇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折腾,嫁人、和离,这到底是做什么?她喜欢的那第三个人究竟什么来头。” 卫薇似乎是在折腾自己的名声。 若是喜欢那第三人,嫁给他不就是嘛,为什么要迂回婉转。 难道那人的身份比林惠、刘昌明还要低? 低到卫家人不会同意一个世家闺女下嫁,所以卫薇才想到这种办法,将自己折腾成一个弃妇,折腾成一个受害者,卫家才会同意? 裴珩没有回答,许婉宁偏头,裴珩已不在自己的身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许婉宁抿唇。 看着空空的座位,心有些空落落的。 “小姐,他们都说完了。”扶柏走了过来。 许婉宁,将心中的不适感扫去,“林惠,你若是能出面指认卫薇,还刘昌明一个公道,我保你一条命。” 刘昌明是无辜的。 扶柏将林惠放了下来,林惠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地。 他看着许婉宁,突然说道:“我与她浓情蜜意之时,她曾让我做过一件事情。” “什么?”许婉宁好奇地问。 “她曾多次问过你的行踪,说仰慕你的才情,想与你结识,我便告诉了她,她后来便与你成为好友。”林惠咬了咬唇,继续说道:“海棠诗会那一次,她让我下药,让红梅青杏突然生病,让她们不能跟你一同前去赴会。” 那一次。 红梅青杏突然生病,许婉宁由于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丫鬟赴会,卫薇知道后,主动借了一个她自己的婢女给许婉宁。 而正是因为没带红梅青杏,导致她在诗会上只能借助外人,而想要动手脚,那些不熟悉的外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屋外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影,听清了屋内的对话,狠狠地攥紧了手里的东西,转身朝梨树下走去。 第240章 玩弄 许婉宁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小黑屋。 怪不得。 怪不得本来要带着红梅青杏去赴海棠诗会,红梅青杏突然一个风寒发热,一个腹痛不止。 卫薇斩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她的心腹丫鬟,到了海棠诗会,她孤立无援。 而她那个时候,天真地以为卫薇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依靠的人,她的婢女也值得相信。 好可怜啊。 许婉宁觉得自己跟刘昌明林惠一样可怜。 不过他们是被卫薇玩弄了感情,她被卫薇玩弄了友情。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梨树下。 裴珩坐在石桌旁,正在剥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许婉宁走过去,就看到桌子上放了一个碟子,里头放了剥好了的坚果。 “来尝尝。”裴珩将碟子推到许婉宁的跟前。 许婉宁不解地问:“这是?” “给你赔礼道歉的礼物。”裴珩指着剥下的壳说:“我剥的,别生气了。” 许婉宁拿起一个剥好的坚果放入口中。 裴珩边剥边说:“你想留林惠的命,可以。卫薇必须死。” 天知道,他走到屋前,突然听到林惠说卫薇对许婉宁的算计,他就恨不得手刃了卫薇。 一个女子,在宴会上被人侵犯,被人撞见,该有多无助、多害怕。 只有亲身经历,才懂那种绝望。 到现在,裴珩剥坚果的手还在颤抖。 “之前就没想过让她活,现在就只想让她死得有多不体面就有多不体面。”许婉宁咬碎一颗坚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毁了自己的清誉,那自己,也回她一份大礼好了。 裴珩将剥好的坚果直接递到了许婉宁的嘴边:“我帮你。” 许婉宁就着裴珩的手,吃下那粒坚果。 温软的唇碰触到裴珩的指尖,还残留着一些湿润,“好。” 送走裴珩,许婉宁也回去休息了。 这时一个黑影又从院墙上跳了下来,是刚才本该离开的裴珩。 裴珩站在梨树下,看着许婉宁屋内的灯亮了又灭了。 她应该已经睡下了。 而裴珩则依然站在梨树下,不曾离开。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刚才他喂许婉宁吃坚果的手。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许婉宁的唇落在上面的温度。 湿湿的、温温的。 他不由自主地就将那只手放在了唇边。 夜很凉,可裴珩的心,却跟燃着一团火。 城北卫宅。 一个丫鬟离开卫宅,往卫国公府去了,半个时辰之后,离开卫国公府,她并没有直接回卫宅,反倒是到了一家茶楼。 珍珠想起许婉宁跟她约定的地方,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有伙计将人带到了二楼最里头的一间厢房。 许婉宁正在里头等着她。 今日是七日之约。 珍珠不敢不来,确实如白鸽所说,从昨夜开始,她身上就开始莫名其妙地瘙痒,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痒。 她不敢不信白鸽的话,不敢不来赴会。 “许小姐,这几日,我家小姐一直在家里养伤,上次在山谷,她的腿扭伤了,回去就肿了。”珍珠如实说道。 “你跟着卫薇多久了?” “奴婢五岁的时候跟着我家小姐,如今已经十八年了。” “十八年啊。”许婉宁幽幽感叹:“那她喜欢的人,你也知道是谁吧?” “我家,我家小姐,没,没喜欢的人。” “是吗?”许婉宁呵呵地笑:“怎么?那人身份那么卑贱,卑贱到连说都不能说吗?” 珍珠惊恐地望着许婉宁。 “我猜你去卫国公府,应该是打探卫三爷何时回来吧?卫薇喜欢的那个人,是卫三爷麾下的一个小兵吧?” 珍珠瘫坐在地,惊恐不已。 “你想说的是,我怎么会知道?”许婉宁笑。 看珍珠的表情,许婉宁觉得自己猜对了。 “我,我……”珍珠低头,结结巴巴,就是说不下去,白鸽不跟她客气:“这是我好不容易制好的解药,你要是不想要,那就再等七天。” 桌面上有一盆水,白鸽将药丸放在水上,只要一松手,药丸就要掉进水里。 “不不不,我说,我说。”珍珠生怕自己还要再忍受七天瘙痒,她根本就活不下去:“许小姐猜得没错,我家小姐喜欢的那个人,确实身份卑贱,放在整个京都,若是小姐嫁给他,整个卫家都要沦为笑柄。” 卫薇喜欢的那个人,是卫三亲自练出的十个看家护院的侍卫中的一个。 十个侍卫,名字依次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分到卫薇院中,保护卫薇的那个侍卫,名叫卫辛。 过去保护卫薇的时候,卫薇十三,卫辛十八,身高七尺、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一双桃花眼生得眉目含情,才十三岁的卫薇,如何招架得住,对卫辛一见钟情,动了春心。 二人在小院朝夕相处了三年之久,海誓山盟,花前月下,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都做了。 珍珠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者,她的武功,也是那几年学的。 她曾经劝过卫薇,说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可卫薇却不以为然。 一直到卫薇十六,要开始谈婚论嫁,卫薇这才慌了。 可她也清楚,她一个国公府嫡长女,卫家是不可能让她下嫁给一个侍卫的。 这说出去,整个卫家都要沦为全京都人的笑柄,而她卫薇,也会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卫薇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开始谋划与卫辛的前程。 她是世家贵女,冰清玉洁,那嫁人之后,被丈夫家暴毒打,与夫君和离,成为一个可怜的弃妇,身份就不再高高在上了。 而卫辛,跟在卫三身后,当个小兵,若有机会则建功立业,而卫薇,也在替他谋前程。 许家高调收养许迦为义子的事情,卫薇就算计上了许家。 “她找上了林惠的时候,也是做了两手准备。一个是让他成为许家义子,就能得到许家的四分之一家财,另外一个就是您,您嫁到城阳侯府之后,崔家会想办法谋得许家的家财,那些钱财,就是小姐给卫辛娶她的家底。一个弃妇嫁给一个有钱的商贾,比一个世家贵女嫁给一个侍卫要容易得多,好听得多。” 珍珠瑟瑟发抖地说完,看了一眼许婉宁后,迅速地低下头,抖得更厉害了。 许婉宁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所以,从头到尾,我也是卫薇的一颗棋子。” 狗屁真爱,其实就是男盗女娼、无谋苟合。 第241章 送礼 “卫辛何时回来?”许婉宁喝了一杯菊花茶的,压下心中的怒火。 珍珠刚才去卫国公府打听到了消息。 “三爷带人去剿匪,大获成功。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日就会抵达京都。” “你家小姐会见卫辛吗?” 珍珠点点头:“会。卫辛经常跟着三爷在外头历练,回到京都之后,自然而然地就会回到小姐身边,继续保护她。” 许婉宁想不通卫薇的心情。 与卫辛早就已经暗度陈仓了,一个贵女,一个小兵,不避嫌,反倒还继续将他留在身边。 两个人暗戳戳得眉来眼去,在众人看得见却又发现不了的地方秀恩爱,是很刺激吗? “他就没有其他住处?” “有的。”珍珠说:“小姐在城北用辛卫的名义已经给他置办了一处大宅院。” “在哪儿?” “就是卫宅旁边的辛宅。” 许婉宁:“你家小姐买的?” “是。” “卫辛可真好命!”许婉宁幽幽地说。 为了个男人,殚精竭虑、煞费苦心,卫薇可真的爱惨了这个男人。 “那他现在可曾在卫三麾下建功立业?” 卫城是个千户,领一千人多人,若有事外出,他也会带上自己练的十个护院。 “还没有。”珍珠如实说道:“十个人当中,他的功夫排在第八,功夫就在第八。” 十个人,功夫是第八位的,那就是倒数啊! “那你家小姐看上了他什么?要钱没钱,要功绩没功绩,要功夫没功夫。”倒是花拳绣腿、三脚猫的功夫。 “他会哄小姐开心。小姐她什么都不缺,可因为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夫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三个儿子身上,对她疏于管教,小时候都是嬷嬷带大的。” 那个时候,万岚正在跟正室抢夺主母之位,自然是顾不上卫薇。 说句老实话,卫辛那个人,就是她一个丫鬟,也看不上啊。 好看是好看,但是油嘴滑舌、油头粉面,一到小姐院中,就舞刀弄剑,还脱衣服,露出上半身的腱子肉,勾得小姐神魂颠倒。 珍珠那个时候跟卫薇一样大,也不懂男女之情,只晓得小姐跟卫辛二人关系逐渐不一般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两个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许婉宁现在能理解了。 卫薇当时年纪小。 以为爱情喝水都能饱,一头心思扎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卫辛也好手段,一无是处,还被卫薇当宝贝一样,在卫薇身边十年,都没被卫家人发现他们的奸情,看来卫家对这个女儿也是漠不关心。 “那林惠呢?” “林惠?”珍珠眼睛猛地瞪圆了。不敢相信许婉宁连林惠都知道了:“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家府医经常去卫宅,彻夜不归,怎么的,你家小姐也请了林惠去你家当府医吗?他身兼数职,我怎么不知道。”许婉宁故意说。 珍珠连连点头:“林惠其实是卫辛不在时,小姐空虚寂寞冷时的一个替代品。卫辛回来,小姐就不会再见林惠了。” 许婉宁嗤笑,看了一眼屏风后头:“知道回去该怎么做吗?” “奴婢只去过卫国公府,没来过如意楼。” 给珍珠吃过解药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直骚痒的地方,立即就不痒了。 珍珠连磕了三个响头:“谢谢许小姐。” “别谢得太早,这才第一次用药,若是露出马脚,你的解药就不再给了。自生自灭去吧。想想你的肚子烂了肠子流出来的样子。”白鸽恐吓了两句,珍珠目露惊惧,连连摇头说不敢。 珍珠离去之后,屏风后头失魂落魄地走出一个人。 “听到这结果后,心里滋味如何啊?替代品。”许婉宁幽幽地喝了口茶,一点都不顾林惠的死活。 他的脸上被许婉宁割掉了一片肉,如今已经结痂,只能带上半副面具。 面对这个伤她身的女人,林惠恨不起来。 他只恨那个骗他心的卫薇。 若不是卫薇,他何必走到这条路。 安安心心地在许家当个府医,不好吗? 一步错步步错。 林惠扑通一声跪在许婉宁的面前,低着头嘶吼:“小姐,我想报仇。她玩弄我的感情,我也要让她身败名裂。” “要想报仇很简单。等卫辛回来,他们的丑事,该让全京都的人都看看。” 许婉宁办完事之后,来到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她发现热闹了许多。 “是有什么重要的集会吗?怎么这么热闹。” 白鸽笑着说:“小姐,你怎么忘记了,大周的五皇子过两日就到京都来进贡了。” 大周与大越风土人情很不一样,两国也靠着这次进行贸易往来,一些商铺卯足了劲儿地想要展示自己的东西,妄图入了五皇子的眼,能多买些东西带回大周去。 这可是大事啊! 许婉宁当下决定不去梨花楼:“去宋家商铺看一看。” 宋家商铺,是宋夜生以他的名义开的商铺,可其实背后最大的东家是许婉宁。因为许婉宁出钱,宋夜生出力。 宋夜生前几日带着货物已经到了京都,如今刚把货品整理出来,许婉宁就到了。 “小姐,您来了。” 许婉宁在宋夜生的陪同下,在商铺里转了一圈,她不太懂生意上的事情,有宋夜生,她也能当个安心的甩手掌柜。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 “帮我搬上车。” “是。” 几大盒菊花、莲子被搬上马车之后,许婉宁直奔城南区县衙。 门口的衙役一看是许婉宁来了,忙不迭地去通传。 王兴民一听说是许婉宁来了,也急急忙忙地出去迎接。 “许小姐,您来啦。” 许婉宁笑笑:“那日王夫人与我娘聊天,说是京都天气干燥,嘴干上火,京都就是这样,一入秋就干燥,夫人和公子小姐还要多适应适应。正好商铺里新到了菊花和莲子,拿来煮粥炖汤,再清火不过了。” “许小姐可真是善解人意。可不巧,您瞧瞧,这嘴上都起了个泡了。着实火大。”王兴民噘嘴露出下嘴唇给许婉宁看了,确实起了个大泡。 他没在京都待过,一来就有些水土不服。 “京都的秋天确实干燥火气大,王大人要多保重身体。” 王兴民看放下来的东西,有些惊讶:“怎的这么多?我这也吃不完啊。” 许婉宁笑笑:“王大人如何处置,那就是王大人的事了。祝王大人身体早日康复。” “谢谢许小姐。”王兴民站在大门口,直到马车走远了,这才让人将东西搬进去。 门房从头到尾都瞧见了。 搬完东西后,跟一旁的人说:“你瞧瞧许小姐对王大人多关心啊,知道王大人嘴起泡了,特意送这些清火润燥的东西过来。” “王夫人善解人意,许姑娘温柔体贴,王大人真是艳福不浅啊!” 不知自己又被人说是艳福不浅的王兴民提着东西去见黄氏了。 黄氏见莲子和菊花,露出欣喜:“你可算是让人给买来了。两个孩子整天说口渴干,娘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是许小姐送来的。你上次不是跟许夫人说京都秋季干燥嘛,喏,她记着了,商铺里一来菊花和莲子就忙不迭地送来了,估计都还没有开始卖。”王兴民说。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啊。”黄氏有些犯难了,“这当菜炒着吃都够多了。” “你就留下一半,另外一半我要送人的。”王兴民说:“不是全送咱们的。” 许小姐肯定是借他的手送一半给裴大都督呢。 王兴民想当然地想,不然送这么多干嘛。 ====================小剧场 万籁俱静的夜,许婉宁听完了刘昌明和林惠两个大男人的“爱恨纠葛”,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都听到子夜了,这三个人的爱情真是女人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走出小黑屋,裴珩正坐在梨树下的石凳上,正在剥着什么。 许婉宁有些惊讶:“这是什么?” “说错了话,赔礼道歉的礼物。” 裴珩将剥好了的东西推了过来,碟子上,赫然是剥好了外壳的坚果,饱满的一颗。 正好饿了,许婉宁一颗接着一颗扔进嘴里:“这么晚了,哪里买的?” “一只小黑猫带我去了一个叫天猫年货节的活动,有家叫百草味的店,还挺便宜的。” “这么玄乎……” 许婉宁吃掉一颗,下一颗剥好了的坚果又到了碟子上。 “你还别说,真香。” 第242章 梨膏 王兴民特意带了一半的莲子和菊花,登了大都督府的门。 将许婉宁送莲子和菊花的事情一说,裴珩看着从莲洲来的菊花和莲子,捏着指节,“那你送这些东西过来,是她让你送的,还是你以为她让你送的。” 王兴民:“……” 他很想反问一句,这有什么区别吗?可他不敢。 “大都督,属下愚笨,不明白大都督的意思。” “她让你送的,证明她心里记着我,你以为她让你送的,那证明她心里没记着我。”裴珩咬文嚼字,“那这就是你送我的,不是她送我的。我要承人情也是承你的人情,而不是承她的人情。” 王兴民头上都开始冒汗了。 “她说了让你送我吗?” 扶松抬头看向王兴民,不停地朝他使眼色,可人家压根没看到。 王兴民汗颜,“没,没说。” 扶松:“……”没救了。 “扶松,送客。东西都带走。我大都督府也不缺这点东西。” 扶松看了裴珩一眼,督主这是在阴阳怪气? 王兴明提着莲子菊花跟着扶松往外头走,“扶大人,督主这是什么意思啊?这是许小姐特意送来的,他为什么不收啊。” 扶松叹息,看王兴民急切的样子,说他聪明吧,特别聪明,在燕城的时候,督主一扔橄榄枝,他就知道随棍子上,可说他蠢吧,今儿个也着实蠢了点。 “您就说是许小姐让您送来的,怎么了?” 王兴民:“可许小姐没说啊。”他不能骗大都督啊。 扶松指了指前面的大门:“王大人,门在那儿,您慢走。” 王兴民:“……” 扶松回到屋子里。 裴珩捧着书:“东西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扶松说:“许小姐应该会马上送来。” 裴珩唇微抿,“我又不稀罕她那点东西。” 话虽如此,可裴珩还是等了一个下午带一个晚上,许婉宁那边没一点动静。 裴珩的脸色特别难看。 他从到金麟卫神色就没好过,弄得上上下下人心惶惶,都知道大都督今日心情不好。 这心情一直从早持续到晚上。 裴珩都要气疯了。 新上的东西晓得给王兴民,不晓得送给他,这是完全将他当空气了嘛! 小白眼狼! 白眼狼确实没想过给裴珩送菊花和莲子,她今天都没空。 京都的天气确实又干又燥,多喝水也很难缓解,嗓子又干又痒,有时候还疼,只能吃些滋阴润肺的东西。 有一种东西刚好这个时候吃更好,用的材料还正好她有很多。 扶柏背了两筐梨子去厨房。 许婉宁已经准备妥当了等会要用的材料。 罗汉果、枇杷叶、红枣、老姜。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就连一直跟在身边的青杏都好奇地问道。 “秋梨膏,正好这些梨子派上用场。” 罗汉果枇杷叶洗干净,红枣去核切成丝,老姜洗净切丝。 梨子削掉皮之后用刨子擦成丝,梨子汁水和梨子泥一起放入锅中煮,洗干净的生姜、枇杷叶、罗汉果还有黄冰糖一起放入锅里,加一点水,大火煮开之后改小火慢炖两个时辰,浓稠了之后就熬好了。 从准备食材、处理食材、到熬制关火,前前后后花了四个时辰,就熬了一锅那乌漆嘛黑的东西。 “小姐,秋梨膏是做什么用的啊?” “滋阴润喉、生津润肺。” “菊花和莲子不也有同样的功效嘛?”青杏觉得不可思议:“您熬一锅这个,就因为它也能败火?菊花莲子也可以的啊!” 许婉宁摇头:“那不一样,菊花莲子没味道,这个是甜的。” 甜的有人喜欢喝。 秋梨膏晾凉了之后,许婉宁一人给他们尝了一些。 “甜滋滋的,吃完后喉咙舒服多了。” “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泡水。”许婉宁说:“若是嗓子干哑,喝点这个也很好。” “小姐,你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吗?”扶柏美滋滋地问。 许婉宁低头给罐子盖上盖子:“你想多了。” 总共有六罐子,她留下两罐子给陆氏,剩下四罐都给了扶柏:“给你督主送去,若是他愿意给你一罐子,我没有意见。” 扶柏抱着四罐子秋梨膏笑得不行:“好嘞,督主他大方得很,我就要半罐子,他一定会同意的。” 许婉宁没说啥。 反正送出去了的东西,他要转赠送给谁,她没有意见。 扶柏抱着四罐子秋梨膏到了大都督府。 一进书房,就觉得周围气压低到令人窒息。 扶松抱着剑一动不动站在外面。 “大哥,督主又跟谁吵架了?”扶柏问道。 “跟他自己。” 扶柏一脸崇拜:“督主的境界又提升了啊,自己都能跟自己吵起来。” 扶松白了他一眼:“那还不怪你,许小姐给王兴民送菊花莲子的时候你不在?” “我在啊。” “你在你都不晓得让许小姐给督主送一份来?”扶松恨铁不成钢:“诺,王兴民自作主张来送东西,被督主给扔出去了。这两天都在等许小姐送菊花莲子呢,等到现在,到明天这屋顶怕是都要被掀翻了。” 这要是让京都的人知道,他家督主就为了一盒莲子一盒菊花生了两天两夜的气,怕是要笑掉大牙。 扶柏先是捂嘴笑,后来忍不住了,捶胸顿足:“督主他不会是在吃王兴民的醋吧?”他作势就要进去,扶松一把拉住他:“不怕被骂个狗血喷头?” “我不怕,我有尚方宝剑。”扶柏得意地拍了拍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袱。 扶松好奇地问:“什么?” “不告诉你。”扶柏得意地进了书房,“督主。” “你回来做什么?”裴珩看看扶柏,先是一喜,再看他两手空空,眉头就皱了起来。 果然,她不记得他。 他啥都不缺,可是那种没被某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就是让他不舒服。 “小姐让属下给督主送东西来。” 裴珩抿唇,梨涡露了出来又很快消失,阴阳怪气:“我这大都督府要什么没有,要她送东西过来!我又不缺她那点东西。” 扶柏喜出望外:“那督主,您不要的话,就送给属下了。” “拿走拿走。”裴珩摆摆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不就是菊花和莲子嘛,明儿个他自己去买! “多谢督主。” 扶柏走到门口,从怀里掏出一罐秋梨膏给扶松:“大哥,这可是好东西,秋梨膏。小姐花了差不多一天时间熬得,滋阴润喉、生津润肺,我尝过了,味道甜滋滋的,喉咙可舒服了,给你一罐。” 多了他是不给,这么好的东西,他得留着慢慢吃。 扶松刚想伸手接过,就看到裴珩正沉着脸站在他们中间,盯着扶柏手里的东西。 “我的东西,要你大方,还给我。” =====小剧场 许骞从外地谈完生意回来,带来了不少当地的特产。 “这些东西物美价廉,送人正好,礼轻情意重。”许骞将东西都分了分,王兴民那份是最多的。 “王大人帮了咱们这么多忙,他又不要金银珠宝,送这些吃食,哄哄孩子,过年还能当年货,再好不过了。” 陆氏看了看礼单,非常满意。 许婉宁在东西里头扒拉了一下,扒拉出了一盒东西。 “爹,这是什么?” “哦,国联水产风味烤鱼,那个地方正在举办天猫年货节,我就现场吃过,味道确实不错。椒麻鲜香,外焦里嫩,想着你们肯定喜欢,我就带了一点回来。阿宁啊,你尝了之后,学学这个手艺,在梨花楼推出这个新菜色,肯定能吸引不少的顾客。” 又是天猫年货节?天降食谱,看来是老天要助她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啊。 许婉宁乐不可支。 正好还有一只馋猫,他肯定喜欢吃。 先抓他来试试菜。 第243章 推介 王兴民还闹不清楚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裴珩,一大清早,大都督府的人就上门了,说是今天再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不就是莲子和菊花嘛! 听到消息,王兴民还纳闷了:“前天下午不是说不要吗?” 黄氏帮他整理好衣裳:“其实我觉得吧,以后阿宁送给你的东西,说不定就真的只是送给你的,也许人家压根就没想过借你手送给大都督啊!” “我这不是怕许小姐想得没那么周全嘛,我从中周全一下嘛。裴大都督不也就感受到了许小姐的一片心意了嘛!”王兴民也是为了这两个人好。 表面上看是他帮了许小姐,可实际是,都是裴大都督做的。 一个人良苦用心,另外一个人也要加以表示啊! “她要心里记着裴大都督,她记得送你东西,会不记得送大都督吗?”黄氏没好气地说:“说不定她送大都督的东西,比你的良苦用心多了。你在这中间插一杆子,说不定大都督会以为你炫耀。” 王兴民哭笑不得,“我炫耀?我炫耀什么了?我这就是怕大都督误会,送我不送他,所以才……” 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他震惊地望着黄氏:“要是许小姐真的送我不送他,那不是,不是……” 我的天呐! 那不是赤裸裸的打大都督的脸,证明许小姐心里没记着他嘛! “我就说嘛,怪不得他说是我送他的,还是许小姐让我送他的,我还想着这有区别嘛?不都是送他嘛?没区别啊!”王兴民后知后觉。 原来区别在这里。 是他自作主张送的,说明许婉宁心里没想着裴大都督。 是许婉宁让他送的,说明许婉宁心里想着裴大都督,想借着他的手感谢裴大都督。 两者区别大的海了天去了。 “你这人啊,不该你琢磨的就瞎琢磨,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也插不上手。反正裴大都督让你出头护着阿宁,你出头护着就是,这份恩情,我猜阿宁不会不知道。”黄氏分析道。 “那阿宁要是知道的话,大都督为什么又来咱们这把莲子菊花要走了呢?那不就证明她没送莲子菊花给大都督嘛!”王兴民着急地说。 黄氏乜了他一眼:“没送莲子菊花,你就没想着说不定人家送了别的东西了呢?肯定是将大都督哄得妥妥帖贴的。不然大都督怎么会一大清早地让人又把东西要回去,他大都督缺这点东西吗?” 王兴民大彻大悟:“原来如此,还是夫人看得透彻。” 看着马车上放着的莲子和菊花,裴珩美滋滋地。 扶松问:“督主,这些要放下来嘛?” “带一盒莲子菊花,其他的都送回我屋。” “是。” 裴珩上了马车,小几上放着许婉宁亲自熬的秋梨膏泡的温热水,裴珩嗓子舒服地不行。 “进宫。” 大周五皇子已经到了大越纳贡,今日是大越恭迎他进宫的日子,大操大办,裴珩作为金麟大都督,璋和帝的宠臣,不得不到,还要在宫里待几天。 他特意带了一罐秋梨膏,看不到阿宁的日子,有她亲手熬着的秋梨膏陪着他,也是不错的。 许婉宁一大清早就去了宋家商铺。 今天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宋家商铺开张了。 宋夜生从各处寻来的特产放在商铺里,商品琳琅满目,今日大酬宾,一律八八折,吸引了不少客人。 “小姐,真的不卖莲子和菊花吗?”宋夜生有些诧异,他本来买了莲洲的莲子和菊花,后来小姐还特意给他去信,又给了他不少银子,让他将莲洲最好的莲子和菊花全部都买下来。 可买了之后,除了前几天拿走的几盒莲子菊花,其他的都放在仓库里头“睡大觉”,这要不卖,买来做什么? 宋夜生有些不懂。 东西买来不就是卖出去的嘛,而且他进的这一批货,品质很好,推出去就能大卖。 “不急,等等看。”许婉宁虽然做生意的天赋不如宋夜生,可她有前世的经历,知道莲子菊花留着参加竞选,卖出去的利润更高。 最多明天,宫里头就会让各家商铺拿菊花莲子去竞选了。 许婉宁让宋夜生做好准备,挑选出优质的莲子和菊花,以备竞选,宋夜生虽然不懂为什么,可东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当天夜里,宫里头就有消息传出来。 说是大周的五皇子周文轩在大殿之上,对大越的莲子菊花很感兴趣。说是这种东西非常适合在他们那个天气干燥的地方食用,清火去热,要在大越采购一大批带回大周去,并且还会与商铺签订长期的供货协议。 这可是大事。 这要是哪家商铺入了选,那就证明以后多了一个大顾客啊。 你想想,人家卖东西,是卖给一个人,一个家庭,这妥妥地卖给一个国家啊! 大周要的份量肯定不是一星半点,要是选了,那以后大越的莲子菊花,也就只有这家商铺能吃得下这么多货了。 货卖得多,赚的钱自然而然的就多了。 当下就有人发誓一定要拿下这个单子。 这国与国之间的订单,单凭个人还真没辙,要找宫里头的人。 这一夜,虽然看着风平浪静,可其实波云诡谲,大家都在暗戳戳地往宫里头找人,妄图拿下这一笔大生意。 裴珩是由璋和帝下令,亲自款待大周五皇子,贴身陪着,那想打通五皇子的关系,那就要先打通裴珩这关啊。 裴珩陪着周文轩逛好了御花园,又亲自将人送回了下榻的寝殿。 “五皇子,要不要来点宵夜?” “当然可以,有裴大人陪着本宫,本宫乐意至极。”周文轩才十七八岁,在裴珩面前也就是个大一点的孩子。 很快,就有宫人置办了一桌宵夜,还有两个用琉璃杯装着的泡好了的菊花茶。 琉璃杯子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菊花盛开的模样,跟长在枝头上一样,每一片花瓣都是鲜活的。 “这是菊花茶?怎么这么漂亮的菊花。”周文轩一脸的震惊:“这比宴会上的菊花还要好看。” “这是莲洲的菊花,是整个大越最好的菊花。只有皇上才能吃上这个部。宴会用的不是莲洲的菊花,所以会比这朵小一些,不如这个好看,口感也不如这个清香。” 周文轩喝了一口,不住地点头:“确实,这个更香醇一些。那这些呢?这些是什么?” “这是莲子粳米粥,这是莲子银耳羹,这是桂圆莲子甜汤,五皇子尝一尝。” “都是莲子啊,那我可要尝一尝了。”周文轩一样尝了三口,“味道真不错,这莲子粉糯清甜,比宴会上吃的莲子口感还要好。” “那是,这也是我们大越莲洲的莲子。” “这莲子菊花品相很好,在我们那儿一定会大受欢迎。裴大人您这些是在哪里买的啊?” “哦,是在京都一家叫宋家商铺的店,他店里的莲子和菊花,都是莲洲来的,菊花这么大一朵,莲子也个个粉糯清甜,五皇子要是想买品质好的东西,可以去那里看一看。” “一定去。” “莲子养心安神、明目去心火,咱们多吃一些。” 裴珩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扶松跟在后头:“督主,贵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想要商量下与大周生意上的事情。” 说白了,不就是想在大都督这里走后门,好跟大周谈成这笔生意嘛。 裴珩严肃地加以制止:“本座从不做请托说情之事,一切都按照正常的采买程序来。” 扶松:“……” 那我刚才亲眼看到您跟五皇子推介许小姐的莲子菊花,这算啥了? 第244章 订单 第二日一大早,许婉宁就安心地坐在家里,等着宋家商铺那边传消息过来。 按照前世的经历,大周的五皇子不会待很久,过几日就要回去了,那这几天,他们就要挑选合作的商铺。 前世,宋夜生估计也是像现在这样,安安心心地开着店,突然一个大饼就砸到头上了。 还是个纯肉馅的。 宋夜生中午边上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小姐,合同签了。” 合同签了? 许婉宁听到这消息时有些震惊,不解地望着一脸喜色明显也没反应过来的宋夜生:“什么合同签了?” “大周在咱们店里采买莲子和菊花,咱们库房里的那些莲子菊花全部都被买走了,还签订了一份长期供货的合同,以后只要莲子菊花上市,一样的品种咱们有多少他们要多少。” 许婉宁喜不自胜,之后又有些疑惑:“宫里头没让商铺拿东西去竞选吗?” “没有。是宫里头的人直接带着大周的官员到咱们店里定下来的,看了货之后就付了钱,就让我们把东西给他们了,没去竞选。”宋夜生也觉得奇怪。 他昨天夜里得到消息,还说各家商铺等着竞选呢,谁知道,压根就没有竞选,直接就敲定了他们家了。 真是老天爷保佑。 宋夜生离去之后,许婉宁还想不通。 她想不通从来不显灵的老天爷突然显灵了? 怎么可能。 “这几日全天候陪着大周五皇子的是谁?”许婉宁突然问道。 扶柏回了一句:“是督主啊,皇上亲自下的令,大周五皇子在京都期间,由督主全程陪同。” 许婉宁想通了。 信老天爷,还不如信裴珩呐! 就在大家准备摩拳擦掌的时候,宋家商铺就已经一口吃下这么大的单子,让全京都的官员和商贾都大跌眼镜。 这宋家商铺不是刚开张嘛,什么来头? 啥,没有来头? 没有来头就能吃下跟大周的合作? 查。 要没啥背景全京都的商铺合起伙来把宋家商铺整垮。 细细一查,宋家商铺里头的掌柜的宋夜生是燕城人。 燕城人…… 有老板弱弱地说了一句,那个谁,城南区县衙的王兴民就在燕城当了几年的父母官啊。 而且有人亲眼看到,王兴民提着几盒莲子菊花去了大都督府。 有眼尖的人表示,王兴民提着去大都督府的东西的外包装,跟宋家商铺出售的莲子菊花的外包装,一模一样。 那时候,大周五皇子还没有到京都,也没人知道,他会对菊花莲子那么感兴趣。 所以说,怪谁呢? 怪自己咯,送礼不及时,送的礼物也不得人心。 罢了,罢了。 几日后,大周五皇子终于带着人和物,浩浩荡荡地回家了。 宋夜生算了一笔账,光是莲子和菊花的收入,刨去开支,他们就赚了三倍,还有他们在店铺里买走的其他东西,刚开张的宋家商铺,里头的货物都卖得差不多了。 啧啧,有一个这么大的主顾,怪不得上辈子宋夜生能轻轻松松地成为京都首富。 宋夜生不辱使命,许婉宁感激涕零。 亲自在梨花楼设宴款待了宋夜生,许婉宁身边的人也跟着沾了光,梨花醉喝了一坛又一坛,好不热闹。 宋家商铺跟大周做成了这一单的生意,相当于是一炮而红,打出了招牌来了,如今风尖浪口,比许家商铺还要出名。 而最红的人,莫过于宋夜生了。 这送礼的种类成百上千,他就挑中了菊花和莲子,送礼的时间又不早不晚,刚好卡在五皇子来大越的前几天。 天时地利人和,宋家商铺不发,谁发! 老天爷追着跑着给他喂饭吃啊,神人啊! 人们把宋夜生传得神乎其神,宋夜生觉得很不好意思。 “小姐,这都是您做的,反倒传了我,这……” 许婉宁拍拍宋夜生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用难过,这本身就是你应得的。” 嫌外人传得太玄乎了? 想想前世,那才叫传的一个玄乎好不好。 宋夜生不好意思,许婉宁才是那个不好意思的人。 要不是她在中间插着一杠子,宋夜生早就凭借这一单子当大哥了,哪里还会当她的小弟啊! 罢了罢了,她借了宋夜生的运道,“这次收益,你三我七。” “不行,小姐,我就是个替您办事的,我已经收了您的月银了,怎么可以收……” “收下吧。”许婉宁默默地说:“你要不收,我可要换个掌柜的了。” 宋夜生知道许婉宁的脾气,说出来的话就是真心话,也是要办到的,“好好好,小姐,我收。” 许婉宁心中没那么愧疚了。 让前世的京都首富当自己的小弟给自己赚钱,让她当京都首富,想想都开心。 第245章 招惹 大周五皇子满载而归,很是满意,临走之前大肆表扬了裴珩一番。 璋和帝念其是个有功之臣,特意赏赐了一大堆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可听说,裴珩啥都没要,就问璋和帝要了一个小匣子。 两个拳头大小的匣子,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是什么啊?”青杏也听说了,好奇地问扶柏。 扶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家督主视钱财如粪土啊,价值连城的宝贝都不要。”青杏啧啧叹道:“除非那匣子里装的是玉玺,不然划不来。” “青杏,慎言!”许婉宁将笔放下,呵斥道。 青杏这话若是传扬出去,可是杀头的大罪。 璋和帝送玉玺给裴珩? 直白点,不就说璋和帝将帝位送给裴珩,裴珩也是杀头的大罪。 许婉宁很少严肃地说话,若是说了,那就是事态很严重! 青杏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红梅也理解到了这话的严重性,拉了拉青杏。 “这话不能再说了,要传出去,你命没了不说,还连累裴大人。” 她这一番话,直接将青杏脸给吓白了。 许婉宁见她脸色难看,宽慰道,“天子脚下,耳目众多,这话不能再说了,免得惹祸上身。” 青杏连连点头,“小姐,我知道,我不说了。” 扶柏看了眼青杏,出去了。 再出现时,身边有两个金麟卫暗卫。 “刚才的话,不准记。” “可督主说……”其中一个暗卫说道,“所有人大不敬的话都要记。” 扶柏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是来做什么的?来之前督主没提醒你吗?你要想死,你就记吧,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可……” 另外一个暗卫拉他袖子,摇摇头,暗卫不说话了。 扶柏离开。 “督主说的什么话都要记,要是不记……”暗卫也是坚决执行裴珩的命令。 “你别忘了,督主不是让我们来监督许小姐的。督主是派我们来暗中保护许小姐的。”另外一个暗卫说道,“保护小姐才是我们的职责。你若是将这份报上去了,你说督主会如何处置咱们?” 那个暗卫听后,立马将刚才记录的册子撕了个粉碎,然后丢进嘴里,嚼了两下,吞进肚子里了。 书房里。 许庭安和许长安今日不用去学堂,围在许婉宁的身边,跟她一起泡茶。 喝了两杯之后,许庭安就百无聊赖地说:“姐姐,带我们出去玩一玩好不好?我听学堂里的同窗说,郊外的园心居最近来了好几只小羊小猪,还有孔雀,你带得我们去玩玩呗?” 园心居是郊外的一个庄子,类似于酒楼的性质,既能吃饭,又能住宿,关键是,它处在郊外,占地广,为了招揽客人,经常会买一些小动物吸引孩子的兴趣。 孩子们想去玩,大人也就不得不带着去了。 带孩子出去玩玩,许婉宁自然是愿意的。 前世和现在,长安都没玩过呢。 “行啊,那就去呗。”许婉宁立马同意了:“要不,我们在那里住一晚上吧?乡下环境好,你们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好不好?” “好好好。”两个哥儿激动地蹦了起来。 许婉宁也很激动,她也好久没痛快地玩一场了,“不过要去跟娘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一听说要出去玩,整个梨花院都轰动了。 青杏跟吉祥乐的立马去准备,扶柏和陈望也去套马,许婉宁则带着两个哥儿去了陆氏。 陆氏听说他们要去外头玩一天一夜,有些担心,可看着孩子们那炽热激动的眼神,陆氏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多带几个人去吧,白鸽白雀都带过去,她们会功夫,带在身边也放心。” 许婉宁没反对。 一盏茶之后,梨花院的人集体出动了。 两辆马车集体出动,许婉宁带着孩子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扶柏赶着马车,陈望赶着前面那辆马车,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城门口走去。 去城门口要经过大街,路上人头攒动,又有马车从对面驶来,两辆马车交互,速度很慢。 马车路过凤鸣轩,凤鸣轩门口停了好多辆马车,扶柏赶马车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 今儿个是月初,凤鸣轩出新品的日子,自然很多贵妇人就赶着来预定,生怕新品被别人抢走了。 马车之中,有一辆马车尤为的扎眼,又大又奢华。 扶柏说:“那是镇国公府的马车,是国公府夫人出行的马车。” 之前是颜氏的马车,如今成了元氏的马车了。 此时,凤鸣轩内,一堆衣着华贵的女子在一起喝着茶聊着天。 元氏坐在正中间,居高自傲,享受着那些贵妇人对自己的吹捧和巴结,而她的旁边,则站着低着头的颜氏,不发一言。 元氏眼神看向离得她最近的两位夫人,抿唇一笑,意思不言而喻。 其中一位夫人立马过来,走到元氏身边的时候,突然不小心撞颜氏一下。 身旁的丫鬟立马扶住她,“夫人,您没事吧?” 那位夫人脸色铁青,呵斥道:“下贱东西,出门不带眼睛啊,没看到我过来嘛?连个路都不会让,狗还晓得让人呢!” 颜氏抬头,迷茫地看了那位夫人一眼。 她这一抬头,其余认识颜氏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元氏在一旁看好戏的样子,她们就都明白了。 “姐姐别生气,这嬷嬷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另外一位夫人过来安慰道。 元氏笑眯眯地问:“你们两个眼神怎么了?这是我大嫂啊,哪里是什么嬷嬷。” 她今儿个特意带着颜氏出来,就是让众人瞧瞧,她是国公府夫人,以前万众瞩目的颜氏,成了连给她当嬷嬷都不配的下贱玩意。 “啊,是大夫人啊?”其中一位夫人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可眼神倨傲鄙夷,全然没有道歉的意思:“真对不住啊,我认错了,我还以为是条没长眼睛的老狗呢。” “要不是国公夫人说,我瞧着也以为是个嬷嬷。”身旁的另外一位夫人也哈哈笑道:“”穿得这么土里土气的,认错人,也不能怪咱们啊!” 一唱一和的是京都小官的夫人,当时元氏并不是国公夫人的时候,好不容易攀上了,如今她成了国公夫人,那两个夫人更是唯元氏马首是瞻。 如今看她带着颜氏出来,颜氏又灰头土脸的,立马就明白了元氏的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嘲讽起来。 而其他的夫人,大都是刚才巧合撞见的,因为今日月初,是凤鸣轩上新的日子,很多夫人都会到这里来采买新首饰,并不是元氏特意邀请出来的。 听到那两位夫人羞辱颜氏,也知晓元氏的意图,却没人敢附和。 颜氏如今确实不是国公夫人,只是个死了男人的可怜妇人,占着镇国公府大夫人的名头罢了,听说还有些神志不清醒,确实是个可以任由人拿捏的泥人。 可她们没忘,颜氏这个泥人,还有个谁都不敢惹的儿子。 第246章 欺负 颜氏的儿子,璋和帝的宠臣,天子近臣,金麟卫的大都督,手握生杀大权,能让百官闻风丧胆。 如此羞辱颜氏,她儿子是个阉人,不是个死人! 见其他人都不附和说话,元氏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大嫂,你看看想要什么,我买了送给你。”元氏拉着颜氏去看首饰,另外两位夫人也跟在一旁,“这个好看啊。配大夫人一定好看。” 说完也不经过颜氏的同意,立马拿起一支簪子插到她的发髻里,插进去的时候,故意将簪尖插到头皮里。 狠狠用力。 “啊!”颜氏吃痛,捂着头大叫一声,撞开了那个给她簪发的夫人,跑了出去。 那个被撞开的妇人被撞了个屁墩,一屁股坐在地上,吃痛道:“夫人,她是不是又发疯了,我给她插簪子,她干嘛撞我啊!” 她手里还握着那个簪子,簪尖上赫然是一滴血。 众人瞧见,也不敢再看首饰了,纷纷离去,“国公夫人,我们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了。” 大家都差不多找的是同样的借口,走的只剩下元氏和她特意邀请来的两个妇人。 骂颜氏是狗,还拿簪子扎她头的夫人对元氏说:“夫人,您看,扎破肉了,流血了。” 元氏很满意:“干得好,这支簪子就赏你了。” 这可是凤鸣轩的新款啊,她刚才听到价钱了,这一支簪子就值五百两。 她那个在鸿胪寺当左少卿的男人,一个月的俸禄不过才几两,不吃不喝几十年都不一定能给她买一支凤鸣轩的新款簪子。 “谢谢夫人。” 另外那个最后则得到了一支元氏从头上取下赏她的一根簪子,虽然也是金簪,可价钱却相差甚远。 早知道,她就应该多骂几句,骂得狠一点。 白白浪费一次这么好的机会。 看到同伴头上那根亮的发光的金簪,还带着几尾金流苏,一摇一晃地,说不羡慕是假的。 元氏赏完了,这才让人去找颜氏。 可出去找人的下人回来,“夫人,没找到大夫人。” “没找到?一个癫子能跑哪儿去,周围没有吗?” “都找过了,没看到人。” 得了金簪的那位夫人说:“莫不是回国公府了。这狗虽然不聪明,可也记得回家的路,她应该也记得吧。” 元氏听完哈哈大笑:“对对对,走,回府。” 凤鸣轩的老板默默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等把元氏送上了马车,走远,他才看了眼身旁站着的两位夫人。 那眼神,看得人发毛。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钱氏翻了个白眼,得意洋洋地走了。 元氏送她的那根金簪,随着她的扭动,一摇一晃。 孙氏见状,心里头也毛毛的,连忙也上了轿子,走了。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凤鸣轩,一下子就空荡荡的了。 包非心中没底,在台阶上站了好一会儿,冲进了人群中。 元氏回到镇国公府,听说颜氏没回来,还不以为意。 颜氏失踪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钟氏的耳朵里,气得手里的拐杖差点没将地面戳穿。 “当了几天当家主母,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还在外头显摆,她是嫌自己活太长了嘛!” 等将元氏喊来问话,元氏还不以为意。 “她又不是个孩子,总不会被人给拐卖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疯子,也没人拐她啊!” 元氏手里的拐杖直接扔了出去:“你放屁!你这样羞辱她,你别忘了,她还个儿子。” “我又没羞辱她,是那两个人羞辱的,娘,从头到尾,我可一句羞辱大嫂的话都没说过啊!”元氏一本正经地说道:“裴珩就算找我这个二婶子算账,他也总该把证据拿出来吧!” 她要发泄之前颜氏压她一头的怒火,找到了那两个跟屁虫,反正话是她们说的,裴珩要找人算账,找她们两个去呗,又找不到自己头上。 钟氏恨铁不成钢:“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去招惹颜氏,你怎么就是不听。我告诉你,颜氏要是不见了,裴珩把你大卸八块了,我可救不你了!” “娘,你就是太小心翼翼了。颜氏生下裴珩之后,你就分开他们母子,不就是想要冷淡他们母子关系嘛?颜氏现在疯疯癫癫,不也是……”元氏顿了顿,因为钟氏正冷冷地望着她。 元氏将刚才想说的话收了回去,又说道:“他们母子关系冷淡了,你又留着颜氏制衡裴珩。我就弄不懂了,她能对裴珩起多大作用呢?你瞧瞧,裴珩现在半年都难得来一次了,说不定他早就把颜氏给忘了!” 钟氏听了元氏的话之后,沉默了。 确实,裴珩已经好久没来了。 来了也没用,颜氏不认得他。 她还怕什么呢? 钟氏脑子里猛然回想起,她那个好大儿裴长青娶颜氏那一天的场景。 她明明是镇国公府夫人,按道理拜堂时要拜高堂,可裴长青却带着颜氏去祠堂先跪了他亲娘的灵位,再回到礼堂,跪拜她。 第二天一早,裴长青又带着颜氏去了祠堂拜见亲娘的牌位,才来敬她的茶。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逢年过节,大房这两夫妻,第一个要跪拜的都是祠堂的那个木牌牌,而她,裴长青的继母,他亲娘的庶妹,虽然冠以当家主母的头衔,却次次在重要节日,被这两夫妻打脸,打了二十多年。 沦落成京都的一个笑柄。 她就是个继室,永远无法取代裴长青亲娘的继室。 “她还是国公府大夫人,流落在外总是不好,把人找回来吧。”钟氏幽幽说道:“一个疯子,若是跑到城西破庙里去,总归是玷污我们国公府的身份。” 元氏闻言,大喜过望:“是,娘,我这就让人去把大嫂找回来。” 派出去的人并没有找到元氏。 此刻的元氏,跟在一辆马车后头,不知不觉地就出了城。 许长安早就注意到了身后的人。 她跟在马车后面跑,摔跤了爬起来继续跑,许长安摇摇许婉宁的手,焦急地说:“娘,后面好像是那个广恩寺的奶奶。” 第247章 出游 包非战战兢兢地站在了大都督府的大堂。 周围都是带刀佩剑的金麟卫,一身黑衣,不苟言笑,神情冰冷,看得包非腿打软。 “大都督来了。” 包非腿一软,滑跪倒地:“大,大都督。” 裴珩来得很匆忙,脸色铁青,很不好看。 看来刚才包非通传的话已经传到了裴珩的耳朵里。 “究竟发生了何事,原原本本地说清楚。”裴珩声音清冷,吐出来的字像是凝着一层冰霜。 包非是认识裴珩的。 之前那个天之骄子的镇国公府嫡长孙,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凤鸣轩是京都的第一首饰铺子,不说家喻户晓吧,十个人里头有七八个人知道。 包非圆滑、精明,不然的话,也不会将凤鸣轩做成京都第一大商铺。 饶是接待了无数达官显贵、世家大族,包非看到此刻的裴珩,想起他非人的战绩,依然有些打鼓。 “事情是这样的……”包非低着头,舔舔嘴唇,将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了一遍。 裴珩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打断他的话。 若是包非敢抬头看的话,他就能发现,裴珩很不好看的脸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变化。 “事情就是这样。”包非麻溜地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裴珩。 人家的那张铁青的脸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模样,连变都没有变过,也不知道他是没反应的,还是气得不行了。 裴珩摆摆手:“本座知道了。” 包非愣了下,也不说话,磕了一个头,就跟着金麟卫走了。 看来世人传的大都督与母亲关系单薄,看来传言是真的。 没过多久,扶松回来了,声音透着急促:“督主,夫人没有回府。” 没有回府。 没有回府! 裴珩很,平静,眼神没有任何的波澜,“召集所有金麟卫,不要惊动任何人,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扶松知道,主子现在在盛怒的边缘! 世人都传大都督跟母亲关系很淡,可也只有扶松才知道,大都督有多在乎他的母亲。 “是,属下这就带人去找。” “你不要去。你去查另外一件事。”裴珩幽幽地吐出了两个人的名字,都是京都五品以下的小官。 扶松虽诧异为何大都督的目光落在了这种芝麻小官上,他没有多问,记下了人名,就去办事了。 人都走光了。 裴珩腿脚发软,踉跄两步扶住了圈椅。 他扶着圈椅,站直了身子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刚才那把他扶着的圈椅,扶手裂开了一条深深的裂缝。 就像是他的心一样,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这个口子,印在了颜氏手心里。 颜氏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掌被碎石划出了几个口子,泛着血迹。 “夫人,上我的马车吧,要赶快地处理一下你的伤口。”许婉宁跟颜氏说。 长安捧着颜氏的手,看着上头的口子,心疼不已:“奶奶,上车去处理伤口吧。” 之前一直茫然迷糊的颜氏,再看到许婉宁和长安时,竟然温柔地点头说好。 许婉宁连忙将人带上马车,白鸽给颜氏处理伤口。 长安心疼地看着颜氏的伤口,给她呼:“奶奶,这样呼呼,会不会就不痛了?” “不痛,你帮我呼呼了,一点都不痛了。”颜氏目光从始至终就没离开长安,目光温柔和蔼,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一样,唇微微抿着,脸颊上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马车就停在原地,颜氏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许婉宁:“夫人,要不要送您回家?”她身边没有人在身边,估计下人都不知道她跑出来了。 颜氏一听要回家,连忙摇头,“我不回去。”她看了看许婉宁,又看了看长安,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能不能跟你们走?” 她眼巴巴地看着许婉宁,眼神透着哀求,接着又看看长安,满心满眼都是舍不得。 长安看向许婉宁:“娘……”他轻轻拉着许婉宁的手,似乎也在请求许婉宁将颜氏留下。 这孩子,跟颜氏倒是合得来。 许婉宁摸摸长安的头:“好,那我们带着这位奶奶一块去。不过,我也要派人去通知她的家人,不然她这样离开,她家人会着急的。” 长安激动地点头,拉着颜氏的手说:“奶奶,我娘同意你跟着我们一块去了。” 颜氏咧嘴笑,脸颊的梨涡越发地清晰。 跟长安的梨涡如出一辙。 许婉宁没看到,而是下了马车,找扶柏去了。 扶柏听说夫人在马车上,身边还没有人跟着,吓了一大跳:“夫人怎么跑来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你去通知你家督主。让他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夫人。” “是,属下这就去。”扶柏领命去了。 换了陈望来赶马车,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往园心居而去。 留下的颜氏在马车里刚开始还有一些拘谨,是长安一直拉着她跟她说话,给她拿吃的,还倒水给她喝。 “奶奶,您尝尝这个。这是我阿娘自己熬的秋梨膏,喝了甜甜的,嗓子可舒服了。” 颜氏听话地喝了。 长安问她:“奶奶,好喝吗?” “好喝。”颜氏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奶奶,你尝尝这个,这是我阿娘炸的,又香又脆,可好吃了。”长安又给颜氏抓了一把许婉宁亲手做的小零嘴,炸鱼鳞片。 许婉宁也是好奇,一次突发奇想,想着这鱼全身上下除了胆、鱼鳃之类的不能吃,鱼泡、鱼鳞、鱼肠都可以吃,那从它身上刮下来的大鱼鳞能不能吃呢。 她跟彭福讨论了一番,两个人就开始试着用鱼鳞做菜。 蒸、煮、炒都不好吃,最后许婉宁觉得炸,洗干净的鱼鳞裹上一层面粉,放入油锅里炸,还别说,炸出来的鱼鳞又香又脆,当个零嘴在合适不过了。 颜氏张开手,长安给她抓了一把。 有些油汪汪的。 可颜氏一点都不在乎,也不嫌脏,放一块进嘴里,嚼了几下,然后眉眼弯弯,眼睛像是月牙一样、梨涡深深,“真好吃。” 长安笑开了花。 眉眼弯弯,梨涡深深。 许庭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说了一句:“姐姐,他们好像。” 第248章 稳坐 颜氏已经失踪有一个时辰了。 出去寻人的金麟卫最后一次问到颜氏的现身,就是在凤鸣轩的门口。 “那人说,夫人从凤鸣轩冲出来之后,就蹲在凤鸣轩的台阶下,一辆马车路过的时候,她就跟着马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再去找。” “是。” 金麟卫转身出去,与扶柏擦身而过。 “督主。”扶柏跪地行礼。 裴珩皱着眉头:“你怎么来了?”不安的感觉又新增一层。 扶柏起身:“督主,夫人在小姐那里。” “什么?”裴珩望着扶柏,不可置信地问道。 “夫人跟着我们的马车出了城,到了城外,安哥儿才发现了夫人,夫人跟着马车跑,摔了一跤,手破了点皮,没有大碍。小姐本来想把夫人送回家,可夫人说想要跟着他们走。小姐怕您担心,让属下回来跟您说一声。” 裴珩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没事就好! “好,你回去吧。”裴珩没有多说其他的话:“保护好他们,若是有半点闪失,提头来见我。” 扶柏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属下遵命。” 扶柏离开之后,裴珩也一撩衣袍,大踏步往外走去,外头的金麟卫低头,就听到裴珩发令:“牵本座的灵鹫来。” 等裴珩到大都督府门口,灵鹫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他接过缰绳,翻身下马,打马飞驰在街上,看到那匹黑色骏马的人纷纷避让。 裴珩畅通无阻,到了镇国公府。 门房看到裴珩,不敢不开门,“大都督……” 裴珩将门撞开,进了镇国公府。 门房连忙使了个眼色,有年轻的护院连忙飞奔去禀告钟氏和元氏去了。 元氏正在钟氏院子里,听说裴珩来了,元氏吓了一跳。 “他怎么来了?难道知道颜氏不见了?” 钟氏白了这个嘴上说不怕裴珩,可一听到裴珩来了,那瑟缩胆怯的样子就一肚子的气:“你不是说不怕他的嘛?怎么,还是怕的吧?欺辱颜氏的时候,你是把脑子留在家里了吗?” 元氏拉着钟氏,求饶道:“娘,欺辱颜氏的又不是我,是那两个人。” 钟氏摇头叹息:“走吧,去看看吧,到时候你就别说话,哄他走了就成。” 元氏笑眯眯的去扶钟氏,“娘,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裴珩轻车熟路地进了镇国公府大堂。 找了个位置,大刀阔斧地坐下。 那些个侍女仆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敢上前。 裴珩将马鞭丢在桌子上:“怎么,老主子回来,连口茶都没有吗?” 侍女们连忙下去了。 茶还没有上来,钟氏和元氏就来了。 钟氏老远就在哭:“我的乖孙子,你终于有时间来看看你祖母了。祖母好想你啊。” 裴珩勾唇漾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再抬头时,眼底有温情流淌:“祖母,珩儿也很想您。” “你要多回来看看祖母。祖母年纪大了,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估计用不了多久,咳咳……也要下去见你祖父了。” 钟氏说两句话,就咳咳两声,给人一种就快要油尽灯枯的感觉。 裴珩扶着钟氏坐下:“祖母要保重身体。孙儿若是得空,一定多回来看看祖母。” “哎,好。”钟氏拉着裴珩的手,笑得和蔼可亲。 裴珩的目光落在了元氏身上:“二婶这是怎么了?怎么站在外头不进来?” 元氏讪讪笑着,掩饰内心的慌张,走了进来,在离裴珩很远落座。 “祖母,我这次来,想看看我娘。”裴珩笑眯眯地说道,话是对钟氏说的,眼睛却盯着元氏。 元氏心咯噔一跳,没有说话。 钟氏瞪了元氏一眼,拉着裴珩的手说:“你娘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是再看到你,心情不好,又要犯病了。你娘好得很呢,能吃能喝能睡。” 裴珩笑着问:“那我娘在府里吗?” 钟氏被问得愣住了,然后笑道:“怎么会不在呢……” “在吗?”裴珩只问在不在。 钟氏讪讪地笑:“在,在的呢。” “我想见见她。”裴珩从怀中拿出一个匣子:“这是上次皇上赏我的两块极品玉石,可以用来做玉坠,我给祖母一块,给我娘一块。” 皇上赏的啊,那就是宝贝咯。 元氏一听有玉,伸长了脖子看,裴珩给了一块给钟氏,钟氏笑眯眯的:“难为你有好东西还想着祖母。上次听说接待大周五皇子,皇上赏赐了你不少东西,都被你回绝了?” “是的。都是身外之物,留着也是个累赘。”裴珩说道。 “皇上赏你的,怎么是累赘呢。”钟氏说:“你自己单独立府,那么多人,有的钱傍身,总归是好的。况且,长者赐,不可辞,下次可别鲁莽了,免得惹得皇上不高兴,说你一个臣子看不上皇上的赏赐。” 钟氏顾左右而言他。 “是,孙儿听训。”裴珩捏着另外一个玉石:“我想见我娘。” 钟氏:“……”她看了一眼越来越焦躁的元氏:“你去看看你大嫂起来了没有。” 元氏找到了机会,立马起身,“是,儿媳妇这就去看看。” 她慌张地下去了,一下去就问:“颜氏回来了没有?” “没有啊,奴才找遍了。找遍了整个京都,都没看到大夫人的踪迹。” 没看到,没看到。 元氏之前还觉得没什么,可裴珩往那里一坐,笑眯眯的样子都让她心慌。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说他不知道,谁信啊! “那还不快去找,找不到你们死在外头算了。”元氏气急败坏。 进都不敢进去。 终于想了个法子:“阿珩啊,你娘睡下了,怕是一时半会起不来。” 裴珩终于喝上了下人倒来的茶,慢悠悠地说:“我正好今日无事,我等她醒。” 元氏:“……” 钟氏眉头紧皱。 裴珩的一盏茶都喝完了,又喝了一盏,又一盏。 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盏茶,他越来越气定神闲,反倒对面的元氏满头大汗,如坐针毡。 扶松中途来了一趟,带来了一本折子。 那上头是他刚查出来的两个人的罪证,五品的芝麻小官,查也查不到什么厉害的罪证。可偏偏,金麟卫就是有一项谁都无法置喙的权力。 有罪证,无论大小,金麟卫都可以先斩后奏。 裴珩将折子阖上,递给了扶松,然后右手食指指尖,在桌面上。 轻轻叩了四下。 第249章 捉鳖 “叩叩叩叩……” 四声,一声不多,一声不少。 在座的人只当裴珩茶盏里的茶喝完了,要人续茶水。 一个丫鬟立马过去给他续热水。 扶松却明白,曲起食指叩四下的寓意究竟是什么。 四,代表死! 他接了命令起身。 裴珩也起了个身。 钟氏以为他要走,看了元氏一眼,长舒一口气:“阿珩啊,忙啊?你要忙你就去忙吧!” 元氏也美滋滋地起身:“是啊,阿珩,大嫂好得很,金麟卫事情那么多,你回金麟卫忙去吧。” 裴珩走了两步,定住,回头看了看钟氏元氏一眼,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祖母,二婶,我不忙,我喝多了茶,去上趟茅房,回来,慢慢等。” 他把慢慢等三个字咬得很重,钟氏元氏脸上的笑跟猪油结了冻一样。 裴珩心情颇好地出去了。 真的就是去了一趟茅房,然后就回来了。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嫌弃地皱眉。 “这茶冷了,也泡没了味,再换一盏。” 元氏好险滑下去。 钟氏脸顿时黑了下来,狠狠地剜了元氏一眼。 元氏心领神会,讪讪地起身:“我,我去看看大嫂,大嫂醒了没有。” 她往外头走。 裴珩幽幽开了口:“二婶可真是孝悌之人,对我娘尊敬有加,连她午睡都不敢打扰。不过也确实该如此,她虽然不是镇国公府当家主母,可也是二婶的大嫂,是二婶的长辈。二婶孝顺长辈,理所应当。” 孝顺? 长辈? 元氏一口浊气呕在心口,想吐都吐不出去,吞? 恶心不恶心呐! 颜氏是当家主母的时候,自然要压着她一头,现在不当当家主母了,可她是大嫂,是长辈,还要压自己一头! 元氏愤恨地出去了。 “人找到没有?”元氏脸阴沉沉的,难看得不行! 下人战战兢兢,“夫人,没,没找到……”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要你们干嘛!”元氏骂骂咧咧:“颜氏那疯子,倒是会跑,她能跑哪里去!” 元氏脸色漆黑。 跟她回话的下人犹豫很久,还是跟元氏说了一件事:“夫人……” 元氏原本正一门心思骂颜氏骂裴珩,听到这话,吓得腿肚子一哆嗦:“你,你说什么?” “鸿胪寺少卿辛大人家和礼部员外郎彭大人家被金麟卫给包围了。” “……”元氏好险一屁股坐地上。 这两家的夫人,不就是她的跟屁虫钱氏和孙氏嘛! “你确定,确定你没听错?”元氏声音都在抖。 “没听错。金麟卫将这两家给包围了,大家都看到了。” 谁不包,就包这两家,元氏就是再笨,也知道裴珩的意图了。 他从头到尾就知道颜氏不在家里! 元氏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大堂。 面色惨白,双腿打软。 就连钟氏问什么她都没回答。 “元莺!”钟氏的拐杖落地上,终于把元氏给喊醒了。 “娘!”元氏终于回魂了,抬头的时候根本不敢往裴珩的方向看,只看钟氏。 “你大嫂醒了没有?”钟氏问道。 元氏讷讷地,声音细弱蚊蝇,“没,还,还没。” 钟氏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也就是说,颜氏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没水了,续上。”裴珩将最后一口茶喝光,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眉眼弯弯,笑眯眯的,可元氏却看到他笑里藏着刀。 丫鬟提着热水,给裴珩续了一杯。 裴珩又喝了两盏茶:“祖母,孙儿有些饿了,我想吃些点心。” 钟氏虽然心里不愿意给,可面上还是笑得和蔼可亲:“好,可别把我的大孙儿给饿坏了,来人,给大公子上点心!” 立马有两碟子点心上来了。 裴珩修长的手指拿心,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吃着。 他吃东西极儒雅,易碎的点心都没有落下一点渣滓。 之前他从来不吃甜东西,觉得这东西太甜了,腻。 可后来,阿宁却说,吃甜的能让人开心呀。 果然,吃点甜的,真的能让人开心。 两碟子点心,被裴珩一口茶一口点心,都吃光了。 可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钟氏都坐累了,她实在是坐不下去了。 “阿珩啊,祖母有些累了,陪不了你了。”钟氏疲倦地说道:“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 言下之意,你走吧,回去吧! 裴珩起身。 元氏大喜,也跟着起身。 裴珩拱拱手:“祖母年老,实在是不宜一直陪着孙儿,祖母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孙儿在这继续等我。” 元氏惊恐莫名,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里。 钟氏实在是坐不下去了。 她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元氏,罢了罢了,她一把老骨头,经不得造! 钟氏要走:“元氏,你先送我出去吧。”有些话,当着裴珩的面不好讲,那就在外头去讲。 元氏立马跟钟氏出去了。 裴珩低头喝茶,低头时收敛了眼中的讥讽。 “娘,怎么办,怎么办啊!” “怎么办?你现在知道怕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嘛!”钟氏拐杖在地上直戳,“让你不要去招惹颜氏,你不听。你以为他不知道颜氏不在?他就是故意的!” 元氏哭丧个脸:“娘,金麟卫,金麟卫把辛家和彭家给围起来了。” “就是你说的那两个在凤鸣轩嘲讽挖苦颜氏的那两户人家?” 元氏悻悻地在钟氏身边蹭:“是,是。” 钟氏差点背过气去,她看了一眼还坐在原位的裴珩,恶狠狠地用拐杖戳开了元氏:“你自己点的火,你自己灭。我是不管了!” 钟氏走了。 留下元氏哭哭啼啼,“娘,娘,你别不管我啊!” 她也想走,身后的丫鬟叫住了她。 “夫人,大公子说,说他饿了,让您准备晚膳!” 元氏:“……”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丫鬟见元氏不说话,面目狰狞,吓得都要哭了,“夫,夫人,准,准备吗?” “准备!”元氏咬牙切齿。 晚膳就安排在大堂。 裴珩坐在首位,乜了眼站在一旁的元氏,笑笑:“二婶,别客气,坐下一块吃吧。我们一块等娘睡醒。” 元氏战战兢兢拿起了碗筷:“……” 她味同嚼蜡,吃了什么压根不知。 第250章 警告 裴珩连吃了两碗饭,菜也吃了不少。 放下筷子,用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看着对面的元氏:“国公府的饭菜依然是一如既往地美味,阿珩多谢二婶款待了。” “应,应该的。”元氏讪讪地笑:“你难得留下吃顿饭。” 裴珩看了看屋外,“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估计娘又睡下了,我就不等娘了,让她休息吧。阿珩先告辞了,下次再来。” 要走啊? 走得好哇! 元氏立马就漾起了笑,起身送瘟神:“行行行。” 裴珩一撩衣袍,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顿住了。 元氏跟在他身后,见他停住,她也停住了,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 裴珩缓缓回头,脸上的梨涡深深浅浅,眸光在火光的映衬下,明明灭灭。 “二婶,我听说,您有两个闺中密友,一个姓钱,一个姓孙,是吧?”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元氏脸上的笑僵硬了。 她目光落在裴珩的眼睛上。 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只敢落在裴珩的下颌上。 明明是她的晚辈,明明是一脸的笑意,却莫名让元氏觉得害怕。 “是,不过也是之前玩的,现在基本上已经不往来了。”元氏低头,目光飘忽不定。 “既然是好朋友,那也是缘分一场,二婶有空的话,可以去找她们聚一聚。不打扰二婶了,阿珩告辞。” 元氏有些意外,又漾起了笑:“哎,好。” 裴珩薄唇轻抿,抿出了两个深浅不一的梨涡,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元氏激动地找位置坐下,痛快地拍着大腿,激动得无以言表,“终于走了。”那瘟神终于走了。 静姑姑安慰道:“夫人不用担心了,只要把大夫人找到就行了。” 元氏阴仄仄地笑:“急什么。就让她在外头过一夜,谁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说不定,明天就出现在破庙里了。 城西破庙那里,多得是一年到头都吃不着女人味的穷酸乞丐。 “老夫人就是瞻前顾后,看不清现实。我就说了,他跟那疯子关系淡,就算知道颜氏不在府里,不也什么都不敢说。” “夫人,夫人……” 出去找颜氏的下人声音凄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吓了元氏一大跳:“做什么?没找到颜氏?没找到就没找到,咋咋呼呼地干什么!” 下人惊恐莫名,身子跟筛糠一样,“皇上下旨,命,命,金麟卫,屠,屠了辛彭两家满门。” “什么?” “辛家、彭家贪污受贿,被金麟卫抓了个现行,证据确凿,圣上大怒,说辛、彭二人不过是五品芝麻绿豆小官就贪赃枉法,以后当了大官就会成为国之蛀虫,圣上下令,灭门!” 元氏腿一软,往后退了两步,本以为能坐到椅子上,可她估算错误,一屁股坐在椅子边缘,椅子往后一退,元氏一屁股坐在地上。 屁股被摔成了四瓣。 可元氏却感觉不到一点疼。 是裴珩干的,一定是裴珩干的。 而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 “彭,彭夫人临死之前,先被金麟卫灌了一肚子的粪水,然后被,被割掉了舌头。” 元氏:“……” 这是因为孙氏羞辱颜氏像个嬷嬷,割掉她的舌头,让她没办法说话。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接下来的话,才让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辛夫人死,死得更惨。听说是被金麟卫用二十多根铁簪子插进头骨里,活生生给扎死的,头骨被扎成了一个刺猬,死后被人扒光了衣服,用线……”下人咽了口口水,“用线把狗皮缝在了她的身上!” 钱氏用簪子插破了颜氏的头,他们就用簪子插破钱氏的头。 钱氏骂颜氏是一条狗,他们就把狗皮缝在钱氏的身上,让她变成一条狗! 都死了,两个人都死了。 裴珩知道,他肯定知道的。 而他,临走之前还笑语吟吟地跟自己说,让她多跟她们聚一聚。 聚一聚? 聚什么聚,她们都死了,还怎么聚! 裴珩,那个瘟神,这是在警告她,诅咒她去死啊! 元氏急火攻心,一口气提不上来,晕了。 屋子里乱成了一团。 罪魁祸首,是已经离开的裴珩。 裴珩吃饱喝足,此刻已经骑着灵鹫出了城。 灵鹫是匹汗血宝马,速度无马能及,可今夜裴珩却觉得它跑得慢极了。 他夹紧马腹:“驾。” 灵鹫冲入黑夜之中。 这时,前方一个巨大的礼花在夜空中绽放。 “嘣……” 黑夜被照得亮如白昼。 烟花盛开的方向,是园心居。 园心居内。 烟花升空后,发出嘣的一声,震耳欲聋。 许婉宁捂着许庭安的耳朵,他甩开许婉宁的手,哈哈大笑:“姐姐,我才不怕呢。安哥儿,你怕吗?” 颜氏也蹲在许长安的身侧,捂住许长安的耳朵。 许长安也不怕,不过奶奶的好意他不会拒绝。 “有一点。” 颜氏一听,将许长安往怀里搂了搂,手捂住许长安的耳朵,“现在好一些吗?” 许长安现在几乎都在颜氏的怀里,贴着她。 “奶奶,不怕了。” 裴珩站在不远处,在最后一个烟花绽放的时候,看清楚了对面的景象。 许婉宁站在回廊之下,仰头看烟花,烟花的绚烂让她白洁的脸庞带着色彩、光泽,仿佛一块玉。 而颜氏,则半蹲着,怀里搂着许长安。 一老一少的目光一致地看着夜空中的烟花,也似乎在悄咪咪地说着什么。 颜氏的眼神温柔和蔼,她搂着许长安。就在这一瞬间,裴珩仿佛在长安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颜氏一直在笑,脸颊的梨涡,清清楚楚地告诉裴珩,她现在很开心。 最后一个烟花响彻天空之后,园心居终于回归了平静。 许婉宁招呼大家进屋:“好啦,烟花看完啦,我们进去吃古董羹咯。” 裴珩:“……” 古董羹? 什么东西? 好吃吗? 大家一拥而入,许婉宁没进去,而是回头看向黑夜。 “你来啦。” 没有说谁,不是问句,裴珩从黑夜中走了出来,梨涡带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最后一个烟花绽放的时候,就看到你了。”许婉宁上前走了几步,笑意盈盈:“来得真及时,我们还没有吃饭呢,我做了古董羹,你吃了吗?” 裴珩揉了揉已经吃饱了肚子,摇摇头。 “一直忙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正好饿了。” 第251章 园心 “那就快来吃。”许婉宁笑着邀请,“园心居的草鱼肥厚味美,我片了鱼片,你肯定爱吃。” 本来只需要一条鱼的,毕竟草鱼大,这些人,吃一条足够了,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要了两条。 也许,她下意识地,希望裴珩过来吧。 裴珩一听有鱼吃,眉眼弯弯,像是一只想要偷腥的猫,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好啊!” 他又停住了。 回廊下的灯笼照出来的光,雾蒙蒙的,许婉宁回头时,看到了裴珩眼中的不安。 “怎么了?”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问完之后,她就后悔了。 许婉宁看向屋子里热闹的场面,颜氏坐在长安的身侧,照顾着长安。 她的眉眼里都是他的身影,也许,颜氏已经忘记了裴珩。 裴珩受伤地说:“我娘她不认得我,只要我一到她的身边,她就会发狂。我……还是不去了。” 许婉宁看看颜氏,又看看裴珩,点点头:“那行,我在旁边单独开一桌。”她顿了顿,又说:“我陪你吧。” “好哇!”裴珩抬头时,刚才的不安和悲伤一扫而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许婉宁让红梅青杏赶快把大桌子上的菜端了一些过来,扶柏还去厨房,看督主有喜欢吃的,都让准备了一些,很快,小桌子就摆满了。 大桌子那边先吃了。 两个古董羹已经煮开了。 扶柏他们往锅里下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颜氏见许婉宁不在,疑惑地问:“许姑娘呢?” 红梅:“裴夫人,我家小姐在招待一位客人,她就不过来吃了,让我们自己吃。” 长安给颜氏捞了一块已经涮好的鱼片:“奶奶,你尝尝这个。” 颜氏眉开眼笑,眼底都是慈爱:“好。” 许婉宁的客房里。 四方桌子已经摆满了各类的肉片、丸子、鱼片、蛋、海鲜,还有新鲜的蔬菜。 都是生的,中间放了一个锅,锅里正煮着汤,已经在冒着滚烫的热气。 裴珩面前放着一个碗,碗里有葱花辣椒芝麻各种调味料,闻起来就香。 “这是古董羹?” “是啊。”许婉宁将已经煮开了锅盖掀开,升腾的热气氤氲,许婉宁眉眼朦胧,“想吃什么食材就放什么食材下去煮,煮熟了之后,就放进碗里,蘸上调料吃。” 裴珩好奇地看许婉宁怎么做。 许婉宁已经放了好几块肉片在勺子里,放在滚烫的锅里煮沸,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拿起来,放了两块到裴珩的碗里。 “煮熟了,你尝尝看。” 薄薄的鱼片晶莹剔透,煮熟之后呈乳白色,配上罗玉宁自己调制的蘸料,裴珩吃了一块。 鱼肉的香,调料的辣香味全部都在味蕾。 绝了! 裴珩的眼睛亮得跟星辰一样,“真好吃。” “好吃吧。”许婉宁自己也吃了一块,呵呵笑着:“我觉得冬天吃这个不错,我打算在梨花楼卖起来。” “这个好。”裴珩已经学会了,自己把鱼片放进锅里煮,见变成乳白色就捞起来,蘸料就送进嘴里。 这也是奇怪了,裴珩已经在镇国公府吃了两碗饭,喝了无数杯茶,还吃了两碟子点心,到了这里,他一个人吃掉了一盘鱼片,一盘肉片,一盘丸子,和一盘蔬菜。 实在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再吃肚子都要爆掉了,裴珩惋惜无比地放下筷子。 早知道不该吃点心,不该吃饭。 “吃饱了吗?”许婉宁准备了很多的菜,见他才吃这么一点点,生怕他没有吃饱。 “吃饱了。”裴珩有些心虚。 他吃了两顿啊。 哪里是吃饱了,他是吃撑了。 许婉宁也吃饱了,“坐一会儿去消消食吧。这园心居有灯笼,去哪里散步都看得见。” “我不熟……”裴珩说。 一个人他可不愿意去散步消食。 许婉宁说:“我也去的,我也吃多了。” “好。”有人陪着,散多晚去哪里都行。 裴珩眉眼弯弯,抿唇偷笑。 又歇了一会儿,裴珩和许婉宁就出了门,在园心居散步。 每隔几米远,树上或者回廊下就挂着灯笼,虽然不如白天清楚,可看清前方和脚下的路是绰绰有余的。 许婉宁白天来过一次,也走过了一圈,自然熟悉这里的环境,她带路,走到一处,就跟裴珩介绍一处的美景。 她介绍的很详细,哪怕裴珩看不清美景,都能感受到她话里的美。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得有些远了。 这儿四周都是山,到了夜里温度很低,越往山那边走,温度就更低。 许婉宁出门时,没穿披风,摸摸胳膊,觉得有些冷。 裴珩立马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到了许婉宁的身上,亲自给她系上了带子。 “夜里风大,穿上暖活一些。” 披上衣服后,许婉宁要自己系带子,裴珩抢了个先,“我来吧。” 他的手指修长,系带子的时候,手背不小心碰到了许婉宁的下颌。 他的手背暖暖的,许婉宁的脸却被夜风吹得凉凉的。 一凉一温,一时之间,二人都敏感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体上的温度。 裴珩的手僵住了,目光看向了许婉宁的脸。而许婉宁此刻,也看向了裴珩。 二人不由自主落入了对方的眼中。 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许婉宁脸有些滚烫,连忙收回了视线,可看哪里都不行,最后只能看着裴珩的手。 裴珩修长的手指,略显笨拙地系了一个结。 还是个蝴蝶结,就是有些丑。 “谢谢。”许婉宁抿着唇,声音不若刚才的自然。 穿上带着裴珩体温的披风,身上确实暖和了。 可裴珩…… 应该也冷。 “咱们往回走吧。” “好。” 来的时候,许婉宁夸夸其谈,回去时,因着刚才的意外,许婉宁也不说话了。 裴珩的手握在另外一只手的手心里。 那只被握着的手背,就在刚才,碰触到了许婉宁微凉的脸。 凉凉的,滑滑的,水嫩嫩。 两个人回程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眼看着休息的客房近在咫尺,裴珩终于鼓足了勇气:“阿宁……” “娘……”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裴珩的话。 第252章 相认 长安不知道去哪里散步了,从另外一个地方蹿了过来,一路小跑着扑到了许婉宁的怀里。 “娘。” “你们干什么去了?” “我陪着奶奶去散步去了。”长安仰着头,笑眯眯地说道。 他眉眼弯弯,脸上的两个梨涡都带着笑意。 裴珩下意识地看向了长安来的方向。 一位妇人正笑意盈盈地走来,梨涡带着笑:“安哥儿哄我开心,非要拉着我去走一走。” 裴珩立马转身离去。 颜氏的看了过去,越看,眉眼中的喜意更甚:“珩儿,你怎么在这里?” 裴珩顿住了,震惊地回头。 就见颜氏正激动地看着他,跑了过来,拉着裴珩,热泪盈眶:“珩儿,你是来看娘的吗?你有多久没来看娘了?娘好想你。” 裴珩不可置信地望着颜氏。 “娘,你,你认得我?” 颜氏抹着眼泪:“傻孩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娘生的,娘怎么会不认得你呢!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娘,娘好想你。” 裴珩一把搂住颜氏,紧紧地将她给搂在怀里,声音悲怆,像是个可怜的孩子:“娘……” 许婉宁使了个眼色,其他的人都各回各屋,留下了裴珩和颜氏两个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婉宁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桌前看书。 红梅来通传,说裴珩来了。 许婉宁连忙放下书,整理衣裳,亲自去门口迎接。 裴珩脸色铁青,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阿宁,我怀疑,我娘被人下毒了。” 裴珩去过镇国公府很多次,可每次去,颜氏见到他都跟见到鬼一样,原本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疯疯癫癫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镇国公府的人不让裴珩接走颜氏。 许婉宁下意识地就喊来了白鸽白雀:“你们两个人,就说去给夫人请个平安脉,回来告诉我情况。” 白鸽白雀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许婉宁和裴珩。 裴珩坐在桌前,双手撑着额头,心里头有万千的心事。 “夫人今天一直都很清醒,说明这种毒没有留在她的体内。”不然的话,若是毒素残留在身体内,那就随时都有可能会毒发。 许婉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上次在广恩寺,我也见过夫人一面,夫人也很清醒,她一直在谈起你。谈起你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慈爱和思念。” 裴珩抬起头,望着许婉宁:“她说了什么?” 许婉宁笑笑,“也是奇怪了,她很喜欢安哥儿,刚开始的时候,还把安哥儿认成了小时候的你,说是安哥儿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可后来,我解释清楚了,她也很清醒。” 安哥儿认成了他? 裴珩怔愣了下。 脑子里回想起长安那张可爱的脸。 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梨涡,跟他一模一样。 “可能是因为安哥儿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也有两个梨涡,所以夫人才会认错的。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夫人他很爱你,你小时候的样子,他一直都记得。” 裴珩显然放松了很多。 这时,白鸽白雀也回来了。 “督主,小姐,夫人脉象平稳,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许婉宁长舒了一口气,笑着抓住了裴珩的手腕:“听到没有?说了夫人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裴珩也很开心:“嗯。她没事。” 他的目光落在许婉宁的手上,她的手小小的,握住他的手腕,两只手一对比,她的手更小,更软了。 许婉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到了她握着他的手腕上。 “……” 许婉宁脸一红,立马收回了手。 裴珩却很高兴,也很庆幸。 “府里头有人不让我接回我娘。”裴珩说。 今日跟颜氏说话,裴珩想了很多,应该是裴珩过去,颜氏就被人下毒。 颜氏看到裴珩,毒发之后就表现出疯疯癫癫的状态,让裴珩以为,颜氏不喜看到他。 许婉宁点点头:“是,而且这个人,应该是夫人的贴身之人,只有离得近,每次知道你去看她,就有机会下手。” 颜氏的身边,只有两个人…… 裴珩每次过去,身边只有那两个人。 “其实出现这次意外也不是毫无半点收获。裴珩,你有借口接你娘回去,她在你身边,也不会有人给她下毒了。” 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阿宁,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娘她……”裴珩不敢想。 “不用谢。这样你们母子两个就再也不用分开了。”许婉宁真心地说。 前世,颜氏死了,裴珩也“疯”了。 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有裴珩护着颜氏,兴许裴珩就不会“疯”了。 颜氏已经失踪一天一夜了。 第二日一大早,府里头派出去的人回来回话,没找到颜氏。 元氏差点发疯。 “一群废物,废物,国公府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元氏气急败坏。 钟氏在旁边怪她:“你还怪别人?要不是你出的什么幺蛾子,颜氏会失踪吗?元莺,现在知道怕了吧?你别以为裴珩是个温柔善良的软性子,谁都可以捏两把,那也要看对谁。你碰了他的逆鳞,还使出这么拙劣的把戏。颜氏要是找不回来,钱氏孙氏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娘啊!”元氏嚎啕大哭:“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能死啊,裴双还那么小。” “裴双有她爹娘护着,你这个祖母有没有都是一样。” “可我还没有抱孙子啊。”元氏抱着钟氏的腿:“娘,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元氏是钟氏自己挑选的儿媳妇,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钟氏无奈地说:“那你赶快找到颜氏,只要找到颜氏,一切都好说。” 元氏派了更多的人去找。 又找了一天,还没有找到。 两天,三天…… 元氏瘦了一圈。 颜氏就像是蒸发了一样,不见了。 元氏不知道,颜氏就住在城南区县衙后头的宅子里。 身边有裴珩的心腹照料着,颜氏在没有疯癫过,状态也越来越好。 特别是许婉宁经常带着长安去城南县衙,再通过密道到隔壁宅子里。 有长安陪着颜氏,颜氏越活越滋润,短短几日的功夫,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金麟卫灭了辛家彭家的事情,也渐渐地传到了许婉宁的耳朵里。 第253章 提醒 钱氏死状凄惨,孙氏也不遑多让。 金麟卫处置人的手段又拔了新高,在京都里传得沸沸扬扬。 很多人都说裴珩暴戾恣睢、嗜杀成性,犯了错误,把人灭门了就算了,还用了那么卑鄙残忍的手段虐杀这两家的女主子。 一个被灌了满肚子的粪水被割舌,一个被铁簪子扎入头骨,扎成了个刺猬头。 这可是人在活着的时候施的刑法啊,人也是被活生生地疼死的啊! 真可怜! “我是不是很可怕?” 裴珩放下茶杯,视线一直落在茶盏之上。 他不敢看许婉宁的眼睛,怕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眼神。 “那是她们活该。若我是你,她们这样欺负我娘,我也不会留着她们。” 崔家现在不就只剩下崔云枫和崔庆平了嘛? 其他的,也都被许婉宁弄死了,这两个活着的,也被许婉宁玩得差不多了。 裴珩听到许婉宁这样回复,终于有勇气抬头看许婉宁。 果然许婉宁的眼中,没有半分惧怕他厌恶他的眼神。 “只是……”许婉宁话锋一转。 裴珩的心都提了起来:“什么?” “辛、彭两家不过是五品的小官,他们收受贿赂的钱财应该不是很多。”许婉宁斟酌了用词:“灭门是皇上直接下的令吗?” “是,我将证据呈上去之后,皇上看了一眼之后就让金麟卫灭门。”裴珩说。 许婉宁欲言又止。 裴珩看出了她的犹豫,“你但说无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监听得到。” 金麟卫是他所掌,他们应该不会胆子大到敢偷听他与旁人的对话。 许婉宁望着裴珩。 她不解前世为什么裴珩会弑君。 但是今天听裴珩所说,许婉宁像是明白什么,可究竟明白了什么,又抓不住。 她突然说起了一个跟刚才说的话完全无关的事情。 “你还记得,崔庆平吧?” “记得。”裴珩当然记得。 那个孩子现在不就在卫国公府嘛,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街溜子了。 “他脸被毁容的那段时间,心情不好,杜氏生怕他不开心,所以让身边的人带他玩。他还是个孩子,天性爱玩,没多久,他就跟着别人学会了赌博。” 当然了,赌博是她让人教崔庆平的。 她就怕崔庆平坏得还不够彻底,这孩子不孚众望! “可能是怜悯他,家中无人劝解他读书明理,守规矩,都是让他玩。他在那段时间,确实玩得很开心,很快乐。可是现在,你看他,才六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成了一个小赌棍。” “你说,要是再没人管教这个孩子的话,他长大了,会变成什么?”许婉宁问裴珩。 “一个大赌棍。”裴珩笃定地说道。 现在就已经是个大赌棍了,年纪小、瘾大。 “他无人管束,在变坏的路上越走越远。若是有人拉他一把,兴许这孩子还有救,可若是任由这个孩子发展,他就无药可救了。” 许婉宁说:“等他年纪大了,就会明白,家人这种不加管束的纵容,其实是害。可他想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加管束的纵容。 裴珩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不加管束的权力。 一把会杀人的刀,自然是要磨得锋利无比。 权力不是裴珩的,而是璋和帝给他的。 他现在,就像是璋和帝手中一把锋利的刀,杀一儆百、杀鸡儆猴,做给全天下的百姓和臣子看,做了坏事,无论大小,都是这个下场! 但等这把刀沾满了鲜血,杀够了人,到了太平盛世,这把会杀人的刀,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是丢入熔炉,化成铁水,还是将刀折断,再无用处…… 都是某一人说了算。 裴珩看向许婉宁。 许婉宁一直都在看他,眸光清澈,带着一丝担忧。 裴珩明白许婉宁这个故事。 “崔庆平骗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要留着他?”裴珩也问出了一个问题。 许婉宁要弄死这个孩子,太简单了,在城阳侯府就能弄死他。 许迦随随便便一碗药下去,就让这个孩子一了百了,可她没有这么干。 许婉宁抿唇一笑。 死,太便宜崔庆平了。 许婉宁不会让崔庆平死的。 她要让崔庆平看着长安一辈子锦绣荣光、鹏程万里、人生美满,而他,像是老鼠一样,一辈子只能活在阴沟里,看不到半点阳光。 “因为他不死,才能看到长安活得有多好。我留着他,不过是想让他日日活在对比和后悔之中,痛苦一生,一直到我不想再留着他为止。” 不是不想让他死,而是不想让他死的太便宜。 裴珩皱眉,许久没有出声。 纵容这两个字一直在裴珩的心口处缠绕。 璋和帝登基之后,特意设置了金麟卫,让裴珩担任金麟卫大都督,整个金麟卫,说是璋和帝的杀手团都不足为过。 只要璋和帝让查的人,或者是裴珩盯上的人,无论最后查出了什么样的结果,有且只有一个下场。 灭门! 三年时间,裴珩从一个人人耻笑的太监变成了大越的一等大宠臣。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权势滔天。 可是他一步步杀出的无上权力吗? 不是,是璋和帝给的。 许婉宁这个故事,让裴珩认清了现实。 金麟卫能单独对某一个人杀无赦,灭门这种重大的决定,则是要…… 裴珩的心,怎么都静不下来。 甚至,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接着,是身子。 许婉宁的心也跟着颤。 “裴珩,你……”许婉宁刚一起身,就被裴珩一把拉扯到了他的怀里。 裴珩的力气很大,大到似乎要将许婉宁揉进身体里。 许婉宁的头被禁锢在裴珩的胸口上,她听到了裴珩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 疯狂地跳动着。 他在紧张、在害怕。 有两世经验的许婉宁,前世死的时候她已经有四十多了,看这个时候的裴珩,就像是看她的孩子一样。 许婉宁没有推开裴珩,而是伸手,圈住了裴珩的腰,不时地用手拍着他的背,无声地安慰。 没人知道过了多久,裴珩长舒了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狂乱的心,心跳也慢慢回归正常,他这才低头,蹭了蹭,蹭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女子身上的幽冷香盈入鼻尖,是阿宁身上的味道。 裴珩一抿唇,梨涡里眼底都是喜意,他不由得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将人搂得更紧了。 许婉宁原本听到裴珩心跳恢复正常了,打算推开他,可下一秒,他手里的劲儿更大了,本来正常的心,又狂跳个不停。 咚咚咚咚咚…… 好像比之前跳的还要厉害了。 第254章 豪赌 扶柏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可他还是出现了,不仅出现了,还不小心发出了声响。 震惊了搂在一起的两个人。 许婉宁猛地推开了裴珩,羞得不敢抬头。 而裴珩,却不快地扫向扶柏,大有你不说出个合理解释,今天跟你没完的架势。 扶柏则咽了口口水,忐忑地说:“卫三回京了。” 然后又说了个更劲爆的事:“卫三到家的时候,正好崔庆平被借高利贷的人扭送回了家,拿了三万两的借据让卫国公府替他还钱。” 许婉宁抿唇一笑,笑出了声。 裴珩偏头看她,正好看到她笑意盈盈,两个人视线再次交汇,许婉宁一想到刚才的事情,脸再次红了。 卫国公府门口。 放高利贷的孙不法满脸的横肉,毫不畏惧地看着刚剿匪成功,立下战功回京的卫城。 “卫三爷,不是我孙不法今天不给你面子,让你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下不来台,实在是你家里的人欠的钱太多了。 喏,三万两银子,这利滚利现在已经变成了三万五千两,这今儿要不还,明天就是三万五千五百两。要不就给了吧,省得越拖要还的钱越多。” 孙不法是在京都放高利贷的,还跟赌坊合作,一些赌输之后红了眼的赌棍妄想一盘赢回来,就会去借高利贷,借了又去赌,赌了又是输,输了又去借,恶性循环。 最后利打利利滚利,就是一个无底洞,会弄得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卫城看了一眼被人夹着正在瘪嘴嚎啕大哭的崔庆平,觉得好笑:“你有没有搞错?这么大点的孩子,你借钱给他,本身就是违法的,要不我们一起去顺天府评评理?” 孙不法一脸的横肉也展开了。 他也笑眯眯的,既然能来,他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卫三爷,没人说孩子借钱了啊。明明是这个孩子的爹借钱的啊!您看……” 孙不法展开借据,一张一张,每张的数额大的有两三千,小的也有两三百,每一张借据上后头盖的印鉴,都是…… 崔云枫? “是崔云枫借的钱,这孩子拿的钱。”孙不法呵呵笑,将借据又重新塞到了怀里:“不违法吧?” 卫城皱眉:“那你去找崔云枫还钱。” “这不就来找了嘛,我听说,崔云枫是您的堂弟,卫三爷,把您堂弟叫出来呗?” 卫城气的一甩衣袖就要走。 身后的孙不法嚷嚷道:“卫三爷,我在门口等您啊。您要是不出来,我这嘴巴可就没把门的,传扬出去了……” 卫城气的差点被门槛绊倒。 万岚高兴三儿子回来之余,也同时听说崔庆平借了三万两的高利贷,现在被债主上门要钱来了,差点没晕过去。 “这个兔崽子,他,他……” 桂嬷嬷连忙将人扶住:“老夫人,您没事吧?” “他,他怎么借了那么多钱。”万岚胸口起伏,差点没被气死:“你上次查到了什么?” 桂嬷嬷连忙解释:“派去的人瞧见他去医馆买了补品给崔爷,就以为,以为……” 以为崔庆平要钱是为了个崔云枫调理身子。 万岚还记得。 所以她当时就说了,“这孩子虽然调皮,却是个孝顺的,让他去吧。” 哪里晓得,崔庆平不来找她要钱了,竟然是去借了高利贷,而借高利贷,则是拿去赌博。 “他经常去赌博的地方叫四空赌坊。”卫城脸色铁青地进来。 “四空赌坊?”万岚尖叫:“这种赌坊竟然教唆孩子赌博,报官,关了它!” 卫城皱眉:“关不关是下一步的事,现在的事情是怎么解决外头来要钱的。” 孙不法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今日堂而皇之地过来要钱,绝对有人给他撑腰。 那三万五千两银子,大头又流向了谁。 绝对是比卫国公府还要厉害的存在。 “解决什么,让崔云枫给他儿子还债。”万岚嚷道。 卫城都被气笑了。 他这个娘,有时候说话真的是不过脑子,空有样貌,不长脑子。 不过现在也老了,一尊花瓶也变成了一尊老花瓶了。 卫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嗤笑道:“娘啊娘,你做事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 崔庆平是你救回来的,外头的人早觉把他看成了和我们一体,崔庆平还不了钱,你觉得孙不法他们会放过我们?” “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是他欠的钱啊!” “要是不还,明日皇上的案桌前,就一定有一张折子是弹劾大哥管家不利,纵容府中人赌博借高利贷。你说是钱重要,还是大哥的声誉重要,国公府的名声重要?” 万岚不说话了。 “还了吧。”卫城刚开始在门口也是一肚子的气,可从外头走到万岚这里,他也想明白了,孙不法没有闹大,这件事情,还是可以压下去的。 “我没钱。”万岚立马说:“要不……” “别妄图打公中的主意,而且,我们不能现在就一次性拿出三万五千两银子来。”卫城心思诡谲,想了很多:“你变卖你的首饰和值钱的东西,分批次还,我会去跟孙不法要求宽限些时日。” 他的目光扫向万岚身后的多宝阁。 上头可有不少价值连城的宝贝,凑个三万五千两银子,不是难事。 “为,为什么要我出啊!”万岚被三儿子给震慑到了,可还是不甘心。 又不是她让崔庆平去赌的。 卫城又笑了,转身回头看看万岚:“娘啊娘,你又忘记了,崔庆平和崔云枫是你救回来的。他们出了什么事,就是你的事!跟卫国公府,没有一点关系!” 万岚一屁股坐在椅子里,心疼地看着她在国公府里搜刮了这么多年的宝贝疙瘩。 三万五千两,要卖多少啊! 往外头拿一件,万岚的心就跟滴血一样。冲到还躺着的崔云枫屋子里,将崔云枫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崔云枫一个屁都不敢放。 儿子现在只能靠姨婆救,他就算一肚子的火,也不能表露。 凑了三天,万岚卖了几件首饰,卖了十几件多宝阁上的摆件,这才凑够了三万五千两。 还给孙不法的当天,崔庆平就回来了。 卫城将人送给了万岚,“娘,好好管一管,所有的家产别被一个不知道隔了多少辈的外人给败光了。” 万岚冲了过去,扯过崔庆平,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第255章 藏怨 “哇哇哇……” 崔庆平被一巴掌甩得转了一个圈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脸顷刻之间就火辣辣地疼,到底是个孩子,被打了当然得哭。 “哭哭哭,哭什么哭!”万岚气疯了:“你哪里有脸哭!” 三万五千两啊! 不是三十五两。 三百五十两她都觉得肉疼,三万五千两,这是要她的命哦! “要不是我救了你,你还能坐在这里哭?尸体都不知道烂成什么样子了。”万岚后悔啊,就差捶胸顿足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做个好人,想替我妹妹家延续一点香火,可怎么就把你这种我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救了。” 崔庆平不懂这个,只不停地嚎啕大哭,越哭万岚的心越烦躁,挥挥手:“把这个蠢东西扔出去!吵死了。” 很快就有下人将人把崔庆平给抱出去。 崔庆平也有这么大了,拳打脚踢,抓咬踢蹬,无所不用其极,可也办不过两个大人,两个大男人跟押解犯人一样,将崔庆平给制服了。 两个人将崔庆平夹在咯吱窝里带了出去,崔庆平还在嚎啕大哭。 万岚只觉头疼欲裂。 不安生地待在府里头也就算了,出去玩闹也就算了,他竟然出去赌! 能赢也就算了,他竟然从来没赢过。 输光了也就罢了,他竟然去借高利贷! 这么点大的孩子,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要是长大了…… 万岚觉得心惊! 这孩子,不能留了。 “阿桂,去把崔云枫叫过来,让他们父子滚出去!” 桂嬷嬷立马劝道:“老夫人,您可要三思啊!” “三思?再思下去我非要被这个蠢东西给弄得倾家荡产不可。”都是从她账上走的钱啊,这是要把她吃干抹尽啊! 桂嬷嬷在一旁劝道:“崔爷父子如今无家可归,若是扔出去,他们心中肯定是有气有怨恨的,若是在城中胡乱编排国公府,毁坏国公府名誉,那该怎么办啊!” 万岚头真的要疼裂掉了,“那怎么办?扔不出去,留下来也是个祸患,难不成,我救了这两个人,反过来头还得了现世报?” 桂嬷嬷说:“夫人,不过就是两个穷亲戚,有口饭吃,有个屋睡就行了,咱们国公府不缺养两个人的钱,不如就把他们关在国公府里,哪里都不准去,就当是养两个残废了,您看如何?” 关在府里头,不会出去编排国公府的名誉,也不会出去赌博输钱,就是两张嘴,饿不死就行了。 万岚觉得可行:“你说得对。你现在,就派人把他们两个给锁起来,派个人每天守着,一日三餐,饿不死他们就行了。” 总归是妹妹家的后代,找个地方,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桂嬷嬷转身出去了,在外头正好碰到来给万岚换药的许迦。 两个人相互见了个礼,一句话都没说,彼此擦肩而过。 崔庆平被扔回了崔云枫身边。 桂嬷嬷去的时候,还听到里头传来孩子的嚎叫声,接着是崔云枫的怒吼,换来的是崔庆平更加歇斯底里的嚎哭。 父子两个,一个在骂,一个在哭。 桂嬷嬷走了进去。 崔云枫瞧见桂嬷嬷来了,连忙止住了骂声,甚至带着些谄媚地问桂嬷嬷:“桂嬷嬷,您怎么来了?您跟姨婆说,我正在,正在教训这个兔崽子呢,让她放心,以后一定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桂嬷嬷冷着脸,哼道:“老夫人发了好大一顿火,本来是要把你们赶出去的,后来我劝她看在你们还是亲戚的份上,饶了你们这一回。不过,老夫人下令,从今往后你们不准踏出这院子半步。一日三餐会送过来,饿不死你们的。另外,老夫人还让我警告你们:不要再有下一次,再有下次,她会把你们赶出国公府!” 老夫人要,老夫人说…… 通篇说下来,都是老夫人的意思,崔云枫听了这段话,心里头恨啊! 万岚这老妖婆,城阳侯府还在的时候,万岚想要什么,一封信送到城阳侯府,爹娘就给她准备什么,从无怨言。 每年给她送的东西,这么多年来,银子不说有十万两,七八万两都有了。还不包括每年她生辰、逢年过节的给她送的各种金银珠宝、首饰头面,那是数也数不清了。 可现在倒好,不过就是三万五千两银子罢了,她竟然要把他们轰出去! 崔云枫面上不敢表露,依然谄媚地笑:“好,我们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心里却恨得要死。 桂嬷嬷走了。 崔庆平听说他们以后不准出去,连忙跟着跑出去,被下人给拦了回来,丢进里头,然后将门给锁上了。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门锁上之后,只有一条缝,崔庆平推门,将缝隙变大了些。 桂嬷嬷能清楚看到崔庆平那张脸,她靠近了两步,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笑眯眯地对他说:“崔公子,老夫人可不让你出来,你要是想玩呢,就在院子里多晒晒太阳,多吹吹风,多看看鸟呗。” “我不要,我不要。” 桂嬷嬷没管他了,径直回去了。 对一个大人来说,待在里头有吃有喝倒也不会太难过,可让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一天到晚的就待在那一间屋子一个院子里,这孩子迟早得疯。 桂嬷嬷正好碰到下人将药熬好,她端了过去。 屋子里头,许迦已经帮万岚收拾好了病甲。 已经治疗了两个月,万岚的手指甲确实好看了很多。 桂嬷嬷凑上前去看,惊喜地说道:“老夫人,这两个指甲,您看,都好得差不多了。” 确实,两个小拇指可能当时也不是病得太厉害,经过这段时间修剪上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其他比较严重的,也看得出来,正在慢慢地变好。 万岚也很开心:“夏大夫,您可真是神医啊!” “也是老夫人有这个耐心和毅力。我之前也给不少的人治过指甲,他们都没有这个耐心能每天做到上药。” 这都是要花钱的,而且价钱不低啊! 万岚说:“夏大夫辛苦了。这个月的钱,等会让桂嬷嬷给你。” 一个月三千两银子,最少要治半年,虽然贵,但是指甲在慢慢变好,万岚也就不觉得贵了。 一旁的药也温了,桂嬷嬷端给万岚,万岚一饮而尽。 在一旁上药的许迦看那空碗,唇角微微抿了抿。 两个月了,再有四个月,他也能回去了。 只是可惜,马上就是阿宁的生辰,今年又不能陪她了。 第256章 生辰礼 许家为如何给许婉宁过生辰正在商讨着。 “是在家吃,还是去梨花楼吃?”陆氏对即将到来的生辰很是激动。 许婉宁嫁出去六年,就有六年时间,陆氏没有陪她过生辰,今年好了,女儿在身边,陆氏说什么也要好好安排。 “在哪吃都行。”许婉宁不挑。 反正在家跟在梨花楼差不多,都是她的。 许骞则抚着胡须说:“我也觉得在哪吃都一样,重要的是,要看吃什么。” 陆氏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你想的倒美,那天是阿宁的生辰,还要她做饭给你吃?白日做梦吧!” 哪里有生辰那天让寿星公下厨的道理。 许骞不挑了:“那我的意见跟阿宁的意见一样,在哪里吃都一样。” 许婉宁却有了一个主意:“爹,要不我们还是在家吃吧,我来做。” “那怎么能行!”陆氏说不准。 许婉宁笑笑:“娘放心,我就动手熬个汤,其他的,让下人做就成了。不过我保证,你们吃到的,一定跟我亲手做的一样好吃。” 许骞和陆氏对视一眼,纷纷觉得好奇。 这是啥意思? 许婉宁卖了个关子。 十月初十,是许婉宁的生辰。 红梅青杏还有陈望扶柏早就商量好了要给许婉宁买生辰礼物。 扶柏更是悄咪咪地回了一趟大都督府,跟裴珩说起了十月初十是个特殊的日子。 可裴珩却是一脸淡定,既不问是什么日子,也不说话,只“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让他早点回许家。 扶柏一走一回头。 确定不问问? “……” 裴珩还真不用问。 十月初十是个什么日子,他早就知道了。 裴珩也看不下手里的东西,打开了一旁锁着的抽屉。 抽屉最里头,是两个拳头大小的锦盒,裴珩没有打开,大掌摩挲着锦盒,嘴角漾出一丝笑意。 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很快就到了十月初十,整个许家都是到处张灯结彩,挂着红色的绸子和红色的灯笼,看这架势,知道的晓得今天是许婉宁的生辰,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许家有喜事呢! 许婉宁看到一夜之间府里头就换了一副崭新模样,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温馨。 而梨花院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丫鬟下人,每个人都系着一根红色的绸子,见到许婉宁就都跪下了,整齐划一地说起了吉祥话:“小姐生辰快乐,祝小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别说多齐整了,明显就是提前排练过的。 还能有谁呢,家里头的每一个人都爱她,每一个人都有可能。 许婉宁开始发红包:“好好好,一人一个,见者有份。” 许禾说:“小姐,老爷和夫人给了我们红包。” 他们说得好,老爷夫人有赏的呢! “他们是他们的,我是我的,都拿着,同喜同乐。” 许禾带头拿了,后头的下人也都拿了,一个个笑眯眯的。 小姐过生辰,他们有两个红包拿,搞不清的还以为全府的人今日都过生辰呢。 外头的下人走了,红梅带着梨花院的下人也来祝贺许婉宁过生辰。 “祝小姐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青春永驻、多福多寿。” 许婉宁开心地又开始撒红包:“来来来,一人一个,不比他们拿两个的少。” 之前每个红包是一两银子一个,给自己人包的是十两银子一个。 青杏捏着红包眼睛都笑没了,“小姐,真希望您天天都过生辰,我就天天有钱拿了。” 妥妥地小财迷一个。 陈望一听,连忙把红包塞到青杏手里。 青杏看他:“你给我干嘛?我不要你的。” “给你。” “不要。” 两个人推了一会儿,正好被许婉宁看到了。 一个要给,一个不要,推推搡搡的,倒是好玩。 许婉宁一本正经地问:“陈望,你存了多少钱了?” 陈望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如实回答:“小姐,已经有三百多两了。” 许婉宁点点头:“够了啊。怪不得不要红包了呢。” 陈望看了青杏一眼,心里别提多欢喜了。 青杏糊涂,“够什么了啊?” 陈望挠了挠头,美滋滋地、憨憨地说了一句:“娶你够了。” 许婉宁又说了一句:“你要嫁了陈望,以后陈望那份钱,我都给你。” 青杏脸唰地就羞红了,跺脚:“小姐,你就会取笑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扶柏率先捧腹大笑。 陈望乜了他一眼。 扶柏笑不出来了。 许婉宁哈哈大笑,陈望不敢乜许婉宁,只能憨憨地挠着头也跟着笑。 中午,许婉宁就在陆氏院子里吃。 陆氏给许婉宁准备了一套凤鸣轩刚出的纯金的首饰头面,上头镶嵌着红色的宝石,金光灿灿,许骞则粗线条多了,女儿家喜欢什么,他也不懂,给银子是最方便的了。 许骞出手大方,一给就给了一沓银票。 陆氏一看银票,头都是大的,絮絮叨叨:“你说说你,半点都不懂女孩子家的心思,银子这么俗,怎么配得上咱们阿宁……” 许庭安和许长安两个孩子,一人算了一遍,算出来了:“五万两银子。” 陆氏闭嘴了。 许骞笑眯眯地给她夹了一块牛肉:“夫人,吃肉,吃肉。” 陆氏给许婉宁夹了一块羊肉,“阿宁啊,你爹才俗,银子不俗。可以嫌弃你爹,不能嫌弃银子。” 正得意地等着陆氏夸自己的许骞:“……” 银子不俗,他俗了。 两个孩子也分别送了许婉宁礼物。 送完礼物之后,下人鱼贯而入,最先进来的手里头端着一大锅汤,还有人拎着一个扁平的炉子上了桌。 炉子里头的炭已经烧好了,汤锅架在炉子上,正往外头冒着热气。 接着是各种各样的生肉片、蔬菜、丸子,许骞看得觉得奇怪。 “阿宁,吃生肉?” 许婉宁边调制酱料,边说,“不是,爹,你先坐下,等锅里汤煮沸了,我来教你。” 调制好了酱料,许婉宁给了陆氏许骞。 许骞的酱料稍辣一些,陆氏的酱料一点点辣,两个孩子不吃辣的,许婉宁的微辣。 酱料调好了,汤也煮开了。 不需要许婉宁教,许庭安亲自教他爹,拿了一碟子肉片往锅里放:“爹,你还说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呢,连古董羹也不会吃。” 许骞:“……” 媳妇说他俗也就罢了,儿子也说他没见识! 这个家,已经没他的立足之地了吧! 第257章 恩爱 古董羹是现吃现涮,吃的时间很长,大家可以边吃边等边聊,再加上如今已经秋天,温度渐渐低了,来上一顿古董羹,不知不觉就吃了一个多时辰。 关键是吃一会歇一会,还不觉得自己吃了多少。 到最后,几个人吃得肚子都撑起来了,桌子上的菜还有不少。 “好饱啊!”许骞揉着肚子说:“阿宁啊,你这古董羹,放到梨花楼,肯定也能大卖。” 许婉宁吃饱了,没吃撑,“嗯,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过几天等这些用具都准备好了,应该就能推出了。” 平锅和矮炉子都是许婉宁后面自己想出来的,要专门拿去定做,也要花费一些时间。 “你这一推出,生意肯定能上一个新台阶。”许骞抚着胡须满意地说道。 陆氏很欣慰:“我家阿宁可真聪明。” 还是许婉宁给自己爹找回场子:“还不是爹娘生的好,爹娘这么聪明,我怎么可能会差!” “瞧瞧瞧瞧,还是我女儿会说话。”许骞乐不可支。 虽然自己没替自己找回尊严,但是女儿给他找回来了。 陆氏乜了眼许骞,心里甜滋滋的。 在她心里,她的男人,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好的,没人可以替代。 “晚上还过来吃吗?”陆氏问道。 许婉宁摇摇头:“不了,我晚上带他们去梨花楼。” 陆氏知道,她那梨花院的人,肯定也要给许婉宁庆祝生辰,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了一眼凑在一块的两个哥儿。 陆氏特别难得地说道:“你下午能不能带两个哥儿去你院子里玩?” “好啊。” “晚上能不能也在你那里住?” 既要带走,还不让回来,那这院子里,可就只有爹和娘两个人哦。 许婉宁猜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看着陆氏,带着一份揶揄:“娘,你是打算跟爹……” 她没说完,陆氏也听得懂。 看到女儿那好奇的目光,陆氏脸有些红,不过还是说:“生你那天,我在产房里痛了一天一夜,你知道你爹在产房外头做了什么吗?” 许婉宁很好奇:“什么?” “他想进来陪我,可大家都不让他进来,让他安安心心地等着当爹。可他说,他当时特别的害怕,他什么都不能做,于是,他在外头跪了一天一夜,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爹说什么?”许婉宁从来没听陆氏说起过。 陆氏看着正在抱着两个哥儿转圈圈的许骞,眸光似水,深情款款:“他一直在求菩萨,用他的命换妻儿的命。后来我生下你,母女平安,别人都在恭喜他,当爹了,只有他还跪在那里,因为腿跪麻了,起不来了。” “你爹他看着不解风情,眼睛里只有钱,可其实他是个心思很单纯的人,赚那么多钱,花在他身上的没几个,全花在我们娘几个身上了。”陆氏幽幽地说:“所以你猜你爹为什么要收你大哥为义子?” 许婉宁知道:“因为大哥救了你和弟弟的命。” “对。他说,你大哥救了我和你弟弟的命,你大哥就是他的命。” 许婉宁没再说话,望着许骞心思百转千回。 养儿方知父母恩。 哪怕是求菩萨以命换命的这句话,都是她爹对妻子和孩子无私的爱。 孩子的生辰日,是母亲的苦难日。 许婉宁抱着陆氏:“娘,谢谢你,谢谢爹,把我带到这个世间。” “傻孩子,爹娘不求别的,只求你平安顺遂、幸福快乐。” “我会的,娘,我会好好的。” 许婉宁拉着许庭安和许长安走了。 许骞还有些不舍的:“让庭哥儿跟着去就行了,干嘛把安哥儿也带走。” 陆氏挽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你就不想跟我单独待一会吗?” “什么?”许骞一喜,低头看陆氏。 她是这个意思! 陆氏的脸泛着女孩子的羞红:“阿骞,我累了,你抱我进去休息吧。” 许骞大喜过望,一把将陆氏打横抱起,往里头冲。 陆氏攀着许骞的脖颈,在他耳侧说了一句话,许骞将人抱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欺身压了下去:“好阿芙,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回。” 陆氏不肯说,许骞咬着她的耳朵,不停地哀求着。 “好阿芙,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陆氏搂着许骞的脖颈,轻声说:“阿骞,我爱你。” 许骞眸子通红,放下了床帐。 转瞬,屋内吟哦声起,一片春色藏不住。 许婉宁带着许庭安和许长安回了梨花院。 吉祥在门口等着,看到许婉宁回来,立马往院子里嚷嚷了一句:“小姐回来啦。” 许婉宁已经走到了门口:“怎么了?” 吉祥笑,弯着腰,像是店小二一样,“小姐,您请。” 许婉宁好奇地跨过门槛,院子里的景象让许婉宁眼前一亮。 院子里摆满了各色的菊花,相同的颜色菊花摆放在一处,这里一团,那里一簇,所有的梨树上都挂了红色的绸带,整个梨花院,像是置身于红海之中,又像是置身于花的海洋一般。 秋季正是赏菊的大好时节,许婉宁在里头还看到不少名贵的品种。 有墨荷、玉壶春、绿牡丹、西湖柳月…… 相同的品种不只有一盆,最少都有三盆。 许婉宁很震惊:“这些菊花,你们是在哪里弄到的?” 她没说买,是因为有钱都买不到。 一盆都价格顶天,这么多盆…… 别说院子里这几个下人掏光银子了,饶是她花几万两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这些。 因为这些品种的菊花,可都是京都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 再有钱都买不到的,只有达官显贵、世家勋贵有权有势的人家才能弄到。 众人都不说话,齐刷刷地看向扶柏。 扶柏挠挠头,笑嘻嘻地说:“是王兴民送来的。” 王兴民送来的? 王兴民一个县令,能买到这么多名贵的菊花? 许婉宁不信。 “是裴珩送来的吧?”许婉宁一语就道出真谛。 扶柏笑笑:“小姐,督主他今日有事,出了趟城,不过他说,晚上一定会赶回来给您庆贺生辰,这些,是他送您的第一份生辰礼。” 第258章 月亮 晚上,许婉宁带着全梨花院的人去了梨花楼。 前几日,梨花楼就张贴了告示,今夜不对外营业,所以店门紧闭,没看到告示的人,来了看到里头灯火通明,也只能摇摇头就走。 没办法,谁让梨花楼现如今是京都最有人气的酒楼呢。 梨花楼卖的梨花醉全京都都找不出替代品,人家说不营业,就不营业呗。 反正明天是营业的。 明天再来吧。 梨花楼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许婉宁院子里的人都来了,整个楼里头,除了彭福在,其他请的人都全部让走了。 所以,人再多,也全部都是自己人。 王兴民带着妻子黄氏,扶着一位穿着斗篷将脸都给遮住了的妇人进了梨花楼。 进了酒楼,斗篷取下,露出颜氏的一张脸。 许长安兴奋地扑了过去:“奶奶,您来啦。” 颜氏看到许长安,立马扑下身子,将孩子抱住,慈祥和蔼:“安哥儿,奶奶好想你啊。” “奶奶,我也好想你。” 许长安抱着颜氏,窝在她的怀里。 扶柏端着一盘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不是子孙胜似子孙的一老一小在一块说话,两个人都笑眯眯的,两张脸就这么映在扶柏的眼中。 大堂里灯火通明,可他们坐着的位置有些昏暗,烛火明明灭灭,两个人的脸时不时地重合在一起,扶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陈望也端着菜过来,路过他看他跟傻了一样,推推他:“你在看什么呢?” 扶柏这才回神:“哦,没啥,没啥。” 他一定是今天用眼过度,再加之烛火明明灭灭的关系,才会看错。 安哥儿怎么会像夫人呢? 看错了看错了。 梨花楼里最大一张桌子已经全部摆满了。 两个大平底锅就坐在桌子上,桌子上挖出了两个洞,洞里放着已经燃好的炉子。 桌子也是许婉宁特意定制的。 各种各样的肉片鱼片、牛肉丸鱼肉丸,还有干海鲜,新鲜的河鲜蔬菜,摆满了一桌子。 还有一个个小碗装着切好配好的各种葱姜蒜辣椒油辣椒粉。 王兴民和黄氏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吃法,好奇不已:“阿宁啊,这是什么新吃法啊?” 许婉宁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将煮好的牛肉片羊肉片放到王兴民和黄氏碗中,“王大人,王夫人,蘸上调料之后,就可以吃了。你们尝尝看。” 王兴民和黄氏很好奇,放进嘴里,过后都是一脸惊喜。 “味道很不错啊!没想到直接用水煮了之后都这么好吃。” 扶柏说:“王大人,这可不是普通的水,这汤,可是我家小姐熬了一下午的高汤,里头有大骨头、鸡、干鲍,可不是普通的一锅水。” 王兴民感叹:“怪不得味道这么好,就是涮青菜也带着干鲍味啊。” 黄氏蹭了他一下:“你有点出息,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是是是,夫人说得对。”王兴民听话地低头干饭。 又是一个“妻管严”。 许婉宁觉得亲切,捂嘴偷笑。 黄氏有些不好意思:“阿宁啊,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很亲切,我爹娘也是这样的,我娘一瞪他,我爹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许婉宁笑着说道。 王兴民抬头说:“看到没?许老板跟我是一路人。” 黄氏给王兴民舀了一勺子菜,堆得高高的,“吃吃吃,怕媳妇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丢脸我都丢脸。” “这怎么是丢脸呢?怕媳妇就是爱媳妇。爱媳妇才能家宅安宁,爱媳妇才能人丁兴旺,爱媳妇才能……” 王兴民如数家珍,一桌子的人都被他的话给逗笑了,黄氏心宽体胖,被逗笑了,眼神也越发地温柔。 让人眼热。 陈望就是眼热的那一个。 偷偷地跟青杏说:“你放心,以后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家里大事小事你做主,你管钱,管我,管咱们的孩子。” 宽大的桌子上头铺着一层大大的厚桌布,陈望在桌布下,偷偷地捏着青杏的手。 青杏脸羞得通红。 想要扯回来,却被陈望越抓越紧,甚至十指相扣。 青杏羞红了脸,臊得通红,生怕别人看出异样,闷头吃菜,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别人看出她的异样。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都在祝许婉宁生辰快乐,说笑话逗大家开心,也都没有注意到青杏红红的脸庞。 今夜的菜没有加糖,可青杏却觉得比吃蜜还要甜。 吃过饭,王兴民黄氏给了许婉宁一份礼物,颜氏也准备了,大家坐着说了会话,王兴民就带着黄氏回去了。 颜氏抱了抱许长安,万分不舍。最后还是得重新穿上斗篷,跟着王兴民夫妇离开。 他们直接进王大人的府邸,然后颜氏从密道到对面的宅子里。 就算被人看到了,也以为是王大人的母亲,根本没人会想到这人是已经失踪了的颜氏。 许婉宁带着人也回了梨花院。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子时。 子时一过,许婉宁的生辰也过了。 她洗漱好了之后,并没有直接去休息,而是去了书房,一直等到外头的梆子又敲响。提示她,又过了半个时辰。 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十月十一了。 喝多了梨花醉,红梅青杏一回来,连洗都没洗就睡了,只有扶柏陪着她。 “小姐,督主说他会来给您过生辰,他就一定会来的。” 许婉宁笑笑,“时辰不早了,你不用陪着我,早些去睡吧。” 扶柏哪里敢去睡,还在解释,“小姐,督主是个守信重诺的人,他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要是没来,一定是有比天塌下来还要重要的事情拦住他了。” 许婉宁被扶柏逗笑了,“好,我知道了,去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扶柏见状,也只好退了下去,临走之前还不忘跟自己主子解释,“小姐,您别生督主的气,他肯定有事。” 许婉宁笑着摆摆手:“去睡吧。” 扶柏一走,许婉宁看着外头的一轮弯月,抿嘴笑了笑。 她生辰他是记得的。 许婉宁回了房间,吹熄了烛火。 窗户吱嘎一声开了,许婉宁走了过去,正想要将窗户关上,看到不知何物,正在莹莹发出亮光。 许婉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阿宁你看,我把月亮摘给你了。” 外头的梆子响起,子时了。 第259章 夜明珠 那是一个珠子,放在锦盒中,正在幽幽散发着光芒。 “这是夜明珠?”许婉宁不确定地问。 因为夜明珠这种东西,许婉宁只听人说过,之前在城阳侯府,崔云枫就说过,卫国公府有一颗夜间都能视物的珠子,号称夜明珠。 这种东西,只存在宫廷勋贵之家中,价值连城,且有价无市。 “是,这就是夜明珠,拿出来看看。”裴珩站在窗户,将手里的锦盒递给许婉宁,示意她拿出珠子。 许婉宁将珠子拿出来。 这颗夜明珠,有男人拳头那么大,拿出来之后,光芒更甚。 许婉宁震惊不已。 她听崔云枫说起过。 小孩拳头大的夜明珠已算难得,这颗夜明珠已经有男人拳头那么大。 许婉宁突然意识到什么:“皇上赏你招待大周五皇子有功时,你推掉了所有的赏赐,是不是就为了要一个这个?” 裴珩笑笑:“是。我要这珠子的时候,他还思量了许久。” 舍不得,肯定舍不得。 他就要这个,璋和帝还看了他许久,问他要夜明珠做什么。 裴珩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当个月亮放在房间里。 “阿宁,这是我给你摘的月亮,以后你就可以将它放在屋内,夜里都屋内都能看到天上的月亮。” 许婉宁脸被羞的通红:“我那是醉酒后胡乱说的,你干嘛还记得?” 裴珩忍住想伸手去触摸许婉宁那白净脸庞的冲动,双手背于身后,“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他望着许婉宁,虔诚地说道:“阿宁,生辰快乐……” 虽然已过子时,但他希望,往后的每一天,许婉宁都如生辰一般快乐。 裴珩很快离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翻过那很容易翻进去窗台,也从未有一丝逾矩之举。 许婉宁看了看手里锦盒中的夜明珠,又看看天上的那半轮弯月,想想这人生也大抵如此。 有的光,能照亮全世间。 而有的光,只想照亮一人,温暖一个人。 照亮全世间的月光之下,一些黑暗龌龊也无法藏匿。 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从卫宅出来后,进了隔壁的辛宅。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又换了一身衣裳,从辛宅的后门出来了。 径直往城南区而去,最后进了一家叫碎玉馆的青楼。 跟在后头的陈望,略一沉吟,也跟了进去。 翌日。 不过才卯时二刻,碎玉馆依然大门紧闭,里头安安静静。 昨夜留宿的客人还没有起床,其中一间厢房已经传来了动静。 卫辛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同样赤裸着上身的妙龄女子。 那女子二八年华,乌云秀发,脸似杏花白,腮如桃花红,眉如远山黛,眼若秋波,细语娇。 女子的玉臂一只手在卫辛的胸膛上画着圈儿,另外一只手,则伸进了被褥之中…… 卫辛舒服地嗯咛一声,转头就将女子压在了身下:“绣娘,你又在玩火!” 女子笑咯咯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卫辛舒服地再次吟哦出声,一只手抬起女子的一条腿,用力刺了进去。 雕花木床嘎吱嘎吱又摇了两刻钟,这才安静下来。 卫辛餍足了,休息了一会,就起身穿衣。 “辛爷,不多陪绣娘一会吗?这天才刚刚亮啊!”绣娘从后头抱住了卫辛,人贴在卫辛的身上,万分不舍地说道。 “我还有事情。”卫辛将绣娘抱在怀里,贴上红唇吻得缠绵悱恻,绣娘情动,眸子迷离,不由自主地又去扒卫辛穿得松松垮垮的衣裳。 “辛爷,给我,绣娘又想了。” 卫辛眸子闪过一丝得意,并没有脱掉衣裳,而是伸手从绣娘的衣下伸了进去。 一刻钟过后,绣娘瘫软在床。 卫辛已经穿戴整齐,低下头在绣娘唇上轻啄了两口:“过两日在来看你。” 绣娘望着卫辛,眼中都是柔情:“辛爷,绣娘只想伺候您一个人。” “我知道,等我准备好一切,我会赎你出去的,以后你只用服侍我一个人。” 卫辛安慰好了绣娘,这才离开。 而绣娘则是累的起都起不来了,只能放下床帐,睡个回笼觉。 在房梁上听了一夜春宫戏的陈望,终于长舒一口气,翻身下了房梁,趁着人多,偷偷溜出了碎玉馆。 他很快又找到了从碎玉馆出来的卫辛。 卫辛先在面摊上吃了一碗面,吃完后又让店家帮他装了一碗带走。 他带着面回了辛宅,一刻钟过后,又换了一身护院服饰,从辛宅出来,去了隔壁的卫宅。 陈望就不能跟进去了。 只在外头守着。 卫辛端着已经泡涨了的面条,喂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的卫薇。 “阿薇,这是我一大清早去买的面,可惜了,有些涨了,没那么好吃了。”卫辛难过地说道。 卫薇就着卫辛的手吃了一口,一脸的甜蜜:“不会啊,辛哥哥,很好吃。” 卫辛面上一喜,又喂给卫薇吃:“我让店老板多放了几块牛肉,你不是最爱吃牛肉面嘛。我让店家多加了两份,来,张嘴,啊……” 卫薇张开嘴,甜蜜地吃下了卫辛投递过来的牛肉。 一颗心都像是要化成水。 只是,她鼻子灵敏,轻嗅就嗅到了卫辛的身上:“你身上怎么有一股香味?” 卫辛面不改色心不跳,笑着说道:“这是昨日从你那里穿回去的衣裳,当然带着你的香味。” 卫薇仔细一看,确实是昨天穿的。 这才笑了:“你啊你,回去一趟也不换身衣裳,昨日的衣裳多脏啊!” “怎么脏了。”卫辛浑不在意:“沾染上你的香味的衣裳,我恨不得天天穿在身上。” 卫薇羞红了脸,靠近卫辛的怀里,“辛哥哥,阿薇真的好爱好爱你啊。” “我也一样,阿薇,你就是我的命!” 里头传来吟哦之声,到了关键时候,卫薇突然说:“辛哥哥,它还没有走,等它走了,我再给你,好不好?真对不起,谁曾想,你一回来,它也跟着来。” 卫辛在卫薇的脖颈里长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忍受情动的纠缠。 “傻瓜,为了你的身体,我就是再控制不住,我也得忍着。” “辛哥哥。” 里头的人应该抱在一起了,守在外头的珍珠将里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突然一阵骚痒传来,珍珠摸了摸被秋装包裹的手臂,又到七日了。 得找个借口出去一趟了。 第260章 卫辛 卫薇如今有卫辛陪着,两个人一天到晚地腻在屋子里头,珍珠跟卫薇说了一声,卫薇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珍珠出了门,直接去了如意楼。 而得到消息的许婉宁,带着下人也到了如意楼。 只是奇怪得很,茶楼里的满老板亲自招待的许婉宁,将人直接带到了三楼的厢房。 里头的布置古朴典雅,一看就知道当时装饰的人是个品味高雅的人。 许婉宁有些奇怪:“你这三楼的厢房,不是从不对外招待客人的吗?” 她是记得如意楼的规矩的。 三楼只有一间厢房,从不对外接客。 满老板笑笑:“其他厢房已经都有客人预定了,没办法,只有这一间。” 许婉宁这才作罢:“我倒无所谓,就怕你家主子有洁癖,怕客人弄脏了他的屋子。”所以才会不对外接客。 满老板连连摇头:“不会的,我家主子他答应了的,若是没有其他厢房,就把这间拿出来招待客人。” 许婉宁这才作罢。 很快,店老板又亲自送了茶水和点心上来,毕恭毕敬的模样,让许婉宁存了一肚子的疑惑。 很快,珍珠来了。 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将自己这几日知道的告诉了许婉宁。 卫辛跟着卫三爷进京之后,卫辛就去了卫宅,留在了卫薇的身边。 “两个人干柴烈火,奴婢水都准备好了,谁曾想,小姐喊我把热水端进去,奴婢才知道,小姐的葵水在那个时候来了。” “那卫辛夜里可住在卫宅?” “没有,他说怕自己会伤害小姐,所以到了夜里,就会回隔壁的辛宅。” “卫辛可有相好的姑娘?”许婉宁看了一眼陈望,又问珍珠。 珍珠连连点头:“他怎么敢。他就是一个侍卫,要不是小姐心思在他的身上,送钱送屋,他现在还就是小姐身边一个小侍卫,没钱没势,谁看得上他!” 也就她家小姐当年年纪小,不懂事,被卫辛给霍霍了,不然的话,等小姐大一些,成熟一些,一个国公府的嫡女能看上一个小侍卫?卫辛就是长得跟天仙一样,也没好人家的姑娘看得上。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了。 许婉宁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叩叩叩叩。 珍珠见她不说话,心里头有些打鼓。 “真的,许小姐,我家小姐这段时间真的天天都在家里陪着卫辛,连院子都没有出过。”珍珠生怕许婉宁不相信,补充道。 后头还有一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要不是卫薇葵水来了,别说是院子里,就是那间屋子,那张床,这几日她家小姐都不会下来的。 没办法,她家小姐就是那么喜欢卫辛,恨不得天天腻在他的身边。 “你家小姐,还真是个性情中人。”许婉宁幽幽地说道。 珍珠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卫辛的话,其实我家小姐,不会变成这样的。她性子很单纯,为了爱情什么都敢干,奋不顾身。” 许婉宁听了这话,终于笑了,呵呵的冷笑。 “你没读过书吧?”许婉宁问珍珠。 珍珠不晓得怎么提到她读书的事上了,“只跟着小姐读了几年,认识些字。” “怪不得呢。”许婉宁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幽幽说道:“奋不顾身这个词呢,是形容人奋勇向前,不考虑个人安危。而你家小姐呢,她可不是置自己安危于不顾,而是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随意践踏他人的生命,所以,别用你家小姐那龌龊的心思来标榜爱情。她,不,配!” 珍珠低下头,思忖一瞬,讷讷地附和:“确,确实,不配!” 吃了解药,珍珠离开了。 许婉宁看着一桌子的点心和上好的红茶,招呼大家一块坐下:“陈望,来,瓜子花生都准备好了,给我们讲讲故事,你昨天到底看到了什么。” …… 珍珠离开如意楼,在福记买了些卫薇喜欢吃的糕点,回了卫宅。 卫薇院子门口,丫鬟们都守在外头,不敢进去,珍珠提着糕点进了院子,越往里头走,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动静,脸臊得通红。 屋内传来卫辛的嘶吼声,和放浪形骸的叫声。 珍珠好奇地很。 小姐来了葵水,不能伺候卫辛,卫辛又发出了这种叫声,小姐到底是怎么满足他的! 天黑之后,卫辛离开了卫宅,无论卫薇如何挽留,卫辛只搂着她,柔情蜜意地说:“我不能留下来,我怕我会伤害你。阿薇,在等几天,等你好了,我一定好好疼你。” 卫薇依依不舍地目送卫辛出了院子。 “小姐,洗漱休息吧。” 卫薇满眼都是爱意:“珍珠啊,他一走,把我的心都给带走了。” 珍珠:“……” 卫辛离开卫宅之后,陈望到后门去堵他,果然没一刻钟的功夫,他换了一身衣服就从辛宅的后门离开了,陈望以为他要去碎玉馆找绣娘,谁曾想,他去了城西区的醉花楼。 陈望看他轻车熟路的进去,震惊不已。 难倒这里也有相好的? 陈望跟进去之后,就知道自己所料没错。 卫辛进去之后,就有老鸨笑着接待了他,还亲热地喊他辛公子,让人带着他去楼上的厢房。 “辛公子,你可好久没有来了,芳月等你好久了。” 卫辛问:“你没让芳月伺候其他人吧?” “没有没有。辛公子出手那么大方,我怎么敢啊!” 卫辛又将一叠银票给了那个老鸨,老鸨高兴地咧开红唇,“辛公子,您请,芳月正在屋子里等您啊,来人,快点,好酒好菜送上去!” 卫辛上了二楼,陈望跟在一群人的身后,也上了二楼。 在小二送酒水进去的时候,陈望不动声色地也跟了进去,找了地方藏了起来。 卫辛抱着一个女子已经啃了起来。 两个人躺在软榻上,已经纠缠得难舍难分。 陈望捂着耳朵,闭上眼睛,躺在房梁上,不听不看,拼尽全力克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停止了。 陈望也长舒了一口气。 卫辛抱着芳月,又从软榻上,到了床上,雕花床又开始吱嘎吱嘎地摇。 陈望:“……” 老天爷,明儿个这活他是不来了。 得休两天工伤! 第261章 玩得花 跟踪卫辛的事情,陈望说啥都不去了。 见跟着逛青楼这么好玩的事情,陈望都说不去,扶柏百思不得其解。 “不就盯个人的事嘛!”他还乐呵地笑:“青楼那么多好看的姑娘,干嘛不去?” “嗯,这机会给你!” 陈望忍住想吐的欲望,拱手将这么好的机会送给扶柏。 扶柏还不忘蹭蹭陈望的肩,揶揄他:“咋滴,青杏管得紧?不让你逛青楼?” 所以喜欢女人有啥好的,以后想逛青楼都不让去,管那么紧! “不是这个事。”陈望长舒一口气,呵呵笑着对扶柏说:“以后你去跟!” “我去就我去!”扶柏非常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平时青楼咱们还进不去呢!” 没办法,督主管得紧紧的,不让他们踏足那种地方! 见他们两个人已经商量好了,许婉宁也同意。 陈望这几日,怕是恶心坏了。 “行,那让陈望歇一歇,你去!” 扶柏兴奋得不行,说了两句就先行离去。 生怕去晚了。 陈望看他那兴致勃勃,转头无奈地跟许婉宁说:“小姐,我猜他也看不了几天!那卫辛,真的是面对卫薇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转头就有那么多个相好的!” 跟了这几天,城东城北城南城西的各种各样的一二三等院馆阁,下等的室班楼店,哪里有青楼,哪里就有卫辛的心上人! 还各个都是他的心肝脾肺肾,他的命他的肉。 呕…… 陈望又想吐了。 许婉宁乐呵呵地笑:“放你两天假,陪青杏两天,陶冶陶冶心情。” 确实,让一个大男人去整夜整夜地听别人的春宫戏,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 红梅给许婉宁倒了一杯热茶,“小姐,那卫薇要是知道卫辛的事,她肯定会很难过吧!” “岂止是难过……”许婉宁幽幽地喝了一口茶。 卫薇全心全意地爱着卫辛。 为了他,能不顾一个国公府嫡女的脸面,跟一个下贱的侍卫媾和,能为了跟他长相厮守,亲自筹谋,自降自己的身份,还为了他花钱买房,给他体面。 要是卫薇得知,卫辛背着她有那么多的心上人…… 许婉宁捧着茶碗,手心里暖融融的,“她能发癫!” 卫辛去了城西的一家来音班,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后,提起裤子就跟美人道别,还不忘跟美人说几句山盟海誓的话。 “娇娇,你等我,等我搞定一切,我就会替你赎身。” “辛郎,我好长时间没伺候你了,今夜你就留下来,好不好?娇娇想多伺候你。” 那个叫娇娇的也生的是一副好样貌,身段娇柔,在床上的时候,身段柔软得能被卫辛折成任意的弧度。 卫辛抚摸娇娇的脸,深情款款地说:“傻娇娇,我不是不想陪你。只是……”他忧心忡忡:“我不能不去赚钱。赎你我就不能陪你,陪你我就不能赎你。傻娇娇,我是为了我们能够长相厮守,为了我们的将来啊!” 娇娇娇羞地扑在卫辛的怀里,娇柔的身段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捧着卫辛的脸从额头到下颌,一路舔到喉结。 扶柏看了,忍住想呕的冲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这姓娇名娇的姑娘是属狗的嘛? 卫辛推开她:“傻瓜,你再这样,我都舍不得走了。娇娇,等我,我一定会赎你出去的!” “卫郎,我等你。” 二人依依不舍,终于分开了。 卫辛走下了楼梯,来音班的老鸨过来问他:“辛公子,今夜不留下来啊?” “不了。”卫辛摇摇头:“我还有事情要办。” “那个……”老鸨舔着脸问:“那娇娇姑娘下个月,还要接客吗?” 一个月二百两银子,买娇娇一个月不用陪其他的客人,昨天就已经到时间了。 卫辛突然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那还不是听妈妈的安排?” 说完,他大笑着离去。 老鸨赔着笑将人送到了大门口。 一旁的打手问老鸨:“妈妈,昨天就是一个月到期的日子,今天要安排吗?” 老鸨挥了挥帕子,跟变了个脸似的:“废话,当然要安排了。辛爷要是不让安排,早给钱了。” 可卫辛没给钱,那就证明…… 老鸨轻蔑地笑笑:“那傻丫头,怕是还在做着心上人替她赎身的黄粱美梦呢,哪里知道,人家已经厌弃她了。” “那娇娇性子烈得很,今天就给她安排,怕是会反抗啊!” “怕什么,下副药下去,让她神智不醒,有的是客人喜欢这种类型的,价高者得。” “是是是,妈妈,我就去安排。” 天色已经不早了,卫辛在前头走着,扶柏跟在后面。 想着他应该会回家吧,谁曾想,人家径直朝城西的另外一家青楼走去…… 一个时辰之后,又出来了。 再出来之后,扶柏已经恶心地想扶墙吐了。 娘的啊。 这卫辛澡都不洗,就爬上另外一个姑娘的床? 他不恶心啊! 不得病吗? 可看人家还径直往前走,又去了醉花楼找芳月。 进门之后,也是脸也不洗牙也不刷,抱着人就往床上带,就看他脱光了芳月的衣裳,芳月要动手脱他衣裳的时候,却被卫辛制止了。 他吹灭了灯,解了裤子之后,抱着芳月进了被褥,很快,屋子里就传来哈赤哈赤的声音。 扶柏现在恨不得自己是个陀螺,狠狠抽自己一顿! 今夜卫辛就宿在了醉花楼。 第二日天不亮,卫辛就出去了。 先是去吃了一碗面,又带走了一碗,然后回辛宅换了一身衣服,就再也没出来。 扶柏终于能看看人间烟火、云卷云舒,洗洗那双被辣得难受的双眼。 也终于明白陈望为啥不跟了,想到昨夜自己夸下的海口,真想拔了自己的舌头。 到了晚上,卫辛又出来了,又连去宠幸了三个姑娘! 都跟昨天晚上的不一样。 再跟陈望记下的一合计,我的乖乖,全京都有八家青楼楚馆,卫辛都去了,而且这八家里头都有他的相好的。 玩的这么花! 到了第三日晚上,卫辛专一了,只去醉花楼找那个芳月,第四个晚上也是一样,第五个晚上,卫辛待在卫宅没有出来。 第六日也没有出来。 珍珠给的消息是,卫薇的葵水走了,现在跟卫辛日日颠鸾倒凤,连床都不下,连屋子都不出。 扶柏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牛!” 第262章 花柳 卫辛不去青楼了,就陪着卫薇,先是在卫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后来也许是那事儿没那么刺激了,就出门了。 卫辛带着卫薇到处转。 身边还跟着珍珠,旁人一看,就以为是卫家小姐带着丫鬟和侍卫。 哪里知道,人家偷偷摸摸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欢好,这种滋味,又刺激又愉悦。 卫薇此刻正被卫辛压在身下,咬着唇不敢吟哦出声。 厢房不怎么隔音,隔壁推杯换盏的声音都还清清楚楚,卫薇也不敢叫出声来,只敢咬着唇。 卫辛不满足,咬她:“阿薇,叫,我喜欢听你叫。” 卫薇当即抱着卫辛的脖颈,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辛哥哥,嗯……啊……” 她眼神迷蒙,卫辛越发力气大。 卫薇抓着卫辛的衣裳,嘴唇落在他的脖颈里,一处红斑吸引了她的注意。 “辛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卫辛动作不停,笑眯眯地说道:“那不是你给我种下的花儿吗?就不记得了?” “不是啊!你看,皮都破掉了。”卫薇要去掀开衣服。 卫辛却突然抽身离开,忙不迭地去套衣裳。 卫薇爬了起来,刚好看到卫辛的一点春光:“辛哥哥,你腿上也有。” 卫辛将裤子穿好了,说道:“最近有些痒,可能皮被我挠破了。” “哦。”卫薇又攀上了卫辛的腰肢,“人家还没要够……” 卫辛用一块帕子,蒙住了卫薇的眼睛,“阿薇,闭上眼睛,体验不一样的快感。” 卫薇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卫辛将她的眼睛蒙上之后,确定她看不见,这才脱下了自己的裤子。 扶柏眼尖的发现,他身体上长着红斑。 卫辛一改之前的温柔,在卫薇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让人心寒的笑。 扶柏就在隔壁,亲眼看到了卫辛那地方上的红斑,震惊不已。 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 许婉宁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乐疯。 卫辛得了花柳病? 怪不得他那么热衷去青楼,原来是想把这病传染给其他人,可见心思歹毒。 若是不赶快阻断的话,怕是会疯狂传播。 那群男人寻花问柳得了脏病是活该,可他们在府中望眼欲穿的妻妾却是无辜的。 密室之中,看不到外头的阳光,可却放了好几盏的烛火,将密室照得很亮。 再加之还有一处泡茶的地方,许婉宁、裴珩、王兴民就坐在此处商议这事。 “卫辛此人,心思可见歹毒啊,自己得了病,就要让全城的人得病,这也太可怕了。”王兴民啧啧喟叹。 京都总共有八家青楼,一二三四等的都有,能去青楼叫姑娘的,但凡是有点钱的,不会只叫一个姑娘。 而花柳病传染性极强,又靠的是苟合传染,从这个到那个,极其厉害,再加上,他们家中大都是有妻妾的,若是不加以制止,晓以时日,整个京都会有一小半人染上此病! 裴珩提着小巧精致的茶壶给许婉宁空了的茶碗倒了一杯茶,将他特意让人买来的桂花糕推过去了一些:“喝茶之后吃点点心,脾胃舒服些。” “嗯。”许婉宁听话地吃了一块。 王兴民乜眼看了眼他们二人,实在是不明白裴大都督想见许婉宁,干嘛不直接去找人家,非要在他这里过渡一下,多麻烦啊,他还是明晃晃的第三者…… 裴珩给王兴民也倒了一杯,王兴民受宠若惊:“谢谢大都督,卑职哪敢让都督倒茶啊,卑职自己来。” “王大人太客气了,说不定以后想给王大人倒茶,本座都没那个机会了。” 王兴民手顿住了,“大,大都督,这,这话……”可不能说啊! 裴珩知道他误会了,笑道:“京都共有八家青楼楚馆,城四区每一处各两家,你说,若是你现在去检查青楼楚馆,将青楼先封住,阻止花柳病的蔓延。你这边查出病症之后,立即上报顺天府,让顺天府立马查封其他几城,到时候论功行赏,你说最大的功劳是谁的?” 王兴民怔住了,一脸懵逼,指着自己说:“大都督,您是说,是,是我?”许婉宁笑笑:“说不定到时候大人就能连升几级了。” 王兴民呵呵笑,狗腿子似的给许婉宁倒了一杯茶:“到时候还请许小姐多多关心啊。” 许婉宁一愣,然后就笑:“我哪里能关心得了王大人,不应该是请裴大都督多多关心吗?” 王兴民看了裴珩一眼,也狗腿似的给裴珩倒了一杯茶,“也请大都督多多关心卑职。” 裴珩心熨帖极了。 这王兴民是个上道的。 “好说。” 接着几人又讨论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扶柏已经将长安带回来了。 “娘,裴叔叔,王大伯。” 长安嘴巴甜,见人就喊。 王兴民应了。 裴珩挥挥手,让长安到他身边:“长高了不少,最近书读得如何?” “很好。先生夸我记性很好,读过的书背一遍就记住了。”长安乖乖地说道。 记性很好? 裴珩笑着说:“当年我读书的时候,先生也夸我记性很好。” 王兴民插了一句嘴:“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瞧瞧,这孩子记性这么好,也是母亲记性好。” 许婉宁说:“我记性并不好。” 谁都知道这孩子生父不详。 王兴民连忙解释:“许小姐耳聪目明。” 裴珩摸着长安的头,眼神微微眯起。 许婉宁带着长安走了,裴珩看到他们出了密道,这才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城南区县衙后头,是一处二进的宅子,裴珩的产业。 但是平时他都不住在这里,而是一直居住在城东的大都督府。 如今,这处宅子里,住的是颜氏,身边是裴珩特意安排的金麟卫。 颜氏刚才跟长安玩了一会儿,如今有些累了,正窝在软榻上小憩。 裴珩就坐在她身侧,端详着颜氏的脸。 他像极了母亲,两个梨涡尤其的像。 颜氏睁开眼睛,看到裴珩望着自己,笑笑:“傻孩子,干嘛这么看着娘?” “娘……”裴珩问:“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他已经不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了,可颜氏还记得。 第263章 确诊 许婉宁走出密道,黄氏就在房间里等她。 “王夫人。”许婉宁笑道。 “叫什么王夫人,叫我姐姐吧。今日我娘家从老家托人捎来了好些熏肉,我给你也准备了几块。这肉是烟熏了的,带着一股柴火气,香得很呐。” 一旁的王兴民口水都忍不住要先行流下来。 “可不,那是我们老家的特产,特别好吃。不说还好,一说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黄氏拉着许婉宁的手边走边教她做法,“肉现在硬邦邦的,跟石头一样,不好切。先用水煮一下,趁热切成薄薄的一片,用来炒辣椒,又下酒又下饭。 小孩子不吃辣的,切薄片之后放在饭上蒸一蒸,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保管你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许婉宁咽了口口水的,夸张地说:“不用说吃了第一次就想第二次了,姐姐一说我现在就想吃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了。” “收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几条肉罢了。”黄氏乐呵呵地,一路拉着许婉宁的手从府里走到大门口。 马车已经停在县衙的大门口了。 王兴民一把将长安抱起来,抱在马车架上,宠溺地摸了摸孩子的头:“有空常来玩啊!” 黄氏也拉着许婉宁的手,“多来陪陪姐姐,姐姐在这里也没个什么朋友。” “我一定来。姐姐也能带着芳媛去我家坐坐,我娘也总是一个人在家。” “去,一定去!”黄氏依依不舍地看着许婉宁离去。 见马车走得没有影子了,这才跟王兴民回了府。 看热闹的那群捕快衙役府上的官员都看到了,不过他们没第一时间发表讨论,而是等黄氏和王兴民离开了,走远了,才凑到一块嘀嘀咕咕。 “看到没看到没,王大人这下是真的要迎娶许小姐了,连王夫人都同意了。” “瞧瞧他刚才抱许小姐儿子的那场景,像不像抱自己儿子一样?啧啧,那宠溺的眼神哟……这是要把许小姐的儿子视若己出了哦。” “来来来,赌一赌,看看王大人什么时候办喜事。年前还是年后,大家来下注。我赌年前。” “那我赌年后。” “我也买个年后吧。” 毕竟过年就只剩下两个半月了。 “胆子大一点嘛,王大人都已经说服王夫人接受许小姐了,两个人都以姐妹相称了,王大人还能不一鼓作气抱得美人归?我赌年前!” 一群人躲在房间里你来我往,苏毅眼尖地看到外头进来一个人,连忙用力猛咳三声。 “哦哼……” “苏三你干嘛?嗓子痒?你下了赌注没有?” 苏毅朝他挤眉弄眼,那人还是没明白:“你眼睛又咋了?长针眼了?” 苏毅:“……” 一群猪头啊,带也带不动啊! 他也不帮这群猪头了,直接起身,毕恭毕敬地抱拳:“大人……” 屋子里头的人瞬间石化。 大,大,大,大人? 一屋子的人连忙爬了起来,耷拉着脑袋:“大,大人……” “你们在做什么?”王兴民只是单纯地问了一句,在场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开口。 说什么? 难不成说,我们在赌你年前还是年后娶小老婆? 王兴民也就是单纯的问一句,下一秒,话锋一转,立马安排任务:“马上年关,所有人分成两队,立即碎玉馆和花卧阁检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去青楼? “大人,官府一般是在年后进行检查青楼,今年已经检查过一次了。再要检查也要等过年之后了。现在突然下令去检查青楼,下官怕人心惶惶啊!” 青楼也是一个区的产业,也要安定,也要繁荣,若是突然官府过去检查,这一检查,最少就要关门十天半个月,这眼瞅着两个半月之后就要过年,现在正是生意蒸蒸日上的时候,突然检查…… 怕影响民心啊! “去吧。我这边得到一个小医馆伙计的报信,说是有个人从他店里抓了药回去治病,我怕这病来得不简单,所以要先从我们城区的青楼查起。” “啥病啊?”有人不解地问。 王兴民长吸一口气:“花柳病。” 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没一个人敢反对了,立马兵分两路,偷偷地去查封了城南区的两家青楼。 王兴民又找了两位大夫,直接背着药箱进入两家医馆。 老鸨当然不会同意,毕竟这青楼靠她一个人也开不起来,上头多少大人罩着,这个时候突然来查,还要一天一把脉,这明摆着不就是说青楼里有病人嘛! 她的姑娘们都是干干净净的,哪里来的病! 两家老鸨都求到了上头的人,都要给王兴民施压,人家轻飘飘一句:“要不,卑职去跟大都督说一说?” 这是要把大都督扯进来? 一个青楼的事情把大都督扯进来干嘛啊! 扯进裴珩,就是扯进金麟卫,那可不是大夫坐镇那么简单了。 金麟卫往这儿一站,估计年底的收入就泡汤了。 哪个行业不是靠年底冲一波收入啊! 上头的人也不敢开口了,生怕把裴珩给招来,只得让王兴民尽快查完尽快撤离。 王兴民也很上道:“好说好说,我就待十天,十天过后我立马离开,绝对不影响生意。” 人家都只说待十天了,那就待十天呗。 两家青楼的老鸨眼瞅着没生意,以前的客人全部都跑到其他几个城区去光顾,心都在哇哇滴血! 度日如年似的,熬到了第二天,大夫如第一天一样,在青楼里挨个把脉问诊。 一个个姑娘不施粉黛,排着长龙,打着哈欠,让大夫把脉。 “这官府是来做什么?真有那么好心,就给咱把脉看个病?” “管他呢,管他来做什么,反正咱们能够歇十天,不就歇一歇。省得每天都要陪那些臭男人,累都累死了。” 前头,突然出现骚动。 其中一个叫流星的姑娘好像出了点问题。 那大夫正让一同跟着来的女医带流星去里头再仔细检查一遍。 流星不让。 “我身体好得很,他非要让到里头再看一下。我才不要看呢。”流星觉得自己没问题,可这个大夫却一脸凝重,好像自己得了大病,要死了一样。 老鸨一听,看了看中气十足的流星,陪着笑脸跟大夫和捕快解释:“我这女儿身体好得很,没有一点问题,你们是不是诊错了?” 大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一听说他医术不行,胡子都翘起来。 “老夫从会走路起,就在医馆里看我爹给别人看病,我从五岁开始,就背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千金方,十岁就跟我爹学着把脉问诊,我做大夫的时间比你年纪还大,你说我医术不精?” 苏毅过来了,黑着脸说,“这大夫是王大人重金请来的,他的话就是王大人的话,让人去里头重看就去里头重看,哪里有那么多废话!要不想看,要不去找王大人说说?” 老鸨一听,连连摆手陪着笑脸说:“不不不,这就去看,这就去!” 流星哪怕不愿意,也只得跟着那个女医到屋子里去看。 一刻钟过后,女医出来了,在那五十多岁的大夫耳边说了几句,大夫脸色铁青,放下正在看的病人,立马去跟苏毅禀告。 苏毅得了消息,立马将人先关了起来,派人去禀告了王兴民。 王兴民正在碎玉馆,那边一个叫绣娘的姑娘也确诊了。 第264章 口供 裴珩将王兴民送来的信放到一边。 王兴民此人的能力,他是相信的。 这次青楼有人故意传播花柳病的事情,王兴民一定能做得很好。 他半点都不担心。 裴珩起身,望着窗外那一棵亭亭如盖的桂花树。 这棵桂花树,历经三次挪窝。 第一次,是他出生那一年,他父亲从外头移栽到他的院子里的。 一直到他十八岁,小小的一棵桂花树,亭亭如盖,遮天蔽日。 他那个时候,经常在树底下读书,与人品茶,畅谈人生理想。 那个时候的他,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直到一场意外,他人毁了,前途也毁于一旦,天都塌了,他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亲人不认他,朋友消失了。 连住了十八年的院子,也不是他的了。 这个时候,这棵桂花树经历了第二次挪窝。 父亲死后,国公府爵位被二叔继承,他的嫡长子,也成了新的世子。裴珩曾经住的世子院落,也成了新世子的院子。 别人要翻新宅院,他之前用过的一切全部扔掉重新置办,对外宣称去掉晦气。 包括院子里那株跟着他长了十八年的桂花树。 那些茂密的枝丫,被全部砍掉,甚至还要挖掉它的根。 裴珩亲自去府里头求了祖母,才将那棵树保下,连根挖起,裴珩带着种在了别院里。 已经被砍掉了所有枝丫的桂花树,原本以为它会死掉,谁曾想,一年之后,它活了。三年时间,也长出了茂密的枝丫。 第三次挪窝,是三年前,璋和帝赐府邸,他把桂花树移栽了过来,到如今,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它活得很好,他现在活得也不赖。 它会越来越茂盛,他也有了新的寄托和依仗。 “扶松。” “督主。” “把六年前那次海棠诗会的事情,再重头查一遍,参加诗会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全部都原原本本地再查一次。” “督主,您是怀疑……” “我怀疑,帮我的那个女子,应该还在人世。” “那她为何……”扶柏听了裴珩的话,震惊不已。 裴珩双手负在身后,看着窗外的那棵桂花树:“她当初应该跟我一样,没有任何意识。” 只有体内的情欲,占据着主导地位。 等酒一醒,什么都不记得。 颜氏那日说,他小时候非常可爱,跟糯米团子一样,白白净净、水灵灵的,一笑起来脸颊上就有两个梨涡,非常的可爱,就跟长安一样。 说到两个梨涡。 裴珩估计,娘是因为脸上两个梨涡,才会觉得长安像他吧? 又或者,还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呢? 那就等着扶松拿出什么样的结果。 王兴民对面坐着流星、绣娘,和两家青楼的老鸨。 “花柳病不是小病,若是不及时治疗的话,得病的人就会全身溃烂而死,死相有多惨你们心里有数,你们肯定比我见得多。” 王兴民恐吓两个老鸨和流星绣娘:“你楼里的人得了花柳病的事情要是传扬出去,你楼里还有生意吗?” 老鸨头上冷汗直流:“王大人,不能说出去,不能说啊!” 说出去,他们的青楼就没生意了。 “我也不想说。”王兴民摊摊手:“那你们一定要把最近这段时间她们两个接触过的人说清楚。不然的话,她们接触的人,又传染给其他人……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别说是你这个青楼了,老板,你的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她楼里的姑娘要是传染的人多了,那可真是,真是…… 得病的客人太多,人家心里有恨,做啥事你也猜不到。说不定报复你,一把火烧了青楼一把火烧了你。 没得病的,人家也不敢来。一个得病了的姑娘还出来接客,以后还会不会? 咋样都是完蛋。 “大人,我店里的姑娘可都是干干净净的啊,我这儿半个月就会请人来把一次脉,半个月之前,我这姑娘都好好的啊。” 流星说,“就这几天,我身上开始痒。” 绣娘抽抽搭搭,“我也是,也就这几天。” 王兴民手轻轻拍着桌面,“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外头的男人故意传染给楼里的姑娘呢?” 老鸨想都没想就说,“一定是。” 王兴民示意两位姑娘回想,“你们想想,最近这半个月,你们都接触了哪些客人?越详细越好,一个都不要漏。” 老鸨看向自己楼里的姑娘,拧了她一把:“你赶快想一想,你最近这段时间的接了哪些客人。” 流星想了想,说了几个人名。 绣娘抽抽搭搭,也说了几个人名。 苏毅在一旁记录下来,王兴民看过之后,冷笑一声:“你们想好了,就是这些人嘛?” 流星和绣娘都低着头不说话。 王兴民拿记录给老鸨看。 两个老鸨看了之后,其中一个拍大腿:“不是还有个辛爷嘛?绣娘你干嘛不说?” “是啊,流星,他说要给你赎身,这话都说了多久了,我看就是个大骗子,你还护着他。” 这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辛爷这个名字。 流星和绣娘原本低着的头,猛地抬起,震惊地望了对方一眼:“你也认识辛爷?” “他也要给你赎身?” 两个姑娘震惊地看着对方点头。 “他不是说在京都只有我一个女人嘛?” “他说他要给赎身的。” “他也说了给我赎身。” 两个老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点都没觉得这事情有多难理解。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何况还是一个嫖娼的男人,嘴里就没有一个字能信。 这些傻姑娘哦,还是太年轻了,被男人一两句甜言蜜语就哄得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她们可不一样,她们认的只有银子! 银子才不会骗人。 王兴民没有迟疑,去了顺天府,找了府尹莫浔,直接将这个辛爷作为传播花柳病的嫌疑人。 第265章 严查 莫浔是顺天府尹,统领四城县令。 如今已经五十有九,明年就要致仕,告老还乡。 他如今只求平稳致仕,不要在临了出现什么幺蛾子。 听了王兴民的话,莫浔一副你就是大题小做的表情:“有人故意传染花柳病?不可能吧。” “大人,这两家青楼都有女子陪了一个叫辛爷的客人。而她们在半个月之前,曾经有大夫上门把过脉,她们都身体康健,没有异样。 唯独陪了这个叫辛爷的客人之后,就有了异样,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个辛爷,就是花柳病的第一人。” “那就把这个辛爷抓来一问就知,你让我让其他几个城区的县衙也去查青楼,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 莫浔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要是四区全部都查的话,那可就纸里包不住火了。 若是没事的话,得罪了这几家青楼的利益关系,莫浔还不知道要被这些人穿多少双小鞋。 王兴民像是猜出了莫浔的迟疑似的,他没有迟疑,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大人,花柳病是大病,除了通过男女房事传染之外,还能通过沐浴传染。这马上就到了冬日,街上那么多澡堂,又有不少达官显贵喜欢泡浴,一个大池子那么多人泡在一起,若是有一个人有花柳病……” 莫浔脊背一阵发凉。 他也喜欢大冬天的去澡堂子里沐浴啊! “再者说,那些寻花问柳之人,他们沾染上了之后,回去传染给家中妻妾,这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到时候事态扩大,可真就要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了啊!趁着现在人数尚少,斩草除根啊!” 莫浔哈了一口气。 若是真如王兴民所说,是有人恶意传染,那现在肯定不只这两个烟花女子染病了,她们又陪了其他客人,那些客人肯定又会传染给家里人,甚至还会传染给腹中的胎儿。 若是任由发展的话,那可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可若是,没有王兴民说的那么严重呢,将事情闹得太大,若是惹得一些朝中重臣不满的话…… 说不定他都等不到平稳致仕,就要被人赶出京都了。 王兴民见莫浔有些松动,却还没发话,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大人,若是卑职判断有误,卑职愿意以头顶上的乌纱帽担保,一人承担所有后果。为了无辜的百姓,大人,还请您尽快决断啊!” 莫浔动容,亲自上前扶起了王兴民:“你有胸怀百姓之心,敢做敢当,已经是百姓之福了。好,我这就让其他三区立即开始排查,务必要将此事尽快解决。” “大人英明!”王兴民拱手,深深地鞠了个躬。 很快,其他的三区六家青楼也被封掉了。 莫浔顶着压力,已经做好了将王兴民拖出去当替罪羊的准备。 谁知,其他的三区就连续传来了消息。 六家青楼,都有烟花女子得了花柳病。 莫浔一屁股坐在圈椅里,啧啧称赞:“没想到,还真是……” 想到王兴民果断的样子,莫浔啧啧连叹两声:“此人非同寻常啊,怪不得裴大都督都要提携他!” 罢了,罢了。 若是致仕之前,再为这个王兴民美言几句,提携一二,拐着弯儿的跟大都督示了好,还多了一个后台。 “来人啊,听我命令,所有人等,立即封锁八家青楼,将这半个月来光顾青楼的所有客人名字全部一一登记上来,特别是得病的那六个烟花女子接的客人,一定要重点排查,确保一人不漏!若是敢故意瞒报,押入大牢,严刑拷打,也要逼问出来。” 王兴民在查处他管辖地方的两家青楼已经有了经验,莫浔让他到其他几个地方带头处理此事。 一问这里的六个烟花女子,她们的共同嫖客都是一个人:辛爷。 做戏就要做全套。 王兴民让绣娘和流星描述了辛爷的长相,让优秀的画师将辛爷的样子画了出来,给这其他几个女子看。 看到画像时,那些女子都哭了。 “他骗我。他说只有我一个女人!” “辛爷,你说替我赎身的,你个大骗子!” 既然人已经问出来了,自然要问地址了。 可这八个女子都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他姓辛,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只知道他住在京城,住在哪里不知道。 四个县令大人在莫浔处商议的时候,王兴民已经有了好对策。 “京都姓辛的人并不多,我来京都任职后不久,曾在城北区一条街上,看过一座辛宅,也不知道……” 莫浔大手一挥:“那还等什么,先去问问看。” 官府行动,都是统一捕快的衣裳,在大街上行色匆匆。 而且,八家青楼都关门的消息,就跟长脚了似的,立马就传扬开了。 卫辛在卫宅都听到下人在讨论青楼关门的消息。 虽然那群下人不知道缘由,可卫辛却知道。 这风尖浪口之上,躲一躲,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卫辛给卫薇煮了一碗面条端过去:“阿薇,这是我亲手煮的面条,你尝尝。” 卫薇感动得不行:“辛哥哥,这些粗活有下人干就是了,你不要累着了。” “能给心爱的人做吃的是世间最美好的事。”卫辛捧着卫薇的脸,在她的红唇上连啄了好几口,甚至不忘来一个热吻。 直吻的卫薇面红耳赤,浑身发软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卫辛这才放过她。 “只要是能让你开心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我也不觉得累,阿薇,你快尝尝。” 卫辛夹了一筷子面,喂到了卫薇的嘴边。 卫薇吃下,一脸的满足:“辛哥哥,你煮的面可真好吃。” “你喜欢吃就好。”卫辛手托腮,深情款款:“阿薇,我们去园心居住几日可好?听说那里的风景很美,都是山川河流,况且,那里也没有什么人认识我们,我们可以每天都待在屋子里,不出门,可好?” 待在屋子里不出门,不就是要做那事嘛! 卫薇娇羞地连连点头:“好啊,辛哥哥,那我们明日去!” “我想今夜就去。”卫辛迫不及待地说:“今夜我就想换个不一样的地方,在不同的屋子里,不同的床上,给你不一样的体验。好不好?” 卫辛的声音低沉沙哑,一双眼睛含情脉脉,温柔动人。 卫薇就像是被他下了蛊一样,点头:“好,那就今夜去!” 第266章 证据 一刻钟之后,卫辛就带着卫薇出了门。 一出门,就看到门口跪着一个人。 小小的、单薄的,在夜风之中孤单凄凉。 “阿薇……” 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跪在地上的人抬头,欣喜地叫出了声:“阿薇……” 卫薇看去,不是许久没来找她的林惠,又是谁! 卫薇不想理会他,让卫辛带她上马车。 林惠见她身边还有一个男子,二人举止亲昵,一时之间怒气横生,起身跑了过去,指着卫辛质问卫薇:“阿薇,这个男人是谁?” “跟你有什么关系?”卫薇不愿意跟林惠在大门口争执,上了马车就要离开,卫辛一把将林惠给推开,一脸的不快:“哪里来的刁民,还不快滚开。” 林惠被推开了,突然蹿到马车前面,歇斯底里地喊:“阿薇,他是谁?你这段时间都不来找我,是都在陪着他吗?阿薇,你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吗?” “滚!”卫辛自然知道此人是谁,连忙呵斥林惠:“敢拦着卫国公府嫡小姐的马车,你是不是活腻了!” 这时突然有一大批老百姓拥了过来,挡在了马车前面后面左边右边,指指点点:“卫国公府嫡小姐好了不起啊,也不能当街纵马行凶啊!” “就是,这男人好凶哦。知道的晓得你是一个仆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卫国公府的女婿呢!” 卫辛脸骤然变黑。 他平时被卫薇宠着护着,何时被一群贱民指着鼻子骂他,生气一撩车帘子就躲进了车厢里。 卫薇见他面色不善,立马依偎了过去:“辛哥哥,别生气,怎么不走了?” “走什么走?外头都被堵住了。” 马车被拦得水泄不通,根本出不去! 卫辛着急:“阿薇,你要不出来处理一下,他是来找你的!” “我与他没有什么好说的。辛哥哥,要不咱们回府吧,园心居明日再去!” “不行!”卫辛当即变了脸色,态度粗暴。 卫薇何时见过他这副样子,一时有些诧异:“辛哥哥,你怎么了?”“阿薇,我今日一定要去园心居,我想跟你……”卫辛在马车里搂着卫薇耳鬓厮磨,直吻得她呼吸不稳,嘴唇红肿,他才放开,声音带着欲:“答应我,好不好?我好想,就现在。” 卫薇连连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挑开帘子,走了出去:“林惠,你让开。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这个男人,是辛哥哥不在的时候,她聊以慰藉的工具。 现在辛哥哥回来了,这个人也没有半点用处。 平日里,他什么话都听自己的,现在,卫薇确信,他还是会听自己的。 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就是了。 “我有要事要出门,我回来自会去找你。”卫薇放柔了嗓音。 卫薇估计错误了。 林惠根本就不听她的,依然指着现在躲进车子里的卫辛问:“他是谁?他与你那么亲昵,他是谁?” 卫薇站在车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惠,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林惠,我再说一次,让开。” 林惠与卫薇对峙。 一人高,一人低,二人视线相对。 林惠眼中的情绪太多了。 有委屈、有羞愤、有气恼、有痛苦、有绝望,甚至还有同归于尽的决绝。 “卫薇,我替你做了那么多,现在得你一句解释都没有吗?”林惠潸然泪下,痛苦地嘶吼:“他是谁?” “与你无关!”卫薇很绝情,见他还在胡搅蛮缠,故意冷喝道:“林惠,你若是再纠缠下去,别怪我翻脸无情。” 卫薇看着林惠,眼底有怒意。 这个人,平时最怕她生气了,她哪怕轻哼一声,他都哄着她,顺着她,现在她都已经摆出了生气的样子,他更要知难而退,不然,她就不理他了。 林惠往后退了一步,绝望地说:“翻脸无情?你要如何翻脸无情?” 不等卫薇说话,林惠又说:“我替你做了那么多,换来的就是一句翻脸无情?” 卫薇:“林惠……” “卫薇!”林惠打断了她的话,高声嚷道:“你嫁给刘昌明……” “林惠,你够了!”卫薇一听到刘昌明的名字,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立马打断他的话:“有什么话,我们去家里再好好说!” 她跳下马车要去拉林惠,可林惠已经不稀罕了。 “我要你好好跟我说,你不说。现在怎么了?怕了?”林惠像是疯了一样,眼眶鲜红:“我现在偏要说!” “你说是卫国公府非要你嫁给刘昌明,你说你不幸福,刘昌明总是欺负你。你说你要离开,让我给你乌羽籽果粉,一点一点放到他的饭菜酒水里,让他中了毒之后,失去理智,变成残废,最终你脱离刘昌明,刘昌明也如你所愿,死了。” 看热闹的观众嘀咕:“刘昌明是谁啊?你们认识吗?谁啊?” “不认识啊!” “我认识,我认识!”其中一个男人突然高声嚷嚷道。 “谁啊谁啊?”旁边的人附和道。 “就是六年前一个进士,被卫国公府榜下捉婿的那一个男子,长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被卫国公府一眼就相中了,那时候大家都说他双喜临门、前程万里啊!” “啧啧,天呐,我也想起来了。当时闹得可轰动啦,大家都说他一介寒门学子,高中进士,又娶了卫国公府的嫡女,前途一片光明,后来成亲之后,他就去外地当官了,没过多久,卫小姐也回来了,说是和离了。刘大人后来去了哪里也无人知晓,哪里知道,他死了啊!” “最毒不过妇人心啊!刘昌明到死估计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被看中她的这条美女蛇给害了。” 卫薇脸阴晴不定,冷哼道:“林惠,你可知胡乱编排我的下场?你说我害死了刘昌明,证据呢?拿出来,要是你不拿出证据,我就去宫里告御状,诛你九族!” 刘昌明死了,当年的事情除了她和林惠,无人知晓。 她就是一口咬定,不是她干的,林惠能拿出证据吗? “证据在这里!” 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人群避开,一个只有上半身的男人一步一步,爬了过来。 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第267章 梁贺 卫薇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看向了那个半截的怪物。 有人看出这么个只有上半身在地上爬的东西,吓得往后头一退,“我的天娘哎,这,这是什么?” 一盏灯笼在刘昌明的前方照了照。 有人“认出”了刘昌明,大声嚷嚷:“他,他就是刘昌明。” “嘶……” 人群中传出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是,刘,昌,明? 那个金榜题名、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被卫国公府榜下捉婿的刘昌明? 有人见过刘昌明榜下时意气风发的模样,还有人见过刘昌明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衣风流倜傥的模样! 独独想不到,刘昌明,竟然会变成这个模样! “昌明兄,是你吗?”人群中突然挤进来一个男子,扑倒在刘昌明的跟前,颤抖着手捧着刘昌明的脸。 刘昌明的脸被坚石磨损毁容,之前眼里的风华也早就消失殆尽,可那人还是认出了刘昌明。 “昌明兄,真的是你啊!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我找你找了好久啊!” 他抱着刘昌明嚎啕大哭。 刘昌明也回抱着他,声音沙哑:“何梁……” 卫薇听到这个名字,再看到这个人的长相时,头皮像是被人往后扯,一阵发麻。 何梁是刘昌明的同窗,也是同铺,二人虽只短短地只有半年时间同窗时间,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刘昌明去外地任职之前,何梁请他小聚。 还约定,再次相聚,还一块把酒言欢。 哪里知道,再见时,物是人非。 何梁悲痛欲绝:“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昌明兄,你怎么这样了?” 刘昌明心中哀怨万千,目光如针似的看向卫薇,指着她,咬牙切齿:“那个毒妇,她根本就不是钦慕我而嫁给我,成亲之后,她就在我的饮食里下毒,让我中毒,发疯,打她,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休了她!” “为什么会这样?”何梁转头看向卫薇,目眦欲裂:“卫薇,你为何要这样做?” 卫薇吓得连连后退:“不,不,七,七王爷,我,我……”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就连悲痛欲绝的刘昌明,也惊呆了,“何梁,你……” 一直在对面一处雅室里看好戏的许婉宁也怔住了:“……” 何梁? 七王爷? 许婉宁蓦地想起了前世世人都仰慕的闲散王爷——七王爷,大越国姓为梁,这个七王爷,本名叫梁贺。 璋和帝登基之后,对于手足他处理得很仁义。 以一个仁君的胸怀,给五个皇弟都安排了封地,大都远离京都。 而最小的那个皇子,也就是七皇子,当时只有十五岁的梁贺,留在了京都。 “他天生贪恋自由,喜欢体验民情。竟然做了个假名帖,去与普通学子一块读书,参加科举,后来被皇上发现了,将人给带走了。” 裴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跟许婉宁解释道:“我也是最近才查出来,七王爷也一直在寻找刘昌明。” “所以,你就安排了现在相认的这一幕。”许婉宁心情很好:“倒是能让卫薇措手不及。本以为只是要对付一个普通贱民,谁曾想,刘昌明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大一块护身符。” “我只是放出消息,让他知道刘昌明来了京都,在卫宅门口,找不找来,那就是他的事了。”裴珩讨好似地给许婉宁倒了一杯茶:“他能主动前来,说明他心中记挂这个同窗。” “能记挂刘昌明,那七王爷就会替刘昌明主持公道。卫薇想蒙混过关,没那么容易了。” 许婉宁看着外头如白日化的对峙,心情颇好地跟裴珩碰了个杯。 裴珩也笑眯眯的:“看戏。这戏啊,才刚刚开锣呢!” 卫薇压根就不知道,刘昌明竟然跟七王爷竟然是至交好友…… “七王爷,您别听他胡说,是他酗酒,喝多了酒就发酒疯,他打我,往死里打我,我忍受不了了,我才要跟他和离的,他变成这样,也是他酗酒造成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卫薇也知道怕。 她愤恨地瞪着被七王爷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坐着的刘昌明。 这人嘴巴真严实啊,他与七王爷是好友的事情,竟然从来都没有说过! 刘昌明自己都是一头雾水。 之前那个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他接济的同窗何梁,是王,王爷? 梁贺拍了拍还处在怔愣之中的刘昌明:“昌明兄,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惠的身上:“你,过来。” 林惠战战兢兢的过去。 “你把刚才指认卫薇的话再说一遍。你说她是卫国公府逼她嫁的刘昌明?” 林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她说,她不愿意嫁,是卫国公府非要她嫁。” 梁贺往前进一步,瞪着卫薇:“我记得你嫁人之后,卫国公府老夫人到宫里参加花宴,她亲口对皇后娘娘说,刘昌明是你相中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卫薇往后退一步:“……” 梁贺又看向林惠:“你接着说。” “她嫁人之后,隔三岔五地给我带话,说她过得很不幸福,刘昌明对她非打即骂,欺负她凌辱她。” 梁贺又往前进一步:“昌明兄成亲之后,曾给我来过两封书信,书信中说,他待你如珠如宝,宠爱有加,你与他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婚姻幸福美满,你解释解释,为何对外人撒谎?” 卫薇连后退两步:“……” 梁贺盯着卫薇,没有回头,大喝一声:“你接着说!” “她说这样的日子她过不下去了,她想要跟刘昌明和离,可他说刘昌明说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就算是死了,也要埋在刘家祖坟里。” 卫薇狡辩:“七王爷,你不要听他的,他在胡言乱语,他现在就是一条疯狗!” “疯狗?”林惠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书信:“卫薇,这是你嫁人之后隔三差五托人送来的书信,上头都是你的字迹你的名讳,我胡言乱语?七王爷,我有没有胡言乱语,这都是证据!” 卫薇哪里想到林惠还留着那些书信,怕得连连后退:“你疯了,林惠,林惠,你疯了。” “我早就已经疯了。”林惠送出了那些书信,盯着卫薇:“我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你来找我,哪怕你来问问我的下落,我还能骗骗自己,你心里是有我的,那我做的这些事情,哪怕要天打雷劈,我也心甘情愿。可你却,对我不闻不问,你的眼中,只有他!” “卫辛,你这只缩头乌龟,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第268章 坦白 卫辛躲在车厢里,外头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正打算趁乱离开。 林惠却突然喊出了他的名字:“卫辛,你这个缩头乌龟,她为你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为妻,和离之后得个弃妇的名声,自降身份。 还为你在卫宅隔壁买下辛宅,让一个下贱的侍卫能够有娶她的资格,现如今,她成为众矢之的,你还躲在她的裙底,其实你心里也根本就没有她的吧!” 卫薇不高兴了,“林惠,你闭嘴,我不许你污蔑我的辛哥哥。” 辛哥哥? 侍卫? 卫国公府的嫡女? 天啦噜,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爱情故事啊! 林惠呵呵冷笑:“他还不露面,卫薇,他又有多爱你。哄骗掉你的清白之身,就为了要跟他在一起,你自降身份,给他钱给他买宅子,就为了给他增添娶你的资本。可卫薇,你真觉得,他是爱你的吗?” 卫薇正要替卫辛辩解。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些官兵,冲了过来,抓住了掀开帘子要从后头跳下马车的卫辛。 “你是辛爷?”捕快上下打量卫辛。 卫辛低着头,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是,不是。” 捕快隔着一块帕子捏住卫辛的下颌,对照着画像上一比对,接着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还说不是,抓的就是你,来人啊,把他带走。” 抓他的捕快也都全副武装,跟怕卫辛有病似的。 卫辛这下终于出声了,不过却是嚷嚷卫薇救他:“阿薇,救我,救我。” 阿薇…… 这昵称可真让人浮想联翩啊! 卫薇见卫辛要被捕快抓走,也先管不了七王爷和刘昌明林惠了,扑了过去,抢过卫辛,将他护在身后:“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抓他?他是卫国公府的人!” 王兴民带人来的。 上前一步,拱手对卫薇说:“卫小姐,这人牵扯到了一项重要的案件,莫大人下令,要卑职将此人捉拿归案,带去问话。” “他每日每夜都与我在一处,他能牵扯什么事!”卫薇说道。 众人鄙夷讥讽。 都说生在勋贵之家的大小姐,都是知廉耻自尊自爱的,没想到卫国公府的嫡小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与一个侍卫日日夜夜在一起。 啧啧,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其中还有四个京都最有名的说书人,竟然在那里奋笔疾书。 许婉宁认识其中一个,就在如意楼里说书的。 那另外三个,应该就是其他三区的。 一个区一个,还真是不厚此薄彼啊! 许婉宁让许宝找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目的就是为了将这事情闹大,可说书人…… “那些说书人是你找来的吧?”许婉宁拿起小碟子里一个被剥好的板栗,放进了嘴里。 裴珩抬头看了一眼,见她吃了,笑眯眯的,又剥了一个放进碟子里,剥散了的则丢进自己的嘴里,又看了看外头的戏。 “是啊,京都好久没有好听的故事了。今夜这出戏多精彩啊,我这是给这几位说书人找灵感呢!” 许婉宁抿唇一笑:“那他们还得谢谢你了。” “那可不是。这么好的故事素材,可不是年年都有的!”裴珩美滋滋地:“这一故事,够他们说两年了。他们怎么不得谢谢我。” 裴珩又剥了一把花生,小心翼翼地吹掉了上面的红皮。 然后让许婉宁张开手:“来。” 许婉宁手心朝上,手心里十几粒被剥的米黄色的熟花生,她一把丢进嘴里,嚼了嚼。 真香! 她悠哉悠哉地喝着菊花茶,吃着剥好的板栗,剥好的花生仁,美滋滋的。 楼下的卫薇,却是着急上火,一头的包! 王兴民正在问她:“卫小姐,这个侍卫犯了事,乃是官府追究,您再怎么中意这个侍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四区连同顺天府,都要捉拿他归案,您若是阻拦,那就等同于与顺天府作对!莫大人可以直达天听,卫小姐担得起圣怒吗?” 卫薇不说话了。 卫辛见她低头不语,生怕她同意对方的话,拉着卫薇的手,“阿薇,你救我,我是冤枉的,我不要去!” 卫薇安慰他:“辛哥哥,你别怕,就是去问个话罢了。我陪你一块去,好不好?” “不!” 卫辛突然面目狰狞,扫视了一圈之后,突然一把抱住卫薇,疯狂地舌吻她。 在场的人:“……” 许婉宁:花生米都忘记嚼了。 裴珩:赶快蒙住许婉宁的眼睛,少儿不宜啊! 许婉宁眼睛被蒙住,眨了眨眼睛:“裴珩,你做什么?”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 裴珩感觉如扇子一般的长睫毛在他掌心扫过。 起初只是有些痒,听了许婉宁的话之后,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就像是一根羽毛在轻轻地拂过他的心,让他浑身上下都跟着战栗。 “没,没什么。”裴珩立马收回了手,看了看外头,热吻已经结束,这才长舒一口气。 许婉宁看了眼裴珩。 他的脸好像红了。 …… 卫辛抱着卫薇舌吻了好一会儿,现场先是一片静谧,接着就爆发出了翻江倒海的起哄声。 其中一个说书先生竟然站在一张凳子上,兴奋地看一眼,提笔记一句。 “那侍卫一把抱住卫国公府小姐,含住她的红唇,撬开她的牙关,在她的丁香小口中长驱直入,直吻得卫国公府小姐如一滩烂泥一般靠在他的怀中,一双玉臂紧紧地搂住那侍卫的脖颈。现场一百多人,亲眼见证了他们这惊天地泣鬼神不顾身份不顾礼法的爱情……” 卫薇被吻得头晕脑涨,情动之时,突然猛地被卫辛推开。 卫辛望着她,突然癫狂地大笑。 卫薇看到他决绝的样子,害怕极了,眸子渐渐清醒,“辛哥哥,你,你怎么了?” 卫辛双目赤红,看着卫薇,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卫薇,既然你救不了我,那就跟我一起去死吧!本来还想多让你体会体会人生极乐,可惜,没时间了。” 他知道自己今日走不了了。 不如破罐子破摔,要死大家一起死! 卫薇不懂啊,眼神委屈地望着卫辛:“辛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你昨日不是问我你下体为何瘙痒吗?”卫辛突然转移话题。 在场无人说话,静悄悄的,说书先生恨不得自己生四只手。 卫薇面红耳赤:“辛哥哥,这事情,不要拿出来说。” 卫辛微微低着头,轻蔑一笑,眼神阴鸷,“卫薇,恭喜你。” 卫薇心里毛毛的,“辛哥哥,你,你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得了花柳病。” 第269章 薇名 卫宅门口有五六十号看热闹的人。 本来为了看得清楚一点,都离卫辛卫薇他们很近。 等卫辛说恭喜卫薇得了花柳病一传开,那些离得近的人,立马作鸟兽散,跑得远远的,生怕卫辛一口唾沫就能把病传染给他们。 卫薇一张娇俏美丽的脸蛋儿惨白如纸,不敢相信地望着卫辛:“辛哥哥,你是骗,骗我的,对吧?” 卫辛咧唇,讥讽一笑,眼底都是轻蔑:“骗你做什么?为什么每次做那事的时候,我都蒙着你的眼睛,就是不想让你看到我身上的那些红斑,现在给你看看也无妨。” 卫辛一把扯掉衣领,露出里头的皮肤。 看热闹的人一看,吓得又往后头退了一步。 说书先生倒是来来回回左左右右地蹿来蹿去,一会看看卫辛身体上的红斑,一会看看卫薇的表情,再低头记录。 “只见那侍卫胸口满是红疹,一片一片风团模样,可怖狰狞,而他的情人卫国公府嫡小姐则是一脸震惊,万念俱灰……” 由于记得太快,写下的字都是一笔带过,跟鬼画符一样,估计也就只有他自己认得清了。 卫薇崩溃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卫辛狰狞地笑:“因为我痛恨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有钱有势的人,凭什么你们一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而我这个穷人就要受尽非人的折磨。” 卫辛拍打着自己的脸:“你知道我进入卫国公府之前,我经历过什么吗?那些有钱人拿我当他们禁脔,蹂躏我欺辱我,我那个时候才七八岁啊。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发誓,我也要把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踩在脚底下,哈哈,我做到了。卫薇,你得了这个病,已经没救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卫薇歇斯底里地叫嚷:“我那么爱你,我为了你不要身份不要自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卫薇,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爱我,你不也跟别人同床共枕吗?你的爱,又有多纯?” 卫辛仰头长笑。 听声音,却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在哭。 王兴民一声令下,有捕快将人带走。 卫薇瘫坐在地,看着卫辛被人拖走,她无声地哭喊着。 看起来真的很悲伤! 梁贺这时上前:“王大人……” 王兴民并不认识梁贺,可他来京城之后,裴珩曾经给过他一份名单,上头是整个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眼前的这位,还是名册的头几名的。 “七王爷。”王兴民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梁贺受了王兴民的礼,这才将人扶了起来:“王大人,本王也要报案。” “七王爷请说。” 梁贺指着地上无声哭泣的卫薇,“本王替至交好友状告卫薇,骗婚骗身、毒杀亲夫、栽赃嫁祸、水性杨花,害亲夫断腿瞎眼毁容。” 王兴民当然收下:“下官遵命。” “还有他……”梁贺指着林惠,阴沉沉地说:“本王替至交好友状告林惠,提供毒药、婚内媾和、串通杀人。” 王兴民再次收下:“下官遵命。” 他挥挥手,“将卫薇和林惠全部拿下,带回衙门,听候发落。” 林惠像是一团泥一样被人带走。 走到卫薇的身边时,卫薇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地爬起来踢他咬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卫薇,没听说过因爱生恨吗?”林惠像是看小丑一样看卫薇,“我之前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我之前为你所做的一切有多情愿,现在就有多后悔。” 他长吸一口气,想到卫薇爱那个卑贱的侍卫时那卑微讨好的模样。 就连卫辛故意传染给她花柳病,她都是卑微地问为什么。 原来爱或不爱一个人那么明显。 爱一个人时,她再怎么高高在上,都会放弃一切去爱你。 不爱一个人时,就连你吃饭时先伸舌头,都觉得粗鄙。 “卫薇,我真后悔爱过你。”林惠已经想通了,他长叹一口气:“你放心,你让我做的那些事情,我一定会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招认出来。” “啊!”卫薇疯了:“林惠,你去死,你去死。” 林惠嘲讽一笑,转头就走。 瞧见没,他就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她就发狂了,可卫辛传染了花柳病给她啊,她竟然只会委屈地哭。 林惠明白,这个女人,心里从来没有自己。 同时,也由衷地感谢许婉宁。 若不是她的制止,兴许他也无法避免花柳病。 想明白了,也就释然了。 想不明白无法释然的,还是卫薇。 卫薇撒泼打滚,像是个市井泼妇一样,“你们谁敢抓我,我是卫国公府嫡小姐,我大哥现在是卫国公,你们谁敢抓我!” 王兴民可不管她哥哥是谁,“带走。” “卫小姐,不好意思,卑职是接了王爷的诉状来抓你的。”王兴民说:“有人有冤情,本官收了诉状,那就要查清楚,你是嫌犯,自然要带回去审问清楚。来人,将她带走。” 正愁没机会带走卫薇,可不就巧了嘛,七王爷来告状,他当然要听七王爷的话。 几个衙役全副武装地上前,将卫薇给制服了。 为了防止她挠人咬人,捕快们将卫薇的嘴给堵住了,也把她的手给捆到身后,等完成这一切的时候,卫薇已经披头散发、神情狰狞。 哪里还有刚才的端庄。 不过刚才的端庄,在这些人看来,也不过是虚伪的“端庄”。 能跟一个卑贱的服侍她的侍卫苟且,为了谋害亲夫跟大夫搞到了一起,还害得亲夫变成一个怪物,现如今又被侍卫染上了花柳病。 这不是假正经,是什么? 一个普通的农家女都没她那么下贱! 呸! 围观的人有不少市井长舌妇,趁着这个机会,不客气地上前吐唾沫。 “水性杨花,你真是给我们女人丢脸。” “自甘堕落,这侍卫给你灌迷魂汤了?” “无耻下贱,现在有花柳病真是报应。” “小贱人。” “贱人。” “贱。” 卫薇脸上都是口水,她想要记着这群人,可压根就看不清。 那群人走马灯似的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一人一口唾沫,一人一句脏话,恶心的卫薇只想大叫。 她嘴里塞着一块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布,臭得她恶心得想吐。 梁贺的一句话,则是杀人诛心。 “卫薇,你现在可真是“薇名”远扬了。” 第270章 情动 卫宅门口的人都走了,尤其地安静。 许婉宁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裴珩立马起身:“回家吧。” 他顺手拿起搭在衣架上的披风,给许婉宁披在了身上。 许婉宁乖乖地站着,任由他亲自动手,把披风的带子系上。 这回依然打的是个蝴蝶结。 许婉宁惊奇地发现,他的速度,比上次的要快;他的手艺,也比上次的要好。 蝴蝶结也系的有模有样的了。 身为裴大都督,这些穿衣伺候的活应该都是别人帮他,所以上次他不会系蝴蝶结很正常,可这次…… 他竟然系的很好。 “你学过了?”许婉宁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裴珩正聚精会神地打结,闻言“嗯”了一声,意识到了什么,又突然抬头看许婉宁,红着脸:“不,我……” 越说越慌,脑子结冻,手也不听使唤。 手里的带子,左边在上还是右边在上,又给忘记了。 明明学的很好的! 最后,系出来的成品…… 许婉宁:“……” 裴珩心里则咯噔咯噔地,望着那个系的乱七八糟的蝴蝶结,觉着自己还要再回去多练练。 红梅青杏刚才出去,正在外头候着,如今见许婉宁出来立马过来跟着。 红梅见许婉宁的蝴蝶结不好看,就要解开重新系。 许婉宁推开了她的手,“不用了,就这样吧。” 挺好的。 几人各自上了马车,裴珩的马车很简单,简单到没人会以为那是大都督的马车。 他的马车一直跟在许婉宁的马车后面。 青杏看着后头不紧不慢跟着的马车,感叹:“这大都督可真好,看这么晚了,还亲自送我们回家。” 红梅:“……”想的太多了。 人家可能是送我们的。 红梅心思细腻,又看了眼许婉宁的披风。 那个蝴蝶结,不是小姐的系的。 青杏这时也发现许婉宁领口的蝴蝶结有些异样,“小姐,你这蝴蝶结怎么系的这么丑?我来给你系过吧。” 她伸手就要去动蝴蝶结。许婉宁下意识地捂住了蝴蝶结,“不用。就这样。” “可小姐她好丑。” 许婉宁低头看了看,笑道,“我觉得挺好看的。 青杏,“小姐,你以前不是特别在意兰领口那个蝴蝶结吗,现在这么丑,你还不解开。” 许婉宁生怕被丫鬟发现她的异样,“又不去哪里,回家就解开了。” 青杏这才没说话,红梅却又看了看那个蝴蝶结,再听后面马车的动静,若有所思。 一直到许家门口,裴珩的马车依然没有停,径直向前继续驶去。 像是两辆马车就只是路上凑巧一前一后而已。 可许婉宁却分明感觉到,马车里的人,一直在看着她,目光温柔似水。 直到马车走远,许婉宁才进了大门。 青杏捅了捅她姐,“姐,小姐是不是在特意等裴大人离开啊?” 红梅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已经走远的青杏,突然问了一句,“青杏,你喜欢陈望时,有什么感觉?” 青杏如遭雷击,定住了,“姐,你……不可以。” “什么?”红梅扭头看她震惊的模样,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青杏拉着红梅,“姐,裴大人虽然他身居高位,又长的风流倜傥,可是他是,他是……” 他是了半天都没事出啥事来。 红梅听懂了,皱眉呵斥她,“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裴大人就算是那什么,也不是我等能够肖想的人。” 青杏哦了应是:“好好好,不说了,我就开个玩笑嘛!” “玩笑也不能开。”红梅严肃地说:“我们是什么身份,裴大人是什么身份。京都有多少名门都想把自己家的贵女嫁过去讨好裴大人,我们算什么!” “可是姐,我觉得很奇怪啊,裴大人经常往许家跑,还把人送许家来,裴大人他是什么意思啊?”青杏有时候真的想不通。 扶柏是裴大人贴身的亲卫,白鸽白雀也是金麟卫暗卫,都是武艺高强的人,明摆着就是送来保护小姐的。 不等红梅回答,青杏突然说:“阿望说过,喜欢一个人,才会想去拼尽全力地保护她,照顾她!姐,难道……裴大人他喜欢我们家小姐?” …… 许婉宁已经进了屋子。 青杏负责去准备热水,红梅贴身给她脱衣卸掉钗环。 红梅动手要去给她脱披风,许婉宁却往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来。” 许婉宁低头看了看领口的那个蝴蝶结,嘴角衔起一抹羞涩的笑。 红梅看的很清楚。 她看了几遍,这才拉开了蝴蝶结,红梅上前去接过披风,许婉宁没有拒绝。 躺在床上,许婉宁今夜压根就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裴珩蒙住她眼睛时掌心的温度。 辗转反侧,她也睡不着,干脆拿着那颗夜明珠把玩。 莹莹的光亮照亮许婉宁的周身。 许婉宁睡意全无,将晚上发生的事情从头过了一遍。 卫辛虽然说卫薇不是爱他,可许婉宁却觉得,卫薇应该是爱的,只是她的爱,太卑微了,让卫辛都无法坦然地接受,再加之他小时候的遭遇,对一切有权有势的人都抱有敌意。 所以,他无法忘记过去,也无法接受卫薇。 卫薇其实也不可怜,为了能和卫辛在一起,为了她的爱情,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难道爱,真的就是要作恶、杀戮、讨好,才叫爱吗? 就没有两情相悦、心心相印,只想跟对方在一起,无论对方是何身份,有何疾病,只想慰藉对方、跟对方情投意合的爱吗?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起身喊外头守夜的青杏。 “青杏……” 青杏立马应了一声,连衣服都没穿,趿了鞋子就跑了进来,“小姐,怎么了?” 许婉宁往床里侧了侧,拍了拍她身侧的位置:“来,睡这里,陪我聊聊。”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这样做了。 青杏脱了鞋上了床,躺进了被窝里:“小姐,你要聊什么啊?” “你喜欢陈望吗?” “喜欢。” “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第271章 建议 裴珩的马车离开许家门口之后,又去了离园。 离园是颜氏如今住的宅子,就在城南县衙后面。 颜氏已经睡下了,裴珩也没有打扰她,洗漱过后,就歇在了离园。 烛火吹熄之后,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裴珩知道这个院子里还住着颜氏,心很安定。 只是长夜漫漫,又因为太晚休息,反倒没那么困,睁着眼睛看着床幔。 黑夜里寂静无声,只有外头的风摇晃着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嗤……” 屋子里突然就传来裴珩一声浅笑。 声音很低很浅,很快就被外头的风声掩盖,像是不曾出现过一样。 可外头蹲守的金麟卫暗卫,却清楚地听到了。 他们的督主刚才,笑了。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裴珩这才枕着美梦入睡。 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刚亮,颜氏就醒了。 她觉少,也浅,一醒,外头照顾她的白燕白鹂挑开帘子进来服侍她起床。 “夫人,督主昨夜宿在隔壁。” 颜氏喜不自胜:“珩儿来了?” “是。昨夜督主回来得晚,不让奴婢打扰您。” 已经入冬了。 天气也渐渐凉了,特别是晚上,特别的冷。 颜氏心疼:“那他昨夜回来,屋子里不就是冷冰冰的?” 白燕与白鹂对视一眼,说道:“督主不冷。” “他有什么事情就一直闷在心里,谁都不肯说,冷也不肯说,疼也不会说。”颜氏心疼地笑:“他的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若是有人在他身边的话,最起码,他无论多晚回来,家是热的、菜是香的、床是暖的。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她也不能一辈子陪着他。 他身边该有个人的。 “他要是娶个妻子回来就好了。”颜氏说。 白燕一听就笑了:“夫人放心,京都不少勋贵都想要督主做女婿,只要督主点头就行。” 虽然她家督主是残身,但是位高权重,又是天子近臣,想要督主做女婿的不再少数。 只不过,这都是利益交换。 颜氏冷笑:“他们想要什么,以为别人不知道嘛!” 看中了珩儿的权势罢了。 那些唯利是图的人,她还看不上呢,“趁着还早,我去厨房给他准备点吃得。” 裴珩虽然昨夜睡的晚,但是多年来的习惯也让他到点就醒。 到颜氏屋子里请安,颜氏端着最后一盘小菜过来,望着裴珩慈爱地问,“珩儿醒了?” “娘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为何是你亲自做饭?下人呢?” 颜氏拉着裴珩的手在桌边坐下:“她们都把娘伺候得很好。娘知道你回来了,想给你做顿好吃的,要忙着回金麟卫吗?” “不,娘亲手做的,儿子当然要陪着娘慢慢吃。” “好。” 母子二人坐下,颜氏给裴珩盛了一碗虾仁粥,“昨晚很晚回来吗?” 裴珩接过粥,“是。” “金麟卫的事情很多,娘知道,不过再忙也要照顾自己的身子。”颜氏又给裴珩剥了一个鸡蛋,给了他。 裴珩乖巧地吃一口粥,咬一口蛋:“娘放心,我知道的。” “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娘知道。只是娘想……”颜氏欲言又止。 裴珩放下筷子:“怎么了娘?娘想什么,儿子一定照办。” 颜氏面上一喜:“真的吗?” 裴珩笑笑,拉着颜氏的手说:“儿子什么时候骗过娘。” 颜氏反手拉着裴珩,拍了拍,郑重地说:“过去的事情,娘已经释怀了。虽然厄运已经发生,可好在,你还在娘的身边。咱们活着的人,都要向前看,是不是?” 裴珩也早就已经释怀。 不释怀又能如何? 裴珩点点头:“是,我们都要向前看。” “所以,娘想你娶妻。” 裴珩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人,“娘……” “你的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以后无论多晚回家,都有个人在家等你。灯是亮的,心是热的,你过得幸福,娘也放心了。” 什么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些她通通都不想要。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平安快乐幸幸才是当娘的最宝贵的。 裴珩笑笑:“娶妻又不是在集市买菜,看中了就能付钱买走。总要找个真心对儿子好的,儿子也喜欢的,娘也喜欢的。” “娘知道,所以娘想了很久,心里有一个人选。” 裴珩心都提了起来,可面上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哦,娘说的是谁?” 颜氏一脸的喜意:“阿宁,你觉得如何?” 做早饭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 虽然阿宁会受委屈,可是她有儿子傍身,又有珩儿护着她,她以后不会被人欺负。 “儿子怕她受委屈。”裴珩唇一抿,笑意一闪而过,可却还是认真地说。 “娘知道,但是,娘想,她有儿子傍身,有你护着,虽然委屈些,可以后你对她好一些,娘把她当亲女儿一样,她的委屈,也能小一点,是不是? 还有安哥儿,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就满心满眼都是喜欢。你娶了阿宁为妻,娘也会把安哥儿当亲孙子一样看待。等你日后老了,也有人给你养老送终,是不是?” 颜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裴珩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而且娘看出来了,你对阿宁有心,阿宁对你有意。你们都是吃过苦的人,娘相信,你们未来一定会很幸福。” 裴珩闷头吃掉了最后一口虾粥,要不是借口嚼东西,他的嘴都要咧到脑后去了。 “儿子都听娘的。” 颜氏看到了,裴珩眼中像是盛满了漫天星辰,亮得发光。 都是过来人,说起喜欢的人,才会眼里发光。 颜氏心里头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要多去许家走一走了。 卫国公府。 万岚也已经醒了,但是心发慌。 “阿桂啊,我这心啊,砰砰砰乱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似的。” “老夫人就是想多了。”桂嬷嬷笑道:“您看看您的指甲,都好得差不多了,夏大夫说,年前就能好全了。” 万岚看了看指甲,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可她心刚放下了一会儿,卫羌、卫城带着他们的夫人就冲了进来。 四个人都是脸黑漆漆的,像是谁欠了他们钱似的。 万岚刚起来的好心情又被他们给破坏了,可她不敢数落自己的儿子,只好训斥李氏和袁氏。 “一大清早地冲过来,还懂不懂礼数。” “哼!”卫羌先发话:“谁不懂礼数?再不懂礼数,也比卫薇那个贱人懂得多!” 第272章 放弃 卫羌一发火,万岚也不敢硬碰硬。 “她好歹是你妹妹,她做错什么了,一大清早骂她。”万岚嘀咕道。 卫薇好歹也是她生的,说卫薇没有教养,不就是说她有娘生没娘教嘛! 骂来骂去还骂到她的头上来了。 “做错什么?”卫羌一屁股坐在圈椅里,揉着眉心,“来人啊,把外头传的那些一五一十地说给老夫人听。” 李氏和袁氏都不说话,各自站到自己夫婿身后。 跟她们的相公一样,脸色铁青,看这副架势,万岚心里头没底。 难道阿薇,真做了没礼数的事了? 一个侍卫装扮的人,给万岚一拱手之后,就沉声说道:“昨夜,小姐要带着她的侍卫卫辛出城,被人拦在了家门口……” 故事一开始,还挺正常的。 听着听着,万岚那一颗老心脏就没停下来过。 与一个情夫谋杀亲夫,就为了跟另外一个情夫在一起。 另外那个情夫竟然还是一个卑贱的侍卫。 关键是那个侍卫,还得了花柳病,故意传染给了卫薇。 “……” 那侍卫故事讲的很平,可听得万岚心里头翻江倒海。 再说到卫薇得了花柳病,被七王爷告她谋杀亲夫被官府抓走了的时候,万岚先晕了过去。 “老夫人……” 桂嬷嬷着急地上前一把抱住万岚,焦急万分:“快去请夏大夫,快去。” 屋子里好几个人,就只有桂嬷嬷这个下人着急。 她的亲儿子,儿媳就跟石头一样,冷冰冰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冷眼旁观。 别说过来看了,就是问都没问一句。 许迦来了之后,给万岚扎了一针。 万岚才幽幽转醒。 许迦说:“老夫人情绪过于激动,还是不要太让她再大起大落了。” 卫城冷冷地说:“这是我卫家的家事,不相关的人还是出去。” 许迦拱拱手,听话地下去了。 桂嬷嬷给万岚喂水喝,万岚推开:“我哪里喝的下。羌儿、城儿,那是你们的妹妹,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七王爷要是为了他好友,硬要讨公道的话,卫薇的命…… 万岚:“我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这一件小棉袄,羌儿、城儿,你们可千万要救救她啊!” “救?”卫城是个武夫,沉不住气,率先站了起来:“怎么救?她现在是得罪了七王爷,不是刘昌明。再说,她已经得了花柳病,就算是救回来,也是个死。” “那死在家里也总比砍头要好啊!”万岚哭。 卫羌则冷静得多:“娘,我知道您疼阿薇,但是现在根本就不是救与不救的问题。您知道外头怎么说咱们卫家吗?” 万岚有些心虚:“传,什么?” “说我们卫家教女无方。才养出了一个这么不知廉耻,与侍卫通奸谋杀亲夫的女儿。他们还说,卫家就是这样的传统,小辈们也肯定跟他们小姑一样。” “胡说八道。阿薇是阿薇,他们是他们。” 李氏终于撑不住了,泪水跟断线了珠子似的往下掉:“之前给娇儿嫣儿说亲的那两户人家,人家一大早就让媒婆把庚帖拿走了。儿媳妇问了媒婆为何要拿回去,媒婆只说对方说家里公子还小,要再等两年。” 娇儿嫣儿是二房卫羌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如今已经十四,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相的那两户人家,公子也不过是十四岁左右。 但是定亲肯定是要趁早,才能定好的,晚了好的就被人挑走了。 万岚撇嘴:“说不定人家真的是年纪还小,想再等两年呢!”她压根就不提之前相的好好的,现在突然不相了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李氏被气的直接哭了,为自己两个女儿哭。 本来这两门亲事都已经快要定下来了,突然出现了卫薇的事情,人家媒婆立马就把庚帖拿走了,用头发想都知道是对方授意媒婆这样做的。 他们这样做,李氏也能理解,要是对方出了一个这样的小姑,她也不敢让这家的女儿做媳妇啊! 要是又出个谋杀亲夫、跟侍卫通奸的事情怎么办! “是啊,谁会跟家族里出了个谋杀亲夫水性杨花女人家结亲家。要我我也不结。”李氏气鼓鼓地说。 万岚,“那是你小姑子,你怎么说话的。” “闭嘴。” 卫羌直接一拍桌子,他神情阴鸷,看得万岚心里头发毛。 这一刻,她在心里就已经放弃卫薇了。 “今日大哥上堂,朝堂之上肯定就全部都是弹劾大哥管家不利教妹无方的,娘,你是想要保女儿,还是想要保我们这一大家子。” 万岚也不是个傻的,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们母女缘浅。你想怎么做,娘都听你的。” 一个女儿罢了。 她还有三个儿子,十来个孙子孙女,没必要为了一个已经要死了的女儿连累整个家族。 就是放弃是放弃,这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 三个儿子都跟她不亲,唯一的女儿是跟她亲的,会跟她撒娇,会需要她。 卫羌冷哼一声,起身:“我来也是通知母亲一声。我还想着若是娘不同意……” 万岚心一咯噔额:“……” 她看了看卫羌的脸色,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万岚生了三个儿子,个顶个的优秀,一个个都心思深沉、缜密。 帮着她坐稳了当家主母的位置,夺得了国公爷的爵位,儿子们越来越优秀,可反倒离万岚越来越远了。 他们嫌她愚笨,嫌她头发长,见识短。 可明明,他们再怎么能干,怎么聪明,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也是她教的。 面对万岚的嘀咕,桂嬷嬷:“……” 听府里头老人说,四个爷都是养在老国公身边的,一直到卫渊瘸腿,前国公夫人病逝,老国公也跟着病逝。 卫坤坐上国公爷的位置后,卫羌卫城也相继有所作为,三房和乐融融,相亲相爱,加上小女儿娇俏可爱,万岚很满意。 可现在…… 一想到唯一的女儿,万岚还是不舍得。 “安排一下,我要去见见阿薇。” 桂嬷嬷迟疑地说,“可国公爷……” “别告诉他们就是了。”万岚说,“阿薇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能不去见她。” 第273章 耍诈 再说王兴民带着卫辛、卫薇、林惠三人,并没有去他自己的辖区,而是直接将人送到了顺天府。 本以为能顺利甩锅的莫浔:“……” 这王兴民不是个善茬,怪不得会得大都督的看重。 没办法,只能让人去将三个疑犯押入大牢。 卫薇看到了卫辛,委屈地哭喊着:“辛哥哥,你看看我……” “辛哥哥,你一定有苦衷,是不是?” “辛哥哥,你不要不理我……” 现场围观了整件事情的捕快:“……” 个顶个的无语。 这卫国公府小姐,是出生的时候脑子当成胎衣扔了吗? 人家都特意把花柳病传染给她了,她还觉得对方有苦衷? 啥苦衷? 卫薇的脑回路显然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她看到林惠时,张牙舞爪、神情悲愤、面目狰狞、歇斯底里、疯疯癫癫。 “林惠,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 因为卫辛卫薇二人都有花柳病,所以官府也不敢把他们跟其他的犯人关在一起,而是把他们二人单独关押。 林惠则跟在后头。 卫薇被关进单独的牢房里,转头就骂林惠:“林惠,你是个畜生,你不得好死,你下辈子投胎做猪做狗,做畜生!” 听到这么多污秽肮脏的话,林惠扯下脸上的半张面皮,露出半张可怖的脸。 之前被许婉宁剐掉了一块皮之后,新皮长出来之后,皱皱巴巴,颜色也怪吓人的。 卫薇被吓了一跳:“你的脸……” “卫薇,拜你所赐,我被人凌迟,一片片剐我肉时候,你可曾想起过我半分?可曾怀疑过我为何不去找你?你没有。” 林惠的眼神死气沉沉:“你与他在一起,根本就不顾我的死活,既然你不爱我,我背叛你,又如何?我要你的爱,你不给,那我也不爱你了,很公平。” “走走走!废话那么多!”一个捕快推了把林惠,将人推着往前走了。 卫薇短暂的惊愕过后,也开始想问题。 林惠被人用刑了? 对他用刑的人,是谁? 王兴民为什么会是抓辛哥哥的主使?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件事情,是谁?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许婉宁! 卫薇发疯地摇着栏杆:“放我出去,我是卫国公府嫡小姐,放我出去,我要见我哥哥,我要见我娘。” 整个地牢一片死寂,只有腐烂潮湿的气味充斥鼻尖。 卫薇也终于见到了她娘。 万岚是卫国公府的老夫人,想要见自己的女儿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莫浔把人抓了,但是在案件未审理之前,一切都是待定的。 “老夫人,前头就是关押卫小姐的地方了。”莫浔还是很懂的:“她被单独安排在一个牢房里,很安全,而且,一日三餐我也特意叮嘱了狱卒,绝不会让卫小姐受半点委屈。” 万岚咬着牙:“……” 这还不委屈,都被关在这种地方来了。 但是也没有办法,谁让告状的是七王爷呢,事情不查清楚,卫薇也出不去。 “莫大人有心了,这段时间麻烦莫大人了。” “老夫人多礼了,卫小姐身娇肉贵,还是要早些想办法出去才好。”莫浔说。 “莫大人有什么高见吗?” 莫浔摸了把胡须,决定卖卫国公府一个人情:“刘昌明是受害者,若是能够取得刘昌明的谅解,其实卫小姐不用吃这个苦头的。” 万岚:“我倒是也想啊,只是现在刘昌明有七王爷撑腰……” 莫浔笑道:“七王爷是给刘昌明撑腰,只是这撑也不能撑一辈子,是吧?多给点钱,再给些人给刘昌明,照顾他后半辈子,我想,这也是刘昌明需要的,七王爷也不会反对。” 那就是用钱砸了。 先且不说她有没有钱,三个儿子已经让她跟女儿划清界限了啊! 万岚谢过了莫浔,去找卫薇了。 卫薇一看到万岚,就哭了,“你,你救我出去啊。娘,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啊!” 万岚也是有苦难言:“阿薇,娘知道你不愿意待在这里,只是现在没有办法,是七王爷告的状,你也要先忍耐忍耐啊!” “娘。”卫薇想要去拉万岚,万岚不着痕迹地用一块帕子隔着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卫薇此刻怒火滔天,压根就没想其他的,就跟万岚哭诉。 “娘,是许婉宁,我是被许婉宁害成这个样子的。” 卫薇就把林惠王兴民的事情一说,万岚听后也是火冒三丈。 “一个卑贱的商贾之女,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们勋贵之家,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卫薇哭道:“娘,女儿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许婉宁害的,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娘知道,你放心,你且安心地在这里等着,娘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万岚安慰了卫薇几句,外头就有人过来要她赶快离开了。 卫薇拉着万岚的衣服不松手,“娘,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出去啊!我不想待在这里。” “好好好。”万岚安慰卫薇,“娘一定会想办法的。” 万岚出了牢房之后,桂嬷嬷在外头等着她,就要上前来扶她,被万岚给制止了。 “回家,我要沐浴更衣。” 回到家之后,万岚从头到脚都洗了一遍,从里到外的衣服裤子鞋子全部都一把火烧了,就连后来沐浴的那个桶,也被她让人剁掉了,生火去了。 一直到忙好,万岚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了崔云枫。 崔云枫父子两个还被关在院子里。 一开门,一个花盆就砸在了万岚的脚边上。 吓得万岚差点跳起来,定睛一看,是崔庆平那小子丢过来的。 只不过人小力气不大,花盆只砸在了万岚的脚边,这要是力气再大一点,能砸腿上。 崔庆平见是万岚,一溜烟跑了。 “阿桂,快去追。” 桂嬷嬷应下之后,就去追崔庆平了。 万岚则进去找崔云枫。 崔云枫已经能下地了,只是走路一瘸一拐的,再也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跑跑跳跳了。 “云枫啊!”万岚在崔云枫的对面坐下:“你来京都也有不少时日了,你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崔云枫也不想待在这里,可是天大地大,哪里有他的家:“姨婆,我如今也是无处可去啊。” “姨婆知道,所以姨婆来问问你,你想不想跟许婉宁重归于好?”万岚问。 崔云枫一听,眼睛猛地变亮:“姨婆,你有办法?” 第274章 手段 崔云枫是真的后悔了。 若是当初,娶了许婉宁,他安心地跟着许婉宁过日子,哪怕日后没了爵位,靠着许家的钱财,崔家也能生活得很好。 可他偏偏,既想要金钱,又想要爱情。 什么都想要,最后两手空,什么都没有。 若是能跟许婉宁重归就好的好,他也就没必要寄人篱下了。 “我有办法让她跟你,不过事成之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万岚在崔云枫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许婉宁那贱人,害了她女儿,也别想着安稳地过下半辈子。 崔云枫不停地点头:“姨婆放心,我不会忘记的,是她弄得我家破人亡。你不说,我们和好之后,我也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只是,我跟她闹成这样,我怕她不会答应。” “这怕什么,姨婆教你一招。你日日跪到许家门口去,哀求许婉宁原谅你,向她承认你的错误,都说烈女怕缠郎,你与她又有夫妻之恩,女人都是心软的,只要她一松口,你就有希望。” 就这样? 崔云枫还以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她恨我恨得要死,我怕是跪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心软。” 万岚笑笑:“单靠你肯定是不行的。你放心,什么都怕比较,只要她找不到比你还要好的,自然就会选你了。” 看万岚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崔云枫虽然将信将疑,但是姨婆是卫国公府老夫人,肯定有手段,“我都听姨婆的。” 二人话音刚落,桂嬷嬷带着胳膊上的伤来了。 “老夫人,奴婢没用,没抓着崔小公子,他咬了我一口,就跑出去了。”桂嬷嬷一脸的愧疚。 万岚说着没事:“最近你们肯定也憋坏了,从现在开始,这院子就解禁了。” 崔云枫一脸的喜色,“谢谢姨婆。” 屋子里和乐融融,桂嬷嬷直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趁着去给万岚拿药的功夫,与许迦说了刚才的事情。 许迦皱眉:“她是不是怀疑你了?” 桂嬷嬷摇摇头:“应该没有。我从来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那为何要避开你?” 桂嬷嬷也想不通啊。 “她去大牢看卫薇,她也让我守在了外头。” 向来所有的事情都要桂嬷嬷去办的万岚,这次却接二连三地避开了她,这让桂嬷嬷很疑惑。 许迦想了想,“你先静观其变,最近也别往外头送消息,切莫让人抓着把柄。” 只有里头的人是安全的,才能保护外头的人。 “好,她这病好要多久?”桂嬷嬷临走之前突然问。 许迦想了想:“再有一个月,应该就可以了。” 桂嬷嬷笑笑:“那就是过年前了,也快,早些回去吧,好好过个年。” 一声谢谢还在嘴里,桂嬷嬷已经端着药走了。 万岚正靠在软塌上,桂嬷嬷将药端了过去,万岚一口喝尽,桂嬷嬷给了她一颗蜜饯。 “老夫人,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万岚摇摇头:“等会还有事,卫忠会带些人过来。你等会把所有下人都带出院子,别让任何人靠近。” 卫忠是之前国公府的老人了,之前是伺候老国公的,老国公走后,他依然在府里头做事。 只是做的一些种花养鸟的轻活,活最少,可工钱却是所有下人之中最高的。 他也时不时地过来给万岚请安,两个人倒是总有话聊。 很快,卫忠带着一群妇人来了。 个个都低着头,规规矩矩的,也看不出来她们是做什么的。 有十多二十个。 万岚一声令下,桂嬷嬷就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带了出去,将院门给关上了。 那些小丫鬟不用做事,就在外头笑着闹着。 桂嬷嬷没笑,努力回忆刚才见过的那些妇人的样子。 穿的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头上的钗环也不名贵,更笑人的是,她们头上都顶了一朵大红花。 四五十岁的老黄瓜了,还戴什么大红花。 走路也是扭腰摆臀,看着也不像什么正经人家的夫人。 “你们看到没?老夫人要给谁说媒啊,把京都有名的花娘子都给叫来了。” 媒婆? 桂嬷嬷恍然大悟。 是啊,这群人,虽然没有那花里胡哨的妆容,可却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都戴着一朵大红花啊! “岂止是花娘子啊,我还瞧见了梅兰竹菊春夏秋冬几位娘子。还有……” “别数了,全京都的媒婆都来了。” “老夫人要给谁说亲啊,这么兴师动众的。” 桂嬷嬷听着丫鬟们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高墙。 说谋? 万岚避开她,是要做什么! 崔云枫当即就住到了离许婉宁家不远的地方。 那是万岚买的一处宅子,崔云枫收拾了下行李带着两个人就过去了。 至于崔庆平,那孩子他也鲜少管,反正玩累了会回家,到时候再让国公府的人送来就是了。 许婉宁并不知道这些。 卫薇得了花柳病,也算是恶有恶果,无论刘昌明的事情她受到如何的惩治,花柳病于她来说,死亡只是个时间而已。 而且活的越长,她死的越难看。 至于林惠,也讨不到好。 与卫薇通奸,给刘昌明下毒,等待他的,也将会是律法的制裁。 许婉宁特意下厨,梨花院的人一块庆祝。 黄氏送来的熏肉闻着香,吃起来更香。 先用水煮了之后,趁热切成薄薄的一片,放在饭上一蒸,各种各样的配料炒熏肉,一桌子熏肉宴就做好了。 许婉宁特意去拿了两壶梨花醉。 吉祥兴奋地给大家倒满,正待坐下的时候,坐下的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 吉祥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就见一袭紫衣正靠在门框上,厨房里矮小的门框遮挡不了他的长身玉立。 裴珩还要略微低着头,斜着腿,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许婉宁:“又做好吃的了?” 许婉宁眉眼弯弯,上前去迎他:“来得正好,还没有开始呢!王夫人送的熏肉做的,你吃吗?” 裴珩眉眼含笑:“吃啊。” 跟在后头的扶松:“……” 前几日,王大人还送了几提熏肉去呢,厨房特意做了几道菜,您不是嫌味儿重,摆您面前都碍着您的眼熏着您的鼻让人给撤了吗? 许婉宁笑眯眯的:“那正好,一块吃吧。” 第275章 约定 酒过三巡,其他的人就已经吃饱了,先出去了。 厨房只剩下许婉宁和裴珩二人。 屋子里弥漫着柴火的香气,熏肉的味道,以及梨花醉的香味。 可裴珩都闻不到这些。 因着刚才人多,一张桌子坐下八九个人略有些挤,都是凳子挨着凳子。 许婉宁和裴珩也不例外。 一桌子的人,走的就剩下两个,可他们两个没有挪开凳子,还是胳膊碰胳膊肘儿地挤在一起。 裴珩鼻尖只闻得到许婉宁身上的味道。 比梨花醉还要香甜。 昏黄的烛、安静的夜。 美味的酒、香甜的人。 “阿宁……” 裴珩自诩烈酒十杯不倒,梨花醉于他就是水。 可现在都有些微醺、微沉,借着那几乎品不出来的酒味上了头。 许婉宁嗯了一声,给他夹了一筷子熏肉:“怎么了?” “我要出门一趟。”裴珩吃掉肉之后,偏头看许婉宁。 她额前的头发散落在脸颊上,裴珩下意识地就将那一缕头发别到了她的脑后。 “哦,那你注意安全。” 指尖不小心碰触到许婉宁的脸颊和耳垂,让她心砰砰乱跳,看都不敢抬头看裴珩一眼。 裴珩也是犹豫了再犹豫,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理建设:“我,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你说。”许婉宁坐直了身子。 窗外这时传来轻叩窗棱的声响。 那是扶松在提醒他,时间到了,要走了。 裴珩暗自后悔自己刚才拖延了时间。 “阿宁,时辰到了,我要先走了。我想跟你说的话,回来再告诉你。” “好。” 裴珩抬手,鼓足了勇气,在许婉宁的头顶上摸了摸。 许婉宁头都快要低到桌面上去了,可是她没有反对。 裴珩心中泛着喜意。 她没有拒绝他的触碰。 心中欢喜,声音越发宠溺:“阿宁,你等我回来。” “嗯。” 许婉宁声音细若蚊蝇,小得几乎听不见。 可裴珩还是听到了。 他笑着出了门,回到了离园。 很晚了,颜氏还在等他。 “怎么样,说了吗?”颜氏知道儿子今日是去问阿宁意见的,一脸的期待等着裴珩的回答。 裴珩,“……”哪里敢说他害怕紧张,没问出口。 颜氏继续说,一脸期待,“娘真希望,下一次你再出远门,有人送你,等你回家。” 裴珩也很期待。 “娘,今夜太仓促了,等我回来再认真与她说。” 颜氏笑笑,“应该的。是要认真地问。” “娘,我要走了,您多保重身体。” “放心,娘知道。娘也会帮你守着阿宁,等你回来。” “谢谢娘。” 裴珩出了门,在夜色已经浓的像是泼了一团墨的时候,带领几个着玄衣的金麟卫,一路策马西驰,消失在夜色之中。 许婉宁一夜没怎么休息好。 往左边躺,左边出现裴珩的脸,往右边躺,右边也出现裴珩的脸。 躺平了,帐幔顶上出现裴珩的脸…… 都是一副笑意盈盈,我有话要跟你说的样子。 可说什么呢? 不知道,还要等他回来再说。 许婉宁气鼓鼓地坐了起来。 这种被吊足了胃口,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的滋味,真的难受极了。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呀!” 许婉宁靠在软枕上,一张脸时而羞红,时而羞恼。 最后一把拉起被褥,连头发丝都盖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把被褥拉开,透两口气之后,又拉上…… 循环往复。 外头鸡都开始叫了,许婉宁一丝睡意全无,气得想骂人。 外间里正睡着青杏,哪里知道她家小姐此刻正被另外一个人折磨地连觉都睡不好。 到了第二天早上,青杏见到许婉宁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眼底怎么那么青?昨夜没睡好吗?” 许婉宁乜了她一眼。 “昨夜你呼噜声打得可够响的,害我一宿没睡。” 青杏着急了,“小姐,你也喊醒我啊。都是我的不好,您快补下觉,我这就让外头全都安静下来。” 服侍许婉宁睡个回笼觉,红梅端着洗漱盆来了。 青杏一把拉住她:“小姐昨夜一夜没睡,眼睛都青了,现在睡了。” “怎么没睡?”红梅也很担心。 青杏瘪嘴:“都怪我,打呼噜了。姐,我是不是呼噜特别响啊?” 青杏睡觉打呼噜? 不打啊! 可小姐说打那就是打。 红梅说了句违心的话:“是挺响的。” 青杏欲哭无泪。 完了! 许婉宁想累了,就真睡了个好觉。 后来不是她自己醒的,而是被红梅青杏给摇醒的。 “小姐,小姐……” 许婉宁嘟囔了一句:“怎么了?我不饿,让我再睡一会儿。” “小姐,崔云枫跪在许家大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您原谅他。”红梅道。 许婉宁睁开了眼睛,顿时睡意全无,眼神清明。 “谁给他的脸?” “老爷夫人让人劝他走,他都不走,再跪下去,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许婉宁一咕噜爬了起来。 等她到大门口的时候,还没有开门,就听到崔云枫在外头鬼哭狼嚎的声音。 “阿宁,千错万错是我的错,看在我们夫妻六年的份上,你原谅我吧。” “阿宁,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做了六年的夫妻,我不能没有你啊!” “阿宁,我爱你,我这辈子最爱最爱的人,只有你啊!” “阿宁,你还记得你我成亲的那天晚上吗?你可真美啊,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美……” “……” 许禾就在大门口,将外头的事情告诉了许婉宁。 “小姐,他已经跪了一刻钟的时间了,我出去劝了好多回了。他就是不走,说一定要求您原谅。” 许骞和陆氏也来了。 陆氏拉着许婉宁的手:“阿宁,你不要去见他的,让他跪。” “要不要脸。” 许骞气的脸通红:“这个小畜生,许禾,开门,我打死这狗杂种。” 他拿了一根棍子,就要出去揍崔云枫。 许婉宁见状,一把抱住了许骞:“爹,你别去,你要真去打他,咱们就成了没理的了。” “那就让这狗杂种跪外头?” “许叔,你去外头跟他说,让他滚,再不滚的话,直接报官,说他扰民。我相信,王大人一定会管。” 许禾看了眼许骞。 许骞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王兴民肯定会帮着阿宁的。 “许禾,你快开门,去跟那狗杂种说清楚。等官府来人,把他抓进去再蹲几天。” “是。”许禾得了命令,将门打开。 一个头戴大红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放下了手,笑开了花。 “哟,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还没敲门了,门就开了。喜从天降,许老爷,恭喜恭喜啊!” 第276章 说媒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妇人是做什么的。 陆氏不确定,“你是……花娘子?” “许夫人可真好眼光。”花娘子咧嘴直接跨进了门,笑着说道:“我与许夫人没打过照面,却也听说过许夫人贤惠慈善,端庄大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陆氏皮笑肉不笑:“花娘子在京都的名气,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是,我花娘子做媒,整个京都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经过我手的姻缘,就没一桩不成的。” 花娘子自来熟地挽着陆氏的胳膊:“许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是来送喜的……” 她的目光扫了扫,最后落在许婉宁的身上。 又热络地过来上下打量许婉宁,“这是许小姐吧?瞧瞧,多水灵多漂亮的一个人啊,我一看就喜欢。” 对于这个突然上门的媒婆,许婉宁很警惕,不着痕迹地拂开花娘子的手,“花娘子有何贵干?” 花娘子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给许小姐送门好亲事来的。” 许婉宁脸当即黑了。 花娘子当没看到似的,继续说,“这王大公子今年二十有二,家有良田千顷房屋数栋。 家里的仆人都有上百个,您这一嫁过去啊,就是当家主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啥事都不用管,等着做太太就成的。” “谢谢,不要。”许婉宁黑着脸拒绝,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娘子脸色也不好看。 要知道,花娘子是京都有名的媒婆,多少人等着她做媒,要是惹得她不高兴,嘴碎几句,那阿宁的亲事…… 陆氏再不喜花娘子,也必须哄着她,“花娘子,到屋里坐。” 拒绝也不能一口回绝。 “这王大公子,年纪跟许小姐差不多。又是头婚,他也不嫌弃许小姐成过亲带个儿子,而且人家也说了,一定会把许小姐的儿子当做自己亲儿子一样。” 花娘子这一说,好像这王大公子的条件还不错。 只是,媒婆的话都是听不得的。 许骞就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个王大公子,全名叫什么?” 花娘子认真地说,“王礼,就是城北那……” 城北的王礼。 许骞脸比锅底还要黑,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王礼?王家那个纨绔子弟?他是没成亲,可谁都知道,京都八家青楼楚馆,哪家没他两个相好的?屋子里没有二十个通房,也有十八个。你竟然给我姑娘说这种人?” 花娘子也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怎么说不得?男人有再多女人那也是金贵的。女人就不一样了。许老板,你家女儿没成亲之前就卖身攀高枝,整个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你女儿自甘堕落,为嫁入侯门自荐枕席。 名声都臭了,还带着个儿子。人家王公子现在愿意以正妻之礼八抬大轿把你姑娘娶回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许骞,“……” 陆氏,“……” 她这哪里是来说亲的,她是来侮辱许婉宁的。 “许禾,把人轰出去!”陆氏真后悔。 刚才阿宁说没兴趣的时候,就该把人赶走的,平白地听了她一顿胡话,气得陆氏火冒三丈。 要不是顾念着涵养,她一定把这嘴碎的花娘子给撕了。 许禾带着人冲了进来。 花娘子呵呵冷笑:“许老板,许夫人,做人得讲良心,人家王家以礼相待,高价请我来说媒,你们许家却将问往外头轰,讲不讲理?你家闺女以后找夫家不要找我。你家的门,我可是不会再登了。” 花娘子撂下这一句话,扭头就走。 走到外头,看到还跪在外头的崔云枫,讥讽道:“怪不得你们夫妻两口子过不下去,就里头那位的脾气,啧啧,可真不敢恭维。” 崔云枫看了一眼花娘子,又看了一眼许家的大门,深情款款:“我此时此刻才明白我对阿宁的心意,我只求她回心转意。” “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那许家小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花娘子高调地走了。 她在京都是首屈一指的媒婆,给很多人做过媒。 都说媒人的一张嘴,就是两口子的一辈子。 男方或者女方的隐私,很多媒婆知道。 但凡透露一两句,就能规避很多风险。 所以,花娘子很受人尊重,头一回被人轰出来,花娘子家到处去唱。 说什么许家小姐无礼没规矩,又说许家人嚣张跋扈,她上门给许家小姐说一个没成亲的公子,许家竟然把她给轰了出来。 花娘子拍了拍腿,下了定论:“这许家小姐还拿乔呢,人家头亲,还愿意八抬大轿娶她,她还不乐意,莫不是还指望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又能嫁入侯府吧?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二十多岁了,嫁过人,还带个儿子,还以为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呢,太笑人了。我把话撂这里,她以后要是能嫁个头亲的人当正妻,我脱光衣服在京城跑一圈。” 很快,花娘子的话在京都都传开了。 也传回了许家。 许骞要去杀了花娘子,陆氏将人给拦住了。 许婉宁很冷静,“爹,娘,嘴巴长在她嘴上,让她去说。” “她这是造谣。她那哪里是来说媒的,一来就侮辱我姑娘,有这么说媒的嘛?她就是来找骂的。” 许禾冲了进来,“老爷,夫人,小姐,崔云枫又跪在门口了。”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吃了早饭就来,到了中饭点就走,吃完了饭又来跪着。 许骞把火气都撒在崔云枫身上,“那个丧门星,他一来就没好事。让他跪远点,不要脏了我门口的砖。” 大门一打开,外头又来了一个头戴大红花的媒婆。 许骞看到媒婆,怒从心头起。 “你又是来给谁说媒的?” “给许家小姐啊。高老爷说对许小姐一见倾心,回去后就茶饭不思,找来我,来给他说亲,让许小姐做他第五房姨太太。” 他娘的,还真的不是正妻。 第277章 二选一 京都二十多个媒婆,像是统一了口径似的,全部都登了门。 每一个人,都不是正儿八经地来给许婉宁说亲事的。 媒婆口中的那些人,不是老头子娶继室回去给一群比许婉宁年纪还要大的子女当后娘,就是跟许婉宁年纪相仿的那难得做数不清的第几房姨太太。 反正说亲的对方,每一个都是歪瓜裂枣。 谁会答应? 不仅不会答应,还会将这些媒婆轰出去。 而为了防止那些还没有来得及上门的媒婆进门,许骞派了两个护院在门口守着。 看着有媒婆来了,直接轰走。 都不让这群人开口。 风言风语就此变成狂风骤雨。 许家猖狂,轰赶上门说媒的媒人。 许婉宁嚣张跋扈、心比天高、口出狂言,还妄想带着个儿子攀高枝。 “她那种女人,怪不得前夫要跟她和离啊,就那种性子,啧啧,谁愿意跟她在一起啊!没得教养的东西。” “就是,不过我听说,她那个前夫是挺痴情的,到现在每天都还跪在许家门口求得她原谅呢,她别说原谅了,连见都没见过人家一面。” “太可怜啊!” “这种女人,估计这辈子也嫁不出去。” “那不就要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了?” “反正我是向天赌咒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登许家的门,也不会给许家女说媒。” “……” 许禾小心翼翼地说着外头流传的那些谣言。 许骞一拳头砸在桌案上,手背上血迹殷殷:“可恶,可恶。” 三人成虎。 二十多个媒婆,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阿宁。 他虽然能养阿宁一辈子,可他给的父爱,总和男女之爱不同。 阿宁过了六年守寡的生活,难不成守一辈子的寡嘛! 就算不为了男女之爱,有个男人知冷知热,那也是好的啊! 陆氏抹着眼泪:“这群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全部都上门来找阿宁,说的又是这样一些人!那种人,就是穷的要死的人家都不会让女儿嫁过去啊!” 这其中但凡里头有一个能听得下去的人,他们也不会怒不可遏地将人给轰出去。 许婉宁现在倒冷静了下来。 崔云枫来得突然,那些媒婆也来得突然。 但是他们几乎是同时来的。 许婉宁有了一个想法:“崔云枫的突然示好,求我复合。他肯定也知道,我是一定不会原谅他的。但是,若有了媒婆说的那些不堪的人家,故意惹怒我们,她们再在外头造谣,说我人品、性格、道德有问题,那以后无人再会与我说亲,我就只有崔云枫这一个选择了。” 这样也就能说得通了。 两个一对比,好像崔云枫还不错! 许骞当下拿了一根棍子要去把崔云枫打死。 “这个畜生,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去打死他,看他还怎么求!” “爹。” “阿骞。” 母女两个去追许骞停下来,可他走得太快了,许婉宁根本追不上。 一开门,许骞提着棍子冲了出去。 跪在门前哭诉的崔云枫下意识地就想跑,可他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动,反倒往前膝行了几步,不停地磕头。 “岳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阿宁,求您,让我见一见阿宁……” “你还有脸说。”许骞怒不可遏,手里的棍子直接砸在了崔云枫的身上。 那一棍子力道很大,崔云枫吃疼,但也不是疼地他倒地的,他脑瓜子转的极快,直接趴地上了。 他倒地之后,嘴里还喊着:“岳父,您打,女婿知错了。你打的好。” 油嘴滑舌,! 许骞的棍子又落到他身上,一下又一下。 崔云枫吃疼,可等他看到许婉宁时,又露出情深无比的模样:“阿宁,你来了?” “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阿宁,我知道错了。阿宁……” 许骞手里的棍子一下又一下砸在崔云枫的身上,崔云枫被打得凄惨无比,却还是一声高过一声。 “阿宁,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不准你嫁给别人。” “你是我的!” “你还说,我打死你!”许骞火冒三丈,又高高地举起了木棍。 许婉宁拦都拦不住。 “住手!”一声呵斥,马车跟前的一个身影飞快地蹿了过来,一把拖住了许骞举起的木棍。 一辆马车,停在了许家门口。 看标识,是卫国公府的马车。 后头跟着十多二十个全副武装的侍卫,一看就来者不善。 万岚跳下马车,一把抱住崔云枫,“云枫,你这是怎么了?” “姨婆。我没事,我做错了事,被岳父大人打一顿,应该的。”崔云枫努力挤出一抹笑,深情地看着许婉宁:“阿宁,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在一起过日子,好不好?” 他说完,一歪头,人就晕了过去。 万岚火冒三丈:“许骞,这买卖不成还有仁义在呢,云枫好歹当了你六年的女婿,你却能下此狠手。怎么,欺负云枫家里没人了吗?确实,他家人都不在了,我这个姨婆还在呢,他今天受了什么委屈,我都要讨回来。来人啊,把他抓起来,送到顺天府。” 崔云枫这时像是醒了似的,细若蚊蝇地说道:“姨婆,不要为难我岳父大人。他也是为了阿宁。” 万岚又气又急:“你心地这么善良,这是被许家人骑在头上欺负你也不知道恨啊!你这个傻孩子,怎么那么痴情。” “姨婆,我只要阿宁。” 崔云枫一副含情脉脉痴情种的模样,望着许婉宁。 万岚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姨婆就满足你这个心愿。” 她看向许婉宁,先是利诱:“许婉宁,这一切事情皆因你而起,我给你两日时间考虑,你好好想清楚。跟云枫重归于好好好过日子,我卫国公府从今往后就是你许家的依仗。如果你不答应云枫的要求……” 万岚眉目一拧,语气凶狠:“我听说最近有很多媒人来给你提亲,你拒绝云枫,那就在那群人里头挑个人嫁了,断了云枫的念头,不然云枫吃的亏受的伤,我万岚,乃至整个卫国公府,都要找你许家讨回来。我说到做到。你好好考虑清楚,后日上午,我要你的决定。” 万岚带着崔云枫,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独留下许家人,站在门口被人指指点点。 卫国公府的施压,许家压根就接不住。 等级分明的王朝,皇权压迫一切。而许家又是士农工商中最末等的商人。 想要与卫国公府斗,犹如蚍蜉撼大树。 而万岚此举,正是锚定了许家没有反抗的能力。 让崔云枫一边扮演着深情,另外一边让媒婆上门推荐歪瓜裂枣。 孰好孰坏,摆在你的面前, 你怎么挑? 你没得挑! 第278章 选择 卫国公府。 卫坤到了万岚的院子。 “国公爷,老夫人她出去了,奴婢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桂嬷嬷说道。 “无妨,你去泡杯茶,我坐在这里等她。”卫坤像是知道万岚去做了什么似得。 桂嬷嬷下去泡茶了。 万岚最近这几日很神秘,自从召见了那几十个媒婆之后,后来的事情,桂嬷嬷就再没听说过。 她想要出去打探下消息,万岚却拦着她,不让她出门。 看卫坤的样子,似乎也知道万岚做什么去了。 桂嬷嬷端着茶,放在了卫坤的桌边:“国公爷,您请喝茶。” 卫坤端起了茶,撩开盖子,只刮着茶沫,并不喝,反倒是看着桂嬷嬷,突然问了一句:“桂嬷嬷,你到卫国公府多少年了?” 桂嬷嬷如临大敌:“回国公爷的话,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你之前不是一直跟在我母亲身边的吧?” “不是,奴婢十五岁那年,被卖到卫国公府,就一直在其他地方打杂,也是因缘际会,老夫人看中了奴婢,将奴婢带在了身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你现在不过才三十岁而已,之前就没想过出府嫁人?” 桂嬷嬷摇头:“老夫人对奴婢如再生父母,奴婢曾发过誓,一辈子跟在老夫人的身边,不嫁人。” “是啊,我母亲是个心地单纯的,肚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就是有些时候啊,这眼睛也拙,也看不清人,身边养着的是人是鬼都分辨不清。” 桂嬷嬷好险支撑不住,却也硬撑着,“老夫人菩萨心肠,一双慧眼如炬,身边留着的,都是对她忠心耿耿的人。” “但愿是吧。” 卫坤放下茶盏,他一口都没喝,“告诉老夫人,就说事情都办妥了,让她不要忧心。” “是。” 卫坤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桂嬷嬷,这才离开。 桂嬷嬷微蹲着,等到人都看不见了,桂嬷嬷一坐在地上。 背后,已经是冷汗津津。 卫坤,是什么意思? …… 许家。 黄氏火急火燎地赶来。 “我刚从广恩寺回来,怎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黄氏并不知道京都里头发生的事情。 前几日,顺天府的莫夫人突然下了帖子,邀请四区的县令夫人一同去广恩寺吃斋饭念佛,其他几个区的夫人都同意了,黄氏要是说不去,显得自己格格不入,就也同意去了。 这一去,就是三日,刚才才回来,一进城门里头,就听说了许家的事情。 黄氏连家都没有回,就先来了。 而更离谱的是,王兴民也不在,归期遥遥。 “怎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我去广恩寺的那天,莫大人带着四区的县令,也去城外体察民情去了。” 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王兴民对许婉宁的态度不一样,所以,他们就把王兴民也给支使出去了。 许婉宁明白了。 万岚这是让许家孤立无援,让许婉宁没得选择。 “我谁都不会选。”许婉宁说。 陆氏抹着眼泪,黄氏在一旁安慰她:“你也不要急,等兴民回来就好了。” 她听兴民说过,裴大人头一天夜里就离开了,不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裴大人怎么舍得让阿宁受委屈。 好巧不巧,怎么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赶一块了。 怎么看,怎么像是人为。 有些事,确实是人为。 还没有到下学的时间,许庭安和许长安就回来了。 许长安是被扶柏给背回来的,现在已经人事不省。 许庭安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声音都嘶哑了:“他们骂我们,还说安哥儿是狗,不知道是姐姐跟谁生的,我跟安哥儿就去跟他们打架,安哥儿为了保护我,他就搂着我,被那群人给打晕了。” 陆氏哀嚎:“怎么会这样?安哥儿,你醒醒。” 许婉宁心抽抽疼:“快去找大夫。” 半个时辰过后,上了药的许长安才幽幽转醒。 “长安……” 许长安睁开眼睛,看到了围在床边的人,“娘、舅舅。” “安哥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许庭安扑在许长安身上,嚎啕大哭。 要不是他去跟别人打架,安哥儿也不会为了保护他,而被那群人殴打。 许长安说:“你是我舅舅啊,而且你是为了维护我娘才跟人打架的啊。” 这还没有完。 许家的生意被竞争对手恶意攻击,丢失了好几笔重要的单子,失去了好几个客人。 万岚在逼她做选择。 许骞浑不在意:“单子没了就没了,我这么多年,赚够了银子,足够养你们一辈子了。” 可许婉宁不能不在意。 许婉宁已经下定了决心。 “爹、娘,安哥儿就托你们照顾了。” “傻孩子,你这说的什么鬼话。”陆氏抱着许婉宁哭。 “我不做决定,卫国公府是不会放过许家的。”许婉宁说:“她不是让我做两个选择吗?哪个我都不选。” 她悠然一笑,“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这样崔云枫和万岚就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了。” “阿宁,我不准,你不许去。”陆氏拉着许婉宁的手,嚎啕大哭:“你不许去!” 许骞也是一百个不同意:“我也不同意。万岚想毁了你,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陆氏也护着许婉宁:“你爹说的没错,谁都不可以伤害你,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着你。” 许婉宁抱陆氏,“娘,爹,崔云枫和万岚要对付的是我,万岚应该也是要给卫薇报仇,她要我跟崔云枫重归于好,就是为了让他今后折磨我,不让我过好日子。 她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去当姑子,万岚的气就该消了。爹,娘,庭安和长安要你们照顾,你们不能倒下。” “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陆氏哭。 “只剩下明日一日,来不及的。”许婉宁低着头,苦笑中压住心内的悲伤。 黄氏回到县衙之后,就通过密室去了对面的梨园。 自裴珩一走,颜氏就在佛堂里念佛,外头的一切事情她并不知道。 白燕白鹂还拦着黄氏,“夫人在念佛,不想让外人打扰。” 怪不得,怪不得。 外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夫人都不知道! 黄氏:“你们知道外头发生什么事了吗?再不让我进去,你们督主回来会发疯!” 第279章 最好 本是等裴珩回来问过阿宁心意再去许家登门的颜氏,乍一听到外头的消息,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手里的念珠被她撕扯,滚落了一地的菩提。 “阿宁她说要出家为尼,裴夫人,现在能救阿宁的,只有您了。”黄氏抹着眼泪说道。 裴珩不在,王兴民也不在,她一介弱女子,根本就不是卫国公府的对手。 如今整个京都,能护住阿宁的,就只有颜氏了。 颜氏到底是当过一品国公夫人的,略一思忖心中就有了主意。 “王夫人,麻烦你帮忙搭一把手……” 为了防止许家人偷偷送走许婉宁,万岚特意派人守在许家门口。 一律不准人进出。 可天上的飞鸟,没人能拦住。 一大清早,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出了许家高高的院墙。 扶柏望着那飞走的鸽子,“好鸽子好鸽子,你可一定要找着督主啊。” 鸽子飞走,外头看门的护院不知道,人进许家,他们也不知道。 白燕白鹂趁着黑夜,带着颜氏从后门翻进了许家。 许骞和陆氏还在唉声叹气。 他们根本睡不着。 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他们出不去,也根本不知道找谁帮忙。 之前有些往来的官员,一听说是卫国公府刁难,立马就关门,连门都不曾让许骞进。 还让人说,卫老夫人做媒,是天大的好事,让他们欢欢喜喜地接受。 接受个屁。 今日更是连门都没办法出了。 “难道就看到阿宁绞了头发当姑子吗?”陆氏哭得不能自已:“她怎么那么命苦啊!” 真是没有天理了啊! 皇权压死人啊! 他们还没办法反抗。 许骞无比地痛恨自己。 当时只想赚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却没有想到,钱再多,也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 “若是阿宁真的要绞了头发……”陆氏抱着许骞,“阿骞,你就好好照顾两个哥儿,我陪着阿宁一块当尼姑去!” “阿芙……” 夫妻两个抱头痛哭。 哭了一天了,泪水都哭干了。 直到外头,白雀白鸽敲门:“老爷,夫人,裴夫人来了。” 裴夫人? 哪个裴夫人? 等见到人的时候,陆氏认出她了:“我认识你,之前我们在广恩寺见过。” 颜氏自报家门:“许老爷,许夫人,我是裴珩的母亲。深夜前来叨扰乃是迫不得已,我来,是为了阿宁。” 陆氏许骞疑惑地看着颜氏。 颜氏继续说道,“本来,这应该是珩儿先问过阿宁的……” 许骞和陆氏对视一眼,震惊不已。 半个时辰之后,颜氏带着白燕白鹂离开。 陆氏送人到门口的时候,正看到白鸽白雀和白燕白鹂有说有笑,亲亲热热的,像是许久未曾见过的姐妹。 白燕白鹂带着颜氏离开。 陆氏还未从颜氏说的话中回过神来,又问白鸽白雀:“你们是裴大都督的人?” 白鸽白雀点点头:“是。” “你们怎么过来的?” 白鸽与白雀对视一眼,实话实说。 “小姐有一日说担心夫人您的身体。” “督主就送奴婢过来了,奴婢擅医……” “奴婢擅毒……” 陆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又想起一个人:“那扶柏呢?” 那个一人单挑府里头二十多个护院的侍从。 “他是督主的贴身侍从,从不对外露面,是上次小姐办小公子户籍时被人欺负,督主就派扶柏到小姐身边保护小姐。” 怪不得,她就奇怪,阿宁什么时候身边多了这么多身手不凡的下人。 陈望她之前就觉得武艺高强,可在扶柏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是裴大都督的人,就解释得通了。 回到屋子里,许骞正在等她。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就已然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阿骞,你觉得如何?” 许骞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安哥儿也喜欢这个奶奶……” 陆氏坐下,抹着眼泪:“我也觉得这是最好的了,就是咱们阿宁,怎么就这么命苦,第一个嫁的崔云枫,让她守六年的活寡。这个……怕是又要让她守下半辈子的活寡。” 许骞抱着陆氏:“但是他有护着阿宁的本事,爱阿宁的那一颗心。裴珩不能生育,会把安哥儿当亲生的一样看待。作为父亲,知道裴珩有这个本事这个能力保护阿宁一辈子,我觉得,行!” “是啊,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可就是不知道阿宁对他的心意……” 没人知道,此刻黑夜中,一匹雪驹,在黑夜中狂奔。 许婉宁根本没睡。 她望着那一颗夜明珠出神。 裴珩送她的夜明珠,正透着莹莹的白光,映照在她的眼中。 “我也不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但是,我可能再也不会知道了。” “谁说的?” 许婉宁抬头。 裴珩正站在窗外,看着她笑。 他一身风尘仆仆,接到消息扔下一切为她飞奔而来。 谁都不能欺负她。 …… 翌日。 一顶轿子就晃晃悠悠地,停在了许家门口。 卫家护院要赶他们走,轿帘子打开,一个打扮得满脸通红,头顶一朵大红花,一副媒婆标配的人走了出来。 “怎么滴?媒婆也拦啊?老夫人不是说了,让许家小姐自己选择嘛?” 卫家侍卫见状,就没拦着。 放那媒婆过去了。 媒婆得意地正了正头上的那朵大红花,上了台阶,高调地敲响了许家的大门。 许家的大门拉开了一条门缝。 里头的门房见是媒婆“啪”的就要把大门关上。 媒婆眼疾手快,用脚抵住门。 叫嚷道:“我说你这许家人真是搞笑,我来给你家大小姐做媒的,你关门做什么?” 瞧瞧,又来一个媒婆! 周围的邻居听见了,也都过来看热闹,“你不用来了,这几天来了那么多媒婆。人家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我也要说啊,说不定我说的这个,人家就同意了呢!”那媒婆摆弄了下头顶上的那朵大红花,笑着说道:“卫国公府老夫人不是说了嘛,让许大小姐要么跟前夫重归于好,要么就选说媒的。我这个她也能选择嘛!” 媒婆冲里头高声喊道:“许老爷、许夫人,我这有一个人选,许小姐有没有兴趣?” “人家男方年纪就比你大一点点,长得还行,就是身子骨不行。但是对方说了,不用你生孩子。” “男方婆婆也通情达理,说一定会把你生的儿子当自己亲生孙子一样看待。你觉得咋样啊?” “……” 咋样? 周围的人听懂了。 这媒婆可真黑心啊。 这是给许婉宁介绍了个什么对象啊。 伤了身子,不用生孩子…… 那意思不就是说,男方不能人道。 这许婉宁嫁过去不就是守活寡嘛! “你这说的媒也太磕碜人了,人家许小姐好歹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有人替许婉宁抱怨:“你说的这人不能人道,你不是把人家姑娘往火坑里推嘛!” 第280章 我心悦你 “这还不够好?” 媒婆白了那人一眼:“我这已经算好的了,我这男方人家没娶妻,年纪又相仿,不比之前媒婆给她说的年纪都能给她当爷爷的男人好? 年纪能当她爷爷的能人道?还有,给她说那个家里头通房都几十个的男人当正妻,那就能人道了?给你要不要?不嫌脏啊!” 虽然天气尚早,可有人来闹事,来看热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听了这个媒婆的话,嘀嘀咕咕的,大家都交头接耳,若有所思。 若这个媒婆说的是真的话,那之前那些媒婆说的男方,不被人家许家打出来才怪呢! “……开门啊,许老爷,许夫人……”媒婆又在哐哐哐地砸门了。 卫国公府的车马,也在此刻,到了许家大门口。 万岚看到了那个媒婆,“怎么又来了个媒婆?说的是谁?” 要是个好的选择,万岚让人直接给叉出去! 卫家护院说:“她说的是一个身子受过伤,不能人道的男人。” 那还不错! “哼。”万岚冷笑:“那就看许婉宁选谁。” 马车后头还跟着十抬箱子。 那是给许婉宁的彩礼。 崔云枫今日是一身大红色的喜衣,打扮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只是下马车走路的时候,腿有点跛。 许家大门打开,许骞陆氏带着许婉宁出来了。 万岚看向许婉宁,笑着问她,“阿宁,你考虑得如何了?” 阿宁? 叫得可真亲热。 崔云枫一撩衣袍跪在了许骞和陆氏面前,先磕了三个头:“岳父、岳母,之前都是云枫的错,云枫已经知错了,一夜夫妻百夜恩,阿宁,看在我们做了六年夫妻的份上,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求你,再重新嫁给我吧。” 许婉宁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崔云枫,“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与你复合。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复合?”万岚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那行,那些媒婆给你的人选,你挑一个。本夫人现在就给你定下这门亲事。” “若是我一个都不挑呢?”许婉宁冷笑着。 万岚指着许骞说:“那他当街行凶打伤云枫这事儿,我可要追究到底了。来人啊,将许骞捆起来,送到官府。” 许婉宁拦在许骞面前,拿出自己藏在身上的剪刀:“卫老夫人,我就此落发为尼,你能不能放过我爹?” “好。”万岚起身,“你现在就绞了头发,我现在就送你尼姑庵。” 许婉宁挽起头发,一剪刀就要下去,被媒婆给抢走了剪刀,啧啧啧,“这么好看的头发,绞了多可惜啊。” “先别绞。” “许姑娘,我说的这个男方挺好的,你挑我这个呗。” “男方虽然不能人道,但是会把你的儿子当儿子一样看待,婆母也是个好说话的。你不吃亏啊!” 许婉宁听了这话,心像是被人剜了似的痛! 她努力抬头,忍住眼泪不流出来。 裴珩被说得如此不堪。 万岚还在旁边起哄,“许婉宁,这种废物你要不要?” 许骞忍着泪:“阿宁,你就嫁这个吧。” 陆氏也哭:“是啊,阿宁,你嫁这个,以后就嫁在京都,逢年过节也能见上一面,爹娘也能时常看到你,你若是去了尼姑庵,爹娘想见你一面,都难啊!” 许婉宁想了许久,万般无奈下,只得点头:“爹娘,我嫁。” 万岚呵呵冷笑,再一次问许婉宁:“许婉宁,你想好了吗?你宁愿嫁一个不举的废物,也不肯嫁云枫?” “多谢卫老夫人厚爱,我已经决定了。”许婉宁再次说道。 “行!”万岚笑笑:“那这门亲事,我定下了。” 万岚冲着媒婆一笑:“别忘记了,要男方上门迎娶啊!” “老夫人放心,男方一定风风光光地把许姑娘娶进家门!”媒婆回之大大的笑,“我这就去告诉男方,让男方准备。” 万岚也不怕许婉宁反悔,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呢。 “什么时候成亲,本夫人一定给你们送一份礼!” 崔云枫跟着万岚走了,临走前,嘲讽地看着许婉宁:“阿宁,你真的挺适合去当尼姑的。憋了六年,你还没憋够吗?还想继续憋下去?” 许婉宁反问他:“怎么,你确定你能让我不憋下去?” “当然。我说过我会好好跟你过日子,我们以后做一对正常的夫妻。” “谢谢,我不需要。”许婉宁转头就走,回头又看看崔云枫:“从燕城来回来这么久?你就没碰过女人?” 崔云枫以为她是在说自己贞洁:“那当然,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你现在还可以反悔。” 许婉宁抿唇一笑:“你脸皮还是那么厚,能不能行,你先试试呗!” 这是在拐着弯儿的骂他不行嘛? 崔云枫气急:“你……” 许家的大门已经被阖上了。 媒婆一把扯掉头上的大红花,抹掉脸上花花绿绿的装扮,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王兴民的夫人黄氏。 “王夫人,委屈您了。”陆氏拉着黄氏的手,愧疚地说道。 “这算什么。”黄氏摆摆手,一副我心甘情愿我乐意的样子:“这万岚好手段,京都二十三个媒婆全部被她收买了。还真的找不到个媒婆跑这趟,想着我还没当过媒婆呢,可巧了,让我过了一回瘾。” 要是这门亲事成了,她还是许婉宁和裴珩的媒人呢! 黄氏一口一个不能人道,万岚一口一个废物,不会怀疑,这个废物是不是她看中的废物。 许婉宁攥着帕子,眼睛湿润。 “他受委屈了。” 昨夜裴珩来寻她,问她一句话。 “阿宁,我心悦你,想娶你为妻,你可同意?” 同意吗? 许婉宁当时回他,“同意。” 裴珩摸了摸她的头,眉眼盛满了万千星辰和爱意,笑着对她说,“那你安心待嫁,等我回来,我风风光光地娶你为妻。” 他又趁着夜色,飞奔回去。 来回几百里,只是问一句那天他打算回来再问的话。 黄氏说,“阿宁,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裴大都督,他这么做,都是心甘情愿的。” 许婉宁嗯了一声,“我也是,心甘情愿嫁他的。” 那么好的一个人,她怎么会不同意。 第281章 原谅 许婉宁要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的事情很快就在京都传开了。 之前那些给许婉宁做媒的欢聚一堂。 “什么?她要嫁个废物?”花娘子捂嘴笑得乐开了花:“还不如嫁给王公子呢,好歹王公子能让她体会当女人的快乐。她这嫁过去,不就是当个活寡妇嘛!” “人各有命。” “是哪个人说的?卫老夫人可说了,说成了,就是五百两喜钱。谁说成的啊?可得把这个钱拿出来请大家伙吃个饭啊。” 众多媒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做声。 “兴许没来吧。” 确实是有媒婆没有来。 “那算了,下次再说。”花娘子话音刚落。 有个媒婆说了一句其他的,“花姐姐,你上次当着那么多人面说,许婉宁要是能当正妻,你就……” “哈哈,你还当真啊!”花娘子嗤笑:“她就算给人当了正妻又如何?一个不举的废物,还敢真要我衣服跑一圈不成?还有卫老夫人护着我呢。” 那倒是。 就是一个不举的废物,这次能被她们拉出来说媒,肯定也是身份不咋地的。 因为卫老夫人上次找她们去,要她们说的人家,都是乱七八糟的,顶多家里有点子钱的,这个不举的废物,估计也不例外。 大家都笑了。 许婉宁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万岚还盯着许家要把婚事尽快办下来。 时间要快,可颜氏却说,所有的流程,一个都不能少。 黄氏现在光明正大地成了许婉宁和裴珩的媒人。 每日出入许家,身边总带着一位戴着帷帽的老夫人。 县衙的人见了总是要问一句:“夫人,您带着老夫人又要去许家啊?” “是啊,人家要成亲了,我又没有接过儿媳妇,总得请老夫人去帮忙参谋参谋,可别怠慢了人家许姑娘。” 黄氏二人欢欢喜喜地走了。 等人都走出了大门。 一群人又交头接耳了。 “瞧瞧,瞧王夫人多开心多乐呵啊。” “许姑娘不用嫁过来跟她抢男人,你说人家高兴不高兴!” “也不知道王大人回来之后,知道自己心爱的姑娘要嫁给一个不举的废物,心里作何感想。” “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真真是可惜哦。 两家庚帖一交换,去找大师合了个八字,是天作之合,大师又给算了个黄道吉日,就在半个月之后。 可真是够快的。 万岚就是要他们快。 因为卫薇就想要看许婉宁嫁给一个不举的废物,看着她一辈子活在水深火热里头。 事情办妥之后,万岚就去了大牢看卫薇。看到了她,却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卫薇的脖颈上、手臂上,已经开始有红痕了。 “阿薇,娘答应你的事情,娘已经做到了。娘让许婉宁嫁给了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半个月他们就要成亲,你且看着,她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卫薇阴仄仄地笑:“娘,她大婚之夜,嫁给一个不举的废物,漫漫长夜,她会不会寂寞啊?” “阿薇,你还想做什么?” “我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看到,许婉宁她受不了寂寞,在大婚之夜,背着新郎官,找了几个乞丐当她的新郎,好。” 她皱皱眉头,突然又说:“不行,一定要找带病的,我染上病了,我也不让她好过。我也要她病。” 要不是许婉宁关住林惠,她就不会得病了。 都是许婉宁害的,都是她害的。 “娘,你带我出去吧,我要是完不成这个心愿,我会死不瞑目的。”卫薇拉着万岚的手,哀求道:“娘,我要死,也想死在外头。” 卫薇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万岚看得心疼。 好歹是她的女儿,万岚只得同意。 得了花柳病,又能活几年呢? “好,不过你不能回家,你就住在宅子里吧,娘会给你请大夫,你好好在里头养病。” “谢谢娘。” 万岚出了大牢之后,就想着如何让刘昌明撤案。 无非就是钱铺路了。 万岚将卫薇名下的房产和银票,一归整,又把隔壁卫辛的房子给卖了,最后凑了七八千两,再加上她自己存的一点子私房钱,凑了凑,一共一万两。 就去找了七王爷和刘昌明。 刘昌明如今就住在七王爷的府邸,日子虽然过得好,但是也是寄人篱下。 万岚将自己的来意一说,刘昌明沉默不语。 七王爷倒是义愤填膺:“卫薇害的昌明兄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想花钱了事,没门。” 万岚又拿出一张房契和地契:“我在三百里之外的凉州有一套小宅子,刘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这套小宅子也送给你了。” 有钱、有房子。 “我厚着脸皮再喊你一句女婿,是阿薇对不起你,我也有责任,没教养好孩子。可过去的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如何过好以后啊。” 万岚劝说道:“你有一万两银子,又有一处宅子,后半辈子,你可以活得很好,说不定去了凉州,还可以娶一个媳妇,生儿育女,你后半辈子,有妻有子,衣食无忧。” 她说得很中肯。 “阿薇现在得了花柳病,这病你也知道,活不了几年了,一夜夫妻百夜恩,就当给她一条好走的死路吧。这罪判了,她是死在大牢里,你放过她,她也是死在外头。都是一个死,没有选择的。” 万岚说得悲怆,到最后竟然抹起了眼泪。 卫薇是她的女儿,女儿得了花柳病,活不了几年了,当,心情哪里能舒坦! 也是够可怜的。 刘昌明叹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我不告她了。” “好,我只要你不告阿薇就成,其他的那两个,他们该怎么判就怎么判,砍头也好,坐牢也罢,总能让你消点气。” 万岚擦了把眼泪,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刘昌明看向七王爷。 梁贺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 “何梁……”刘昌明现在叫了七王爷当年读书的时候的名字。 梁贺肚子里的火也就消了,“昌明兄,你要是缺这一万两银子,你跟我说,我可以给你。我家这房子这么大,你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卫薇把你害成现在这副样子,你还要原谅她?要是我是你,我要让她死在大牢里。” 虽然都是死。 可死在大牢里和死在外头不一样。 “确实是不一样的,可是何梁……”刘昌明握住了梁贺的手,“我还有五十多岁的父母,这么多年,为了我的事情,整日以泪洗面,身体每况愈下,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不多了。我只想忘记过去的恩恩怨怨,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每个人都会选择不同的路。 而刘昌明,只是想选择一条不那么痛苦的路。 卫薇都是一个死,只是一个死在里头,一个死在外头。她死的地方,刘昌明得到的却不一样。 他原谅卫薇,他就有钱有宅子。 在凉州,不会生活得太差。 他已经这样了,身无分文,也没有活命的本事,他也想活下去。 还有垂垂老矣的父母,他要让他们安享晚年。 “我不可能永远麻烦你,为了我那仅存的一点点尊严,你就让我自己做主吧。” “……” “何梁,送我去凉州吧。我想带着我爹娘一块去凉州,就在那里,过一辈子。” 梁贺动容,拍了拍刘昌明的肩膀:“既然你这么想,好,我送你去。若是以后有任何事情,写信给我,我永远站在你身后,永远是那个没钱吃饭只能跟在你后头蹭饭吃的何梁。” “好。” 万岚低三下四地离开了七王爷府。 上了马车之后,万岚就跟变了张脸似的。 刚才的委屈消失不见,一副阴仄仄要吃人的模样。 “卫忠,你去办件事。” “老夫人请说……” 第282章 场子 刘昌明撤案,卫薇被放的事情也传到了许婉宁的耳中。 “她被安置在城西的一处宅子里,万岚请了个大夫替她看病,珍珠也派了过去,也派了两个护院保护她。” 许婉宁最近在忙着给自己绣盖头。 嫁衣她没那个本事,陆氏直接请了铺子里头最优秀的绣娘赶工,也根本用不上许婉宁,她只需要安心等着裴珩回来,安心待嫁就行了。 许婉宁放下针线:“让珍珠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有异样,立刻报给我。” “是。”陈望领命去了。 许婉宁不放心卫薇。 卫薇这个人,吃了这么大的亏,万岚只是逼迫自己嫁人。那么卫薇,她的手段只会更肮脏。 许婉宁也不怕。 一个得了花柳病的人,再蹦跶,她也蹦不出花来,慢慢熬死她。 王兴民也回到了京都,一回来就听说了许婉宁被万岚逼嫁的事情。 他突然看向莫浔,眼神莫名。 莫浔被他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王大人为何如此看着我?” “莫大人可真的会挑时候,竟然挑在这个时候出城体察民情。莫夫人也是如此,也挑同一时间去广恩寺礼佛。” 太巧合了。 莫浔前脚带他们出去,莫夫人后脚就带他们的夫人出去。 许婉宁在京都被万岚刁难,找不到裴珩,找不到王兴民,孤立无援,水深火热。 王兴民看了莫浔一眼,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莫浔被盯得莫名其妙:“他这是何意?” 出去体察民情又不是他说要去就去的,这也是上头的意思。 留在京都的官员心领神会地笑:“大人,王大人这是生气了。” “他生什么气?”莫浔一脸的莫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这事儿您是有所不知,您不在京都的日子,王大人看中的那个许家小姐,被卫老夫人逼嫁了。” 莫浔一副没听懂的惊愕模样:“你,你说啥?” “王大人喜欢的许婉宁被卫老夫人逼嫁了。” 卫老夫人,卫国公府…… 莫浔这才恍然明白,卫国公为何突然授意他带着四区的县令去体察民情。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许婉宁。 “那许婉宁要嫁给谁?” “唉,可惜了。是一个不举的废物。已经交换了庚帖,就连日子都定下来了,就定在十一月十六。王大人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哦。” 确实没几天了。 莫浔直摇头。 他也没有办法,他也是听命行事。 王兴民飞奔回来家,找黄氏了解情况。 “放心,放心,是跟裴大都督。日子都定下了,就在十六。没几天了,你就等着喝喜酒吧。” 王兴民放心了。 “那就好。”王兴民后怕地拍拍胸脯:“我说我离开京都之后,还觉得奇怪呢,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城外体察民情,还一去就这么多天。你们也是,又不是初一十五的,干嘛要带着你去广恩寺礼佛,原来猫腻在这里。” 就等着他们全部都走了,没人护着许婉宁! 故意让那些媒婆上门让许婉宁难堪呢! 黄氏问:“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授意莫浔带你们离开的?” “我猜那人还是卫国公卫坤。只有他,才能让莫浔夫妇听话。”王兴民冷笑一声:“也别藏着掖着了,等大都督回来,全部禀告给大都督。” 黄氏犹豫:“可这也只是咱们的猜测。” “怕什么。咱们都这样想了,大都督难道不会这么想?我这回没保护好许小姐,怎么的也得给许小姐找回点场子,也不能凭白让许小姐受这么多的委屈。”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王兴民冷笑:“这城南区好像就有七八个媒婆,既然她们都有份参与,哪一个都别想独善其身。” 黄氏:“悠着点,别弄出人命。” “放心,大都督和许小姐马上大婚,我知道分寸。” 王兴民背后有裴珩撑腰,他想要什么东西,金麟卫暗卫也很快会给他找到。 城南区的那七八个媒婆,做了这么多年的媒婆,收了那么多的喜钱,做的每一桩亲事,又怎么会都是干干净净的呢。 进了十一月之后,已经是冬天,天气也越发的冷了。 一大清早的,有早起的人穿着厚重的棉衣躲在摊子支起的遮风的棚子里,吃着早点,聊着京都里的八卦。 无一例外,许婉宁依然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说资。 “再有钱又怎么样?照样反抗不了有权有势的人,人家就是动动手指头,就是个掏粪的,也能按着你的头嫁。” “哎哎哎,别歧视掏粪的啊!我就是个掏粪的,可我是个正常人。我能人道。许小姐嫁给我,我绝对能让她快活。唉,就是我没钱去请媒婆帮我说亲,不然的话,说不定许小姐能选我。” “真的哦,那不举的废物哪里比得上掏粪的。” 外头的天也渐渐地亮了,吃过了早饭,身上也暖和了,大家走出棚子,要各自去干活了,这时,不远处突然跑来一个女人。 应该说是一个披头散发,披着不知道是件什么衣裳的女人,大冬天里头光着脚光着腿朝他们跑来。 她边跑边往后头看,像是后头有人在追她似的。 那女人跑到了跟前,见有四五个大男人,眼前一亮,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大哥们,行行好,救命,救命啊!” 第283章 拐卖 “救命啊!” 说完,那个女人就晕了过去。 其他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奔过去看那女人。 凑近一点,就看到那女人全身上下都是伤。 “天呐,她是什么人?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啊?” “……” “先别管那么多了,她肯定是遇到危险了,咱们赶快。” “送去哪里?” “能去哪里,送去县衙啊,不然就让她躺这里等坏人来抓她回去嘛!” 几个人连忙手忙脚乱地将人送到了城南区的县衙。 一大清早的,县衙的鸣冤鼓就被敲得震天响。 “咚咚咚……” 城南区县衙的大门打开,一群捕快列队跑了出来。 两刻钟之后,城南区县衙直奔梅娘子处,将尚在睡梦中的梅娘子给抓走了。 现场好一阵轰动。 因为官府抓人的速度太快了,好些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梅娘子,也是睡眼惺忪,披头散发,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我做错什么了?你们抓我干什么?我犯什么法了?”梅娘子叫嚣着。 苏毅带队来抓的人,冷笑出声:“你还不知道?尚家的儿媳妇,是你说的媒吧?” 梅娘子惊惧地望着苏毅:“尚,尚家的?” “看来你知道啊,那走吧。” 梅娘子再无刚才嚣张的气焰,灰溜溜地跟着苏毅走了。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最离谱的还在后头,两刻钟过后,城南区县衙的大门再次打开,这次全县衙的捕快全部出动,四个一组,全副武装冲了出去。 有好事的跟在后头去看热闹。 捕快见了,也不赶他们,反倒是欢迎他们加入似的。 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还帮着充当起了捕快的帮手。 人多气焰高嘛! “老徐头,你媳妇呢?”捕快先到的一家是城南的一处贫苦人家。 住的屋子是两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老徐头四十多岁了,因着又穷又丑又矮,根本就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此刻老徐头咧开一嘴黄牙笑:“大人,我家家徒四壁,哪里有姑娘愿意嫁给我啊,我没媳妇,大家伙都知道的。” 确实,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他没媳妇! “是嘛?梅娘子可不是这么说的。三个月前,她给你说了一个媳妇,那媳妇不是本地人,是从外地来的。你花了五十两银子买的。是吧?” 徐老头震惊得不行:“她,她不是说不说嘛!” “官府问话,她能不说嘛?不只是说了你家,其他几家跟你一批买媳妇的全部都说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出那姑下落,免得先去官府受一顿皮肉苦。” 老徐头叹了一口气,指了指一处柴房里:“就在这屋子里的地窖里。” “还等什么,带路。” 老徐头将人给带到了柴房,将一处柴房挪开,露出了一块木板,将木板掀开之后,可容纳一个人进出的洞口出现了。 “她就在里头。”老徐头指了指下面。 捕快们对视一眼,下去了两个人。 帮着捕快镇场子的看热闹的人见状,好奇心作祟,也跟在后头。 在上面的两个捕快也没有拦着,让他们下去了。 下去之后,这两个人就有些后悔了。 这地窖怎么这么臭啊! 一股粪水的馊臭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作呕。 “这里头做什么的?怎么这么臭啊!”两个看热闹的人嘀嘀咕咕,等适应了地窖里的臭味之后,顺着捕快的视线看去,顿时惊呆了。 只见地窖的一个角落里,正坐着一个衣不蔽体、披头散发,脖子上戴着一根铁链,将她锁在方寸之地里。 此刻正惊惧地望着他们,嘴里嗷呜嗷呜地说着什么,也听不清楚。 她的身边,是一个粪水桶,里头是她的排泄物,也正是臭味的来源。 “还真的有个女人……” 老徐头被捕快抓了起来,关在地窖里的疯女人也被解救了出来。 除了老徐头家里,还有其他几队,也差不多都是类似的情况。 解决出来的这些女人,有些是原本就疯的,有些则是后来受不了这些非人的折磨,被人给逼疯了的。 梅娘子知道自己供出这么多人,罪肯定不轻,为了立功,她又说出了相熟的几个媒婆做的勾当。 王兴民让人,逐字逐句记录下来。 说到一个人,就去抓一个人。 不是城南县衙的,王兴民就先放在一旁。 一天的功夫,城南区的七八个媒婆,全部都被他给抓到县衙里头来了。 加上被解救出来的女子,县衙大牢里头都关得满当当的。 他自己辖区里的媒婆抓完了,又拿着这群媒婆供认出来的其他辖区的名单去找了莫浔。 莫浔手捧着那密密麻麻的一长串名字,头皮都发麻。 “兴,兴民啊,这么多人,你,你是怎么拿到的。” “莫大人,这一切,还要从今早几个掏粪扫街的人解救了一个女子说起,那个女子,将她被拐卖,之后又被卖到一户人家当儿媳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莫大人,拐卖妇女可是大罪,这里头不少的媒婆披着媒婆的外衣专门做拐卖妇女的勾当,咱们这是在解救苍生啊!” 莫浔呵呵笑:“是啊,是解救苍生。” 莫浔后来也打听清楚了。 他们走后,全京都的二十三个媒婆全部都上门给许婉宁说媒,许家人都不满意,她们就在外头说许小姐德行有亏,还妄想攀高枝。最后被逼得没办法,许小姐都要绞了头发做姑子,最后才选择了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可是这事情已经发生了。”莫浔将名单阖上,宽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兴民老弟,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嘛!想开一点,天下好女人多的是。” 王兴民:“……” 他看了莫浔好几眼,听懂了莫浔的意思,他没有辩解,只说:“莫大人,名单下官已经交给您了,至于您怎么处置,那就是您的事了。还希望莫大人为天下苍生着想,多解救一个人,就多解救一个家庭,还有,不把这些拐卖妇女的恶人绳之以法,谁还相信我们大越的官员,相信我们大越的律法!” 就连官府都保护不了老百姓,那无权无势的老百姓,靠谁来保护? 第284章 解救 莫浔也被王兴民的这句话给感染了。 他当初入仕的初衷,不也是为了要替黎民百姓说话嘛! “好,你放心,这事情,我一定会追问到底。就算是,我替你赔礼道歉了。” 为了许婉宁的事情道歉。 王兴民也不解释,拱拱手,走了。 莫浔也确实不知情,也是被卫坤指使的,王兴民就算要怪,也怪不到莫浔的头上。 很快,其他三区也都得到了莫浔下的令,将名单上的媒婆全部都捉拿归纳,凡是涉及拐卖妇女的,也全部都将女子给解救了出来。 因为都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看到官府来抓人,周围的邻居就全部都挤过去看。 看到那些被卖来的女子就生活在自己隔壁,可她们的生活却水深火热,有些心软的人直接给看哭了。 太可怜了。 这群女人,过的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啊! “我真的没想到,咱们周围竟然有那么多被拐卖来的媳妇的。太惨了。” “老牟子家的儿媳妇,就是被拐来的。我就说嘛,怎么总是能听到有姑娘在惨叫,我还问老牟子呢,他还说我耳朵不好,听错了,原来是买来的媳妇,怕人跑了把人关地窖里头啊!” “听说救出来的时候,连身衣裳都没有呢。” “她还好啊。老徐头买的那个媳妇儿,那姑娘是个疯癫的,老徐头怕她太吵惹人怀疑,他自己个把那姑舌头给剪掉了一半。” “造孽啊。” “还有老孙家的,他家不是两个儿子,又穷又懒,没人愿意嫁过去吗?他就花了几十两银子买了一个姑娘,给他两个儿子当儿媳妇。” “两兄弟共一个儿媳妇?” “那还好了。听说那老孙头扒灰,趁着两个儿子不在家,也去欺负人家姑娘。现在那姑娘怀孕了,孩子爹是谁都不知道。姑娘也直接疯了。” “天呐,那老孙头一家子要天打雷劈哦。” “这么多可怜的姑娘,没拐来之前估计也是人爹娘手心里头的宝贝啊,就这么被人给糟蹋了。作孽哦。那些媒婆,真是畜生啊,枉我之前还觉得她们都是好心人啊!没想到这种肮脏的活也做啊。这不是把人家姑 娘往火坑里推嘛!” “这个来钱快啊。做一个媒,喜钱才几十两银子,没钱的就一两银子打发了。可做这个媒,听说好姑娘一个就要好几百两,差一点的也要五十两银子,这个来钱多快啊!” “天呐,昧着良心赚这种钱哦。真该死!” “好像这媒婆犯事的事情,先是从城南那边传来,王大人铁血手腕,一下子就把这些媒婆的事儿给翻了个底朝天。” “那些媒婆合起伙来欺负许小姐,王大人一回来不得替她讨个公道啊,就是可惜了,本来嫁给王大人当个小妾都挺好的,好歹王大人喜欢她。现在却要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王大人估计很难过啊!” 王兴民可一点都不难过,反倒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要不是这事儿,还不知道他们两个这层窗户纸要什么时候捅破呢! 现在好了,省去了那些环节,直接拜堂成亲了。 这些个给许婉宁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媒婆,是他辖区里的,犯事的都被他关起来了,没犯事的,被这事儿吓得也是噤若寒蝉,连个屁都不敢放! 事情得以完美的解决,也算是给许婉宁一个交代,给裴珩一个交代。 “城南有七个媒婆,其中有三个涉案拐卖妇女,都已经被关了起来,她们手头上都有好几起案子。等判了之后,抄家是少不了的,家里的财产都要被收走,犯事的媒婆也要被流放,这一路几百里,现在又入了冬,能不能活着到流放地,就看她们的命硬不硬了。” 王兴民特意到了许家,跟许婉宁把处理的结果说了。 “那些没犯事的媒婆,倒是没受到什么惩处。”王兴民很惋惜。 许婉宁大感激不已:“王大人,您能做到这份上,我已经是很感激了。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抱不平。” “都怪我!”王兴民很愧疚:“要不是我离开的话,也不会让那些人如此羞辱你。” 王兴民后来问过了,他城区的那七个媒婆都招认了,给许婉宁说的亲事,都是乱七八糟的人家,男的不是风评不好,就是家族风评不好,不是年纪大,就是妻妾太多,要么就是穷得要死。 反正听了七个对象,王兴民头是越来越大。 怪不得许家人要把这些媒婆轰出去。 他这个暴脾气,要把这群媒婆打一顿再轰出去! “这事儿也不怪你。”许婉宁很乐观:“你也是不想的,况且,他们要让你离开京都,有的是法子,是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京都的。” “等大都督回来,该算的总账,大都督会跟卫国公府算的。”王兴民说。 他现在只能对付那些媒婆,还对付不了卫国公府。 许婉宁羞涩的笑笑,脸颊绯红。 等大都督回来,他们就要…… 成亲了。 媒婆的事情传到万岚耳朵里的时候,万岚一点都不担心。 “他就算是知道又如何?一个七品芝麻官,还能来找我不成?”万岚讽刺地笑笑。 桂嬷嬷也总算知道万岚做了什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万岚,很快又低下头,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而她的这一抹笑,被进来的卫坤收入眼底。 桂嬷嬷感觉到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连忙抬头,就看到卫坤正站在门口盯着她,眼底是阴冷的笑。 甚至还在问万岚:“娘,你在说什么呢?桂嬷嬷那么高兴。” 万岚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桂嬷嬷,“我没说什么啊!你笑什么?” 桂嬷嬷吓得立马跪下:“老夫人,奴婢,奴婢笑那王兴民不自量力。” 卫坤看了一眼桂嬷嬷,神情莫名。 这时,许迦端着药来了。 “老夫人,该换药了。” 许迦将万岚手上的布扯开,卫坤看了一眼,确实已经好了很多了。 “我这病,还要治多久啊?” “要不了多久了,老夫人不必担心,已经快好了,要不了几日老夫人就不用喝药,也不用再缠着布条了。” 万岚高兴得很:“那就好,过年前我这手总算是能见人了。夏大夫受苦了,你离开国公府,我可一定要再给你包个大红包。” “老夫人客气了。这都是医者该做的!” 卫坤则笑着说:“夏大夫医术这么高明,连这么顽固的病症都能药到病除,不如就留在府里,多住些时日吧。是不是啊,桂嬷嬷?” 许迦和桂嬷嬷闻言,皆是一惊。 第285章 疑心 入了冬之后,天气渐渐变得寒冷。 万岚的屋子里已经点燃了金丝炭,屋子里温暖如春,可此刻桂嬷嬷却觉得如坠冰窟。 桂嬷嬷将已经晾温的药端给了万岚,万岚一口饮下。 苦得直皱眉头,吃了颗蜜饯这才缓解,“再过半个来月,就不用再喝这么苦的药了,可把我给苦怕了。” 桂嬷嬷劝道:“老夫人,良药苦口利于病。吃这段时间,把病治好了,也是苦尽甘来了。” 卫坤把玩着手里扳指,许迦正在给万岚上药。 身后那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许迦,许迦如芒在背,却依然淡定自若地给万岚修剪指甲,上药,包扎,每一步都做得得心应手。 卫坤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夏大夫今年多大了?” 许迦回答:“回国公爷的话,草民已经二十有七了。” “二十七啊!”卫坤笑着说:“可曾有婚配?” 许迦脑子在飞速地运转,“并不曾。” “可曾有心仪之人?”卫坤又问。 许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一撩衣袍跪下,诚恳万分,“草民心中确实有心仪之人,只是她因为身份原因,一直拒草民于千里之外,还请老夫人和国公爷成全。” “哦,说来听听。” 许迦看向桂嬷嬷,眼中深情流露:“草民进国公府之后,一直得阿芳照拂,阿芳心细如发、温柔端庄,在接触之中,草民一颗心也随之沦陷,多次向阿芳示爱,她却一次次拒绝草民。 草民想着离府时日越发临近,心中也越发的不安和不舍,多次向她诉说心中爱意。也许是还希望国公爷和老夫人明鉴,草民对阿芳的一番心意,天地可鉴、可昭日月。” 许迦连磕了三个头。 万岚看向怔愣的桂嬷嬷问:“阿桂,可有此事?” 桂嬷嬷连忙跪地,“回老夫人的话,奴婢,奴婢要一辈子伺候老夫人,奴婢就没有答应他!” 那看来是真的了。 万岚看向卫坤:“瞧瞧,我就说吧。他们二人这是在背着我谈情说爱呢。” 卫坤笑笑,没有说话,只一双眼睛,阴沉得似乎早就洞悉了一切。 许迦背后都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他与桂嬷嬷多次接触,被卫坤发现,起了疑心。 而他那句话,则是在给许迦下套。 若是许迦说他没有心仪之人,那与桂嬷嬷多次接触,谈什么? 若说谈老夫人的病,当着老夫人的面为何不谈? 非要单独谈? 一男一女,非亲非故,背着人接触,若说没有异心,谁信? 唯独只有谈情说爱,才会不让人起疑! 卫坤没有怀疑:“母亲,这可都是你的人,该如何成全,也是母亲您的一句话。” 万岚也乐的成全:“阿桂,你跟在我身边也有这么多年了,劳苦功高,既然遇到了心爱的男子,那我就成全你们。” “可是老夫人,奴婢还想……” “你成了亲也是一样可以在我身边伺候的。”万岚笑着说:“就在年前,帮你们把亲事给办了吧。” 许迦带着桂嬷嬷,拜谢了万岚和卫坤的成全。 离开之后,桂嬷嬷很是愧疚:“这事儿都怨我,若不是我经常来你这里,也就不会惹人怀疑了。” 卫坤应该是发现他们经常在一起,所以才起了疑心,但是又不知道他们是何种关系,所以今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拿话试探他们。 “桂姐姐多虑了,只能怪卫坤多疑。”许迦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只是要委屈你了。” 桂嬷嬷脸颊滚烫,她都知道此刻已经羞红了脸,“没有,不,不委屈。” 许迦说:“亲事很快就要定下了,此事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我绝不会有半分欺辱桂姐姐的举动!等危机解除之外,桂姐姐可以随时取消婚约,我一切听桂姐姐的安排。” 桂嬷嬷应了下来,“好。那这事儿要不要告诉……” 许迦摇摇头:“卫坤如今盯着我们,我们只有跟外头断掉联系。” 不然许家,还有桂嬷嬷这么多年的筹谋,就功亏一篑。 桂嬷嬷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也知道这事儿是迫不得已,“好,一切都听你的!” 许迦在给万岚下一阶段要熬煮的药。 之前万岚请媒婆的事情,许迦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因为卫坤的怀疑,他也不敢往外头打听。直到这几日,他才知道。 万岚逼迫阿宁嫁给崔云枫,逼迫不成,竟然让那么多的媒婆给阿宁说乱七八糟的男子。 真是可恶! 现在阿宁要嫁的人,许迦也差不多猜出了是谁。 也只有那个人,能护着阿宁了。 他们今生今世,也只剩下以兄妹相称这一条路。 两滴泪,掉落在草药之中,许迦眼眶通红,用手背将泪狠狠擦去,把加大了其中一味药的份量。 很快,桂嬷嬷和许迦的亲事就定了下来。 就定在许婉宁成亲的头两日。 许迦扮演的夏泽明,是孤身一人,在京都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桂嬷嬷的身份也是一样,孤家寡人一个,二人在国公府里简单地成了个亲。 除了国公府的一些下人恭贺之外,再无其他的人。 简单地下人房里挂了几条红绸子,铺上了红色的床褥,就算是成亲了。 许迦望着盖着红盖头的桂芳,穿着一身红色喜服,坐在红色的床褥上,心中一阵恍惚。 他要成亲了。 “桂姐姐,委屈你了。”许迦对着桂芳,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他与眼前的女子虽然都是迫不得已,但是身为女子,总是要多吃一些亏。 桂芳连忙起身,回他一礼:“夏大夫多礼了。” 二人坐在床边,尴尬羞赧,一时无言。 外头传来嬉闹声,许迦知道外头的人在等什么。 许迦看了眼桂芳,“桂姐姐,我熄灯了。外头的人……” 不听到声音是不会走的。 桂芳点点头,和衣躺下。 屋内的烛火熄灭了,不久之后就传来羞人的呻吟和木床嘎吱嘎吱的摇动声。 外头的人终于嬉笑着跑开了。 许迦听到外头没有声音,这才躺下。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床被褥,刚才的动静和声音也是二人配合着发出来的,外头归于平静,二人也是相视一笑。 洞房花烛夜,算是蒙混过关了。 “阿芳,后日我想出府一趟。” 第286章 大婚(1)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十八。 是许婉宁大喜的日子。 虽然仓促,但是该有的流程,一样没少。 只是到了该成亲的这天,大家都只知道许婉宁要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只是这个废物是谁…… “你知道是哪家的嘛?”来看热闹的百姓问身旁的人的。 “不知道啊。”旁边的人摇摇头:“这样的事情,谁会让外头的人知道啊!” 不能人道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谁会广而告之啊! “那估计也就只有今天能看到新郎官了吧!” “好好看看呗,今天娶亲,不会连新娘子都不来接吧。” 裴珩确实还没有来。 一大清早,许婉宁就起来,梳妆打扮。 她之前结过一次亲的,可相比上次的被逼无奈,这次竟然有些激动期盼。 同样的事情,不一样的心境,也是因为要嫁的不是一样的人! 万岚还待在卫国公府,问来传信的下人:“给许婉宁说的那个男方是谁?” 下人摇头:“新郎官还没有来接亲。” “什么?到现在许婉宁要嫁给谁,还没人知道?”万岚自己都不知道啊! 下人瑟缩地低头。 “给许婉宁说媒的那个媒婆呢?我不是已经许诺了,只要她说成了这桩亲事,我就包个五百两的大红封嘛!” 卫忠说道:“老夫人,前几日顺天府不是把所有媒婆都查了一遍吗?估计那个媒婆就在拐卖妇女的行列当中,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如今许婉宁成亲的一应事宜,都是王兴民的夫人黄氏在筹办。” “罢了罢了。”万岚摆摆手:“你们去外头好好看看,看看那新郎官长得什么寒碜样。” 卫忠带着人出去了。 万岚靠在软塌上,把玩着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指甲。 “夏大夫今日出去了?”万岚问。 桂嬷嬷点点头:“他说马上就要出府,可他在京都没有住的地方,就想趁着现在没事的时候,赶快去看看宅子,也算是给奴婢一个家。” “你那位倒是个有心的,走吧。” 桂嬷嬷什么都没问,跟在了万岚的身后。 万岚的马车一直到城西的一处宅子,这是万岚的宅子。 门开了,桂嬷嬷看到了珍珠。 看来,卫薇也住在这里。 卫薇的红痕已经长到脖子处了,好在冬日穿的都是厚衣裳,卫薇还特意穿了高领,除了露出来的那双手,根本看不出她病了。 她今日穿着喜庆,一身大红色曳地长裙,高领将脖颈给遮挡起来,露出尖尖的小脸蛋儿,又白又嫩。 明明是朵花样的颜色和年纪,偏偏…… 说来说去,都是卫辛那畜生和许婉宁害得。 “阿薇,事情办得如何了?” “娘,人都找好了,到时候你只要派个人……”卫薇凑到万岚的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万岚。 万岚摸了摸卫薇乌黑靓丽的头发:“傻孩子,娘依你。这事儿结束之后,你就安心在宅院里头养病,切莫再生事端了。 这次你二哥三哥和你二嫂三嫂都不准娘与你相认,可你大哥却通情达理,说若是此刻将你一人留在大牢里头,是卫家不仁不义。娘当年因为争国公夫人的位置,疏于对你的管教和陪伴,使得卫辛那蒙骗了你,娘也有关系。” 卫薇心中毫无波澜。 若是没得病,她兴许会改头换面,重新来过,可是她现在没有机会了。 卫薇靠在万岚的肩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许婉宁的亲事,因着二嫁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而受全城瞩目。 能来看热闹的都来了,都想看看许婉宁要嫁的那个废物长成什么样子。 许家大门口,挂着大红色的宫灯,门口铺着大红色的地毯,从门口有人开始,许家喜糖喜钱就没有停过。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 “好像没看到男方家送来彩礼啊。” “是啊,我也没看到过。” “看来许小姐这次嫁的人家里头没啥钱啊。你们瞧瞧许家院子里头摆放的,怕是全部都是许家给她的陪嫁吧。怕闺女嫁过去吃苦受罪呢。” “那样的人家,怎么能不吃苦受累,真可怜啊。” 卫薇就在人群当中,戴着帷帽,身后跟着两个武艺高强的护院。 她也在翘首以盼,等着看许婉宁的笑话。 许家屋内。 许婉宁已经是一身大红色的嫁衣,美丽端庄,明艳昳丽,就像是一朵盛开的明艳的牡丹,华丽雍容。 许迦进去之后,看到明艳的许婉宁,直接呆住了。 “大哥,你来了。”许婉宁发现了许迦,就要下床,被喜娘给拦住了:“新娘子,不能下地的啊。” 许婉宁只能在大红色的床上坐着,许迦含笑着走了过去。 “阿宁,大哥来送你出嫁。” 许婉宁握住了许迦的手,千言万语全部都在一句话里:“大哥,你还好吗?” “大哥很好,大哥听说你要成亲了,就出来一趟,送你出嫁!” 新娘子出嫁,要兄弟背出娘家,许庭安还太小了,想背也背不动。 “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半个月之后。不过……” 许婉宁刚要问不过什么,外头就传来声音:“吉时到了。” 喜娘将许婉宁亲自绣的大红盖头盖在了许婉宁的头上。 眼前清明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许迦蹲在许婉宁的身前,许婉宁爬了上去。 裴珩说过,千难万难,他一定会在成亲的时候赶回来,只是可能,会误一些吉时。 吉时不吉时的,许婉宁都无所谓,只要跟她相伴一辈子的是他,就行了。 接亲队伍敲锣打鼓,终于来了。 大家都以为新郎官也来了,可看到高头大马上坐着的…… “咦,那不是王大人吗?王大人这是做什么?” “莫不是他们联合起来哄骗卫国公府,其实说的媒是王大人和许小姐吧?” 卫薇攥紧了拳头:“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卫国公府。” 只见王兴民到了许家门口,冲着看热闹的人群拱手:“各位,在下代新郎官接亲,新郎官即刻就到。” 原来是代为接亲的。 门口的礼仪像是早就知道似的,一点没觉得奇怪,高声唱道:“吉时已到,放炮,送新娘子,出嫁!” 第287章 大婚(2) 许婉宁被许迦背着,走出闺房,走出梨花院,走出许家。 许家的亭台楼阁、廊桥水榭,都是许婉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象,今日全部都披上了新装。 胭脂红的纱幔披得到处都是,红色绸缎裁剪的花挂在其间,红彤彤的,煞是喜庆。 就连家里头的下人,都穿着红色衣服,喜气洋洋。 每个人的眼里都是关切和祝福。 许婉宁从闺房出来,这一路走来,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 “小姐,祝您夫妻和乐,永结同心,幸福百年。” 身为女人,谁不想嫁一个意中人呢! 越往外头走,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跳。 上一次出嫁,许婉宁心如死灰,目中无光。这一次出嫁,她心之向往、热烈期盼。 许迦与她贴得最近,也感受到了她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声。 “阿宁,别紧张,别害怕。这一次,你一定会幸福的!” 许迦与裴珩并没有什么交集。 但是刚才听了爹和解释,裴珩又把自己安插在卫国公府十多年的棋子都坦然相告,只为了保护他,接应他。 许迦相信,裴珩会对她好。 不过…… 许迦又说:“阿宁,他要是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大哥,大哥去接你回家。” 这一次,他可不会像之前那次一样,只听别人说她幸福,这一次,他要待在京都,亲眼看到她幸福。 若是她不幸福,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阿宁带回来! “大哥,谢谢你!” 说话之间,就已经出了许家的大门。 门口的喜娘大声说着吉祥的话。 许家门口,一把把的喜钱和喜糖不要钱似的往外头抛。 大人、小孩高兴地低着头捡钱捡糖,许迦背着许婉宁出来的时候,正好落入不远处卫薇的眼里。 许婉宁没有看到卫薇。 卫薇看到了许婉宁。 看她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在阳光下发出夺目的光泽。 卫薇知道,那是锦绣坊最好的绣娘用店里最好的布匹和绣线,连日赶工,绣出来的喜服。 别问卫薇为什么知道。 因为卫薇要做衣裳,可锦绣坊直接关门谢客。 问了之后才清楚,许婉宁要出嫁,要做嫁衣,锦绣坊所有的绣娘全部都去给许婉宁绣嫁衣去了。 “嫁给一个废物,用得着穿这么好的嫁衣嘛!”卫薇冷笑。 许婉宁已经进了花轿。 许迦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花轿。 他的模样,也落入了别人的眼中。 卫忠问了句身旁捡钱的百姓:“那人是谁?眉清目秀,也是许家人吗?” “是啊,他是许家人,是许家的大公子。” 卫忠疑惑地问:“许家不是只有一个小姐和一个小公子嘛?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大公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旁人笑着说,他捡了好多的喜钱喜糖,装了满满一兜子:“他之前是许家的府医,当年许夫人生小公子的时候难产,是他救下许夫人母子,许老爷就把他收为了义子。他经常不在京都,而是在外头做生意,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卫忠锐利的眸子看向许迦。 他之前是老卫国公手下的侍卫,跟着老国公风里来雨里去,刀尖上行走,也算是练就了一番火眼金睛。 眼前的这个叫许迦的男子,卫忠依稀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大红色的花轿,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的纹路,四个角上挂着大红色的彩球,球上绣着红双喜字,球上挂着红色的流苏,一直垂到轿底。 看热闹的人群也跟着花轿的方向去了。 卫忠吩咐身边人:“你们跟上去。” 而他,则躲在了许家对面的一条巷子里,眼神锐利如刀地盯着许家的大门。 王兴民是代为接亲的。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带着许婉宁的花轿,迎亲的乐队,还有许家的陪嫁,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看到一抬抬的嫁妆出许家的门,足足有一百抬,而且每台都是沉甸甸的,不用看都知道里头装得满满当当的。 许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店里头卖的又都是好东西,再加上家产丰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好一百抬的嫁妆,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全是女方的陪嫁啊,怎么没见男方的聘礼啊!”有人看热闹也不嫌弃事情大,“许小姐嫁个那样的废物,出这么多的陪嫁,男方还不出聘礼?他家是穷得连抬聘礼都出不起嘛!” 说话的人,是卫薇身边的一个护院。 得了卫薇授意后,出言嘲讽。 “许小姐这是有多的恨嫁啊,没见过男人啊,怪不得六年前的海棠诗会要迫不及待地爬上男人的床呢!” 跟在花轿旁的是白鸽白雀,红梅青杏,扶柏陈望则是混在人群里头。 还正好,说话的那个护院就站在扶柏身旁,将那人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说完话之后,卫薇一声冷哼。 扶柏跟过卫辛和卫薇,听过这两个人好多天的春宫戏,这两个人的叫声扶柏到现在都忘不了。 虽然戴着帷帽,可卫薇一个轻哼,他就听出这人是谁了。 扶柏不疾不徐地跟在这二人身边。 聘礼的事情并没有闹出什么大水花,因为许家的人分散在人群里头,一听到有不和谐的声音就开始撒钱撒糖。 一看到钱和糖,那些人哪里还顾得上嚼舌根,低头专心捡钱去了。 卫薇见大家根本不搭腔,恨得牙痒痒:“没见过钱面的穷酸样,铜钱也值得捡!” 身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白了她一眼:“小姑娘好大的口气啊,不捡喜钱,你跟着来干嘛?又不是你成亲,穿得这么艳!” 谁还不是来凑个热闹。 更关键的是,许家有钱啊,有钱的人家出手阔绰,喜钱喜糖都是无限量供应的,这要是跟着捡,最起码能捡到好几十个铜钱。 这笔钱,对有钱的人家来说不算什么,对穷苦的人家来说,是好几天的饭钱了,还是不劳而获的钱,谁不捡! 又不是。 被呛了一番的卫薇刚想发飙,许家又开始撒钱了,呛她的那个妇人凭借着体胖的优势,往里头挤,一下子就混入了人群之中,不见了。 卫薇气得不行,“许家真是,嫁个废物还弄得这么兴师动众。我倒要看看,许婉宁嫁个什么样的废物,一抬聘礼都拿不出来。走,跟上去。” 跟着她的扶柏,撇撇嘴,眼底皆是冷笑。 王兴民绕着京都走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城南,一路往城南区县衙门口走去。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停下来的时候,王兴民没有停,继续往前头走。 一直走到县衙后头的一处宅子,这才停了下来。 这座宅子名不见经传,门前铺着红色的毯子,廊下挂着大红色的灯笼,张灯结彩,一看就是要结亲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许婉宁要嫁的那户人家? “这是谁家里啊?”有人问。 还真是奇怪。 只知道女方要嫁人,不晓得女方要嫁给谁。 一路走来,看到这陌生的门头,还有人疑惑不解。 旁人摇摇头:“不知道啊。有谁知道吗?” 听到话的人都摇摇头。 “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金贵人住的,许小姐这回嫁的,没第一回嫁得好啊!”这时,一个女声突然说道。 旁边的人齐刷刷地朝她看去。 就见这女子带着帷帽,也看不清长相,一身大红色的衣裙,看起来像是她要嫁人似的。 “是差远了哦。不过没办法……”有人给许婉宁鸣不平,“还不是卫国公府那老不死的给逼的。” 第288章 大婚(3) 老不死得是谁? 还不是万岚。 是扶柏身边一个人开了口,说完之中,笑眯眯地接过扶柏给他的五两赏银。 “你……”卫薇刚要出声。 突然人群沸腾起来。 “快看,快看,那是不是聘礼啊?”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大家朝街道的另外一边看去。 只见从另一头走过来跟着几个敲锣打鼓的人。 跟在后头的,则是穿着玄色衣裳,腰间系着一根红色绸缎的高大英挺的男子,整齐划一,肩膀上都挑一根扁担。 扁担压得弯弯的,下头是两个被打开了的箱子。 “咦,这箱子是黄花梨木的唉,瞧瞧。” 第一抬聘礼停在了花轿前,接着是第二抬、第三抬…… “我的天啊。那是不是金子?我的天啊,明晃晃的,都快要闪瞎我的双眼了。” “六箱的金子……” “银子,银子,银子也来了。” 跟在后头的抬着聘银的,一抬又一抬,外头已经放不下了,只能将前头的大家看过了的往院子里头抬。 “这得多少钱啊!” 许家的礼仪跟着一路过来了,接过了为首的男子递过去的一沓厚厚的册子。 “这是我家主子给许小姐的聘礼,来迟了,还望许小姐莫怪。” 现在还没有拜堂成亲,还是许小姐,趁着没成亲给她,那全部都是属于她的婚前财产。 许婉宁听到外头的声音,心里头滚烫热辣。 接着就听到了礼仪唱诵声。 “聘金:黄金八千两、纹银八万两……” “嘶……” 周围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礼仪接着唱:“京都城东宅子一套,铺面两间。城北宅子两套,铺面三间。城南宅子一套,铺面五间,城西铺面三间。城外庄子六处,房产数套。” “嘶……” 外头的人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就连许婉宁都…… 吓了一大跳。 他给自己这么多的聘礼? 礼仪后头唱的则是各种各样的金银玉器首饰头面布匹之类的,周围哈气的声音是一浪高过一浪。 “天呐,还以为许小姐嫁的人是穷苦人家,没想到人家这么有钱,光是那么多金子银子,许小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是啊,这么多钱,男人有用没用都无所谓了。要是我男人给我这么多钱,他不回家都成。” 卫薇出身勋贵,视钱财如粪土。 可长这么大,也没看到过这么多的粪土。 说不嫉妒,鬼都不信。 身旁的护院得了她的授意,立马出声道:“这男人怕是不只是不能行房,就连长得也不行吧,不然今天大婚的日子,干嘛不露面啊,是不是知道自己长得太丑,所以不敢露面啊?” “就是啊。再有钱又如何,每天面对那样一张丑陋不堪的脸,你们能过得下去吗?” 扶柏把玩着手里的几枚铜钱。 抛上去,又接着。 这铜钱等会还有用。 “新郎官来了。快看,新郎官!” 跟在送聘礼的后头的,是一袭红衣烈烈,翩翩而来。 “天呐,这新郎官,好英俊啊!” 因着离得远,又被不少的东西给挡着,卫薇没有看到新郎官,只听到人群中传来女子娇俏害羞的声音。 卫薇:“……” 英俊? 卫薇恨不得撕烂说话那个人的嘴。 “英俊又如何?能当饭吃还是能洞房?” “天呐,他怎么长这个样子,就是不能人道,每天一张开眼睛,看到这张脸,这身材,我也愿意啊!” 看热闹的女子疯狂的呐喊越来越离谱,卫薇也越来越不屑。 “你们懂个屁,男欢女爱的滋味,你们没体会过,懂什么!” 不只是女人,就连一些成了亲的妇人也都在感慨。 “那事情等年纪大了一年到头都难得几次,要是碰到不会的,只会让你难受。真的不如嫁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看到这脸都觉得自己能开心的多活好几年。” 就是身边的妇人在嘀咕:“再说了,做那事还担心得病呢,不做还干干净净,啥脏病都不怕得。” “就是,前段时间,不是有人故意传染花柳病嘛,就我隔壁的那个妇人,她男人逛青楼也被传上了,还传给了她,整天在家要死要活的,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哦。” “我也觉得不能人道挺好的,你想想,反正许小姐有儿子了,她男人不能人道,就不会去那脏地方,不去脏地方,就不会得病,她也放一百二十个心!” 被男人染上花柳病的卫薇:“……” 什么时候不能人道的男人还备受追捧了。 这群女人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这时有一个惊恐的声音瑟瑟发抖,“别说了,快闭嘴。” “你们知道那是谁嘛!” “谁啊?” 新郎官已经走到了近前,卫薇看到了马背上那高大英挺俊美无双的脸,也听到有人在低声说:“那是镇国公府前世子,现在的金麟卫大都督裴珩裴大都督。” 卫薇:“……” 许婉宁嫁的竟然是他! 许婉宁嫁的怎么会是他呢! 知晓了新郎官的身份之后,除了迎亲队伍的锣鼓声,再无其他一句闲言碎语。 跟着看热闹的人,哪里还敢往前头凑,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往后头退。 许家和裴家门口又有人撒喜钱撒喜糖了,这回撒的还是双份的,可是没有人敢上前去捡。 那可是裴珩。 只有一些不谙世事的孩童欢欢喜喜地在花轿前捡着双份的快乐。 王兴民到了大门口之后,就下了马,走到花轿前,毕恭毕敬地站在花轿前头等着。 之前外头的各种声音都有。 各种嘈杂的声音,扑入薄薄的轿帘,闯入许婉宁的耳中。 可她听不见那些话,她只记住了王兴民的一句话。 “许小姐,您安心等,大都督已经来了。” 许婉宁悬着的心已经落下。 他说会误一点吉时,果真只是误一点。 王兴民又说:“许小姐,大都督已经到啦。” 许婉宁的心跟着又猛地提了上来。 话刚落,一只手,就已经挑开了花轿的帘子。 外头的阳光照了进来,透过朦胧的红盖头,许婉宁看到了裴珩的笑。 “阿宁,我来娶你了。” 第289章 大婚(4) 裴珩将许婉宁打横抱起,出了花轿。 他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眉眼弯弯。 那开心的表情像是在昭告天下人,他娶了最喜欢的姑娘。 因为许婉宁嫁了他人而替王兴民惋惜的人,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王兴民会不会是因为裴珩,所以才对许婉宁那么上心啊? 他是不是在替裴珩护着许婉宁啊? 王兴民来城南区当县令,也是裴珩铺路搭桥。 既然能来京都四区,为什么不是其他区而是城南区呢? 因为许婉宁就住在城南啊!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似乎所有的说辞都能说得通了。 王兴民是裴珩特意提拔到京都来护着许婉宁的! 旁人的猜测,落入了卫薇的耳中。 她觉得这猜测是假的。 “胡说八道,许婉宁当年还是城阳侯府的少夫人呢,她怎么会认识裴珩!” 就站在卫薇身边一个人随口提了一句。 “当年城阳侯府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崔云枫父子是卫国公府救下的,那许婉宁是被谁救下的啊?她又是怎么跟崔云枫和离的啊?” “什么和离,她那是休夫!皇上下的旨意,准许她休夫的。”这时旁边有一个乞丐随口答了一句,神秘莫测:“你们说,谁给她请的旨意?” 能让皇上下旨休夫的,王兴民当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不是天子近臣的裴珩还会是谁! 卫薇咬牙切齿:“许婉宁那个水性杨花的,原来给她前夫戴绿帽子呢。城阳侯府不是她削尖了脑袋靠爬床也要爬进去的嘛!” 那乞丐又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人家那是被陷害的,是卫国公府的小姐佯装姐妹情深,特意在人家的酒里下药了,这才让人酒后失贞。” 这人怎么会知道! 卫薇惊恐地盯着那个不认识的乞丐:“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乞丐脸上都是脏污,看都不看清楚他的样子,无赖地回了卫薇一句:“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你又不是卫国公府大小姐!胡说八道两句又不犯法。” 卫薇刚要说把这人抓住,那乞丐早就已经挤进了人群,跟一条滑溜溜的泥鳅一样,钻进泥巴里头不见了。 卫薇敢怒不敢言,更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那乞丐滑进了人群里头,来到巷子口一个人身边。 扶柏正把玩着手里的一锭银子,抛上抛下。 “公子,我可按照你说的,全部都说了。那女人,气的脸都绿了。”那乞丐盯着扶柏手里头的十两银子,眼睛都在冒光。 说三句话就有十两银子,这买卖可太有搞头了。 扶柏直接把十两银子丢给了乞丐:“你做得很好,赏你了。” 那乞丐接过十两银子,用嘴咬了下,软金硬银,笑开了花。 “公子,我还知道一件事情,能不能卖点钱啊?” 扶柏顿住了,“什么?” “关于卫国公府那个卫小姐的。”乞丐一脸的笑意:“我是看你让我提到了卫国公府小姐,我手头上也有她的一个消息,你想不想听。” 扶柏沉思片刻,就又拿出了十两银子:“你说,说得好,这十两银子,也是你的。” 乞丐的眼睛都在发光:“城西破庙里头原本住着六七个得了花柳病的乞丐,可是这几天一个都不见了。有人说,看到他们出入卫家在城西的一个宅子里头,那宅子里头,就住着卫国公府的小姐。” 六七个得了花柳病的乞丐。 扶柏将手里的十两银子丢给了他。 乞丐千恩万谢地走了。 扶柏则看向不远处穿着一身红衣的卫薇,越发地警惕。 裴珩抱着许婉宁下了轿子。 两人大红色的喜服交缠在一块。 许婉宁透过红色的盖头,看到裴珩脸上的笑,她面庞滚烫:“你,放我下来。” 哪里有新娘子成亲被新郎抱进去的道理,不都是被新郎官牵进去的嘛! 可偏偏裴珩就是认自己的道理。 “我抱你就去。”裴珩说。 他没有去许家接她就已经是让她受委屈了。 “瞧瞧,新郎官是真的疼爱这个新娘子啊。连路都舍不得让新娘子走呢。” “这要是我,我也要嫁给啊,这个男人,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缺点啊。” “不能人道不是缺点?” “那算什么缺点。他以后不会有自己的孩子,那是一定会把许小姐的孩子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许小姐才是妥妥的人生大赢家啊!” 许婉宁听到有人说她是人生大赢家,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我没那么想过。”她攀着裴珩的脖颈,轻声地说。 外头的乐声,鞭炮声、交头接耳的说话声,嘈杂一片,许婉宁以为裴珩会听不见自己说的那句话,可没想到,裴珩听到了。 “你可以这么想。我会将安哥儿视如己出,我养他大,培养他成才。他养我老,给我养老送终,如何?” 许婉宁被他说笑了。 “你才多大,就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去了。” 裴珩望着许婉宁的眼睛:“因为是你,想跟你过一辈子,所以我才会想得那么远。等安哥儿长大了,我们给他娶妻生子,到时候我们帮他带孙子带孙女,好不好?” 怎么会不好! 许婉宁的眼睛都湿润。了 可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再高兴也不能哭。 只得收紧攀着裴珩的手,身子也往裴珩的怀里靠了些:“好,都听你的!” 这么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吗? 裴珩喜上眉梢,眉眼弯弯,像是吃到了糖的孩子,将许婉宁搂得更紧了。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大堂。 颜氏正坐在上方的左侧,许骞陆氏坐在上方右侧,正笑眯眯地看着与众不同进来的二人! 礼仪在一旁高声唱着:“吉时已到。” 裴珩这才将许婉宁放下,拉起了红绸子。 红梅青杏也赶快走了过去,扶着许婉宁。 外头的大门有金麟卫在守着,没人敢进来。 只能远远地听到里头传来礼仪的唱诵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礼成。” 裴珩牵着许婉宁去了婚房,揭盖头、喝合衾酒。 等到他不疾不徐地忙完这一切,扶松这才说道:“督主,外头来了好些人来恭贺您新婚。” 他成亲没有通知任何人,就是因为太突然了,那些接到消息说裴珩成亲了的达官贵人们,立马拿了最好的贺礼往梨园冲。 这个时候,院子里已经满满当当地站了一院子的人,摆了一院子的东西了。 外头还有络绎不绝的人等着进来。 第290章 大婚(5) “你今天肯定累坏了吧,好好歇一歇,我去前头应付一下,马上就回来。”裴珩看着许婉宁的眼神,柔得像是水一样。 平日里的他,一身紫衣,如清风朗朗,今日一袭红衣,张狂风流。 眸子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是春意。 漆黑的眼眸闪着如星辰般的光芒,亮眼到让人挪不开目光。 扶松也从未见过督主这般的神采熠熠。 哪怕当年是镇国公府世子,也从未如此神采飞扬过。 难道,这就是娶到了心爱的姑幸福快乐? 许婉宁眉眼含春,羞答答地点点头:“嗯。” 本来想要说一句你早些回来的,可这话现在这个时候说,太惹人注目了,她还是没说,只浅浅应了个嗯。 裴珩捏了捏许婉宁的手心,欢喜地离去。 他身上的欢喜,一直到前院,才收敛起来。 前院里,满满当当的站着都是人。脚边上放着箱子,或者手里头捧着木匣子,听到金麟卫说大都督来了。 那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裴珩看来,“大都督,恭喜啊……” 裴珩上去敷衍这群老东西!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那群老东西见裴珩还不邀请他们喝杯喜酒,就脸问了。 “大都督,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我们厚着脸皮来向您讨一杯喜酒喝啦。” “自然是有的。” 裴珩摆摆手,扶松早就有所准备,一声令下,金麟卫就搬来了三张桌子。 三张桌子上摆着好几个酒坛子,还有十多个酒杯,金麟卫正在给酒杯里倒酒。 裴珩说:“这是喜酒,诸位大人不要客气,请自便。想喝几杯喝几杯。” 他率先喝光了一杯。 那些个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说要喜酒真的只有喜酒。 不由得又有些后悔,应该说喜宴的,那不就酒也有,菜也有了。 可裴珩就是不待见他们,说给喜酒那就只有喜酒,想要吃他的饭? 门都没有。 那些个大人就跟排队领酒喝似的,一个个往前头走,过去一个,喝一杯,喝完了就得走。 裴珩就站在桌子前,望着他们。 他们根本没胆子要第二杯喝。 很快,一院子的人都走光了。 下一波的人又进来了。 裴珩如出一辙,喝了一杯酒,敬大家。 饶是这样迅速,也搞了半个时辰。 宫里头的人来了,倒是得了裴珩的好脸色,酒也给喝了,还给了一个红封。 算是给了宫里头的人天大的面子! 夜幕已经落下。 外头看热闹的老百姓也早就离去了,那些送礼的人,也慢慢地减少。 扶柏终于逮到了机会,凑到了裴珩的跟前。 裴珩笑笑,眼底都是冷意。 “她还真的不怕死!” “督主,那怎么办?”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扶柏领命下去了。 裴珩眼神幽冷,大踏步地往婚房去了,等走进院子时,刚才的冰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都是温柔。 许婉宁已经换了一身的便服,正端坐在床前。 听到外头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许婉宁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 与进来的裴珩,四目相对。 红梅青杏等下人见裴珩回来了,行了个礼,依次退下。 裴珩在许婉宁的身边坐下,拉住了许婉宁的手。 小儿手臂一样粗的红烛燃烧着。 裴珩望着许婉宁的目光比烛火还要明亮。 “阿宁,嫁给我,委屈你了。”千言万语,最后还是落在了这一句话上。 今夜是洞房花烛夜。 本该浓情蜜意、红帐翻浪的时候,可他却给不了这些。 许婉宁笑笑,在他的手心里的轻轻地捏了一下:“我不介意这个,你也无需因为这个而觉得对不起我。我是二嫁,还带个孩子,你是初婚,算来算去,还是我占你便宜了。” 裴珩被她给逗笑了,他伸手摸了摸许婉宁的脸:“我也不介意这个。” 喜欢是真喜欢。 是不是二婚,是不是带着孩子,这些根本不重要。 裴珩将许婉宁搂进怀里:“阿宁,你信我,我会护你们母子一世无忧。” 许婉宁听着裴珩猛烈跳动的心跳声,“我信的。” 卫薇在梨园门口等了许久,看到自己的人混进了梨园,终于心安了。 “许婉宁啊许婉宁,我看你明日就要被裴珩赶出家门!” 卫薇带着护院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个黑影,将护院神不知鬼不觉地拉走了。 卫薇还没有察觉,等走到漆黑的巷子口,要通过这条巷子去城西时,她往后头退了一步:“你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两个护院不说话,一前一后地跟在了卫薇的身后。 卫薇不疑有他,跟在护院的身后回到了城西的家里。 进去之后,珍珠就过来了。 “小姐,您回来啦。” “我娘呢?” “老夫人等到中午边上就先回去了。” 卫薇摆摆手,“准备点吃的,我饿了。” “好。”珍珠应下,去厨房准备吃食。 正端着托盘离去时,一个低着头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珍珠刚要呵斥出声。 那男子抬头,抿唇一笑:“珍珠姑娘……” 珍珠:“……” 本来还没到时间瘙痒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又开始痒了。 “是你,你怎么进来了?” 来人正是扶柏,他笑道:“你家小姐带我回来的啊!” 这一路上,卫薇压根就没看两个护院的模样,所以跟着卫薇毫无悬念地进来了。 另外一个假装护院的则是陈望,在做其他的事情。 “你要我做什么?”珍珠问。 扶柏拿了一包药给珍珠:“喏,本来是你家小姐要下到我家小姐的吃食里头的,现在物归原主。” 珍珠看着那一包药粉,头皮都发麻:“这是?” “你知道啊?” 珍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知道,但是奴婢不知道这药是给许小姐的啊。要知道的话,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去买这个药粉啊!” 她实话实说,扶柏也没有为难她。 “那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珍珠不住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她抢也似的接过药粉,毫不犹豫地下在几盘菜和汤里头。 “奴婢这就给小姐送去。” 珍珠逃也似的去了。 卫薇不疑有他,捧着饭碗大快朵颐。 一天没吃饭,真饿了。 饭吃过后,珍珠将东西收拾走,卫薇则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许婉宁马上就要倒霉,卫薇兴奋不已。 一闭上眼睛,脑子就天马行空地转来转去,心跳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时,门吱嘎一声又开了。 一阵风吹来,卫薇不仅不觉得冷,反倒觉得身体开始慢慢燥热。 “给我倒杯水来。”卫薇以为是珍珠,抚着额头吩咐道。 一个茶杯放在卫薇的跟前。 卫薇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喝过之后,那种燥热不仅没有减退,反倒越来越霸道。 这个时候,卫薇特别的敏感,她发现给她送水的珍珠一直站在她身侧没有离开,勃然大怒:“你个婢,总站在我身后干嘛,鬼鬼祟祟地要做什么!” 卫薇回头,登时愣住了。 站在她身后的哪里是珍珠,分明是…… 一个男子。 脸上到处都是难看的流着脓水水泡,正咧着满嘴的黄牙,色眯眯地看着卫薇:“美人,春宵苦短,咱们抓紧时间洞房吧!” 卫薇:“……” 第291章 杀人 这个人,卫薇认识。 哪怕他换了一身好看的衣裳,改头换面,可那鬼样子,就算是化成灰,卫薇也认得。 他分明是她在城西找的六个得了花柳病乞丐中的一个。 “你不要过来啊。” 卫薇吓得惊惧地尖叫。 “救命啊,来人啊!” 她想要逃跑,可奈何头昏昏沉沉的,跳下软榻的时候,双腿一软,竟然直勾勾地往地上一跪。 双膝扑通一声砸得地上,疼得卫薇龇牙咧嘴。 而这还不是最难受,最难受的是,卫薇竟然身子慢慢的开始发烫,身下传来的怪异的悸动。 她知道这是什么悸动。 与卫辛欢好的时候,卫辛总喜欢找一些旁门左道来增加的欢愉和新鲜,所以总会找一些东西,或用或吃,她曾经就吃过一种叫的药粉,可以用来增添男女情趣,为助兴。 人在极度欢愉的情况下,只感觉到快乐和幸福,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一样,恨不得死在对方的身上。 卫薇吓得连忙往外头爬。 她怎么中毒的? 她怎么会中? 这东西不是让那群乞丐献给许婉宁的嘛? “珍珠,珍珠!”卫薇喊破了喉咙,叫珍珠的也没有过来。 反倒是把其他五个乞丐给叫了进来,看到他们向自己围过来,卫薇吓得浑身发抖,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珍珠听到了。 她就在隔壁收拾行李。 卫薇今夜出事,明日老夫人要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要趁着今天晚上,赶快跑出去,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珍珠是卫薇的贴身丫鬟,也管着她的私产。 她一股脑儿地将值钱的东西倒进自己的包袱里,翻捡之后,也找到了自己的卖身契。 收拾好了包袱,珍珠丝毫不理会后面卫薇发出的凄惨的叫声,毫不留恋地跑了。 走到一棵树下的时候,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头上。 吓得珍珠连忙抬头往树上看。 那个让自己下药的男子正端坐在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那是最后两颗药。” 珍珠眼前一亮,连忙将掉落在自己身边的袋子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头确实还有两粒药丸,跟之前她吃过的差不多。 她跪下磕头:“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你离开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扶柏把玩着手里的闪着寒光的:“要是让我碰到你,或者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消息……” 珍珠吓得花容失色:“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一定不会。” “最好是这样。”扶柏将一扔:“滚。” 就直直地插在珍珠的脚边,吓得珍珠一坐在地上。 然后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跑了。 扶柏跳下树,将给拔了出来。 他也不怕珍珠说出去,毕竟,要是说了,第一个死的就是她了。 屋子里传来卫薇歇斯底里的叫声,以及男人的放浪形骸的笑声。 那是药性还没有发作,等到药性发作了,卫薇就再也反抗不起来了。 她会趴在这群男人的身上,求他们疼她,爱她。 扶柏眼神幽幽地盯着亮着的屋内。 房内卫薇的叫声也渐渐地小了,窗户上,映着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影子,她不是想用这种方法害许小姐吗? 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尝尝自己种的果。 珍珠逃也似的离开了卫宅。 拼命地往城西口跑去。 现在才刚刚天黑,城门口还没有关,她要趁着现在就跑。 她也不敢挑大路走,生怕慌乱的模样引起巡城差役的怀疑,她只敢挑小路走,手里提着的灯笼照亮前方那一寸之地。 珍珠担心害怕,哪怕已经跑累了,可丝毫不敢停留,不停地走着。 越往里头走,路也越来越安静。 黑夜像是张着一张大嘴,等着猎物自己走进它的肚子里。 珍珠有些后悔了,这么黑这么安静的地方,她应该走其他的路的。 她瞻前顾后,前面看看,后面看看,怕有人出现,又希望有人出现。 等走到巷子深处时,对面走来一个人。 手里头也举着一盏灯笼,在慢慢悠悠地走着。 珍珠看到了人,长舒了一口气。 有人真好。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朝着那人走去。 就在两个人快要交会的时候,珍珠偏头看了眼那个人的脸。 对面的那个人,也刚好抬头,看了一眼珍珠。 珍珠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珍珠低头一看,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刺入了她的心口,直接将她贯穿。 那人又看了她一眼。 珍珠认出他来了:“你不是,不是不杀我的嘛?” 他还给了自己救命的药丸,要想她死,不给药就是,何苦追来一趟。 “他是不会杀你,可是我会。”那人冷冷地说道。 珍珠:“……” 她想不通,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胸口再次传来剧痛。 对面的人直接将剑拔了出来,鲜血直接喷溅到墙壁上。 珍珠扑通跪下,面朝地躺着,鲜血汩汩地往外流,她也一动不动,慢慢地没有了温度。 扶松缓缓蹲下。 在珍珠身上掏出扶柏给她的最后两粒解药,以及她偷出来的金银,伪装成坏人谋财害命的假象,这才缓缓离开。 珍珠带来的灯笼烧尽了,巷子里陷入了无穷尽的黑暗。 扶松赶到梨园的时候,扶柏比他先一步到家。 “哥,你干嘛去了?”扶柏蹦蹦跳跳地挽着他哥的胳膊。 扶松却皱眉,将他推开了些:“出去办个事。” “什么事啊,我刚才也在外头,干嘛不让我去啊!”扶柏问道。 扶松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让你去?别给我添乱就成。” “哥,小姐,不,现在应该叫夫人了,夫人都夸我聪明能干呢!”扶柏不服气地说道:“你没看到,梨花楼都被我打理得井井有条了。” 自从裴珩不去梨花楼之后,许婉宁索性也不去了,就让扶柏隔三差五地去梨花楼打点,如今对外,他是梨花楼的东家。 扶松嘴角微微抿了抿,眼底都是笑意,声音却硬邦邦地,“那你好好跟着夫人干,争取把梨花楼做成全京都最大最好的酒楼。” 扶柏得意得很:“我一定可以!” “别吹牛,小心牛皮吹破了,看你怎么收场。” 扶松想要拍拍扶柏的肩膀,突然看到自己指甲缝里头的血迹,他又重新收回了手。 眼底都是嫌弃。 回廊之下的扶柏,神采飞扬,不停地诉说着他如何厉害如何能干,扶松安静地听着,唇也慢慢地咧开。 他的弟弟,本来就很能干的! 第292章 保证 许婉宁与裴珩一直坐在床边说话,直到外头梆子敲响,二人才发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这腰坐久了,也有些酸溜溜的了。 “时间不早了,要不睡吧?明天还要给娘敬茶呢!”许婉宁打了个哈欠。 可她实在是不舍得睡,这么让人难忘的夜晚。 裴珩也舍不得睡。 他也有很多话想跟许婉宁说。 “我要不去书房睡吧?”裴珩起身,问许婉宁。 许婉宁爬上了床,睡在了里侧,拍了拍外头对他说:“你睡这里吧。” 反正一人一床被褥。 裴珩丝毫没有客气,脱下了外衣也钻进了被褥里。 红烛还在燃烧着。 屋子里还亮着。 裴珩看了看红色的帐幔,突然偏头,看睡在里头也正在看红色帐幔的许婉宁:“阿宁……” “嗯?”许婉宁偏头看他:“什么?” “你是什么喜欢我的?” 什么时候喜欢裴珩? 许婉宁很认真地想了想,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梨花楼是为你开的。” “什么?”裴珩直起了身子,不可置信地望着许婉宁:“阿宁,你说什么?” 许婉宁说:“你说你喜欢喝梨花楼的梨花醉,我就去求梨花楼的冷老板,替他完成了一件事,他就把酿制梨花醉的方子给我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裴珩欢喜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只希望你能一辈子喝到喜欢喝的梨花醉。我当时也不懂,这就是喜欢一个人。”许婉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冷老板提醒过我,说我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莫及。好在,我没有像他一样,我抓住了我想要的人。” 也许那个时候只是感激。 感激他替自己做的一切,也是在怜悯他。 这世间他所拥有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在失去,所以,她才会执拗地想要给他留下一点他喜欢的东西。 裴珩痴痴的笑,手钻进许婉宁的被褥里,拉住了她的手。 “那我比你还早一点点。” 先是好奇、后是怜悯、想要保护,慢慢的,就想要占为己有。 裴珩霸道地将许婉宁的手握在掌心里。 她的手好小好软的一只,凉凉的。 “是不是冷?”裴珩问。 许婉宁点点头:“嗯。” 她本来就有些畏冷,今天因着是新床,床上面也没有放汤婆子,她睡的被褥又是刚掀开的,躺在里头冰凉凉的。 裴珩想也没想,突然掀开了许婉宁的被褥,接着将人一捞,捞进了他的被褥里,靠在他的怀里。 他的被褥已经很暖和了,再加上他胸膛的温度…… “还冷吗?”裴珩又问。 许婉宁已经羞怯地勾头躲在裴珩的怀里。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火热和淡淡的檀香味,许婉宁脑子晕乎乎的,连话都不会说了:“不,不冷了。” 裴珩见状笑笑,知道她在害羞,也没有再逗她,也不敢再动。 “睡吧。” 许婉宁也不敢动。 本来脑子里很乱,如今静下来之后,倒有些困了乏了。 她安安静静地枕在裴珩的胳膊上,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裴珩感受到怀中人儿的放松,他也长舒了一口气。 低头看了看拱在他怀里的跟小猫似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之前很喜欢她,却不敢碰她,怕影响她的名声。 如今她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 裴珩偷偷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又似乎怕弄醒她,他的动作很轻柔,蜻蜓点水。 一室安静。 任由外头北风忽忽地刮着,丝毫不影响屋内的温馨。 翌日。 许婉宁睡得有些迟,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逮到裴珩在盯着她看。 许婉宁眨眨眼睛,一时有些迷蒙和怔愣。 “醒了?”裴珩看她傻乎乎的模样,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许婉宁清醒了。 昨天她已经嫁给裴珩了。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睁开眼睛看到裴珩,并不奇怪! 外头伺候的人全部都进来了。 红梅青杏照例是伺候许婉宁洗漱的,裴珩身边只有扶松一个人。 “你没有丫鬟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吗?”许婉宁见状有些奇怪地问。 “有,她们替我洗衣做饭。”裴珩说:“我屋内,她们不准进来。”更不准近他的身。 许婉宁懂了。 那看来以后也是一样的。 许婉宁走了过去,替裴珩穿衣:“那以后,我来帮你更衣。” “不用。”裴珩摇摇头:“今日是要给娘敬茶,以后你可以晚些起来,多睡一会儿,把这儿就当自己的家一样,不用随着我来。你在娘家如何,在这里也一样如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许婉宁替他系上扣子:“好,那我起得来,就替你更衣,起不来,就让扶柏来。” 裴珩笑着捏捏许婉宁的脸颊。 脸都是软软的,嫩嫩的。 许婉宁脸一红,回头看了看其他人,见他们都在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没人注意这边,这才放下心来。 “这里你是主子,你当家做主,他们必须听你的!” 裴珩拉着许婉宁的手,去给颜氏敬茶。 颜氏早就已经起来了,在佛堂里念了佛之后,就端坐着笑眯眯地等着喝媳妇茶了。 刚一坐下,就见裴珩拉着许婉宁的手,一脸笑意地过来。 颜氏看着眼眶都有些湿润。 再走近些,则看到儿子与儿媳妇十指相扣,儿子眼底的喜意,根本藏都藏不住。 颜氏很欢喜。 裴珩失去了很多东西,身份、地位,完整的身体,她只求儿子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幸福快乐,阿宁就是那个能让他快乐的人。 颜氏欢欢喜喜地喝了媳妇茶。 将自己戴了几十年的玉镯笼到了许婉宁的手腕上。 她的手腕纤细,那通体碧绿的玉镯没有一点杂色,一看就价值连城。 “这是我当年成亲时,我的婆母,也就是珩儿的祖母送给我的,说是她当儿媳妇时,她的婆母送给她的。这镯子就这么一代一代地传下来,今日,我把它送给你。” 这是裴家历经了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许婉宁看着它套在自己的手腕里,沉甸甸的。 “谢谢娘。” 颜氏摸了摸许婉宁的头,眼底都是慈爱:“这个镯子,等安哥儿娶媳妇的时候,你再把它送给安哥儿的妻子。” 许婉宁震惊地抬头看颜氏,“娘,这怎么可以?” 安哥儿不是裴家的子孙。 “可以的。”颜氏认真地说:“安哥儿是你的孩子,也是珩儿的孩子,不论他是何身份,我向你保证,我会像对待我的孩子一样,对待安哥儿。” 这是颜氏在向许婉宁保证。 不只是承认许婉宁的身份,他们也承认许长安的身份。 作为一个二嫁女,最担忧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在新的家庭中受委屈。 颜氏的一番话,是彻底打消了许婉宁的顾虑。 虽然,这种顾虑,根本不存在过。 第293章 回门 许婉宁嫁到离园来时,并没有带着长安。 到了第二天,就有些想他了。 璋和帝也放了裴珩几天假,让他在家陪着新娘子。 “在想安哥儿?”裴珩看着许婉宁盯着手上的镯子出神,一猜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自从与他相认之后,还很少与他分开。”许婉宁摇头苦笑:“一日不见,就开始有些想他了,你不会生气吧?” 裴珩轻轻弹了弹许婉宁的额头:“傻瓜,怎么会,他也是我儿子。你要是实在想他,回门那日,我们接他回家吧。” 许婉宁反握住裴珩的手:“谢谢你。” “傻瓜。娘也一直在跟我说,让我早些接安哥儿过来,她也一直很想念他。”裴珩握住许婉宁的手:“你就放心好了,相信我,我一定会当个好父亲。” “我相信。” 三日回门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一大清早,裴珩就将要回去的礼物准备好了。 出门前,颜氏先来找了许婉宁,“阿宁啊,你这次回去,接安哥儿回家吧。我真想他了。要是你爹娘想他了,再送他过去住一段日子,再回来,好不好?” 她也不能霸占安哥儿。 许婉宁说声好:“娘放心,安哥儿也很想您,我今日就把他带过来。” 扶柏在一旁说道:“督主,您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裴珩的马车? 许婉宁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城南县衙门口看到的裴珩的马车…… 通体漆黑,活像马车拉着的一口棺材。 要是坐着那辆马车回家,还不把她爹她娘吓死! 犹犹豫豫间,裴珩已经牵着她走向门外了。 许婉宁打算跟裴珩好好说一说,要不换一辆马车吧。 等走到了门口。 前头一辆马车精致奢华,还垂着红色的流苏。后头的一辆则很普通,但是也不是黑色的。 许婉宁心头一喜:“这是你的马车?” 裴珩点头:“嗯,新买的,好看嘛?” “当然好看了。那你之前的马车呢?”那架通体黑色的,世人都说是棺材的马车呢? 裴珩说:“那马车颜色不好看,今日回门,还是喜庆一点好。” 你也知道那马车的颜色不好看啊! 许婉宁摇头苦笑,跟着裴珩上了马车。 一行人,并一马车的东西往许家走去。 离园在城南,许家也在城南。 过去并不是很远。 只是大街上的人多,马车走得很缓慢。 前头的马车上,只有裴珩和许婉宁坐在里头,裴珩一只手揽着许婉宁的肩头,另外一只手则握着许婉宁的手,二人的手十指相扣。 光是安安静静地不说话,听着外头的嘈杂声,都感觉是种幸福。 马车突然停住了。 “怎么回事?” 外头传来陈望的声音:“姑爷、小姐,前头的路被堵住了,过不去。” 这是去许家唯一的一条大路,小巷子里根本走不了大马车。 只能等。 前头突然又传来骚动,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女声,在尖叫在嘶吼,接着人群开始动了。 让出一条路来,紧接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疯狂地奔跑过来,最后摔在了马车前面。 后头还跟着几个男子,见马车豪华,还有侍卫,也不敢上前。 “救命,救命啊!”女子发出痛苦的哀嚎,哀求着马车里头的人能救她一命。 听到这个声音,许婉宁心思一动。 挑开帘子,与抬头向马车里的人求救的女子,四目相对。 许婉宁认出了这个衣不蔽体的女子。 是卫薇。 只见卫薇披头散发,身上披着一件已经被撕扯成一块布条的衣裳,赤着脚,走在寒冬腊月里。 她浑身都被冻得通红,可依然能看到她身上青青紫紫的於痕,以及一些长着水泡的红斑。 那些长着水泡的红斑是花柳病。 青青紫紫的於痕,是男女欢好,男子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卫薇也看到了许婉宁先是愣住了,接着就目露凶光,爬了起来,指着许婉宁歇斯底里地骂:“许婉宁,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 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裳,开开心心地与自己的丈夫三朝回门,而她呢,却一身脏病,并且在这三天里,被那些脏东西,蹂躏欺辱了她三天三夜。 那就是一群魔鬼。 他们不停在她的身上发泄欲望,这个结束了,那个继续…… 六个男人,折磨了她三天三夜,她除了被折磨得晕过去时休息了一下,这三天,她就没睡一个觉。 许婉宁觉得莫名其妙,刚要开口,就被裴珩拉下了帘子。 “哪里来的乞丐,竟然敢拦本座的马车,还不轰走!” 卫薇还来不及喊,就被金麟卫给赶走了。 “许婉宁……”她不敢喊裴珩的名字,只敢叫许婉宁的名字,等她被轰到路边,追她出来的那几个乞丐见状,一把将卫薇的嘴巴给捂住了,扛着就跑。 旁边的人看到那几个人,谁敢靠近,一个个全部都让开了,那几个人扛着卫薇,很快就跑进了巷子里,消失不见了。 许婉宁透过帘子看到这一幕。 那几个掳走卫薇的人,面上生着难看的水泡,那是花柳病后期得病的症状。 “他们……”许婉宁不解。 裴珩将她搂在怀里:“看到掳她走的那几个人了吗?” 许婉宁点点头:“看到了。” “我们成亲那日,卫薇趁乱将这六个人安了离园。” “什么?”许婉宁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情。 “他们本来是城西的乞丐,得了花柳病,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多少活头了。卫薇找到他们,让他们去做一件事情,那群人本来就没有多少天的活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许婉宁懂了:“他们要做的事情,是不是混入离园,来侮辱我?” 裴珩点点头:“是。” 阿宁并不是个柔弱的女子,她很坚强,这件肮脏的事情,裴珩也没有打算瞒着她。 身边总是会有阴谋和算计,阿宁要时刻警惕。 “我把那六个人送回给卫薇,她本来要下给你的药,也下给了她自己。这三日……”裴珩刚才看到了卫薇的样子。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看来这三天,她过得很“舒服”。 “她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尝。”裴珩看着许婉宁,有些担忧地望着她:“我这么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毒?” “不会。”许婉宁摇摇头:“如果当时是我知道的,我也会跟你一样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没必要心慈手软!” 她现在的屈辱,都是她自己找的! 裴珩握着许婉宁的手,很用力地握着:“阿宁,我说过,我会护着你。” 许婉宁笑笑,同样用力握着裴珩的手:“好。” 夫妻本是一体。 许婉宁第一次感受到了做夫妻的快乐和幸福! 对比与崔云枫做夫妻…… 许婉宁新婚之夜就独守空闺,守了六年的活寡,更加没有与崔云枫推心置腹地交谈过,那种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许婉宁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怎么就坚持了二十五年! 也许,只是因为崔庆平,也许还是因为她的软弱。 这一生,有了爱的人,她不会再重走上一辈走过的路。 还有阿珩,他护着她,她也一样会护着他的! 第294章 嫁对 许家。 现在还很早,不过才辰时三刻,对于晚起的人来说,现在还有不少的人窝在被窝里。 许骞和陆氏在家里等着。 “你也别着急,现在才辰时二刻,估计他们小俩口还没起来呢。”许骞笑话陆氏,一大清早就嘀咕女儿要回来了,“他们要来,估计也要到巳时。” 陆氏有些难过:“巳时到,午时就要吃饭,吃过了饭就走,我养这么大的女儿,怎么一嫁人,我还要掐着点儿地见她啊!” “离园离咱家又不远,你要是想看得话,随时可以去离园看阿宁嘛!” 许骞觉得女儿嫁到京都,已经非常近了。 总比当年嫁到燕城去近多了。 当年他们回门,正午过了才到家。吃过饭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走了。 当时就连吃饭,都急匆匆的。 他还等着女婿陪他喝几杯的呢,可谁曾想,人家城阳侯公子的谱摆的比谁都大,吃饭中,愣是笑脸都没一张。 许骞当时心里头可难受了,不过想到他待女儿好,那就够了。 又不是跟他过一辈子! 凡是都往好处想,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可离园毕竟是女婿的家,我想去看,人家不会嫌弃我这个糟老婆子碍眼啊!”陆氏没好气地说道。 许骞故意瞪大了眼睛:“糟老婆子?谁说你是糟老婆子的,你明明就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噗嗤。”陆氏被他逗乐了。 面上虽然欢喜了不少,可心里头还是不舒服。 突然,外头传来许禾的声音。 “老爷,夫人,小姐和姑爷快到了。” 陆氏:“……” 许骞:“……” 啥啥啥? 谁到了? 这才什么时辰? 他们是不是太想闺女了,耳朵出现幻听了。 “老爷,夫人,小姐和姑爷已经到门口啦。” 陆氏和许骞腾地站了起来,喜出望外,夫妻两个冲了出来:“小姐到家了?” “是啊。我进来的时候,马车就差几米远就到了。” 许骞还不敢相信:“你会不会是看错了。” 这才刚吃完早饭呢,怎么就到了啊! 许禾说:“我不会看错的,老远我就看到陈望在跟我招手打招呼呢!” 眼睛溜溜光! 陆氏这才真的相信,女儿真的回来了,拔腿就往大门口冲。 许骞见她跑得飞快,在后头边追边嚷嚷:“说你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你还不信,谁家糟老婆子有你跑的快啊!” 陆氏已经跑到了大门口了。 许家的大门大开着。 家里的下人正在搬东西,阿宁和裴珩就站在屋檐下,二人一高一低,十指相扣,像极了画上的金童玉女。 他们并不知道陆氏已经来了,还在兀自说着话,有说有笑。 裴珩不时低头看许婉宁。 眉眼间,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温柔与欢喜。陆氏也没上前去打扰他们,就在转角的地方看着。 许骞终于追上了,“阿芙,干嘛不过去啊?” 陆氏将人拉住,示意他看:“你瞧瞧,跟我们家阿宁多配啊!” 俊男靓女。 许骞看了两眼,确实很般配,可是说出来的话,带着酸溜溜的味道:“我养了这么多年的花,到花开了的时候,我都没看上一眼,就被那小子连土带盆给我端走了。” 瞧瞧这酸味! 陆氏白了他一眼:“当着那小子的面,你可别这小子那小子的喊,他可是你女婿,说话客气点。” 对女婿好一点,女婿就会对女儿好一点。 陆氏和许骞过去了。 裴珩先看到了他们,拉着许婉宁就迎了过去。 “爹,娘……”许婉宁扑到陆氏的怀里,“我好想你们啊!” 裴珩恭恭敬敬地给许骞和陆氏行了个大礼,“爹,娘……” 许骞和陆氏也回之一礼:“大都督……” 吓得裴珩往许婉宁的身后躲:“爹娘,你们这可折煞我了。” 许婉宁笑着将裴珩给扯回来:“爹,娘,你们叫他阿珩就行了。” “或者叫我珩儿也行。”裴珩笑着说,朗朗大方,“我娘叫我珩儿,阿宁的叫我阿珩,你们随便用哪个名字称呼都可以。” 陆氏和许骞对视一眼,心中的欢喜又多了一分。 可了不得,天子近臣的金麟卫大都督,竟然这么得平易近人啊! “好好好,我就跟你母亲一样,喊你珩儿。”陆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光是一个称呼,就已经将她给收买了。 陆氏知道,裴珩压根就不是平易近人,谁不知道金麟卫的大都督心狠手辣啊! 周围的人谁不谈虎色变。 位高权重、天子近臣! 他家本就是商贾之家,历来从不会有官宦人家接触,可阿宁出嫁的这三天里,无数张帖子飞到了许家,要么请陆氏夫妻去参加家宴,要么请陆氏去参加名流妇人的宴会。 就连之前许骞打点好久,一直没有眉目的关系,也一下子成了。 他们知道是为什么。 都是因为裴珩。 而裴珩正是因为喜欢阿宁,所以才爱屋及乌,尊重他们。 陆氏拉着许婉宁,自然是有许多的体己话要说。 这母女两个要走,许骞独自一个人面对裴珩,就开始有些局促了。 裴珩似乎看出了许骞的局促,说道:“爹,我听阿宁说,您很会下棋,正好我近日得了一副白玉棋,想跟爹请教一二,不知道爹有没有时间?” 许骞胡子都翘了起来,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头去了,“怎么会没时间。今天的时间就是陪你的。走走走。” 许骞拉着裴珩兴高采烈地走了。 裴珩路过许婉宁身边的时候,冲她眨眨眼睛。 似乎在问许婉宁:我做得怎么样?我乖不乖? 许婉宁笑的眼角就没有弯下来过。 陆氏挽着许婉宁的胳膊,看到她眼底的笑,眼底的神采,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阿宁嫁对了。 第295章 羡慕 陆氏拉着许婉宁在她屋子里说话。 虽然才三天不见,可是这三天是最不同的三天。 陆氏紧张地问:“阿宁啊,他对你可好?” 第一次都没来得及问的话,第二次陆氏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问了。 许婉宁低着头,一副羞怯的模样:“娘,他对我很好。” 岂止是好,是很好。 陆氏拉着许婉宁的手,拍了拍:“娘看出来了,他是真心喜欢你。娘也知道,他不能那个,委屈你了。” “不委屈,娘。”许婉宁摇头:“女儿很开心。” 男欢女爱只是夫妻之间的一种情趣,就算没有这种情趣,真正爱你的人,也会让你很开心。 “不委屈就好。娘瞧着他是个稳重踏实的孩子,能护着你,护着安哥儿,娘就觉得他好。你也不要用这事去欺辱他,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他不能那个,也不能全怪他啊!” 陆氏先替裴珩说话,紧接着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如果他哪天变心了,不喜欢你了,你一定跟爹娘说,爹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带回家。可千万不要闷在心里头不说啊!” 上一段婚姻,阿宁是将这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捂得严严实实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女儿独守六年空闺,守了六年的活寡。 这一段婚姻,就在眼皮子底下,陆氏说什么也要好好地睁大眼睛看着,不让女儿受一点委屈。 “娘,你放心,女儿一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重活一世的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受委屈! 陆氏见女儿眼神坚定,心也跟着放了下来,安稳了不少。 母女两个在这里说着体己话,暖房里,许骞和裴珩正在下棋。 裴珩带来的白玉棋确实是极品,许骞爱不释手,拿到手了就跟裴珩“厮杀”。 许骞的棋艺确实不错,可裴珩从小经名师点拨,棋艺更是出神入化,三局下去,许骞堪堪赢了两局,裴珩赢了一局。 “爹,你棋艺可真好。小婿甘拜下风。”裴珩一脸的崇拜。 许骞得意的不行:“这也就是唯熟练尔,多练习几次,你也能跟我一样。” 裴珩点头:“那小婿下次技痒了,就来找爹切磋。” “你来,你来。” 这时,许禾来催了。 “老爷,姑爷,饭菜已经摆好了,夫人和小姐正在花厅等着呢!” 许骞没反应过来,时间竟然就这么过去了:“就要吃饭啦?” “老爷,已经到午时啦。”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三局棋竟然就下了一个多将近两个时辰了。 “走走走。”许骞拉着裴珩就走:“去晚了,你娘该要骂我了。” 说是骂,可是许骞脸上根本没有半点不开心,反倒是得意,恨不得别人骂他似的。 到了花厅。 屋子里一片暖融融的,陆氏和许婉宁正坐在一盆盛开的腊梅前有说有笑。 “阿芙,我来啦,我来啦。”一进门,许骞就直奔陆氏而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我没来晚吧,没等久吧。” 陆氏没好气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说呢。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不饿,珩儿还饿了呢!” “这不是下棋下得太入迷,忘记时间了嘛!”许骞摸摸额头,呵呵地笑,拉着陆氏的手,一副妻管严的样子。 许婉宁见裴珩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爹和娘,小声说道:“他们历来都是这样的,你不要觉得奇怪。” 裴珩摇摇头,一脸的艳羡:“阿宁,我真羡慕爹和娘啊!” 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哪怕已经成亲二十多年,依然还有刚成亲时的爱情与悸动。 似乎年轮的更替,并没有带走他们的爱情,反倒让他们的爱情多加了一层亲情的保鲜,越发地牢不可破。 就好像,当年他的爹和娘一样。 爹虽然沉默寡言,但是看娘时的眼神,每每都充满了宠溺和爱意。 许婉宁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她当年嫁给崔云枫的时候,也幻想着能有爹娘一样的爱情。 可她没那么福气。 裴珩拉着许婉宁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别叹气,我们也会跟他们一样的!” 许婉宁抬头看着裴珩笑,点点头。 “姐姐……” “娘……” 下了学的许庭安和许长安听说许婉宁回来了,一到了家里,就飞奔到了花厅。 两个小身影像是两团雪球似的砸到了许婉宁的怀里。 许婉宁一把将二人给搂住,但是因着小男孩力气太大,还是将她往后推了一把。 裴珩在后头轻轻地将人给托住了。 许婉宁回头朝他笑笑,蹲下身子,抱着两个孩子,一人一口吧唧一下。 “有没有想我啊?” “想啊。我们都快要想死你了。” “娘。”相较于活泼的许庭安,许长安的性子则要沉稳得多,他搂着许婉宁的肩头,将脸埋在许婉宁的脖颈里:“娘,我好想你。你过得好不好?” “好,娘过得很好。”许婉宁亲亲许长安的小脸蛋儿,心都化成了一团水:“你呢?” “我也过得很好,就是很想娘。” “我也是。” 一旁的许庭安则已经走到了裴珩的面前,气势汹汹地盯着裴珩看:“你为什么要把我姐姐带走,你为啥不能来我家里住!” 许庭安难受极了。 还以为姐姐嫁人了,家里头就多了个姐夫了,谁曾想,姐夫没有多,反倒姐姐都不回家了。 “庭哥儿,不得无礼。”陆氏连忙走了过来,一把扯过许庭安:“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我又没有瞎说。姐姐为啥要去他家住,我就要姐姐在自己家里住嘛!”许庭安可怜兮兮地说道。 “珩儿,你不要介意啊,这孩子,黏他姐姐,阿宁刚出门,估计他还要有一段时间适应。” “娘,我不介意的!”裴珩揉了揉许庭安愤怒的小脸,眼底都是笑意。 许庭安则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跑开了。 大家一块上桌吃饭。 桌子上有梨花醉,还有其他的烈酒,还有果子汁。 孩子们自然是挑果汁的。 陆氏也不知道裴珩要喝哪个,就先问他:“珩儿啊,你想喝什么?你自己挑一个啊!” 许骞此刻也默不作声。 重回这间花厅,重坐这张桌子,许婉宁恍惚之间,也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一次回门宴。 第296章 收买 那次回门,许婉宁的感觉很不好。 本来燕城离京都就有两个多时辰的距离,按理来说,应该是天不亮就要起床出发的。 她头一日就跟崔云枫说好了,崔云枫门口答应,可是等到第二日…… 她站在城阳侯府门口,门口连个影子都没有,再问,马车没有准备,就连回门的东西也一样没有准备。 许婉宁只得自己去准备。 好不容易准备好了,崔云枫姗姗来迟,临到要走,又状况频发。 一会儿说肚子疼,要去上茅厕,一会儿又说爹娘找他有事,磨磨蹭蹭了半个时辰才出发。 到了路上又是状况频发,说头晕,说尿急,反正后来到了午时三四刻才到家。 爹娘都等得望眼欲穿了。 一回到家之后,就直接吃饭,爹本来要和崔云枫喝一杯。 谁曾想,岳父的酒壶都对准他的酒杯了,他就是给按住杯子不让酒倒进去,还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一副别人亏待了他的模样。 若是依着许骞的性子,当时他就会把酒壶摔崔云枫面前,可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女婿,女儿嫁给他,又嫁得远,他甩了酒壶,崔云枫回去会不会欺负女儿啊? 所以,许骞将这事儿给忍了下来,难受的时候,就用女婿对女儿好来说服自己。 许婉宁看到了父亲眼底的叹息,也看到了母亲眼底的心疼,可她又能如何? 本身嫁人就是迫不得已,风言风语,她怎么敢指责崔云枫。 吃过了饭,崔云枫就要赶回去,许婉宁只得跟着走了。 这一走,许婉宁后来再也没有回去过。 直到爹娘去燕城…… 痛苦的回忆扑面而来,桌子上的气氛却活跃起来了。 “爹,你喝什么?”裴珩将许骞的杯子和自己的杯子放在一处,豪爽地说:“你喝什么我喝什么,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许骞眼睛都亮了:“能喝?” “能。”裴珩拍着胸脯说道:“要不就喝这个酒?”他拿的是烈酒。 许骞很满意,他也想喝这个,梨花醉甜是甜,但是对于会喝酒的人来说,不烈。 “那就喝这个。” 裴珩将酒跟许骞满上,也给自己满上,然后拉着许婉宁起身,对许骞和陆氏说:“感谢爹和娘,给了小婿一个这么好的妻子,这第一杯酒,我敬爹和娘,你们辛苦了。” 说完,他把酒一饮而尽。 接着又是第二杯:“这第二杯酒,我也一样敬爹娘。你们放心把阿宁交给我,就是认可我。从今往后,我会护着她,爱她,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 第二杯酒,裴珩也一饮而尽。 “好酒量。”许骞拍掌夸他。 陆氏心疼他:“傻孩子,别喝那么快,吃点菜。” 许婉宁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裴珩笑眯眯地吃了。 酒已经开始,许骞也根本停不下来了。 本来就想要试试女婿的酒量,见女婿这么配合,这下也没什么顾虑的了,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说着男人之间的话,酒过三巡,就勾肩搭背,其乐融融了。 陆氏和许婉宁已经吃过了,见他们还在兴头上,也就没打扰他们,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他们喝酒,边说着话。 三壶酒下肚,两个男人都喝高了,裴珩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许骞则好很多,指着裴珩笑:“我说了你喝不赢我吧,嗝……” 他打了个酒嗝,陆氏拍了他一下,心疼自己的女婿:“你怎么把人家给灌醉了啊!你这可真是的……” “是他说的不醉不归,酒量不如我。” “你这老头子,第一餐酒就把人给喝趴下了,要是人家吓着了,下回不跟你喝酒了,怎么办?” 许骞瞪大了眼睛。 是哦,他怎么就给忘了这回事。 要是吓着女婿了怎么办? “那咋办?人都已经喝倒了。” 这时,裴珩适时地抬起了头,眼神迷离:“爹,咱们继续喝,喝……” 许骞笑:“瞧瞧瞧瞧,没喝多,没倒。” “阿宁,快,把珩儿带回去休息,你爹真是喝多了。”陆氏连忙让许婉宁将自己男人带走。 裴珩靠在许婉宁的身上,晃晃悠悠地回了梨花院。 刚一进门,裴珩也不歪在许婉宁的身上了,走路也直了。 “你没喝多?”许婉宁见他眼神清明,哭笑不得。 裴珩眼神清醒得很:“没办法,再喝下去,我没倒,把爹给喝倒了,你和娘该恼我了。” 再说了,要是不装醉,下次岳丈大人也不敢找他喝酒了。 就像是下棋一样,要是回回都赢,岳丈大人就不找他下棋了。 要是回回都输,岳丈大人又该说他臭棋篓子了。 所以,这个度,要把握好。 让岳丈大人喝美了,下美了,下次再想喝酒再想下棋,就能想着他了。 听了裴珩的一番道理,许婉宁笑得肚子都疼了。 “你去陪陪爹和娘吧。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吃过晚饭再回去。”裴珩见许婉宁开心,他也开心,捏了捏她粉嫩的脸,心都跟着化成了水。 “好。” 将裴珩安顿好,许婉宁去了陆氏那里。 许骞已经呼呼大睡了,陆氏问了问裴珩的情况,许婉宁肯定不能说他装醉,只说睡下了,一切都好,陆氏这才放下心来。 语气已是欢喜:“你爹对珩儿是满意的不得了,刚才拉着我,说了好一通他的好话。” 许婉宁偷笑。 可不得说好嘛。 下棋故意输,喝酒故意醉,能不满意嘛! “就是让人给喝多了,也不知道回会不会怪我们。”陆氏依然有些紧张,那好歹是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威严肯定还是在的,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让人给灌醉了,肯定心疼,也不知道会不会怪阿宁。 “不会呀。”许婉宁安慰她:“我们还要吃了晚饭再走呢,那个时候他的酒也醒了。不碍事的,娘,你不用担心。” 陆氏闻言欢喜不已:“晚饭后再走啊,那可太好了。你能多陪陪娘了。” 出嫁女难得回一趟娘家,陆氏拉着许婉宁还有好多说不完的话。 梨花院。 裴珩正躺在许婉宁的床上小憩。 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裴珩听得很清楚。 他睁开眼睛,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然后翻身起床,来到了床边,透过窗户缝隙往外头看。 “你用点力,拉满,再射出去。” 说话的是许庭安,正在指挥许长安拉弹弓打鸟。 第297章 打鸟 裴珩双手抱胸,站在窗户后头安静地看着他们打鸟。 天气正好,麻雀出来觅食。 两个孩子为了捉麻雀,在树底下撒了不少的食物,吸引了不少的麻雀站在树上驻足观看。 有胆子大一点的,已经下了树。 许长安手里拿着弹弓,用力拉满,拉到顶之后,包裹的石子飞了出去。 只是可惜,力气不大,石子离鸟儿们还有很远的地方就掉了。 也没有惊吓到那群小东西。 还在跳跃着,争抢着地上的食物。 许庭安接过弹弓,装上了一粒小石子,也用力拉满,将石头打出去。 他并没有比许长安好多少。 石子在不远的地方也落下了。 这回虽然没有击中鸟,但是惊吓了那群麻雀。 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大眼。 “咋就不行呢!” 这两个小东西一脸的颓丧,裴珩见状,推开了窗户。 “要不,让我来试试看?” 许庭安狐疑地将弹弓给了他:“你能行吗?” 这个抢走他姐姐的男人,听说喝酒喝不过爹,下棋下不过爹,有啥用啊! 裴珩拉满了弹弓,石子直接飞了出去。 “扑哧……” 许庭安惊呼:“你这样是没用的,飞鸟你怎么打得中,你得等它们停……停……” 许庭安沉默了。 他亲眼看到两只麻雀从空中落在地上,扑腾着翅膀,飞不起来了。 两个哥儿眼睛蓦然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裴珩。 他竟然,打中了飞鸟? 还有还有,这是不是先生教的一石二鸟啊? 裴珩将弹弓还给了许庭安。 两个孩子眼睛里都是崇拜和羡慕。 “你怎么做到的?姐夫,飞鸟都能被你打着,还一下打中两只鸟,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姐夫!” 许庭安扒着裴珩的胳膊,摇摇晃晃,嘴里喊着姐夫。 刚才还说他是抢走姐姐的人呢,还又怨又怒的样子。 现在就又是撒娇又是卖萌,恨不得眼前的人是他爹。 许长安也是一脸的崇拜:“裴叔叔,你能不能教教我们?” 裴珩蹲下,看着两个小可爱,“想学吗?” 两只小可爱头跟捣蒜一样,“想想想。” “那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教你拉弓射箭,教你读书习武。”裴珩说道:“以后习得一身武艺,好保护娘亲。好不好?” 许长安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好。” “那我呢?”许庭安一手拉着裴珩,一手拉着许长安:“许长安,你跟他走了,那我怎么办?他是你假叔叔,我可是你亲舅舅啊!” “……” 晚边上吃了饭,许婉宁就要回去了。 许长安跟许骞夫妇道了别。 “祖父、祖母,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想我了,我就回来。”许长安声音有些哽咽。 陆氏眼泪水都掉了下来:“好,好好跟你……爹你娘回去,一定要听话啊!” “我会的。” 小人儿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伸长了脖子朝家里头看。 许庭安没出来。 舅舅还在生他的气。 “祖父祖母,你们跟舅舅说,明天我们在学堂还是能见面的,让他别生我的气了。” 许骞骂:“那小兔崽子!祖父等会教训他!” “不要,祖父,舅舅就是伤心难过。你要是教训他,他更难过了。”许长安再次抱抱他们,这才跟着许婉宁离开。 裴珩先扶着许婉宁上了马车,又把许长安抱了上去,回头就行了个大礼:“爹,娘,我跟阿宁就先回去了。改天再回来看您。” “好好好,去吧。” 裴珩刚要上马车,突然一个小布丁直接冲进了他的怀里。 就见手里头抱着一个包袱的许庭安又哭又嚷:“我也要去,我也要跟姐姐去。姐夫,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许骞见状,上前一把将人给拎走:“你这孩子,又欠揍。” “爹,我要跟姐姐姐夫去。”许庭安呜咽着,委屈极了:“爹,娘……” 许婉宁和许长安都出来了。 见许庭安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许婉宁心都碎了。 她这个弟弟,也就比许长安大两三个月,跟自己的儿子一样没有分别。 裴珩看她的模样,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立马上前从许骞怀里接过许庭安,提了个建议:“爹,娘,要不,我带庭哥儿回去住两日?” 许庭安:“我要去,我要去。” “不许去!”许骞生气了,“你个混球,瞎添什么乱呢!” 陆氏以为裴珩真的是说句客套话,连忙下来解释:“他这孩子,天玩,珩儿,你们回家去吧,我多劝劝就好了。” 许庭安哭了:“我不嘛,我就要去嘛!” 许长安也跟着哭了:“舅舅,舅舅……” 两个孩子这几个月同吃同住同玩同学,年纪又相仿,虽是舅甥,但也处得跟亲兄弟似的,突然要让两个孩子分开,确实是太残忍了。 “爹,娘,庭哥儿不想跟安哥儿分开,安哥儿也不想跟他分开,这样强硬地分开他们两个,确实太残忍了!”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这小子皮实又调皮……”许骞有些不好意思。 面前的人虽然是他女婿,可人家是金麟卫大都督啊! “没事的,我娘喜欢热闹,他这一去,我娘肯定会很开心!况且家中也有忠心耿耿的仆人,他们一定会照顾好庭哥儿的。” 许婉宁也说:“爹娘,你们就放心吧,还有我呢,我会好好看着庭哥儿的。” 许骞和陆氏对视一眼,只得作罢。 看到父母点头同意了,许庭安抱着两个人吧唧一口,然后就跳到了马车上,拉着许长安钻进了马车。 “这孩子太调皮了,要是他不听话,你们可一定要送回来。”陆氏担忧地说道。 她就怕这孩子太皮了,影响女儿一家人的生活! 安哥儿这孩子沉稳,性格又好,做事稳稳当当的,现在过去,正是一家人相处培养感情的时候,庭哥儿这要过去一搅和,陆氏头都是大的! 陆氏进了屋子,有些担忧:“但愿庭哥儿别闯祸。” “不会的。咱庭哥儿虽然闹腾,大事上却不糊涂,他知道分寸的!”许骞揽着陆氏的腰。 在她芊芊细腰上捏了一把,声音带着蛊惑:“阿芙,夜深了,孩子们又不在,无人打搅我们,我们不如,早些歇息吧……” 陆氏脸一红,身子一软,倒在许骞的怀里。 许骞将人打横抱起,笑着冲进了内室。 一室春光。 第298章 美好 马车穿过了两条街,到了离园。 下了马车之后,裴珩许婉宁带着两个哥儿先去见了颜氏。 颜氏早就等着了。 见到安哥儿,一把将人给抱在怀里,心肝宝贝的不行。 不是祖孙,胜似祖孙,让人看着都眼热。 许庭安静静地站在许婉宁的身侧,等着他们两个寒暄完了,这才主动站了出来。 “庭安给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这孩子,规矩起来还真是一本正经的,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颜氏这才发现许婉宁身边还站着一个跟安哥儿差不多大的孩子,喜出望外:“这是你弟弟庭哥儿吗?” 许婉宁点点头:“是的,娘。我……” 她正要解释原因,裴珩打断了她的话。 “娘,庭哥儿与安哥儿突然分开,万分不舍,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庭哥儿带来住几日。” “什么叫自作主张,来得好,我巴不得这俩个小家伙一块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呢!以后家里可热闹多了。” 颜氏拉着庭哥儿上了软榻,还招呼白燕白鹂准备好吃的准备下榻的房间,“你们回去吧,这两个孩子要不就住在我院子里吧,我还有个伴。” “娘,会不会影响您休息?” “不会,他们这么听话这么懂事,怎么会影响我?我喜欢还来不及呢!”颜氏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看到这丁点大的孩子,心里头就跟吃了蜜似的。 裴珩拉着许婉宁回了他们的院子。 红梅青杏已经先回来将洗漱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半个时辰之后,许婉宁出了盥洗室,就看到裴珩歪在软榻上,就着烛火看书。 他的侧颜像是刀刻似的。 翘挺的鼻梁、分明的下颌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都好似一幅画。 许婉宁不由得看呆了。 裴珩听觉嗅觉敏锐,许婉宁一出来,他就发现了。 偏头看去,就见小姑娘脸红扑扑的,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湿发散开,搭在胸前,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裴珩用拳头抵唇轻笑。 许婉宁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偷看被正主抓了个正着,脸唰地一下更红了。 连忙走到梳妆台前,等着红梅给她干发。 干发的帕子很快就搭在头发上。 一双手轻轻地绞干着许婉宁的湿发,一点一点。 晚一步进来的红梅:“……” 裴珩递了个眼色过去,红梅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端着燕窝过来的青杏正要进去,被红梅给拉住了。 “等会再进去。”红梅说。 青杏不解:“等会进去燕窝该凉了。里头怎么啦?” 红梅在青杏耳边说了一句话,青杏立马懂了,一张小脸通红:“懂了懂了,这就走,快走。” 她比红梅还激动,转头拉着红梅快速去了小厨房。 “走,叫上吉祥,咱也吃燕窝去。” 那是小姐给她们的优待。 小姐吃什么,她们也跟着吃什么。 只是三个丫鬟也懂规矩,小姐一餐一盏,她们三个分一盏,也不是每天吃,三天才吃一顿。 许婉宁闭上眼睛,享受着红梅按在她眉心和头顶的力道。 红梅的手法越来越精进了啊。 特别的舒服。 “你今天按得怎么这么舒服?”许婉宁悠哉地问道。 身后传来轻笑。 许婉宁睁开眼睛,透过面前的铜镜,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朦朦胧胧的高大身影。 不是红梅。 “是你啊。”许婉宁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她扯过巾子就要自己干发,被裴珩阻止了。 “我来。”裴珩一脸得意:“我从来没做过这些事情,还怕自己做不好,没想到,还挺成功的。” 阿宁满意,可不就是成功嘛! 许婉宁只得让他继续。 他的大掌穿过她乌黑如墨的秀发,轻拭,再一点点梳平整。 很简单枯燥的事情,却被他做得细致,充满了耐心。 许婉宁安静地坐着,不时地看着铜镜里的身影,心中满满都是幸福和安全感。 外头的夜色深沉,北风呼呼,屋内春暖花开,人在这一刻,只觉得世间再无比这更安宁祥和的了。 两个哥儿就在离园住下了,都住在颜氏的院子里。 白天,两个哥儿都不需要下人招呼,就爬起来,乖乖地穿衣吃饭,然后由陈望和扶柏送到学院去。 下午,陈望和扶柏又将二人给接回来。 孩子们陪颜氏吃完晚饭,又去做功课,做完功课再陪颜氏,就乖乖地去洗漱睡觉。 一连好几日,日日如此。 颜氏见这两个孩子如此的听话,心里跟吃了蜜似的,天天就盼着他们休沐,能一整天在家。 很快,两个哥儿要休沐了,裴珩也要回金麟卫了。 晚上,许庭安就扒着裴珩不放。 “姐夫,你说好教我拉弓射箭的,我明天就有空,你说话可要算话。” 许长安也是一脸的期待:“裴叔叔,你教教我们吧!” 许婉宁看了安哥儿一眼,没说话。 裴珩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鸡腿:“可以啊,明日跟着我去金麟卫,如何?” 去金麟卫? 许庭安鸡腿都掉盘子上了,一脸的震惊和期待:“我,我们能去金麟卫?” 许长安也是瞪大了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能看出来,他也是一脸的期待。 “为何不可以?”裴珩帮他把鸡腿捡起来,放回他的碗里:“金麟卫我是老大,我想带谁去都可以。” “太好了。”两个哥儿连饭都不吃了,下了桌跑了一圈。 裴珩“威胁”他们:“你们饭要吃了,鸡腿也要吃了,不然,没力气的话,弓你们可拉不起来,那我就不带你们去了。” “吃吃吃。” 两个哥儿又回了自己的位置,拼命扒饭,鸡腿吃了,最后一个人还喝了一碗鸡汤。 吃过饭了,两个孩子就去院子里玩了。 许婉宁痴痴地笑:“我娘都头疼的庭哥儿,没想到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庭哥儿性子活泼,我很喜欢。”裴珩给许婉宁舀了一碗鸡汤:“安哥儿性子沉稳,我更喜欢。” 许婉宁叹了一口气:“他自小生活在城阳侯府,无人照顾,胆子还有些小。” 五年多的磋磨,就凭这短短的几个月,哪里有那么快就修复完全。 是沉稳,也是胆怯。 “有我在呢。”裴珩说道:“有我在,我会把他培养成这世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英雄!” 许婉宁笑得跟朵花似的。 第299章 起火 翌日,一大清早,外头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婉宁睁开眼睛。 看看床侧,裴珩已经坐了起来。 他今日要去金麟卫。 许婉宁也要起来,被裴珩给按住了,“时间还早呢,你再睡一会儿。” “不。”许婉宁摇摇头:“说好了我起得来就帮你更衣,起不来你就自己更衣。我这不是醒了吗?我也起得来。” 裴珩见状只好作罢。 许婉宁替他更衣。 裴珩望着许婉宁,温柔地说:“我今日要去大都督府了。以后都会很忙,早出晚归,你要是觉得无聊呢,你去做什么都可以。” 他不拘着她,给她自由。 许婉宁笑着说:“我能去做什么。要么我就在家陪娘,要么我就去梨花楼看看铺子。” 裴珩想了想,有第三条建议:“你也可以回娘家看看,就两条街,马车一拐就到了。” “总回娘家,我爹娘还得担心我在这里过的不好呢!”许婉宁摇摇头。 裴珩笑笑:“要是爹娘就住在咱家隔壁就好了。” 就算是不想回去,隔着一堵院墙,想见了,爬墙在上头喊一声就能见着了。 许婉宁也跟着笑。 之前嫁到燕城,现在嫁到京都,已经很近了。 嫁到隔壁? 许婉宁想都不敢想。 许家虽然有钱,京都却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特别是像离园这样的宅子。 这条街就在县衙的后面,这条街上的宅子都很贵,而且都已经卖出去了。就算是许家有钱买,别人也不会卖。 就算有人卖,也轮不到许家这样的商贾人家出手,一有好房源,就被人给买走了。 穿好衣服,门开了。 两个哥儿冲了进来。 “娘、叔叔。” “姐姐,姐夫。你怎么起的那么晚啊,我们什么时候去金麟卫啊!” 许婉宁瞪大了眼睛看着许庭安:“你就起来了?” “我要跟姐夫去金麟卫,当然要早起了。”许庭安得意地说。 这去金麟卫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一个起床困难户起这么早? 许庭安是个起床困难户。 特别是冬天的时候,非说不是他不起来,是床粘着他,不让他起来,反正就是能赖就赖,从来没有主动起床的时候。 哪里像是今天,不仅主动起来了,还起的这么早! 裴珩摸摸两个孩子的头:“我们就现在出发吧。” “好。”两个孩子紧紧跟在裴珩的后头,生怕被裴珩甩开了。 许婉宁跟在后头,叮嘱两个孩子听话。 裴珩却说:“你不用担心,孩子这么大的年纪,闯祸也是正常的,不试不闯怎么锻炼男子汉气概。就算做错了,也有我,我会教他们的。” 孩子犯错是天性,不犯错怎么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呢! 有他护着,孩子们大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裴珩这句话,许婉宁就放心了,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口。 因着天气冷,又带着两个孩子,裴珩没有骑马,而是带着孩子坐着马车去了金麟卫。 “天气冷,快回去吧。”裴珩挑开帘子,看着许婉宁,眼神温柔。 许婉宁冲他挥挥手:“好,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裴珩也冲她挥挥手,眉眼弯弯。 许婉宁看马车走远了,回了离园去跟颜氏请安。 颜氏早就起来了,在佛堂里念经回来,听说许婉宁在等着给她请安,颜氏就连忙过来了。 “阿宁,以后不要天天到我这里来请安。你忙你的,不要这些虚礼。” “都听。” 许婉宁陪着颜氏吃了顿早饭。 婆媳两个边吃边聊。 颜氏很和蔼,没有半点架子,裴珩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待许婉宁极好。 许婉宁这顿早饭吃得很安心。 城阳侯府规矩很多,特别是杜氏,每天都要许婉宁去请安,还要她待一上午,虽然也不是要她做什么,但是陌生的两个人待在一起,让许婉宁精神紧张,身心疲惫。 直到嫁过去小半年,摸清了杜氏的脾性之后,许婉宁才慢慢放松。 可杜氏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放松,还越来越苛刻。 那个时候,许婉宁还不懂,肚子都那么大了,杜氏为什么还要她风雨无阻地过去请安,过去伺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许婉宁也害怕过与颜氏的相处,特别是裴珩不在的时候。 可颜氏,从她嫁进来的第一日,就不曾让她有半分紧张半分难受,相处地很舒服。 丈夫温柔体贴,婆婆慈祥和蔼,人前人后都是一个样子。 许婉宁长舒了一口气。 “娘,我要去梨花楼一趟,许久没过去了。”许婉宁主动跟颜氏说起她的打算。 “去吧。”颜氏显然听裴珩说起过梨花楼的事情,笑得两个梨涡乍现:“以后你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跟珩儿说了就行,不用跟我说。” 小两口的事情,她不掺和。 就算两口子闹了矛盾,她也不去掺和。 许婉宁心情颇好的去了梨花楼。 她现在已经将梨花楼交给扶柏。 一过去,扶柏就尽职尽责地报告这段时间梨花楼的状况,许婉宁一边翻着账本,一边安静地听着。 彭福最近也开发了几道新菜,想要许婉宁品尝。 这一来二去的,就待到了中午。 许婉宁在梨花楼吃了饭,正要回去,大街上突然人群攒动,都往一个方向跑。 “快快快,城西走水啦。快,都去救火啊!” 城西跟城南就是一条街之隔,今日风忽忽地刮着,火要是大了,极容易飘过来。 所以大家都很团结,哪里有走水,就会提着一桶水过去帮忙。 城西着火…… 许婉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扶柏陈望,你们二人去城西帮忙救火。” 扶柏陈望显然也明白了许婉宁的意思。 提了一桶水,跟着人群,去了城西。 第300章 七死 如许婉宁所预料的,城西的那场大火,正是卫薇现在住的宅子。 等到陈望扶柏跟着人群跑过去的时候,火势已经非常大了。 火光冲天,大到人根本冲不进去,只能不停地浇水,防止大火往旁边的房子冲。 那漫天的大火,一直到傍晚才被浇熄。 陈望扶柏到家的时候,一身的黑灰。 他们在小厨房跟许婉宁汇报情况。 “是卫薇住的宅子,突然起火,火势很大,里头的人都烧成了焦炭。”扶柏接过吉祥递给他的帕子,擦了把脸。 “死了几个?”许婉宁问。 “抬出了七具尸体,不过都变成了焦炭,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了。” 七具? 卫薇加上那六个得了病的乞丐,刚好七个。 只是,卫薇真的死了吗? 许婉宁觉得卫薇还真不一定死了。 “嗯,都累了,回去收拾一下,休息去吧。” “是。” 救了一下午的火了。 扶柏吸吸鼻子:“小姐,这煮的什么啊?” “鱼头炖豆腐,少不了你们的,里头煮了两个大鱼头。”许婉宁对待下人极好。 平时都是她吃什么,下人吃什么,碰上许婉宁动手下厨,就是给大家改善伙食了。 陈望扶柏连忙回去收拾了。 许婉宁煮了一大锅鱼头炖豆腐,蒸了个肉沫蒸蛋,切了一盘卤牛肉,配上料汁,又炒了个蔬菜。 鱼头炖豆腐送了一锅去给红梅青杏他们,剩下的另外一锅则端去了她的屋内。 刚摆好碗筷,许婉宁换了身衣裳,裴珩就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还在外头,就听到许庭安兴奋的声音:“姐夫,下次休沐,你还带我去好不好?” “好。安哥儿今天开心吗?” “开心。”许长安小脸红扑扑的,一脸的激动。 许婉宁迎了过去,一脸的笑意:“回来了?今天带两个孩子,累了吧?” 屋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一点都不累。”裴珩眉眼如春,通体舒畅。 什么累啊,烦啊,在看到许婉宁,在看到桌子上准备的那冒着热气的饭菜的时候,全部都一扫而光。 等坐到桌子前,吃着许婉宁做的菜,听着两个孩子说着今日在金麟卫的见闻,裴珩心里幸福得不行。 “今天姐夫还给了我一把弓箭。姐姐给你瞧瞧。” 就连吃饭,许庭安也舍不得放下自己的小弓箭,一直背在身后,献宝似的拿给许婉宁瞧。 许长安也拿出了自己的:“娘,我也有。” 那是两把很小的弓箭,崭新的,一看就是刚做不久的。 “金麟卫都是大人用的弓箭,他们别说拉了,可能拿都拿不动。我就让人做了两把小弓箭。他们现在不需要练力气,练准头就行了,等年纪大了,力气自然就有了。” 裴珩揉了揉长安的头:“他们今天练了一天,没一个叫苦的,刚开始还不能射到靶子上,现在已经能射中了。” 特别是长安,还能正中靶心。 不过裴珩没当许庭安的面单独夸。 两个孩子今天累了一天,吃过了饭,许婉宁就让人带他们回去休息了。 许庭安拉着裴珩说:“姐夫,我什么时候能再跟你去金麟卫啊?” “等你下次休沐的时候就行了。” “我不想去上学,我想去学功夫。”射箭多好玩啊,比坐在学堂里摇头晃脑地背书好多了。 “有功夫没学识只能当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有功夫有学识可以做运筹帷幄的大将军,你想当哪种?”裴珩没说不行,只让许庭安自己选择。 许庭安想了想,坚定地说道:“我要当大将军,我才不要当莽夫。” “那就要去读书,脑子里有本领,才能当大将军!” 许庭安像是被裴珩点通了似的:“那我去上学,我一定好好读书做功课,等我长大了,做个有勇有谋的大将军!” “你一定可以的!”裴珩竟然还夸他。 许庭安更是得意地找不着北了。 看弟弟竟然那么服裴珩管教,许婉宁都惊呆了,“他竟然听你的!他在家里,可是连爹话都不听的。” “那是因为你们没发现他的优点。他虽然调皮,可他胆子大,敢闯敢试敢想敢做,好好教养,以后他会成为许家的顶梁柱,往大了说,能成为大越的大英雄。” “怎么,你还真的要把他培养成大将军啊?”许婉宁给裴珩添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 鱼汤下面有炭在燃着,汤一直都是热的。 裴珩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满足地喟叹:“为什么不可以呢?好男儿志在凌云,心怀天下!” 这是他对许庭安的期许,何尝不是他当年的希冀呢? 若是他没出事的话,如今叱咤朝堂,或者远赴边疆保家卫国打天下,又怎会在金麟卫做一把杀人的刀! 许婉宁眸子暗了暗。 裴珩立马察觉到了,他以为许婉宁在忧心长安,连忙说道:“刚才庭哥儿在,我不好说,其实安哥儿比庭哥儿更有习武的天赋。” 他说道:“今日到了金麟卫,刚开始他们都射不中靶子,后来我演示了一遍,庭哥儿只能射中靶沿,可安哥儿竟然能射中靶心!你是不知道,当时整个金麟卫都跑过来看,说这孩子有天赋,假以时日,一定能当神箭手。阿宁,你生了个好儿子。” 屋子里灯火通明,都不如裴珩眼里的光亮。 许婉宁突然在想。 若是他没有受伤,该有多好。 他对别人的孩子都这么的有耐心,若是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要宠到哪里去。 只是,没有如果。 而且,他没有受伤的话,她也根本没那个资格嫁给他。 所以,一切都是有失必有得吧。 吃过了晚饭,二人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边走边聊,都聊着今日各自做了什么。 说到城西的那场来得莫名其妙的火时。 裴珩:“是卫家人放的。” 许婉宁一点都不惊讶。 她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 “卫薇那日被那六个乞丐带回去之后,卫家不可能没听到风声。只是他们没一个人去救卫薇,一直到今日,才想出这么一招。她这一死,算是全了卫国公府的颜面了。” 人死如灯灭,只要卫国公府不出面,不承认卫薇受辱,她就影响不到卫国公府。 身娇肉贵的卫国公府嫡女,最后死得这么凄惨。 许婉宁一点都不觉得太可怜。 “咎由自取,死不足惜。”许婉宁说。 裴珩却说:“我倒不觉得她一定死了……” 第301章 丧帖 翌日。 一场大雪银装素裹,外头白茫茫的一片,鹅毛大雪还在不停地下着。 屋子里温暖,外头冰冷刺骨。 裴珩去金麟卫,两个孩子去学院。 算来算去,家里最清闲的,就只有许婉宁一个人了。 她也没有闲着,直接去找了颜氏,说起了过年的事情。 颜氏听了有些恍惚:“又要过年了!” 在镇国公府的时候,她是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一到过年就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从衣食住行,到人情往来,从花花草草到一根线一粒炭,都要过问。 恍惚之间,她清闲了好多年。 所以连要过年都忘记了。 “今年你当家主母,过年的事情,你跟珩儿商量着来吧。”颜氏笑着拉起许婉宁的手:“娘就躲个懒,不过你要有什么不懂的,你来问问娘,看娘有没有建议。其他的一切,你做主。” 出事的这几年,她没再管过事务,更加没有跟儿子在一起过过年,所以,操持过年的事情,颜氏还是让许婉宁自己来。 毕竟,她才是珩儿的妻子。 这个家,许婉宁才是当家主母。 “我搬来也不久,家里头一切都很简单。”颜氏拿出了一把钥匙:“这是我刚来离园的时候,珩儿给我的一些银钱,要买什么你就直接去拿。” “我不能要。”许婉宁连连摆手。 颜氏将钥匙塞到了许婉宁的手心里,合上:“给你了你就拿着,娘要钱也没啥用。一切都是你们的,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许婉宁有些忐忑。 因为她没有管过家。 嫁去城阳侯府,家里一应大小所有的事务全部都被杜氏给把持着,许婉宁唯一要做的,就是给钱! 逢年过节之前,杜氏就会哭一哭。 说家里头这个要花钱,那个要花钱,她都要精打细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许婉宁面皮薄,觉得杜氏很不容易。 一家人也不用分你我他了,于是大手一挥,五百一千两千就这么给出去,也从未算过。 晚上等裴珩回来,许婉宁将这事情一说,裴珩让她自己做主,然后又把一串钥匙给了她:“娘给你的你就收着。还有,这是我给你的,要准备什么你自己到库房去取。不要给我省钱。” 许婉宁连忙摆手:“你给的已经够多了。” “那些都是你的陪嫁。”裴珩笑着说:“你用在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用在这个家里。若是传出去,我裴珩要用妻子的陪嫁过日子,那我可要被人笑死了。” 妻子的陪嫁属于妻子的个人私产,丈夫无权动用,更别提拿来做家中的支出了。 许婉宁捏着裴珩给她的钥匙,收入了怀中。 果然,男人跟男人是不一样的,婆婆跟婆婆也是不一样的。 这一场大雪,翌日还在拼命地下。 外头的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好在昨日学堂里学堂提前放了学,两个孩子也不用这天寒地冻地跑外头去上课了。 许婉宁起来的时候,裴珩已经去金麟卫了。 “两个哥儿呢?起来了没有?” 红梅笑着说:“跟着姑爷一块去金麟卫了。” 许婉宁都惊呆了:“姑爷把他们叫起来的?” “不是,是两个哥儿在这等的姑爷。姑爷一出门,两个哥儿就跟着他。” 我的乖乖…… 这两个孩子学功夫的劲头可真足。 这场大雪能浇熄他们去学堂的热情,可浇不熄去金麟卫的渴望啊! 许婉宁摇头苦笑:“罢了,他们不怕冷,就让他们去吧。” 陈望手里拿着一张帖子:“小姐,卫家派人送丧帖来了。” 卫薇死后,尸体抬去了卫国公府。 因着卫国公府装聋作哑,也根本无人敢提及卫薇死之前的那一场闹剧。 毕竟是卫国公府的小姐,人虽然死得不体面,丧事也要办得体面。 许婉宁将丧帖丢在一旁。 “小姐,咱们去吗?”扶柏问道。 许婉宁摇摇头:“不去。” 她刚新婚,不想去触霉头,“让人送一些祭品过去就是。” 祭品送到卫国公府的时候,万岚听说人不来,笑意冷飕飕的。 “再去送!她只要一日不来,丧帖继续送!” 灵堂就布置在卫薇生前居住过的院子里,中间放置着一张棺木,棺木前燃着一大盆的纸钱,随风吹动。 外头的北风呼啦啦的,鹅毛大雪,整个灵堂又透风,里头跟冰库似的。 在灵堂前给卫薇烧纸钱的几个丫鬟还好,跪在灵堂前的丫鬟仆从腿都僵硬了,麻木了。 万岚拍了拍棺木,眼神闪过一丝阴冷,“阿薇,你放心,娘一定让她来,跪着给你忏悔。” 跟在她身侧的是一个眼生的嬷嬷,搀扶着万岚,打着伞的是卫忠,一脸肃穆地紧随其后。 “说了什么没有?”万岚一脸的冷意。 卫忠摇摇头:“骨头硬得很,什么都没说。”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万岚的院落。 三人并没有直接回屋,而是去了后面的一处柴房。 门口守着两个护院,见万岚来了,连忙将大门上的铁锁打开。 一进去,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万岚抬头,看到被吊在房屋正中间,身上已经被抽得血淋淋的衣不蔽体的夏泽明。 不对,不能叫夏泽明,应该叫他许迦了。 那日许婉宁出嫁,许迦背着她出门,正好被卫忠看到。 卫忠跟着老国公出生入死,认人的本事也是一流。 认人不只是看样貌,还看眼睛和神态气度,他当时就怀疑上了许迦。 随后就蹲在许家门口。 那个熟悉的人再次出来的时候,又变成了夏泽明。 卫忠一下子全部都明白了。 进了卫国公府之后,卫忠就将“夏泽明”给拿下了。 当时万岚还说卫忠是不是疯了,等卫忠取下“夏泽明”那张易容了的脸,万岚气得将许迦抽了一顿。 “骨头够硬啊,还什么都不肯说?”万岚拿起了用刑的鞭子,一鞭子下去,又给许迦身上多添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许婉宁派你来做什么?” “她让我来给老夫人治指甲。” 许迦虚弱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 万岚怎么可能会信呢! 许婉宁有那么好的心,会派人来给她治指甲? 万岚不信,鞭子又抽了下去。 许迦疼得闷哼一声,嘴里嘟囔着,似乎还是那句话。 “她得知老夫人患鹅爪风,特让我来给老夫人治指甲。” 外头呼呼刮着的北风像是刀子一样灌了进来,激得人刺骨冰凉。 许迦身上的衣裳单薄,连日来又缺衣少食,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万岚手里的鞭子抽了几鞭子下去,许迦就撑不下去,头一歪,昏死过去。 第302章 吊唁 万岚将人打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还不解气,还要继续打。 被卫忠给拦着了:“老夫人,适可而止。若是打死了,这个人也就没用了。” 万岚放下了手里的鞭子。 她哪里解气! “许婉宁那个人,竟然安插了这么个人在我的身边!”万岚始终是心有余悸。 她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指甲是全部都治好了,可许婉宁真的有那么好心,真的只是让许迦来给她治指甲的嘛? 万岚不信! 她目光在许迦身上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许迦的手上:“许婉宁不是不肯来吗?送她一份礼物,她一定会来的!” 第二日。 卫国公府的丧帖又送到了离园。 扶柏:“不依不饶了啊。” 青杏也骂:“找骂呢,咱家小姐新婚,她这还要让小姐去那不吉利的地方?” 许婉宁不经意地将丧帖打开,站在后头的青杏最先看到,吓了一大跳。 “啊!” 许婉宁心也跟着猛地往下一沉。 丧帖里头,赫然粘着一块血淋淋的指甲! 那是从人的手上硬生生掰下来的指甲! 一整块! 许婉宁腾得站了起来,盯着那块指甲,身子都在发抖。 指甲! 这一定是大哥的指甲! 万岚在用这块指甲告诉她,大哥出事了。 “去卫国公府!” 许婉宁当即带着人去了卫国公府,临上马车的时候,红梅在青杏耳边低语了一声,马车一走,青杏也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是许婉宁第二次去卫国公府。 第一次来,还是六年前那一次的海棠诗会。 海棠诗会也就是个代名词。 只要是勋贵人家有未婚的适龄男女,就可以借着海棠诗会的名义举办。 其实本意也就是给未婚男女一个相看的场所和机会。 那一次,是卫国公府举办的,地点就在卫国公府。 这是六年来第二次踏入卫国公府,上一次来的记忆犹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卫家的下人将许婉宁领到了灵堂。 这是卫薇的院落。 院子里外一片白,外头是白茫茫的雪,里头是白色的丧幡,灵堂里传来痛哭声。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娘可怎么活啊!”跪在灵堂前痛哭的,是卫国公府的老夫人,卫薇的母亲——万岚。 许婉宁跟随着其他一起来哀悼的客人上前进了香,鞠了三个躬。 万岚被丫鬟搀扶着,冷眼看着许婉宁。 一个嬷嬷模样的人突然对着许婉宁发难:“这位是哪家的夫人,竟然连磕头都不会?出门前学过人情礼节没有?” 在场的人还真的有不少的人不认识许婉宁。 见许婉宁果真只是弯腰鞠躬,一个个看了过来,有些疑惑地望着许婉宁。 可万岚却是认识的。 她冷眼看着许婉宁,嘴角是一抹冷笑。 一副势要许婉宁给自己女儿磕头的架势。 许婉宁回之万岚一个微笑,意味莫名。 “嬷嬷当真要我跪?”许婉宁突然说道。 “人死最大,来吊唁的人都跪,为何你跪不得?”嬷嬷呵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卫家故意的,来的人确实都跪了,可许婉宁却知道,自己跪不得,她也不会跪。 “人死是最大,可我乃是金麟卫大都督之妻,品阶远远在卫薇之上,我来吊唁她,给她上香鞠躬已是表了我与她的朋友之情。要我跪?她可受得起我这一跪?” 大都督裴珩的妻子? 不认识的许婉宁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许婉宁继续说道:“要跪也不是不可以,还请你们请出卫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我要跪也得当着她的面。” 吊唁时,来吊唁的人跪拜磕头的时候,主家是一直跪着,等吊唁的人磕完了头,主家才能起身。 死的是卫薇,可这是卫国公府,许婉宁要磕头,自然也要当着卫国公府夫人的面。 万岚气得一张脸都白了。 因为卫薇的事情,卫国公府现在差不多与她决裂,况且,卫薇一个小辈,怎么请得来她的大嫂替她叩谢许婉宁! “死者为大,裴夫人这是在依仗着自己金麟卫大都督之妻的身份,在我女儿的灵堂前,仗势欺人吗?”万岚幽幽开口。 今日她势要让许婉宁给自己女儿跪下。 许婉宁刚开口,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卫老夫人,您这是仗着死者为大,硬要逼我妻子下跪吗?”裴珩竟然来了。 许婉宁昏暗的眸子亮了。 裴珩拉着许婉宁的手,示意她别着急。 转头给卫薇鞠躬,上了三炷香。 忙完这一切,裴珩对万岚说:“卫老夫人要是不满意本座的吊唁之礼的话,还请老夫人请出卫国公,本座一定行大礼。” 万岚露出一抹笑:“大都督说笑了,你们夫妻二人能来送阿薇一程,老身已经不胜感激了。刚才的事情,不过是我这个嬷嬷眼拙,不认得裴夫人罢了。这才出言顶撞了。” 她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将自己的错转嫁到了嬷嬷的身上。 “确实,她出来得少,很多人不认得。以后本座是该多带她出来走动走动,不然谁家的老狗都能朝她叫两声。” 万岚的指甲压入手心里。 裴珩这话也是在羞辱她,骂她是一只老狗! 裴珩带着许婉宁离开。 她的小手冰冷的,怎么都捂不暖。 裴珩将她的手笼在掌心里,揽着她的肩膀,走在白茫茫的大雪中。 许婉宁身子都在颤抖。 不是冷的,是害怕。 “阿珩,我大哥他还在……” “没事,有我在。”裴珩从青杏那里得到了消息,他听后立马就赶了过来,生怕许婉宁在冲动的情况下不顾自己。 卫国公府是龙潭虎穴,盘踞着三只狼心狗肺,就连他的好友都没办法独善其身。 裴珩挽着许婉宁,一步步踩在厚厚的积雪里,温柔的声音安慰着许婉宁颤抖的心。 “阿宁,我们先回家,大哥的事情我来解决,放心。” 第303章 受刑 许婉宁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得离园。 颜氏正在她的院子外头等她,一见她回来,立马就迎了过来,将人扶住。 “阿宁,你没事吧?” “娘,你照顾阿宁,我要出去。” “你快去,阿宁有我。”颜氏搀扶着许婉宁,感觉到她的手心冰冷。 裴珩摸了摸许婉宁的头,安慰道:“放心,大哥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才走进了风雪中。 外头白茫茫的一片,裴珩踩在积雪里,嘎吱嘎吱的,等声音听不到了,颜氏这才搀扶着许婉宁进了屋子。 屋子里温暖如春,却丝毫暖不了许婉宁那颗冰冷的心。 颜氏将人扶到床上躺着。 床上放了十多个汤婆子,被窝里暖融融的。 是颜氏提前让人安排的。 “傻孩子,你躺一会儿,等珩儿回来,一切都好了。” “娘……”许婉宁扑倒在颜氏的怀里,嚎啕大哭。 “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颜氏轻抚着许婉宁的后背,柔声安慰着。 万岚没看到许婉宁给自己的女儿磕头,又将全部的怒火转嫁到了许迦的身上。 她拎着鞭子,将许迦抽得鲜血淋漓。 “说,许婉宁让你来做什么?” 许迦仰起头,咧着嘴,他面上到处都是伤痕,那笑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她让我来给老夫人治指甲啊!” “啪……” 又一鞭子,狠厉地抽了下去。 万岚气的心潮起伏。 夏嬷嬷上前,有些惊惧:“老夫人,三爷来了。正在大堂等您。” 万岚丢了鞭子,去了大堂。 卫城抬眼看了万岚一眼,丝毫不客气:“裴珩来过了?你让他妻子给卫薇磕头?” “她害死了阿薇,给阿薇磕个头,怎么了?” “哼。”卫城冷笑:“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母女想的那些烂招,不过是对方看穿了你们的计策,没有上当受骗罢了。” “那可是你妹妹。” “娘,我们对这个妹妹,已经够忍耐了!”卫城冷眼望着万岚:“能让你接她的尸首回来认祖归宗入土为安已经是我们 最大的让步了。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罪裴珩!” 这是卫城的意思,同样也是卫坤卫羌的意思。 “你们怕他?”万岚突然冷笑:“那个废物你们还怕?当年京都双子风流隽秀,名扬天下。其中一个不是被你们打入尘埃,成了废物一个。这另外一个,都已经是个废物了,你们怕什么?” 屋外,偷听的人,震惊不已。 屋内,卫城的眼中,蓄着浓浓的杀意。 “看来,这么多年国公府老夫人给你当的根本没一点长进。”卫城冷笑着,“娘,你信不信,今日要是大哥在这,大哥会怎样?” 万岚还是有些怕大儿子的,嘴唇翕动,不敢辩解。 卫城继续硬邦邦地说,“大哥近日出京办大事去了。你好生地处理好阿薇的丧事吧,让她早日入土为安。其他的事情,你什么都不必再做。” “可那个大夫呢?他突然出现在卫国公府,你就不担心他有什么企图吗?” “这个你放心,我自会有百八十种方法让他开口。还有你那个桂嬷嬷,一并交给我。他们二人如今是一体,她兴许知道点什么。” 桂芳只是被关了起来,万岚并没有对她如何,等她看到许迦浑身是伤时,吓得嘶声尖叫:“相公,相公……” 卫城一声令下,将二人都带走了。 走得远了,还能听到桂嬷嬷的哭声和叫声。 人都走了。 卫忠接过夏嬷嬷手里的茶,递给万岚:“老夫人,喝口茶吧。” 万岚喝了茶,就听到卫忠幽幽地说:“三爷对老夫人那是真没的说,孝顺贴心、百依百顺。” 万岚摇头苦笑。 卫忠又问了一句:“三爷真的能审问出来什么吗?” “放心吧。”万岚悠哉地半靠在软榻上:“他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你看了都要自叹不如,那两个人承受不住的。” 卫忠安安静静地站在万岚的身后,看不出他眼底的神色。 卫城将二人带到了地牢。 许迦已经昏迷过去了。 卫城让人装了几桶外头的冰雪,倒在一个大桶里,然后在雪里头直接撒上盐。 雪在盐的作用下开始融化,雪化成了水,许迦浸泡在盐水里,盐水渗入伤口中,许迦疼得醒过来,接着又疼晕过去。 如此往复,许迦身上的伤口被雪盐水浸泡得外翻,成了白色,卫城依然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依然将人泡在里头,饶有兴致地问疼醒过来的许迦,“许婉宁让你进府,有什么目的?” 卫城根本无需自己动手,坐在许迦的正前方,看着他痛苦,卫城眼底只有兴奋。 许迦疼得没有力气,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老夫人有鹅爪风,我进来给老夫人治指甲,没有任何目的!” 卫城冷笑一声,对身后的人说:“把桂芳带进来。” 许迦的眼睛闪过一丝不忍:“她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紧张什么,问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嘛!”卫城冷笑着。 桂芳被人带上来,看到许迦,快步上前,被身后的人给拉住了头发。 "嘶……" 桂芳疼得原地停住,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地望着许迦。 卫城站了起来,“你身为他的妻子,他是什么身份,你应该知道吧?” 桂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夏泽明,跟我一样,是个孤儿。” 卫城伸出食指,勾起桂芳的下颌,嗤笑着看着她:“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 卫城收回手,笑了笑。 “那你是无辜的咯。那行,既然你是无辜的,那你们两个之间的婚约就作废,我再另外给你找个好男人。” 桂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卫城。 就见外头走进来两个衣着褴褛的乞丐,浑身馊臭,笑着一步步朝桂芳走去。 许迦明白了,挣扎着、嘶吼着:“你放开她,你冲我来,你放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桂芳吓得浑身颤抖,脸色煞白,一步步地往后退。 卫城依然端坐在那里,嘴角的笑让人遍体生寒。 “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说。” 第304章 心痛 许迦抿着唇,“我擅治鹅爪风,当初进卫国公府,只是因为当初同德堂的关覃找上我,看中我的医术,让我进得国公府,若说真有什么目的,就是想要挣国公府的钱。” 他待了小半年。 “不说八千两,六千两我也挣着了。”许迦说。 卫城根本不信:“当年许家收你做义子的时候,给了你许家四分之一的家财,这些家财,当年就价值不菲,这么多年,更是翻了几番,你在乎这点钱?” “三爷说笑,谁会嫌钱少呢!”许迦说完,看向桂芳:“国公爷,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连累了她,求求你,放过她,您要是真怕我有什么阴谋的话,我留下来!任你处置,求求你,不要动她!” 卫城嗤笑一声,伸出的手突然一扬,对着许迦冷飕飕地笑:“你的解释,我不信!” 那两个停住了的乞丐又朝桂芳走去。 “不要,不要!”许迦只能无助地嘶吼,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却毫无办法。 桂芳很怕。 她会功夫,可她明白,她自己能一个人逃出去,却带不走许迦。 而且她只要一透露自己会功夫,她也会被人怀疑! 反正都是一个死,桂芳会选择伤害最小最干净的死法。 眼前的两个乞丐开始脱自己的衣裳,他们要在许迦的眼皮子底下玷污她! 桂芳不想让任何人玷污自己的身子。 她只属于许迦。 “相公……”桂芳突然笑道,望着许迦目光决绝:“相公,若有来世的话,我们再做夫妻!” 在众人惊诧和许迦的尖叫声中,桂芳取下头上的簪子,了自己的喉管! 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桂芳看着许迦,最近扬起一抹笑,冲着许迦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许迦:“……” 亲眼看到桂芳倒了下去,眼神依然睁着。 她的喉管里,插着一根桃花玉簪。 许迦盯着那把簪子,他看懂了桂芳没有说出声的那句话。 只有三个字。 我爱你。 许迦看着桂芳的尸体,连呼吸都停止了。 那支桃花玉簪,是许婉宁出嫁那日,他在凤鸣轩买的,送给桂芳的礼物。 他还记得那日,他送桃花玉簪给桂芳时,她眼底的欢喜,插上玉簪,盈盈地回头问他,“好看吗?” “桂芳,桂芳!”许迦嘶声痛吼,他挣扎着要爬出雪桶,可他四肢僵硬,试了一次又一次,次次失败。 卫城看到桂芳自尽,嗤笑一声:“还是个贞洁烈妇。你以为这样就能不受侮辱了?来人啊,把我的猎犬牵过来。它们今日还没有吃饭呢!” 许迦拍打着桶沿:“卫城,你是不是人,她已经死了。” 卫城浑不在意:“我是不是人,你马上就会知道。只要你死不了,那我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卫城养了四条吃生肉的大型猎犬,很快有人将它们牵了过来。 四只猎犬看到有肉吃,立马扑到桂芳的身上,疯狂地撕咬着。 许迦不敢看,闭上眼睛,却被卫城让人撑开他的眼皮,让他看到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怎么样?自己的女人被猎犬撕咬,感觉如何?”卫城肆无忌惮地大笑。 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许迦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心被人撕扯得千疮百孔。 身子也渐渐冰冷。 地牢里,很快又归于平静。 随从问卫羌:“三爷,要不要把这人捞出来?” 卫羌冷笑着摇摇头:“再去挖一桶冰雪,倒进去,若真是死了,明天把尸体丢到许家门口。” 让许家看看,得罪卫国公府的下场。 随从领命去了,又去挖了一大桶冰雪倒进了桶里。 许迦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心跳的在慢慢变慢,甚至,他竟然看到了桂芳站在他的面前,冲着他笑。 她的头上正戴着他送的那根桃花玉簪。 阿宁已经嫁人,他也没有任何的想头,既然已经娶了妻,那他就会对她负责到底。 只是这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笑着问他:“漂亮吗?” 许迦嘴角扯出一抹笑:“漂亮。” …… 外头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冷冽的寒风,加上鹅毛大雪,让人只想待在被窝里,守在炭炉边,压根不想出门。 也压根预判不到,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一群人,偷偷地进了卫国公府。 裴珩直接进了地牢。 看到冻得僵硬的许迦。 他的身旁,有一具已经被啃得只剩下白骨的尸体,只剩下一个头,半张脸。 剩下的半张没有被猎犬啃的脸,能认出这具尸体属于谁。 两只漂亮的眸子一直睁着,死不瞑目! 裴珩缓缓地蹲下身子,阖上了桂芳的眼睛:“将她带回去,好好安葬!” 裴珩取下身上的大氅,紧紧裹着许迦,带出了地牢。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留下的脚印,也很快被鹅毛大雪覆盖,没有半点的痕迹。 裴珩直接将人带到了金麟卫。 现在的许迦生死不明,他根本不敢将人带回家。 不只是离园,许家也不敢去! 回到金麟卫,裴珩将许迦放入已经备好的温水里。等水凉了,又往里头加热水,始终让水温保持在同一个温度。 差不多忙活了两盏茶的功夫,裴珩这才将人从温水里抱了出来。 擦干之后,放入了已经被人捂暖了的被窝里。 屋子里烧着七八盆金丝炭,里头温暖如春。 药这时也晾好了,裴珩一勺一勺地给许迦喂进去。 喝完了药,负责暖床的一个金麟卫抱着许迦进了被褥。床的另外一头,还有一个金麟卫,将许迦冰冷的脚贴到胸膛上。 男人身上的体温高,有两个人在旁边给他焐热,会更暖和。 忙完这一切,裴珩额头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督主,他的手暖和了。”其中一个金麟卫说道。 “督主,他的脚也暖和了。” 一直守在一旁没有离去的大夫,也把了把许迦的脉搏,长舒了一口气:“督主请放心,他应该没事了。” 裴珩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等到出了门,另外两个金麟卫跟他说已经将桂芳的尸体下葬了。 裴珩的那口气又重新憋在了胸口里。 十年前,他的好友卫渊跟他说,他娘有危险,他在府里孤立无援,让裴珩帮帮他。 老卫国公府夫人身边,裴珩总不能送个男人过去,只能挑了会武功的桂芳过去,可谁曾想,桂芳刚到卫国公府,老卫国公府夫人就突然没了。 桂芳无处可去,只得沦落成为一个普通的奴婢。 裴珩想着既然已经进去,也无人怀疑,就让桂芳继续在府里头,让她跟在卫渊身边。 可谁知道,卫渊在母亲死后从此一蹶不振,一夜醉酒后竟然摔断了腿,从此不良于行,的他也将自己关在一处院子里,自此与世隔绝。 就在裴珩想要把桂芳弄出来的时候,阴差阳错,万岚却将她要了过去,留在身边伺候。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就十年了。 第305章 温情 裴珩直到后半夜才到的离园。 外头的大雪跟鹅毛一样飘飘洒洒,裴珩到了屋檐下,抖落了一身的雪花。 他转身开了门。 以为屋子里会是一片黑暗,却不曾想,外头有一盏明亮的灯光,温暖扑面而来,再走进内室,内室也是一片明亮。 许婉宁正朝他走来,随手就将裴珩脱下的大氅接过,抖好了,整齐地挂在衣架上。 屋子里带着雪花的清凉,不过很快,被热气给遮掩掉了。 一旁的铜盆里有许婉宁准备好了的热水,裴珩就着洗脸洗手。 “阿宁,你不要做这些,这事儿有下人会做。” “让他们做什么?”许婉宁递了帕子给他,等他擦干了手,又把汤婆子递给了他, 滚烫的汤婆子外头罩着一层毛茸茸的布兜,汤婆子也不会热得握不住。 “我的丈夫,这么晚回来,总没有让别人伺候的道理。”许婉宁又将金丝炭炉上坐着的一个砂锅拿了起来。 她伸手直接去拿,裴珩见着连忙喊道:“小心烫。” 可许婉宁已经伸手过去了,砂锅的双耳滚烫,许婉宁烫着了手,有些尴尬。 裴珩心疼地看她的手,“疼吗?” “不疼,就是有些烫,没事。” 就是有些红,好在没事。 “这事儿,下人在的时候就让下人做,下人不在的时候呢,就喊我,我来做。”裴珩用湿帕子包裹住砂锅的双耳,端到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里头飘出浓浓的香味来。 “鱼片粥?”裴珩眼前一亮。 许婉宁点点头:“我怕你晚归会饿肚子,所以熬了一点鱼片粥,尝尝,小心烫啊!” “好。” 裴珩晚上确实没吃饱,一直忧心大舅子的事情,哪里吃得下,勉勉强强吃了东西就去救人,救人之后,又是一阵忙,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鱼片粥香得很,裴珩舀了一勺子,直接放进嘴里。 许婉宁瞧见了,喊都喊不住,那一勺子粥就进了嘴里,烫得裴珩龇牙咧嘴。 “烫你吐出来啊!”许婉宁急得不行,对面的人直接将粥给吞了下去。 裴珩傻笑着解释:“太好吃了,舍不得吐出来。” 许婉宁哭笑不得:“你真是……” 她抢过裴珩的勺子,在粥面上刮起一勺子粥,吹了几下,递到了裴珩的嘴边。 裴珩愣了一下,转头就明白许婉宁在做什么,开开心心地张嘴,吃掉了勺子里的粥。 许婉宁舀一勺,裴珩吃一勺,不知不觉间,一碗粥就这么下了肚子。 有一碗温热的粥垫肚子,身上的寒气都没了。 裴珩主动说起了许迦的事情,“阿宁,你不要担心,大哥已经在金麟卫,我把他救出来了。” “嗯。”许婉宁点点头,她低着头,看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 “过几日我带你去看他。”裴珩又加了一句。 听到这里,许婉宁终于绷不住了,她抬头,眼底盈满了泪水:“我大哥是不是被卫家人用刑了?” 裴珩点点头:“是,不过你放心,大夫说了,没有大碍,不会有事的。过几日等他好了,我就带你去看他。别难过,没事的!” 许婉宁双肩抖动,裴珩见状难受,走了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 “阿宁,若我是大哥的话,早知道会身陷囹圄,我也依然会这样选择。”裴珩拍拍她的后背:“好在大哥没事,一切都还不晚,卫国公府欠的债,我会让他们还回来。” 许婉宁哽咽地点头,裴珩蹲下,捧着许婉宁的脸,擦干了她眼底的泪水。 “不哭了,哭了眼睛该肿了。” “好。” 裴珩笑捏了捏她的鼻子,“有我在,你别担心。” “好。” “夜深了,我们休息吧。” "好。" 一个说话,另外一个只说好。 因着裴珩来得晚,床上放的汤婆子都有些凉了。 裴珩将汤婆子丢开,伸手去摸了摸许婉宁被褥里头的。 也都凉了。 “这些汤婆子都凉了,我去换几个。”他是不用,但是阿宁要用,她怕冷。 许婉宁拉住了要去换汤婆子的裴珩。 “那个……” “怎么了?”裴珩耐心地等着她说话。 许婉宁脸羞得通红,一句话都不敢说,钻进了裴珩的被褥里,不敢抬头,用被褥蒙着自己的头。 裴珩见状就笑了,丢开手里的汤婆子,也钻进了被褥里。 他身上暖和得很,有他在,阿宁还要汤婆子干嘛! …… 第二天,红梅见里头的一床被褥整整齐齐,跟没用过似的,心领神会地将那床被褥给收了起来。 许婉宁见她收被褥,脸唰地一下子就红了。 昨夜已经睡一个被窝了,从今往后,这床被褥就多余了。 裴珩照例去了金麟卫,两个孩子他也带走了。 许婉宁去了如意楼。 成亲之后,许婉宁知道如意楼也是裴珩的资产,不过外人并不知晓。 她一进来,满如意毕恭毕敬地将她领到了三楼。 不久之后,许宝也来了。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许宝先行离开,许婉宁也跟着离开。 许宝在前头带路,没一会儿的功夫,几人就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里,一个孩子模样的人,正在跟人下注。 “我说小屁孩,你钱都输光了,你拿什么下注啊?”对面的人问他。 崔庆平别看小,却经历了不少的事情,早就熟能生巧,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在对面人面前晃了晃:“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我爹的印鉴,我要多少钱,印鉴一盖,我就能在赌坊借出多少钱来。” “是是是,是是是。”对面的人眉开眼笑,一脸谄媚地丢了一大把银钱下去,“我押……大。” 身后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往下头押大,十两五十两一百两地往下压。 崔庆平自然是押小。 摇骰子的伙计卖力的摇啊摇摇啊摇,一开,一群人伸长脖子看,接着就爆发了打雷般大声的欢笑。 “真是大,是大!” 这一把,对面压了三百多两,崔庆平要赔三百多两。 他没见一点心疼,将印鉴丢给了赌坊的伙计,“走,我要借一千两!”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劝道,“崔公子,一千两够不够啊?” 崔庆平大手一挥,“那就两千两。” 伙计回头看了一个地方,见对面的人点头,这才热情地将崔庆平引到了后院。 第306章 喊爹 对面的茶楼里。 许禾看着对面的赌坊,将最近这段时间跟着崔庆平探听到的消息一一告诉许婉宁。 “他已经在京都三家赌坊借了钱,这是第四家,前面两家每家都借了三千两。” 许婉宁嗯了一声:“也不过才一万两而已,这事情压着,不要走漏了风声。” 许禾点点头:“小姐放心,这几家商铺的路子,我也有。他们也是为了挣钱,这么一尊小财神爷,也没人会白白浪费赚钱的机会。” 借的越多,赌坊赚的越多。 借的钱是高息,利滚利,钱借得越多,利息滚起来也是会吓死人的。 崔庆平年纪小,但是学会了花天酒地,身边有没有人管着他,又跟着一些酒肉朋友,崔庆平每日里吆五喝六,过得好不惬意。 恨不得崔云枫永远都不要想起他来。 崔云枫现在哪里想得起他来。 他自己过得不知道春夏秋冬,东西南北了。 离开了卫国公府之后,崔云枫就在万岚的宅子里住着。 住大房子,万岚还给了一笔银子,崔云枫每日里不是吃吃喝喝就是窃玉偷香。 也不能叫是窃玉偷香,那都是香玉主动! 万岚给了崔云枫两个丫鬟伺候他。 因着卫辛故意在青楼传染花柳病的事情,京都这七家青楼生意萧条的就差关门大吉了。 崔云枫也不敢去,一来怕染病,二来怕用钱。 家里头有女人,崔云枫想着能省则省,主打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万岚给的两个丫鬟,都是十八岁的水灵灵的大姑娘,长得漂亮,心也比天要高。 见老夫人将她们赐给崔云枫,心里头也都明白,以后她们就是崔云枫的人了。 一进府,叫月姑和叫月两个丫鬟可着劲儿地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的勾引崔云枫,郎有情妾有意,没几天,叫月姑的先拔得头筹,爬上了崔云枫的床。 天雷勾地火,两个人干柴烈火,可每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崔云枫就不行了。 一个月姑是这样,另外一个月娘也是如此。 好吃的在眼前,就是吃不上嘴。 崔云枫急了,终于明白许婉宁的意思! 在城阳侯府,他就已经不行了。 崔云枫从月身上爬了起来,脸难看得很。 月娘搂着他:“老爷,您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我之前的妻子,我……”崔云枫一脸的深情,揉了揉月脸,“等我将她清除出去。” 月娘扑进崔云枫的怀里,懂事地说,“我等你。” 崔云枫第二天就去找大夫治病。 这是个难以启齿的病,崔云枫只得去找巷子深处的老大夫。 这病难治,花时间,更花钱! 可作为一个男人,总不能一辈子不举吧? 这跟个太监有什么分别! 崔云枫发誓,无论花多少钱花多久的时间都要治好。 小年那天,许婉宁见到了许迦。 他脸色惨白,脸上的伤口都结痂了,鞭痕一直从脸上到了脖颈,肯定也到了身上。 衣服下的伤痕,许婉宁看不见,心却跟着剜着疼。 “大哥。”许婉宁坐在床边,拉着许家满是伤痕的手。 许迦露出一抹笑,安慰地拍拍许婉宁的手背,“我没事,阿宁,你不要难过。” 许婉宁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大哥,马上要过年了,我带你回家。” “不,我不回去!”许迦连忙摇头:“我这样回去,爹娘看到了,肯定难过。” “去离园,你就在离园安心养伤,好不好?”许婉宁不想让大哥一个人在金麟卫,孤零零的。 许迦依然摇头,“不,我,我也想芳园。” 方园? 许迦笑着解释说:“那是我前段时间买的一处小院子,我给它起名叫芳园,我想去那里养病。” 许婉宁没想那么多,只要他有想去的地方,她到时候就能去看看。 “行,我让红梅过去照顾你。” “好。”许迦摸了摸许婉宁的手,眼底的笑,很牵强。 裴珩也同意了,不过他却给许迦几个金麟卫暗卫在暗处守着,怕卫国公府重新找上门。 裴珩许婉宁将人送到芳园的时候,看了看宅子门匾上的字。 他以为是方园,没想到却是芳园。 芳,是桂芳的芳。 “芳园?”许婉宁有些诧异:“芳字?做什么解释?” 许迦在前头的马车里,没办法跟她解释。 裴珩看着门匾上的字,突然明白了什么。 想到桂芳临死前惨不忍睹的样子,裴珩什么话都没说。 好在芳园离离园不远,许婉宁派了红梅过去照顾,裴珩又安排了几个金麟卫,许婉宁便也放心地让他在那里养伤。 日子一天一天过,小年很快就到了。 许家父母提前几天就送信给她,让她跟裴珩,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吃小年饭。 许婉宁等裴珩下了衙,听说他回来了,就出了门,正好看到裴珩和两个孩子在前头的马车上等她,后头还跟着一辆马车。 裴珩扶着许婉宁上了马车,开动之后,后头的马车也跟着一块走。 “后头也是我们的马车?” “嗯。”裴珩笑笑:“过年了,给爹娘准备了一些年货。” 许庭安叫喳喳,“姐夫准备了好多东西,还有好多好吃的,我都没吃过的好吃的。” 裴珩笑着解释,“上次你的菊花卖到了大周,大周年前让人送了一批贡礼来,皇上赏了我两车。 我把东西匀了匀,有不一样的,都给咱爹咱娘准备了一份。咱的那一份,已经送到家里了,任你处置。” 因着许迦的事情,许婉宁最近心情都很低落,每每心情快乐,都是裴珩带给她的。 许婉宁听到他喊咱爹咱娘,心也跟着滚烫,“阿珩,谢谢你。” 裴珩捏捏她的鼻子,“谢我什么,我是你的夫君,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孝顺爹娘是应该的,照顾孩子也是应该的。 许长安看了裴珩一眼,抿唇。 在金麟卫,裴珩手把手教他拉弓射箭,带他策马扬鞭,许长安一直喊他裴叔叔,突然觉得,想要换一种称呼。 “爹。” 裴珩看向许长安,眼底嘴角都是笑意,“你刚才叫我什么?” “爹。” 许长安又喊了一声。 这回,裴珩听清楚了。 许婉宁眼底都是笑意。 第307章 小年 小年这天回娘家吃饭,是许婉宁出嫁这么多年头一遭。 她嫁给崔云枫六年,没一年回来过,嫁给裴珩还没有一个月,她就能回家过小年。 从离园到许家隔了两条街。 马车上装着厚厚的防风帘子,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窝在马车里,手里捧着汤婆子,完全感觉不到外头的冷意。 特别是裴珩,许长安叫他一声爹,可把他美的不要不要的。 马车很快就到了。 许骞和陆氏站在许家大门口等,看到马车来了,激动地连忙下台阶来迎接。 雪已经停了,台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陆氏快步往下面跑,跑的很快,没防备雪一下子踩滑了,整个人往雪里一坐,许骞见状,立马过去扶她:“阿芙,小心。” 他跑得快,三步并作两步,脚底下一滑,从台阶上滑了下来,扑通扑通,摔了个墩,从上头滑到了陆氏身边。 两个人都坐在雪地里,望着对方,哈哈大笑。 本来担忧的许婉宁见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裴珩扶着许婉宁过去,看到岳父岳母二人相互搀扶着起来,眼底都是羡慕。 “爹和感情真好,看着真让人羡慕。”裴珩打心眼里羡慕夫妻恩爱。 “我爹娘一直都是这样,我记事开始,他们就如此恩爱。”许婉宁也是一脸的艳羡,“小时候我就希望能有跟爹娘一样的爱情。” “这不就来了嘛!”裴珩拉着许婉宁的手,护着她的腰,往前走去。 许骞和陆氏搀扶着起来,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意外而唉声叹气,反倒是更增添了几分开心,招呼着大家进门。 许骞和陆氏则去了房间换衣裳。 外头的衣裳湿掉了。 许骞一直带着笑,呵呵地,一看心里就特别美。 “你这都笑一路了,笑什么呢。”陆氏帮他系扣子,看他笑眯眯的样子,也跟着笑。 “阿芙,我心里头高兴呢。”许骞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线,“虽然咱什么都不缺,但是你看阿珩带来的东西,啧啧,我看着心里就舒服。我这半个儿子,可真不错。” 许骞说起裴珩来,没其他的话,就是夸。 裴珩若是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必要送一份到许家。 许骞有钱,也不缺好东西,但是这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特别是女婿惦记岳父岳母,让许骞心里头很舒坦。 “他对咱们好,对阿宁就更没得说,你瞧瞧下马车的时候,阿珩从头到尾都扶着阿宁,生怕她摔了,还有安哥儿,一口一个爹,这才多久?要是不是对安哥儿好,安哥儿怎么会喊他爹呢?我看到他对阿宁好,对安哥儿好,我这心里头更高兴啊。” 许骞动容地说着,说着说着,竟然老泪纵横。 “咱阿宁这回没嫁错人。” 陆氏何尝不是这样想呢,抱着许骞的腰,“阿宁嫁得好,咱们该笑才是,你怎么哭了呢?” “不哭不哭,等会眼睛红了,孩子们该笑话了。” 许骞和陆氏相携着去了花厅。 一进去,屋内温暖如春,许婉宁和裴珩正凑在一块看花厅里那一枝已经盛开的腊梅。 这是一盆红色的腊梅,裴珩指着红梅正在与许婉宁说着什么,许婉宁好像是嗔了他一下,裴珩突然抬头,见没人注意到他,立马摘下一朵红梅,别到了许婉宁的头发上。 本来就人比花娇的人儿,戴上红梅之后,像是增添了色彩似的,脸上也有光泽,红唇粉面,若不是有人的话,裴珩都想亲她一口。 陆氏正好看到裴珩摘花给阿宁戴的这一幕,瞧瞧阿宁眼底的笑意…… 每一个笑都在告诉周围的人,她没有嫁错人。 小年的饭,也是团圆饭。 男人的杯子里倒满了烈酒,陆氏和许婉宁的杯子里倒满了梨花醉,两个孩子的杯子里倒了果子汁。 酒过三巡,陆氏望着桌子上的人,突然落泪感慨道:“你大哥怎么还没有回来。这往年过年,缺了你,今年过年,缺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团圆呐。” 许骞没敢说话。 许婉宁也不敢说。 裴珩放下酒杯,安慰陆氏:“大哥是去外地谈生意了吧?我明儿个让金麟卫去问问,问问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若是不能回来,让他给爹娘也来一封信。” 陆氏闻言大喜:“你能找到他?” “金麟卫在每个地方都有分卫,让他们找个人,不难的。” 许骞嗯了一声:“别担心,阿迦他是个稳重的孩子,他不能回来,肯定是生意上的事情耽搁了。” 陆氏责怪许骞:“不还是你,要不是你让他出去,今年大家就在一起过年了。说不准,今年亲都给他定了,过年他都能带妻子回来了。” “好好好,是我的错,明年不让阿迦出去了。”许骞一个人担下了所有:“等他回来,我们就给他相看儿媳妇,好不好?让他在家,跟着儿媳妇,整天在你跟前晃来晃去,让你烦,好不好?” 陆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才不会烦咱儿子呢。不过成亲的事情,我可要盯着点……” 许婉宁也跟着附和:“娘,到时候我跟你一块挑。一定挑个您满意的!” “阿迦娶媳妇,要挑我满意地做什么。”陆氏嗔怪道:“挑个阿迦满意的,喜欢的。” 陆氏终于不再难过了,其他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唯独裴珩,想到桂芳临死前的惨状,心中猜测,桂芳跟许迦,怕是有一段故事。 在许家吃过了晚饭,陆氏要把许庭安留下来。 许庭安就不答应。 陆氏不惯着他:“你姐姐成亲这么多天,除了前三天,后面这么多天天天把你带在身边,你这么吵吵嚷嚷的,你就不怕影响你姐姐和你姐夫?到时候你姐夫说你烦,不让你去了。” 许庭安眨着眼睛:“姐夫真的会说我烦吗?” “你说呢?你打扰姐姐和姐夫过日子,他肯定会说你烦!” 许庭安不做声了,耷拉着脑袋,好像特别的难过:“我不想打扰姐姐和姐夫的生活。” 姐夫要说他烦,肯定就会讨厌姐姐了,他不想让姐夫讨厌姐姐,他要姐夫喜欢姐姐。 陆氏看到他难受的样子,突然就后悔了。 第308章 亲吻 说什么不好,拿阿宁和阿珩的生活来说! 庭哥儿这孩子最在乎姐姐了! “庭哥儿……”陆氏刚想要说话,许庭安就抬头,小大人似的说道:“娘,我听你的话,我不过去了。” 陆氏见状,只得作罢:“过完年,我们再去,好不好?不过去了也要听话,不要打扰姐姐姐夫和裴奶奶,知道吗?” 许庭安听话地点头:“娘,我知道。” 许婉宁和裴珩离开许家的时候,许庭安站在陆氏身边,不下来。 裴珩问他:“庭哥儿,怎么不走?” 许庭安站了出来,神情有些低落:“姐夫,我过完年再去。” 裴珩觉得奇怪,这孩子整天嚷嚷着天天要跟他去金麟卫拉弓射箭骑马练功夫,这一回来,怎么突然改变心意了? “不想学功夫了吗?不是说好了每天都要去学的吗?是不是觉得累了?”裴珩问他。 “不是。”许庭安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呢?”裴珩追着问。 小孩子不会说谎,“我娘说,我去多了,影响你跟姐姐。我才不要你不喜欢姐姐。”小孩子说着说着,竟然委屈地哭了。 一副我宁愿自己放弃喜欢的,也要姐姐过好日子的大义凛然的模样。 但是他瘪嘴的样子,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陆氏在一旁说:“这孩子天天在离园打扰你们,我也是怕……” 裴珩笑着一把将许庭安抱了起来。 许庭安已经六岁了,男孩子,个子大,陆氏现在已经抱不动他,就连许骞抱他都觉得吃力,可裴珩却轻轻松松地将抱起来了。 “爹娘,你们要是想庭哥儿,想把他留下来,我没有意见,要是怕影响我和阿宁将他留下,那我就不同意了。” 裴珩一直笑着说话,声音慢慢地,缓缓地,让人特别的舒服。 “庭哥儿很乖,他也很懂事,拉弓射箭,骑马练武从不说苦,他是练武功的好苗子。学好功夫,既能强身健体,也能自保与护着家人,我建议他继续学下去。 反正我现在每日都要去金麟卫,他跟着我去,安全问题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金麟卫那些侍卫全部都很喜欢他,再说,安哥儿还有个伴,等我休沐,再把庭哥儿送回来过年,行不行?” 许庭安眨巴眼睛看着自己的爹和娘。 许婉宁见状,也说,“爹娘,庭哥儿在我身边,还能陪着安哥儿玩, 他们两个有伴,让我都轻松不少,从来没有打扰我跟阿珩。这个你们放心。” 许长安也说:“祖父祖母,舅舅他也想跟着去,你让他去,好不好?” 人家一番赤诚之心,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氏还有什么说的,“那就去吧。” 许庭安高兴地大叫:“谢谢爹娘,谢谢姐姐姐夫。” 这孩子,还真的很懂事! 许庭安跟着爬上了车子,欢天喜地走了。 许骞陆氏一直到马车看不到了,他们这才进屋。 一路上,许骞的嘴角就没弯下来过,“我这女婿,没话说,真的没话说!” 可不,这么好的女婿,陆氏高兴地做梦都要笑。 “是啊,吃饭的时候,阿珩他不仅给阿宁夹菜,还给两个哥儿夹菜……” “还有喝酒的时候啊,阿芙你没看到……” 夫妻两个,今夜的话题全部都围绕着裴珩。 马车里。 许婉宁看着裴珩:“你今儿个可出风头了,瞧瞧我们走的时候,我爹娘高兴地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头去了。” 裴珩低头,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酒香,“那你呢?开心吗?” 他没喝醉,可是看到眼前的人,不醉都想醉。 醉了之后,就可以做点什么。 他的眼神越发地温柔缱绻,望着许婉宁时眼神儿柔得跟滴出水似的。 “阿宁……” 许婉宁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看了看两个正背对着他们玩乐的两个哥儿,娇羞地低下头,打算满足裴珩现在的期待。 也是她的期待。 “爹。” “姐夫。” “这个怎么打开啊?” 两个哥儿同时抬头,手里拿着一套裴珩特意搜罗来的好玩的,齐刷刷地问裴珩。 裴珩连忙抬头回应两个孩子。 一张脸憋的通红,心里头哀怨地不行,就差一点点…… 许婉宁噗嗤一声笑了。 裴珩哀怨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许婉宁笑得更开心了。 到了离园,许婉宁和裴珩去陪颜氏说了会子话。 “两个哥儿在我这儿,哄得我乐乐呵呵的,怎么会是麻烦呢!我一个人,我还觉得闷呢!”颜氏也知道了出门时候的事情,连忙替两个孩子说好话。 裴珩这时笑道,“娘要是觉得闷了,等年过完了,到时候就能去隔壁窜门。” 隔壁? 隔壁住的谁啊? “过去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将来是一家人。”裴珩笑着看着许婉宁:“我买宅子买下来了,送给岳父岳母的,他们没事就过来住住。岳父若是出远门做生意的话,岳母住在隔壁,有阿宁守着,岳父出门也放心。” 许婉宁猛地抬头看向裴珩。 裴珩冲她眨眨眼睛。 颜氏笑的合不拢嘴:“好。” 裴珩又说:“到时候再把王夫人喊过来,你们带着阿宁一块打马吊。” 颜氏眼睛都在放光:“好好好。” 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许婉宁还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 “你真的,真的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了?” “是啊,买了。” “这宅子他怎么舍得卖啊?”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宅子……” “确实费了一番功夫,他也不过是这两天才答应的,后续的手续可能也要到年后办了,再加上宅子有很多地方要翻修,我也不敢跟爹娘说,就打算等一切都弄好了,再跟爹娘说也不迟。”裴珩畅想着未来:“到时候爹娘过来了,我不在家,你也不会孤单了。” “到时候你跟咱娘,再叫上王夫人,天天打马吊。你放心,别怕输钱。赢了钱是你的,输了钱算我的,回来我给你报账,好不好?” 许婉宁想都不敢想。 出嫁的女儿,不想爹娘是不存在的。 哪怕是嫁得再近,出嫁了的女儿也总没有每天回娘家,或者娘每天来女儿家的道理。 可在裴珩这里,这些都不是事。 妻子想娘家了,没事,让娘家搬到隔壁来,这样就能每天见着了。 许婉宁激动不已,搂着裴珩的腰,仰头看他:“我爹娘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极了。” “那可不是你爹娘。”裴珩纠正许婉宁的话:“是咱们爹娘。” 许婉宁抬头看裴珩。 他一直笑着,眉眼弯弯,低着头,看着许婉宁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温柔。 许婉宁攀上了裴珩的肩头,两个人靠得越发的近了。 她的眼底似有水光潋滟,勾得裴珩越发不能自拔。 他低头,在许婉宁的额头印上一个吻,只是蜻蜓点水。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裴珩摇头苦笑。 太记着礼法了,竟然忘记了,阿宁已经是他的妻了。 不需要再遵守那些劳什子的礼法了。 接着一路往下,了许婉宁的红唇,先是轻轻地咬着她的唇瓣,接着撬开了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唇舌交缠、耳鬓厮磨。 缠绵悱恻。 第309章 交心 裴珩到达芳园时,已经很晚了。 许迦依然没睡。 呆呆地望着外头漫天的飞雪发呆。 就连裴珩站在他的身后都没有发现。 裴珩坐在许迦的身后,一直等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迦终于收回了视线,看到了裴珩。 “督,督主……”许迦就要起身,裴珩上前一把将他给按住。 “按照辈分,我应该喊你大哥,大哥喊我阿珩就行。”裴珩坐在了许迦的身边。 许迦露出一抹笑,“好,那我就喊你阿珩。谢谢你救我。阿宁她没有嫁错人,她嫁了一个有担当重情意的人。” “大哥不也是如此嘛?为了阿宁,深入虎穴,将卫国公府这么重要的地形图绘制出来,交给我,也是有了这份图,我才能够第一时间将您救出来了。” “阿宁是个好姑娘,你不要负了她。”许迦神情落寞:“她的命太苦了,被人算计。希望遇到你之后,她能越来越好。” “大哥放心,我会对阿宁好。希望大哥也赶快振作起来,毕竟,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的痛苦里,有些人有些事,该算账的,还是得算账。” 裴珩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根雕刻着桃花的玉簪,放在了许迦的面前。 许迦空洞的眼神终于露出了一抹光亮。 “这是我送给阿芳的。卫坤怀疑我们二人之后,我们就跟外头断了联系,在卫国公府假成亲。” 许迦说起那段甜蜜的日子,眼里都是笑意:“我跟她说过,这是权宜之计,若是后面我们安全离开卫国公府,她想做什么,我会立马还她自由。可我没想到……” 许迦懊悔得想咬舌自尽的心都有:“要不是我非要出府送阿宁出嫁,也不会暴露身份,更加不会连累到她,都是我的错。” 到最后,为了保护他,不泄露秘密,用了那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寻死。 这辈子,许迦想,这辈子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也没想到的是,桂芳竟然会说她不后悔! 不后悔什么,是不后悔嫁给他,还是不后悔为他死! “这不是你的错!”裴珩说:“金麟卫已经手握他将亲兵暗中纳入士兵上前线剿匪,又从中隐匿赃款的证据,这条线索一报上去,他必会打入大牢,身败名裂、死路一条。但是我没报上去……” 他想了好几天,最终将这条线索压了下来。 “我觉得,他怎么死,应该由你来决定。” 裴珩看着许迦。 许迦同样望着裴珩,眼神阴鸷,捏着寝被的手节泛白,“阿珩,我要活活剐了他。” “年过后,三月春狩,他也会去,到时候,我会带你一起去。”裴珩已经有了计策。 许迦闻言,有些失望:“还要让那个畜生活这么久?” “你现在身子还这么弱,你应该好好养伤。不然到时候如何有力气剐了他?” 许迦点点头:“是,我要养好身子。” 裴珩拍了拍许迦的肩头:“爹娘和阿宁很担心你,我希望大哥你可以振作起来,为了爹娘阿宁,为了许家,也为了桂芳。” 说到桂芳,裴珩顿了顿。 “桂芳是我的下属,我很清楚她的秉性,所以我才敢将她放在卫国公府,这么多年,她依然初心不改,她这么对你,亦如是。” 许迦敛目,然后重重地点头,说了声好:“我现在也只剩下一些皮外伤,我想,除夕前日回家,不让爹娘担心,陪爹娘过个好年。” “好。”裴珩轻笑:“我会安排,爹娘肯定很高兴,阿宁也很开心。” 许迦看着裴珩,他说起阿宁的时候,浑身上下都似乎洋溢着喜悦。 “阿珩……”许迦靠在软枕上,望着裴珩,再一次感叹:“阿宁没有嫁错人。” “大哥,这是你今夜第二次说这话。”裴珩笑得见牙不见眼,哪里有半分世人所说的活阎王的姿态,“我当你这是夸我了。” 许迦明白。 不是裴珩不像活阎王,而是因为他们是阿宁的家人,裴珩爱屋及乌,喜欢阿宁,连带着喜欢他们。 “本来就是在夸你。”许迦也笑。 两个大男人交了心之后,原本的那一点陌生也消失殆尽。 裴珩离去之前,指着那根玉簪说,“大哥,带着桂芳的那份不后悔活下去,她一定想看着你活出她的那一份精彩来。” 许迦枯坐了许久。 坐了多久就看了手里的桃花玉簪多久。 枯坐了半夜之后,许迦将桃花玉簪收进了匣子里,锁上,收进了箱子里,然后躺下床,逼迫自己休息。 人要是有了期待,有了信仰,整个人就像是有了主心骨。 虽然这份期待,是杀人。 许婉宁去芳园看许迦,就看到了一个按时吃药,吃饭的大哥,脸上也泛着光泽,眼睛里也有了光亮。 也不知道阿珩跟大哥说了什么。 大年三十那天,许迦回了家。 脸上的伤口很深,也只才刚刚结痂,陆氏看到许迦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接着就抱着许迦嚎啕大哭:“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她没有看到许迦身上的伤口,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厚的,若是被她瞧见了的话,怕是要难受地晕过去。 许迦扶着陆氏,扯了个谎:“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土匪,打斗期间,就不小心挂了彩,好在逃了出来,福大命大。” “能活着回来就好,就好。”陆氏连忙扶着许迦进了屋子:“这段时间就安心在屋子里躺着养伤,其他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了,让你爹去做。” 许骞不敢说话,连忙应是:“是啊,阿迦,你就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情爹来。” 许迦心里头暖暖的。 躺在熟悉的屋子里,里头一切都打扫得纤尘不染,床褥被褥都换得新的,就连衣柜里他的衣裳,都又增添了好几套,全部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妥妥帖贴,挂在柜子里。 多宝阁上的那些摆件,全部都换了一遍。 件件价值连城,精美异常。 若是阿芳还在的话,爹娘也定会将她待如亲生女儿一般…… 第310章 对比 许迦这一晃神,把陆氏给吓得够呛。 “阿迦,阿迦……” “大哥!”许婉宁也跟着叫了一遍。 许迦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大家眼里的担忧,“爹娘,阿宁,我……” 他刚才走神了,有些愧疚。 陆氏抱了抱他:“没事,好好休息,娘今天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等会都来你房间,吃一顿团圆饭,好不好?” “好。”许迦应了,“谢谢娘。” “傻孩子。你好好养伤,娘去厨房看一看,你在养伤,要忌口,有些东西不能端上来。” 陆氏调理了身子多年,许迦在旁天天念叨,不是大夫也成了半个大夫了。 许迦笑着说:“娘,我不吃。可你们也要吃的。” “那不行,你不能吃,大家伙都别吃,不然端上来了,你又不能吃,干看着多难受。” 陆氏立马站了起来,扭着许骞一块走了:“阿宁,你好生陪陪你大哥说话,我跟你爹去厨房看看。” “好。”许婉宁笑着看着爹娘离去,然后坐在一旁:“大哥一回来,爹娘总算是开心了。” 不然的话,依着陆氏那个性子,虽然嘴里不说,心里头是一直要惦记着的。 “我现在这幅样子,就怕娘担心……”许迦知道自己脸上的伤。 这痂要是落了,也会留下疤痕。 “没事,有伤痕的男人更有男子气概。”许婉宁在一旁吹着彩虹屁,言笑晏晏,眼里似有光波流转。 许迦笑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许婉宁反问许迦。 许迦摇摇头,帮许婉宁将额前的一抹头发别到了耳后,“不是,是嫁人之后才这样的。” 之前的阿宁,一本正经,像是一个小古板,死气沉沉。 如今俏皮可爱,光是站在那里,身上都像是带着光。 嫁对男人,真的就是一次投胎。 许婉宁羞涩的笑笑,难掩喜悦,“他真的待我极好。” 不只是物质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真是印证了那句话:爱人如养花,越用心她就越漂亮。 “阿珩他真的很好。”许迦说:“他一定会 是个好丈夫,是个好女婿,是个好妹夫。” 兄妹两个,在屋子里说着体己的话。 到了吃饭的时候,裴珩也来了,带着两个哥儿,就在许迦隔壁的屋子里吃饭。 一桌子菜,都很清淡,没辣的没刺激性的。 每一样菜,许迦都能吃。 陆氏不停地给许迦夹菜,眼里都是心疼。 饭后,大家就转移到了园子里。 园子里特意挂满了灯笼,将园子照得很亮。 两个哥儿不知疲倦,白天在金麟卫拉了一天的弓箭,现在终于有时间休息,放烟花,堆雪人,打雪仗。 玩得不亦乐乎。 许骞年纪大了,玩一会儿就玩不动了。 裴珩从头到尾陪着两个孩子玩。 哪怕被两个哥儿按在雪地里头,用雪去砸,也是乐呵呵的,旁边的人看得着急,裴珩却笑得更欢了。 许迦将之前的一句没有说完整的话说完整了:“阿珩也是个好姐夫,是个好父亲。” 许婉宁就站在屋檐下,听得清清楚楚,偏头看了看许迦。 屋檐下,一盏灯笼的光,朦朦胧胧,一个小小的雪球砸在许婉宁的身上。 许婉宁看过去,就见裴珩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阿宁,新年快乐!” 一束烟花腾空而起,砰地炸开了。 烟花绚烂,我们未来的日子更灿烂! 第二天就是除夕。 除夕寓意着团圆。 临走之前,裴珩说明日还来过年,陆氏连忙把人给按住了,“那可不行,明日除夕,你们跟裴夫人好生在离园过年,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万不能过来,让裴夫人一个人在家孤单。” 女儿小年和二十九能回来陪她过年,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怎么还能让他们除夕还来。 裴珩笑着说,“那行,我们初二来陪娘打马吊。” 陆氏一听,眼睛一亮,“你还会打马吊?” 裴珩点点头,“会,就是很少打,打得不好。” “没关系,会打就成,你放炮我不糊你的。”陆氏笑得不行,依依不舍,“记得啊,初二早点来,我把马吊准备好。” 直到马车走远了,陆氏还张望着。 许骞在一旁笑,“你是舍不得女儿走啊,还是舍不得牌友走啊?” “去去去。”陆氏没好气地说,“要不是你,我牌搭子早就凑齐了。非要阿迦出远门,不然今年他媳妇都娶了。” 许迦摇头苦笑。 得了,这个黑锅他得背一辈子。 温暖的车厢里,许婉宁好奇地看着裴珩,“你真的会打马吊?” 这人,手指纤长,风光霁月,真难想象这个只拿笔和弓箭的人,手指捻着牌是一种什么光景。 而且…… 她盯着裴珩的唇,看得入神。 裴珩低头笑她,“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酒香。 马车里角角落落里,都藏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香。 不知道是不是把许婉宁熏醉了,情到浓时,她着裴珩的唇瓣。 如蘸墨勾勒。 “我在想,你说胡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裴珩低头,衔住了对方温软的红唇。 温软,香甜,可口。 马车里一如暖春。 卫国公府则剑拔弩张。 出京才回来的卫国公卫坤得知境况,冷眼往上位的万岚一扫,吓得万岚如坐针毡。 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你们妹妹死得这么惨,你们三个当哥哥的总要给她讨回公道吧。 而且许婉宁怎么会那么好心,来给我治指甲呢,我一想到那个夏泽明是许婉宁的大哥,我就担惊受怕,谁知道夏泽明暗地里给我下了什么毒哇。” 她哭诉着,三个儿子低着头,无动于衷。 跟当年她跟他们哭诉她受方明月那个人欺辱她不同,这回三个儿子,没一个要跟她讨回公道。 三个男人如今早就羽翼丰满,个个心思缜密,狠辣歹毒。 若是往常,许家一个商贾,敢挑战他们,必然是出手干掉,只是许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许家有裴珩撑腰。 而且…… 有些事情,只能兄弟们之间说,不能跟女人,特别是拎不清的老女人说。 “娘,许婉宁是裴珩的妻子,咱们惹了许婉宁,一定会惹恼裴珩。若是金麟卫进府盘查,查出当年方氏的死因,你说,方家会不会善罢甘休?” 第311章 初一 一句话,就把万岚说得北风中凌乱! 方氏的事情重新被金麟卫盘查出来? 那她会被方氏的娘家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万岚的讪讪地笑着,只能做罢。 出了屋门。 外头呼呼的北风哗哗地吹着。 卫坤头脑清醒:“老二,你借着初二陪夫人回娘家的机会,去黄山岭一趟,长明会在那里接应你。” 长明是卫坤最信得过的亲信和下属。 卫羌拱手应下。 “大哥,那我呢?我也想去黄山岭看看。”卫城也是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卫坤看了他一眼:“你不能去。你还要去金麟卫赔礼道歉。” “大哥,给那个废人道什么歉?”卫城气鼓鼓的:“他三更半夜进我们卫国公府将人给救走,如入无人之地,这笔账我还没有找他算呢。” 卫城想起这事情来,就恨得牙痒痒。 那回第二日,他就要再次去地牢审问许迦,没想到,人压根就没看到了,里头空空如也。许迦和桂芳的尸体全部都不翼而飞。 卫城当即就怀疑了许家,可许家没这个能耐,有这个能耐的,只有裴珩了。 裴珩肯定是进来将人给偷走了。 卫城气得不行! 卫国公府的地牢,除了卫国公府的几个亲信,几乎没人知道,金麟卫已经恐怖如斯了,竟然还能查到这么隐秘的地方! 直接进了地牢,直接救人! “你也跟娘一起糊涂。”卫坤神色莫名:“我们此时不能与裴珩起冲突,若是裴珩对我们起疑心,他的那些金麟卫……” 卫坤不敢想,黄山岭的秘密很快就会被人给发现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卫城没得办法,只得做罢:“那好,我明日就去给他拜年,顺便赔礼道歉!” 卫坤很满意:“多带些贺礼去。就说,一切都是误会。” 雪纷纷扬扬的下,外头的鹅毛大雪下了一夜,早上推开门,外头又是厚厚的一层。 许婉宁出屋子给颜氏拜年,刺骨的北风就呼呼地刮了过来,将人面皮吹得生疼。 裴珩见状,大氅立马散开,挡在了许婉宁的面前。 “要不,还是不要去了?”裴珩心疼自己媳妇。 好不容易他捂暖了一夜的手,这才一出门呢…… 裴珩捏了捏,好像就冷了些。 许婉宁哭笑不得:“这才两脚路呢,又没有多远。” 就是到隔壁的院子里给婆婆请安啊! 裴珩就是心疼:“今天风太大了,瞧瞧你的脸,一会儿就吹冷了。我心疼。” 他趁机捏了捏媳妇的脸。 可不,冰冰凉凉的了。 他心疼哇! “你等会还要去宫里头祭天地呢,这么大的风,在外头一站一跪就是一上午,那才难熬呢!” 她更心疼哇! 裴珩笑笑:“那有什么,我皮糙肉厚,不妨事。” 虽然他说不妨事,可许婉宁还是把所有的准备都做了。 不能带吃食填饱肚子御寒,那就带个手炉去吧。 好在衣袖宽大,把暖炉藏在的袖子里,任谁都发现不了。 许婉宁拿了个自己最喜欢的暖手炉。 滚圆滚圆的身子,别看小巧玲珑的一个,肚子却大,里头装着炭,能燃一个多时辰,许婉宁准备好这个小东西,就让裴珩挂在手腕上。 暖手炉外头还包裹了一层绒布,近距离接触皮肤也不会烫伤。 裴珩其实不怕冷,站外头也就一上午的功夫,他也根本冻不到哪里去。 可看着小妻子忙前忙后地替他准备暖手炉,还给他多加了一件狐裘褙子穿在里头,心窝口暖融融的。 他的妻子对他可真好。 二人带着许长安,去了颜氏的院子,请安拜年。 颜氏正等着他们过来。 端坐在首位,望着院子里进来的三个人,眼神有些迷茫。 儿子,儿媳,孙子…… 仿佛,他们天生就该是一家人似得,颜氏想哭。 若是儿子没事,这么大的儿子,也该有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现在这样,已经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了。 颜氏笑眯眯地看着三个人给自己磕头拜年。 “好好好,都好,新年快乐。”颜氏笑眯眯地拿起第一个红封,给了裴珩:“娘祝你事业顺心,平平安安。” 裴珩双手接过,给颜氏又磕了个头:“谢谢娘。” 颜氏拿起第二个红封,给了许婉宁:“娘祝你顺心遂愿,平平安安。” 许婉宁磕头接过,“谢谢娘。” 轮到许长安了。 颜氏除了给了一个红封之外,还给了一块长命锁:“祖母祝你学业精进,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谢谢祖母。” 每个孩子的新年祝愿里,都有平平安安。 这是颜氏最大的心愿了。 她不求孩子飞黄腾达,鹏程万里,只求孩子们平平安安就行了。 平安,已是万幸! 裴珩还要去宫里,拜过颜氏就先走了。 许婉宁和长安留在颜氏的院子里,陪颜氏玩。 玩着玩着,也不知道是谁提议来打几圈马吊,牌桌子立马就搭起来了。 府里头虽然主子少,但会打马吊的人不少啊,颜氏和许婉宁又没有主子的架子,没一会儿,牌友就凑齐了。 颜氏的手气极好,赢了不少的钱,青杏今儿个也似乎运气爆棚,也赢了不少,白燕也赢了点。 呃…… 三家都赢了,那输的自然是许婉宁一个。 “哈哈,都知道今天夫人得了老夫人的红封,手里有钱呐!”青杏说着吉利话:“老夫人,您的手气可真好,小姐的五百两银子,剩下这一块了。” 就剩下十两了。 颜氏高兴地垒着牌:“我今儿个手气是真好。” “那可不,老夫人顺风又顺水,今年是要走大运呢!” 青杏这妮子,吉祥话张嘴就来,老夫人喜得眉开眼笑,打了一张牌下去,上家正好是许婉宁,碰了一下。 又轮到颜氏抓牌了。 青杏又来了一句:“小姐,你不知道哇,上碰下,老夫人这把……” 只见颜氏摸了一张牌,喜笑颜开,“杠。” 青杏伸手摸了下牌,看了对方的许婉宁一眼。 许婉宁冲她摇摇头。 青杏只得又收回手,继续说:“老夫人这是要杠上开花吗?” “哈哈哈,借你吉言。”颜氏又伸手摸了一张牌,接着拍在桌面上,兴奋地眉飞色舞:“哈哈,杠上开花,清一色碰碰胡。一家八十两,拿钱来。” 青杏欲哭无泪。 八十两…… 她刚才糊了老夫人那手杠多好,还能进个十两,现在,没得进不说,还要出八十两,这一进一出就是九十两。 小姐,小姐,你要给我报销啊! 许婉宁笑着冲哀怨的青杏点点头,给了她一个“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销”的眼神。 青杏又神采奕奕了,“老夫人威武!” 颜氏赢了钱,又被青杏逗得捧腹大笑,整个人像是年轻了五六岁。 一旁的白燕捂嘴笑。 她可是看出来了,夫人和青杏那丫头在唱双簧哄老夫人开心呢。 第312章 打牌 裴珩回到家的时候,牌局还没有散。 听说人回来了,许婉宁立马抓白鹂顶了她的位置。 颜氏正打在兴头上,她可不能扫了颜氏的兴。 “娘,我去看看阿珩,马上就过来。” “去吧去吧。”颜氏钱正赢得多呢,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许婉宁出了院落,刚好就与进来的裴珩撞见了,看到满身风雪归来的裴珩,许婉宁心疼地难受。 上前就去拉住裴珩的手:“可冻着了?” 手冰冰凉凉的。 “没有,有你给我的小暖手炉,手不冷。”裴珩袖子里滑落出来一个小暖手炉,已经一点热气都没有了。 许婉宁跟着裴珩往自己屋子里走,“走,回去换身衣裳,这衣裳上都是雪,融了衣裳就湿了。” 她踮起脚,拂去裴珩头顶上飘落的雪花。 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许婉宁的头上也飘落了不少的雪花。 裴珩也帮着她拂去。 你拂来我拂去,这一拂一拂,雪花下得更大了。 两个人站在雪地里头好一会儿,许婉宁这才惊觉,脚有些冰冰凉凉的,低头一看。 雪湿了她的鞋面。 “呀,糟糕,忘记换鞋子。” 她穿的不是在外头可以踩雪的皮靴,而是不防水的布鞋。 刚才在婆婆屋子里,里头暖和,皮靴穿久了捂脚,热得慌,她就换了一双布鞋,搭在烤火盆上烤着,暖融融的,皮靴就不行,皮面子会被活烤焦,就不防水了。 裴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比自己湿了鞋子还要心疼。 “走,回屋换鞋袜。” 许婉宁转身就要回屋。 现在关注点在脚上,就觉得脚凉飕飕的,好冷哇! 裴珩突然挽着她的胳膊拉了她一把,许婉宁的回头刚要问声怎么了,突然一个天旋地转,就被裴珩打横抱起。 许婉宁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抱住了裴珩的脖子,接着就看园子。 好在没其他人。 “你干吗?快点放我下来。”等会让人看见,该笑话她连路都不走了。 “下来干嘛?你鞋子不防水,可不能再踩雪了,等回屋子里,脚都该 湿透了。”裴珩心疼地不行。 “可你这样也不行,让人看见,会说闲话的。”许婉宁一张脸羞得通红。 “我抱我的妻子,谁敢说闲话?”裴珩四下看看,正好有路过的下人,被主子那一眼给瞟得连忙低头,假装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许婉宁:“……” 算了,干脆也装瞎子吧。 许婉宁把头埋在裴珩的颈窝里,温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喷到他的颈窝里,让他呼吸紊乱,心儿乱跳。 本来信誓旦旦要把人抱回屋子里的决心,也被那温热的呼吸给敲得粉碎。 腿软心也跟着颤。 踩在积雪上,嘎吱嘎吱的声响,还有漫天飞舞的雪花飘在脸上,还有呼呼的北风,冷意扑面而来,却都无法消融许婉宁那温热的、浅浅的呼吸。 像是一团火,从他的颈窝开始,一团往上烧,烧到了天灵盖,一团往下烧烧到了脚底心,越烧越旺,裴珩恨不得脱下皮靴,光脚踩在雪地上。 浑身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疯狂地燃烧着他。 裴珩突然脚下飞快,踩着厚厚的积雪三步并作两步回了屋子。 一进屋子,裴珩抱着许婉宁转身关门的功夫,许婉宁就双脚落地,站在地上。 下一秒,裴珩捧着许婉宁的脸,抱着她的头紧贴在门框上,低头就了许婉宁的红唇。 冰凉的唇厮磨着,彼此的气息和呼吸都属于对方。 裴珩这次的亲吻甚是霸道,几乎攫取了她所有的呼吸。 许婉宁被他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只能嘤嘤控诉着。 裴珩这才收回了理智,望着被憋红的一张小脸,裴珩连忙将人松开:“对不起,是我太……” 孟浪两个字还没有说完,许婉宁突然抱着他,也吻了上去。 裴珩眉眼弯弯,不如刚才的急切,轻轻啄着许婉宁的红唇…… 小心翼翼,如若珍宝。 突然,裴珩主动推开了许婉宁,捶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恼地不行:“糟糕,你的脚还是湿的。” 裴珩忙前忙后,终于给许婉宁换上了干净的鞋袜,这才长舒一口气:“好了,终于不冻着脚了。” 他言笑晏晏:“我们继续。” 继续? 许婉宁还想问继续什么,裴珩朝她靠近,嘴角衔着笑。 …… 颜氏推掉牌:“哈哈,这一把又是我了。给钱给钱。” 裴珩和许婉宁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颜氏笑眯眯地在收钱。 顶替许婉宁的白鹂见到许婉宁,跟看到了亲爹亲娘一样。 要不是过年不能哭,她都要是热泪盈眶了:“夫人,夫人,您快来,您快来,奴婢还有事要去忙。” 老夫人手气也太好了吧,不是就是杠上开花,还把把糊大的。 她这过年得的压岁钱啊,去年一年的月例啊…… 全给老夫人了。 呜呜呜呜,去年一年白干了哇! 许婉宁拉着裴珩坐了过去。 裴珩主动垒起了牌,看得颜氏眉开眼笑:“倒是稀奇,你什么时候开始打牌了?” “你不会打牌吗?”许婉宁就坐在裴珩身侧,好奇地问。 裴珩摇摇头:“不会。第一次摸牌。你教我。” “好。” 青杏和白燕摩拳擦掌,“大人,那我们就不客气啦,赢您点钱。” 后来许婉宁一走,老夫人手气就好到不行,光,她们赢得那一点点钱全部又都贡献给老夫人了。 “不客气,尽情地赢。”裴珩抓牌,打牌。 许婉宁坐在他的身侧,头挨头地教他,手把手地教他。 看两个人亲昵腻歪的样子,颜氏心里头别提多欣慰了。 第一回合,裴珩打出一张牌,放了两家,白燕和青杏都赢了。 两姑娘兴奋地不行,输太惨了,终于见着回来的钱了。 只不过…… 她们并没有高兴太久,从第二把开始,她们就真正领略到了第一次打牌的人手气红火究竟是什么意思! 裴珩赢了一把又一把,大杀三方。 “输了多少?我都给你赢回来。”裴珩悄悄地咬着许婉宁的耳朵问。 许婉宁哭笑不得:“……” 她特意给老夫人输得钱,又被这厮给赢回来了。 扶柏进来,在裴珩耳边说了几句话。 许婉宁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 镇国公府,来人了。 第313章 二叔 镇国公府来人了,就在门口等着。 裴珩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打他的牌。 “我碰。”白燕丢出去一张,碰了裴珩的牌。 许婉宁瞧见牌,在桌子底下推了裴珩一下。 那是裴珩要糊的牌,四张里刚出第一张。 裴珩没动静。 颜氏也打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许婉宁见状,又捏了把裴珩。 你就糊这张牌,都已经出了两张了。 哪知裴珩还是没吭声。 “我也打这张。”青杏见状,也打了一张一模一样的。 第三张了,一圈了…… 许婉宁又去掐裴珩,谁知人家依然一动不动,甚至还伸手将许婉宁的手给拉住了,十指相扣。 轮到裴珩抓牌打牌了。 许婉宁已经没抱任何希望了。 裴珩糊的牌只有一张,总共四张牌,一次性出掉了三张,剩下还有十几个牌。 想要抽到最后一张牌,难上加难,而且观其他三家打牌手法,应该也快要胡牌了。 罢了,不放炮就是了,跟着打吧。 哪里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摸到最后一张牌呢! 裴珩伸手去抓,然后亮给许婉宁瞧。 许婉宁眼睛都亮了。 还真的有那么好的手气啊,竟然能抓到这张牌。 裴珩将牌一推:“清一色,一条龙。” 三家给钱! 看到裴珩摸出来的那张牌,颜氏就问:“这张我们不是打出了三张吗?你都不糊?自己摸了最后一张,你咋那么好的手气呐?” “哈哈,第一次打牌,牌神眷顾!”裴珩笑着解释,“娘,我有事带阿宁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去吧去吧,我们也不玩了,饭菜好了,等你回来用午膳。” 颜氏也算是赢了不少,美滋滋地算战利品去了。 裴珩拉着许婉宁出去了。 许婉宁还在想上一局牌。 “刚才那一局,你是不是就知道那张牌是你要的牌啊?” “是啊。当时他们抓牌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露出了这张牌。我就记下了。” 许婉宁简直不敢相信:“那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你抓这张?要是中途别人糊了呢?” 裴珩很有自信:“不会,她们手里要糊什么牌,我知道。白燕刚才那一碰,是我故意喂给她的!” 许婉宁震惊不已地看着裴珩:“你确定,你这是第一次打马吊?” 还能算别人的牌,这分明就是个老赌徒啊! “是啊,第一次打,阿宁还是我的师傅呢!”出了回廊,要踩雪了,裴珩笑着一把将许婉宁打横抱起。 扶柏立马捂着眼睛,嘻嘻哈哈地跳到了前头。 非礼勿视啊! 他可是正人君子呢! 到了前院,裴珩将许婉宁放下,这里是屋檐下,没有积雪。 “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把事情处理一下。”裴珩给许婉宁带好了帷帽,生怕一点寒风吹到了她。 “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来无理取闹的,不必理会。” 离园的大门打开,外头赫然站着一个人,还跪着一个人,身子佝偻。 站着的那个人,见到裴珩就满脸怒容。 说话的是裴珩的三叔裴文轩,大声地指责他:“你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家里商量?” “家?”裴珩挑眉:“裴家不是早就已经开宗祠划了我的名字吗?” 他身残那一年,娘疯疯癫癫,爹下落不明,镇国公的爵位要被收回。 他强拖着身子跪在皇城门口抗议,被裴家人先行开宗祠将他赶出了裴家。 二叔顺理成章地接下了镇国公府! “可祖母总还是你的祖母吧?你娶了新妇,难道不该带去给祖母看一看吗?你娶的这个新妇风评极差,祖母一直怕你被她诓骗,怕你为他人养孩子!” 可不是诓骗嘛! 听听,听听成亲那日的聘礼。 金子银子铺子宅子庄子不要钱似得给了一个和离妇,当时钟氏就气得差点晕过去,谁家娶个带着孩子的和离妇给这么多的聘礼? 就是娶个高门大户的嫡长女,黄花大闺女都不要这么多的聘礼。 钟氏气得差点晕过去,第二天就恨不得抓着这个新妇去敲打一番,实在是…… 裴文轩叹了一口气。 说来说去,不都怪二嫂。 要是颜氏不丢,裴珩娶妻的事情,他们肯定也会知晓的,不至于等到了送入洞房一切都已成定局才知晓。 若是颜氏在的话,知道裴珩有那么的财产,说什么都要…… 门框后头的许婉宁听得直皱眉头。 她站在门后面,透过门缝看那个大声斥责裴珩的人。 看年纪,应该是裴珩的叔叔。 二叔如今是镇国公,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呵斥人,那就只有三叔了。 他一来,就气势汹汹地指责阿珩,骂他不孝不仁不义,竟然还拿他的身体说事,指责她,这是将裴珩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诓骗?”裴珩笑着说:“三叔太看得起我裴珩了,我裴珩一无所有,就剩下一些身外的黄白之物,若是他能替我养老送终,清明能给我烧纸钱,我的那些身外之物,全部给他又如何?” 你听听,你听听! 怎么能给外人呢?! “你要人给你养老送终,你还不如过继裴家孩子养在身边,有血缘关系,不比你那个没啥血缘关系的继子要更孝顺更牢靠?” 那么多的聘礼,没想到短短的几年时间,裴珩从一无所有变得如此富有。 看来,璋和帝因为那事心存愧疚,不停地在金钱上弥补他! 看着裴珩拱手让给其他的人,镇国公府关起门来,真的是一口鲜血吐满地,可他们还找不到借口来找裴珩,只能拖到过年。 才找了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裴珩幽幽地说了一句:“我倒是想过继裴家的孩子,只是……” “只是什么?”裴文轩竖起了耳朵。 打算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许婉宁也竖起了耳朵听,打算听裴珩怎么怼他这个三叔。 只听见裴珩长叹了一口气。 “我就算是想要过继个孩子,我也是抱养个儿子,总不能抱养个女儿吧?到时候她出嫁,不还是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所以,你和二叔得再努把力,早日生个儿子,到时候我再考虑过继的事情。” “噗嗤……”许婉宁实在是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裴文轩离得远,没听到。 裴珩耳朵尖,听到了小妻子那一声笑。 她还挺高兴! 裴珩这反击,漂亮! 老镇国公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裴文朗,是老镇国公与发妻所生。 发妻死后,老镇国公抬了妾室钟氏做续弦,庶子裴文定和裴文轩就成了嫡子,按理来说,子嗣还是挺丰的。 到了裴珩这一代,颜氏只生了他一个。 裴文定生了一个儿子裴聪,三叔生了一个女儿裴茗。 到了重孙子辈,只有裴聪生了一个女儿裴双。 镇国公府,子嗣凋零。 若是再没男丁,等裴文定一死,裴聪一死,镇国公府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比他没人养老送终烧纸钱,还要可怕! 第314章 争吵 “你……”裴文轩被裴珩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在赤果果地骂他生不出儿子呐! 裴文轩突然阴冷一笑:“这个你就放心,无论儿子女儿,也是我的骨肉。你养的那个,儿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镇国公府就算没有继承人,也轮不到一个残废回来继承!” “英嬷嬷!” 他大叫一声,跪在雪地里的妇人连忙应声:“三爷!” “大嫂如今不在镇国公府,你在府上也不合适,念在你是大嫂身边多年的老人,你就先且在离园伺候大都督吧。若是大嫂回府,再把你接回去也不迟!” 裴珩将颜氏藏得很好。 无人知晓,颜氏已经在裴珩的身边。 就连大婚那日,裴珩与许婉宁拜堂成亲,也是关着门,等拜完堂,颜氏离开,那些朝中大臣来送贺礼。 谁又知道,颜氏就在其中呢! 裴文轩就是把京城翻了,也找不到颜氏。 他就怀疑,颜氏会不会在离园里。 将英嬷嬷送过来,一来监视裴珩,二来探查消息。 “阿珩,英嬷嬷是你母亲身边的老人,你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吧?” 裴珩摇摇头:“既然是母亲身边的老人,自然是要留下,只是,母亲现在不在,府里头我娘子做主,一应下人的事情也要当家主母定下。” 裴文轩又差点被气死。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什么话,没有男人的根,果然硬气不起来! 英嬷嬷磕头:“大都督,奴婢什么都会,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夫人。” 裴珩看了扶柏一眼,扶柏心领神会:“属下这就去请示夫人!”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裴文轩站在雪地里,都快要冻僵了,英嬷嬷更是,膝盖在雪里跪着,如今双腿麻木,再这样下去,她的一双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扶柏终于回来了,“督主,夫人的意思是,既然英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老夫人下落不明,她也有责任,不如就让她赎罪,一步一磕头去广恩寺祈福菩萨,保佑老夫人早日回家。” 开玩笑! 许婉宁可记得,这个英嬷嬷就是之前照顾老夫人的人,老夫人每次见到裴珩都疯疯癫癫,是中毒了,身边人最可疑了。 她若是放英嬷嬷进来,颜氏就在府里头的事情也藏不住。 裴珩笑笑:“你们可听清楚了?英嬷嬷,你护主不力,一步一磕头去广恩寺为我母亲祈福,保佑她早日回家,你做完了,再来吧!” 英嬷嬷差点一坐进雪里。 从这里一步一磕头去广恩寺? 这么冷的天,这么厚的积雪,她现在就已经双腿麻木了,要是真这么做,她的这双腿还要不要啊! 裴文轩也觉得这条件太苛刻了:“裴珩,她是你母亲的嬷嬷,你这么做,未免太恶毒了。真要跪下去,她的腿还要不要了?” 又起风了。 雪又开始下了。 虽然知道许婉宁的躲在门后头可能会避风,但是也冷啊! 裴珩不愿意耗下去。 他面容冷得像冰:“三叔倒是会说话,我母亲下落不明,她身为嬷嬷,难道不是护主不力吗?我没进镇国公府打死她,已经算我仁至义尽了,还指望我给她养老送终?她哪里来的脸?扶柏,若是她不跪着去祈福,今日就在门口杖毙了她!” “你敢,裴珩,这可是一条人命!”裴文轩简直惊呆了。 他要打死英嬷嬷? 就在门口杖毙? 大年初一打死人? 裴珩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裴文轩:“本座从不妄言。”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裴文轩,那眼神,吓得裴文轩双腿一哆嗦。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扶柏抱着剑就站在大门口:“英嬷嬷,二选一,你选哪一个?” “三爷,三爷……”英嬷嬷不想跪,也不想被杖毙啊! 裴文轩望着裴珩,“那就不劳裴大都督费心了,人我带回去了。” 英嬷嬷知道太多颜氏的事情,若是真留下,为了活命,她兴许什么都说了。 本以为裴珩会顾念之前的感情,将英嬷嬷留下,没想到,这人不听话了! “裴三爷,本座母亲是镇国公夫人弄丢的,麻烦裴三爷给国公夫人递个口信。就说,若再不找回本座母亲,本座也让她尝尝亲人丢失的滋味。” “你在威胁我们?” 裴珩扬眉:“这怎么能算是威胁呢?这只能算是有来有往啊!” 裴文轩气得甩袖离去。 他就不该来,是的,他本来就不想来的! 二哥和娘非要让他来,他地位最低,有什么办法! 这个侄子,没残之前高高在上,残了之后,不仅高高在上,嘴巴也变毒了! 离园的大门关上了。 “干得漂亮,瞧把他给气的。”许婉宁拉着裴珩就夸。 裴珩叹气:“我爹总说,总归是一家人,和气生财。可他们却似乎总要与我作对,娘在他们的手上时,用娘来压制我,娘不在他们就换个法子来压制我。我一直对他们毕恭毕敬,不曾得罪过他们!可他们却……” 恨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也许是之前无心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还有可能,就是因为你是你! 没有理由。 裴珩作为镇国公府的嫡长子、嫡长孙,太子的伴读,风光霁月、能文能武,对不如他的人来说,就是一种恨他的理由。 就因为,他太好了,所有的人都不如他! 许婉宁牵着裴珩的手:“他走了,今年过年应该就不会来了。咱们好好过个年,等年过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有你有娘有安哥儿在我身边,我无敌!”裴珩笑眯了眼:“走吧,我们回去吃饭。这几天雪大,明日陪你去给爹娘拜年,我们在那里多住几天。” “那娘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孤单啊?” “不会,娘本来就不喜欢热闹。”裴珩摇摇头:“你嫁给我,总不能总是迁就我,让你跟父母无法团聚啊!” 许婉宁欢喜地冒泡。 裴文轩却没那么欢喜了,气鼓鼓地回了家。 钟氏和元氏翘首以盼,看到裴文轩一个人回来。 “人呢?人没跟着你回来?不是让你去喊人的嘛?”钟氏敲着拐杖,气恼无比。 人都亲自去请了,为何还不来! “他说他娘不在,他不是裴家人,不来。还让我给二嫂带句话,说再不找着他娘,到时候就让二嫂也尝尝亲人丢失的滋味。” 元氏吓得花容失色:“娘!” 钟氏甩了拐杖打到了元氏的腰,疼的她龇牙咧嘴,“看到没有?这就是你干得好事!” 第315章 原因 颜氏丢了,裴珩没有把柄在镇国公府手上,他作为一个被赶出公府的弃子,现在与镇国公府没有任何的关系! 元氏捂着被钟氏甩疼了的腰:“娘,他都被赶出去了,为什么你还非要他跟公府有关系呢?他现在虽然是天子宠臣,官大,可再官大,也就是个大都督,还是个残废了的大都督,文定是镇国公,世袭爵位,不比他高贵吗?” 一个被丢弃了的假孙子,干什么非要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元氏不懂。 裴文轩也不懂:“娘,二嫂说得没错,裴珩那小子,在国公府当世子的时候,就高高在上,我早看他不顺眼了,现在把人赶出去了,不是正好吗?” “你们懂个屁!”钟氏要被儿子和儿媳妇给气的吐血。 也就只有定儿在,他才能理解她的苦心! “裴文朗是不见了,不是死了。”钟氏杵着拐杖:“他若是回来,看到我们将裴珩赶出家门,他会如何?你们可不要忘记了,这个镇国公府,可是用他的赫赫战功才得已延续。你们的爹,靠父靠子,就是不靠自己!” “还有文定,他现在打了几场仗,就输了几场仗,怎么的,还要跟你们的爹一样,等着皇帝下旨,再不赢,就摘了国公府的牌匾吗?” 钟氏一口气说完,气喘吁吁。 裴文朗是个狠人,也是个打仗的天才! 老镇国公则不是,他庸庸碌碌,既没有一身好武艺,也没有精湛的排兵布阵,文武都不行,可谁让他是镇国公府唯一的独苗苗呢! 只是,他能当镇国公,却带不了兵,打不了仗,去几次输几次,就在最后一次,先皇都已经决定了,要是他再输,镇国公府的牌匾收回。 开玩笑,保家卫国都不行,当什么镇国公! 那是生死攸关关乎到全家荣辱的事情,只有六岁的裴文朗给了老镇国公一个计策。 老镇国公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对方兵败如山倒,老镇国公赢了,狠狠地洗清了前耻,爵位也保住了,牌匾也保住了。 老镇国公知道,这一切,都是只有六岁的裴文朗,他于是将裴文朗带在身边。 裴文朗也在这一次次实践之中,行成了更加完备的作战经验和作战本领。 等到他带兵打仗,从来都没有一次失败过。 镇国公府的牌匾也就这么一直安安稳稳地挂在了上头,也更加受百姓爱戴。 反观现在的镇国公裴文定…… 钟氏气得胸口疼。 虽然都是她的儿子,可是有一说一,真的连裴文朗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啊! 要不是那事,这镇国公的爵位,哪里轮得到自己的儿子! 就因为裴文朗下落不明,没有得到他一定死了的证据,钟氏就不能将事情做绝来。 若是有朝一日,他回来了,拿捏着颜氏和裴珩,他感念着恩情,也能让他帮帮文定啊! 这镇国公府的爵位,必须要靠裴文定稳定下来啊! “元氏,你现在务必要把颜氏找回来。” “娘,都找遍了,谁知道她去哪里了啊!说不定被裴珩自己接回家去了,他也不会告诉我们啊!” “那你不会派人去蹲守?看是不是颜氏在离园?怎么的,找不到你就不找了吗?颜氏可是被你弄丢的!”钟氏骂起人来,也是不留情面,元氏被她吓得只能连连说好。 “文定和阿聪现在在边关守敌,过年也不能回来。明就自己一个人回娘家吧。”钟氏摆摆手,对元氏说。 元氏嗯了一声:“那明日回娘家的年礼,儿媳妇让人去准备。” “准备什么?”钟氏冷着脸看着她:“裴珩不来拜年,你拿什么东西回娘家?自己拿你的嫁妆去买,不准动公中的东西!” 裴珩不来拜年,也是因为她造成的,没有年礼,就自己去准备! 元氏垂头丧气地走了。 被骂走的。 裴文轩如坐针毡。 他是真杵自己的娘亲,脾气暴躁,还说一不二。 “娘,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裴文轩头皮一阵发麻。 娘盯着他的眼神,就跟饿狼盯着人肉一样,眼睛冒绿光。 “裴珩今日的一番话,你不觉得你应该做点什么?”钟氏问他。 裴文轩舌头发麻:“做,做什么?” “你跟你媳妇到现在还就只有一个女儿,你也打算跟裴珩一样,无人给你养老送终?” 裴文轩:“娘啊,你这说什么呢,谁不想要儿子啊。可是她们都生不出来,关儿子什么事啊!” “你膝下就阿茗一个,眼瞅着年纪大了,要嫁出去了,到时候你一个人,你就不孤单?娘也是为你好,无论男人女人,终究是要有儿子傍身的!她们要是不行,你就多抬几个,总能有个能行的,是不是?” 裴文轩屋子里头,除了正妻一个,侍妾就四个,通房有五六个了。 “前段日子买了几个丫鬟来,我让嬷嬷给你好了,你带回去。尽快开枝散叶,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三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娇羞地走了出来,看得裴文轩心神荡漾,“谢谢娘,儿子一定不辱使命,一定好好耕耘,争取早日让你抱上孙子。” “去吧去吧。娘等你的好消息。”钟氏挥挥手,裴文轩带着三个姑娘回去了。 给她倒茶的嬷嬷有些担忧:“老夫人,三爷带着这三个姑娘回去,三夫人怕是又要哭一顿了。” “让她哭吧。自己生不出儿子来,还不让别人生?” 钟氏一脸的怒火:“她就生个女儿,就拦着自己男人纳妾,她不就是怕别人生出儿子压在她头上嘛!她要是能生,我把她捧得高高的,她生不了,就别怪我把别人捧的高高的。” “凌月,你跟那几个人交代了嘛?” “奴婢交代了,让她们想尽办法,多留三爷过夜。” “若是能生个儿子出来,我抬她当平妻!”钟氏恨恨地杵了下拐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重孙子这一辈,怎么国公府的子嗣就这么凋敝呢! 好在边关传来消息,孙媳妇又怀上了,这次一定能一举得男的。 第316章 初二 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许婉宁穿着一身新作的衣裳,许长安一身红,许婉宁用自己的胭脂在他的额头点了一点红,跟菩萨坐下的童子似的。 看得颜氏眼底都是慈爱,抱着许长安心肝宝贝地叫。 三人陪着颜氏吃过早饭,裴珩一手扶着许婉宁,一手拉着许长安去了门口。 前头是他们要坐的马车,后面则跟着另外两辆马车。 许婉宁站在台阶之上,看到后面两辆马车一样,估计都是他们的,就问,“带这么多马车回去?” 裴珩笑着说,“是啊,第一次去给爹娘拜年,自然要多带点东西。” 一旁的青杏说,“夫人,两辆马车装满了,塞都塞不下了。” “你不用这样破费的。你只要回去就好了,我爹娘就很开心。” “我知道家里什么都有,但是这都是我的一番心意。” 岂止是许婉宁,就连青杏陈望都很感动。 大人真是又大方又孝顺,比之前那个崔云枫可好太多了。 不仅不带着小姐回家拜年,就连送上京城的东西,也是挑挑拣拣。 不舍得送,又怕别人戳他脊梁骨,于是就专门挑一些不值钱但是包装特别好看的东西。面子好看,内里…… 哼,哪里像是新姑爷送的,这两辆车年礼,件件都是好东西。 就连吃的,都是京都最好的点心店出的最贵最好的点心。更别提其他的了,都是真金白银,价格不菲。 虽然说许家不缺东西,但是…… 新姑娘看中许家,说明,新姑爷看中小姐啊。 马车上路了。 因为许婉宁出来的早,没碰上走不动路的时候。 直到马车到了一家客栈门口。 前头人头攒动,已经走不动了。 前头还传来吵吵嚷嚷声。 “还钱,还钱……” “没钱你住什么店。住得起住这么长时间银子,一分不给你当我这里是善堂啊,让你白吃白喝白住。” 前面有热闹看。 赶马车的扶柏最爱看热闹了。 “大人,夫人,反正前面走不动路了,就让小的去前头看看热闹呗,回来好跟你们讲故事。” 许婉宁和裴珩哭笑不得,“去吧去吧,看看前面有什么热闹。” 扶柏将缰绳给了陈望,跳下马车,借着身高优势,会武功有力气挤到了人群人群的最前沿。 一看地上坐着一个孩子,刚想说一句以大欺小,那孩子刚好抬头,扶柏一看,乐了。 哎哟喂,这不是崔庆平吗? 崔庆平一脸没睡够的样子,脸色难看,也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本身脸色就不好看。 扶柏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等着看热闹。 只见那酒楼掌柜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崔庆平的种种恶行。 “他在我这住了十七天了。就刚开始的时候给了银子,后面再让他给,他就打开他的钱袋子,拿出五百两的银票,说欠你那百两银子还能缺了你的。我看他有好几张银票,心想有钱人也不会赖账,就让他继续住。 可现在这银钱是一天比一天多,这大过年的,要不是今天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也不会闹这么大。” 有人问,“他欠了多少银子啊?” “他住了十七天,一共是五百二十二两。” “哟,这么多啊,一个人住店住这么多钱?老板你别看人家是个孩子,你就坑别人了。” “谁坑他了,又不是他一个人住的。”掌柜的有苦难言,“他的四五个朋友都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天天都要吃好的,还喝酒,我给他算这个价,已经算是友情价了,现在他能还钱,我也不要他五百二十二两,我只要他给我五百两就行。” “不就五百两嘛,谁欠你钱似的。”崔庆平揉了揉嘴角的血。 他个子比较高,又敦实,跟他实际年龄都不相符。 看那里阴狠狠的眼神,哪里像是个六岁的孩子。 “你们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吗?我要上门要钱去。” 不认识。 很多人摇头,“不认识啊,不过看这衣裳,料子这么好,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娃吧。” “那衣裳是我给他做的,他还没有给钱呐。”这时,又有人挤了进来。是一家衣裳店的老板,今日正好带着妻子回娘家,走到这里一瞧,这不是在他店里做衣裳的小公子吗? 带着五个兄弟,去他店里,挑最好的布料,一人从头到脚做了两身。 说好给钱的,可这孩子却拍拍自己好几张银票,说过完年就给他,他想着这个大主顾,也就等过完年。 谁知道。 “你还欠我店里三百六十两银子呢,你还给我。” 崔庆平年纪小,被那个做衣裳的老板一提就提起来了。 崔庆平嚷嚷,“不就是这几百两银子吗?我有。宝山,把钱给他们。” 宝山是他几个兄弟年纪最大,力气最大的那个,也是对崔庆平最好的那个。 跟亲兄弟似的,他最信任的人。。 没人应。 崔庆平又嚷嚷一句,“宝山,拿钱来。”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 客栈老板崩溃了,“就是你那几个兄弟?我去看过了,他房间里的东西全部都收走了,人也全跑光了。” 什么? 崔庆平不敢相信,“他就住我隔壁,我东西钱都在他那里。” 他昨天晚上刚在赌坊里借了两千两银子出来,还没开始花呢。 宝山说,一个小孩子装那么多钱在身上不安全,他帮着保管,明天就还给他。 崔庆平跟着他们在一起很久了,想也没想就给了宝山。 “他跑了,他们全跑啦。”客栈老板哭天喊地,“一大早,他们就跑了。” 一大清早,客栈门虚掩着,他还以为进贼了,楼上楼下地去看,就发现宝山住的房门也开着,他进去一看…… 里头乱七八糟,不仅他们的东西不见了,就连…… “我店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那些东西,不说两百两,一百五十两总有吧。” 众人唏嘘。 可真惨啊,房费没收到,店被人洗劫了。 “我钱在他身上啊,我现在没钱。”崔庆平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我没钱给你了。” 他说的轻巧,客栈老板和衣裳店老板,恨不得掐死他。 “我们不找他,我们就找你。” “还钱!” 第317章 漏底 “没钱。”崔庆平嚷嚷。 “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我要上门要钱去。” 崔庆平可不想他们现在去要钱,他还没借够钱呢,就这一点,回去拿了也挨打,不如多借一点。 所以崔庆平干脆闭嘴不说话。 直到那两个老板要把他扭送到官府去,崔庆平这才害怕了。 钻进人群里,一溜烟跑了。 “抓住他。” 客栈老板和衣裳店老板冲过去抓他,崔庆平边跑边回头看,这时,不知道什么东西弹了下他的腿,疼得崔庆平膝盖一弯,双腿跪地。 正好跪在了许婉宁的马车前。 “你个兔崽子,年纪这么小,就喜欢坑蒙拐骗,看我不打死你。”客栈老板气不过,两巴掌扇得崔庆平脸颊高高肿起。 扶柏剥着刚才下马车时带的几个板栗。 真可惜,浪费一个。 他赶快丢口里吃掉,拍拍手,上前,“干嘛干嘛?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吗?大都督回岳丈家拜年的马车也敢拦?” 啥? 大都督的马车? 客栈老板和衣裳店老板吓得立马就要揪着崔庆平离开。 “等一下。” 马车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紧接着,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帘子。 男子神情幽深冷静,眉眼阴鸷,像是带着一层雪天的冰霜花,“你们说,这个孩子欠了你们的钱?” “大都督。”扭着崔庆平的两个人哗啦跪了下去,哭丧着脸,“是,他欠了草民住店的五百二十二两。” 衣裳店老板说,“大都督,他在我店里做了十二套衣裳,二十四双鞋,总共是三百六十两,一分钱都没给啊。” 裴珩点点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一个孩子,怎么能欠这么多,不会是他父母授意的吧?本座听说,有些大人,专门让孩子出来坑蒙拐骗,孩子天真无邪,骗人也无人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是是是,大都督英明啊。” 裴珩说,“这孩子我倒有点面熟,他不是城阳侯府的孙子吗?哦,城阳侯府已经没了,现在他是居住在卫国公府上吧?你们不如带他去卫国公府,找卫老夫人,她是这孩子的姨祖母,定会帮他还钱的。” 卫国公府的啊! 那可是勋贵之家,他们能要到吗? 看二人犹豫不决的样子,裴珩又笑,“你们不要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既然是卫国公府的人,那么他欠钱,卫国公府肯定也是知情的,他刚才说,他借了不少钱,那你们可以多联合一些人,一块去。” “我是四空赌坊的,他借了我那里四千两。” “我是和平赌坊的,他借了我六千两。” “他也借了我家的……” 看热闹的人,一个个站了出来,这群人一开口,说出来的数量都吓死人。 这得好几万两了吧。 一个孩子能借这么多钱? 再细想裴大都督刚才说的话,莫不是卫国公府借着一个孩子,在外头借钱敛财吧? 毕竟,连嫡小姐都能跟护卫私通,他们借着孩子敛财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人多胆子大。 裴珩鼓励他们,“瞧瞧,这么多人,你们结伴一块去,卫国公府不敢不还。” 崔庆平嚷嚷,“要你多嘴,你是谁啊,多嘴。” 众人长吸一口气,这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作死啊! “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这孩子怎么那么坏啊。” “你不认识他,那你认得我吗?”帘子后突然传来另外一个声音。 帘子缝隙被挑开得更大,一个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肌肤胜雪,双目犹如一泓清水,顾盼生辉,嘴角微微上扬,一抹笑意。 她轻启朱唇,“平哥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崔庆平忘记了哭,抬头望着马车里的人。 太过震惊,他一时忘记了说话。 许婉宁? “娘?”崔庆平不由自主呼喊出声。 许婉宁笑着说,“可不敢当,你的娘可不是我。 你娘生你当日,你父亲设计让我早产,然后买通稳婆将你抱来,假装我的孩子,我费尽心血养了你五年,多少次想听你喊一声娘,可每次你只喊我母亲。 直到你母亲找上门来,我才知道你为何只喊我母亲,喊她娘,原来是因为,母亲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娘是生你的。你原来早就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与你爹娘一块蒙蔽我五年。” 这一番话,听得周围的人那叫一个恍然大悟。 原来城阳侯府里头还有这样一桩往事啊,怪不得,怪不得。 “不过好在老天保佑,让我找到了我的孩子。现在我们母子很幸福,平哥儿,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好歹也养育你这么多年,听我一句劝,向善向好哇。” 裴珩见她说完,放下帘子,“走吧。别耽误了拜年。” 马车走了。 崔庆平啐了一口,“我呸。” 下一秒他就被人一顿好打。 “这孩子怪不得这么坏,原来打小就会骗人啊,还骗养育他的人呐。” “骗咱们可就不奇怪了。” “这种熊孩子,爹娘不教,咱们教,走走走,押着这个孩子,上门要钱去。” “走走走。” 一行人,提着崔庆平往城东去了。 像是拎一只小鸡一样。 许长安看着马车后头越走越远的人,“娘,他好可怜。” 可怜? 许婉宁摸摸长安的头。 这个孩子,就是太善良了。 “傻孩子,他知道你是我的孩子,还一直磋磨你,他偷走了你的人生,享用着属于你的一切。甚至……”许婉宁说不下去了,“你觉得他可怜吗?” 许长安摇摇头,“不。” 崔庆平还偷走了他的娘。 裴珩摸摸长安的头,“别随便可怜一个人。说不定,他可恨得让人发指。” 崔庆平就是那一个让人觉得发指的人。 就在这时,前头传来扶柏的声音,“大人,夫人,许家到啦。” 许骞陆氏还有许庭安站在门口,许宝手里提着一挂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响了。 这是在欢迎回娘家的女儿女婿回娘家拜年。 裴珩捂着许婉宁的耳朵,许婉宁捂着长安的耳朵,在鞭炮声中看得亲如一家三口。 让人羡慕。 第318章 拜年 许家女婿上门,带着两大车的年货,七八个仆人搬了两刻钟才搬完,从吃的到用的玩的戴的穿的,应有尽有,件件都是珍奇的好物。 许骞就在门口看着,生怕这些人把宝贝女婿送来的东西给磕坏了,他心疼。 裴珩也不进去,就在门口陪着他,告诉仆人里头装的是什么,仆人也能小心一些搬。 这时,隔壁出来一对夫妻,他们也正好要去娘家拜年。 正好就碰上了许骞。 两家是对头,在京都的生意多有重合,但是碍着人家有个好女婿,不情不愿地过来,“许老板,过年好啊。新年心想事成、恭喜发财。” 说得也不情不愿的。 许骞拱手拜年:“林老板,新年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林华典正要扶着自己的夫人上马车,突然瞥到了马车后头的人,吃了一惊,也不敢走了。 裴大人这么早就来拜年了? 未免太早了些吧。 不过见到了就跑,给人家裴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好。 哪怕舌头打结,心如擂鼓,林华典也是要努力把话说完的。 “新,新年好啊,祝您步步高升、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啊!” 林夫人也紧跟着行礼。 二人说完,急匆匆地就要上马车离开,更加没想过,裴大都督能回复他们。 毕竟大家伙都知道,金麟卫的裴大人喜怒不形于色,一张脸永远冷冰冰的,跟个死人脸似的。 突然,林华典清楚地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在祝贺他: “林老板,林夫人,裴珩祝二位新年吉祥如意、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林华典:“……” 林夫人:“……” 二人扭头就走的步子突然就这么顿住了,惊愕的对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许骞笑着介绍说:“这位是林老板,他家在京都开了好几家药材铺子,还有钱庄、布店。这是我女婿阿珩。” “知道知道,草民见过裴大人。” 林华典不敢相信许骞竟然会把自己介绍给裴珩。 话题展开了,裴珩问了他几句生意上的事情,林华典受宠若惊地一一回了。 直到人家的东西全部都搬进了家门,林华典被林夫人扯着上了马车,他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夫人,我不是在做梦,做梦吧?你掐,掐我一下,看疼不疼。” 林华典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的。 林夫人掐了林华典一把,狠狠用力拧了一下。 “疼疼疼!” 林华典感觉到了疼。 那就不是梦了。 “大家都说他裴大都督是块冰坨子,从来没人看到过他笑的样子,他一开口,不是要去砍人脑袋就是查封抄家,人间的阎王爷!没想到,他竟然,他竟然祝我,祝我新年吉祥如意、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林夫人也想不到:“咱们跟许家是对门也是对头。现在他得了这么好的女婿,以后咱们对许家,可要客气一点。这个裴大都督,估计很看重许家,要不是因为许家,裴大都督连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更别提跟我们说话了。” “是是是,夫人说得对,以后咱们跟许家一定要搞好关系,多上上门。”林华典何尝不知,裴大都督肯“赏嘴”,是因为许家啊! 以前看到只走面子,以后再接触就该走心了。 这几句吉利话,林华典决定了,请名家大师写出来,全部做成牌匾,每家店铺里头挂一张,今年一定能够生意兴隆。 刚到娘家,帮他管钱庄的大舅子和帮他管药材铺的小舅子就过来先说起了一件事情。 “妹夫,出事了。” “姐夫,出事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崔庆平早上的事情说了。 林华典听得眼皮子直跳:“你们也借钱给那小屁孩了?” 钱庄是做正规生意的,可以借钱,但是不能借给小孩子,无论小孩子拿了什么东西,就只能借给大人。 赌坊则不一样,他们本就是做缺德生意。 只要有印鉴,不说是儿子拿老子的,就是别人路上捡到了个印鉴,都能去赌坊用别人的印鉴借钱。 还得印鉴的主人还。 说你不知道,没借?不好意思,赌坊有的是暴力手段将借出去的钱要回来。 “没有。那孩子没来借钱,是他老子来借的钱。一共借了五千两。” “崔庆平得了难以启齿的怪病,在咱们店里头赊了近八百两银子的药。” “他儿子用他的印鉴还在外头欠了一的债呢,听说要钱的就有十几个,欠了好几万两呢。” “大都督路上正好碰到这事,让大家拧着那孩子去卫国公府要钱去了,好多人都去了。你说咱去不去啊?” 林华典略一沉吟,就拍板定下了:“去,不过不能只我们去,你们去问问,看看崔云枫还在哪里借了钱,多找几个人,一块去要钱!” 他眼睛亮晶晶的,还存着讨好裴珩的心思。 既然大都督想要把这事情闹开,那他就帮大都督再点一把火,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 卫国公府门口。 大年初二,门前冷清。 卫家现在只剩下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没有人回娘家拜年,反倒都带着媳妇回娘家拜年去了。 万岚觉得府里头冷清得很。 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虽然不怎么来她的院子,但是平日里总知道其他院子里人,今天就不一样了。 其他院子的人都出门去了。 万岚叹息:“哎,本来今天也有人来给我拜年的。” 夏嬷嬷给万岚倒了一杯茶,然后跪在榻前帮着她按摩双腿。 “小姐她在天有灵,肯定不愿意看着老夫人想她想得难受。”夏嬷嬷安慰道:“小姐是去投胎转世去了,这辈子太苦了,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再重新来过。” 万岚眼睛转了转,掩下一抹精光。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仆从慌慌张张,夏嬷嬷当即呵斥:“慌慌张张干什么呢,吓着老夫人你的这条命赔得起吗?” “扑通……” 仆从因着跑得太快,脚下一滑,直接跪到了台阶前。 前额磕到了台阶,磕红了,他都不敢去摸,连忙磕头。 “老夫人,外头来了好多人,正围着国公府门口,闹起来了。” 第319章 讨债 “他们围着我们国公府做什么?” 仆从的额头紧贴在青石板上,“他们,他们都是来,来要债的。” 要债? 要什么债? 国公府什么时候找人借过钱了? 万岚一脸气恼:“胡说八道。我们卫国公府怎么会欠他们的钱!” 一群民的钱,就算卫国公府真去借了,那也是那群民几世修来的福气。 “老夫人,他们拿了好多借据,都,都是崔,崔小爷借的钱!”仆从说道:“崔小公子也被他们抓来了,说是钱都是他用了崔小爷的印鉴借的。” “什么?”万岚气得站了起来,“他又借了多少?” “七七八八加起来,没有三万两,也有四万两了。” 万岚气的差点晕过去。 夏嬷嬷连忙将她扶住:“老夫人,别气,小心气坏自己个的身子。” “那小畜生!又借钱去赌!”万岚怒不可遏,让仆从出去轰人:“让他们滚,就说崔云枫和崔庆平已经被我赶出去了。谁借地让他们找谁去!” 仆从又重新冲了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又回来了。 哭丧个脸:“老夫人,不行,他们说,崔小公子借钱的时候,打的就是卫国公府的名号,他们才肯借的,不然他们不认识崔云枫,根本不会借钱!” 门口,已经聚集了三四十号人,正拧着崔庆平站在卫国公府大门口叫嚷。 “还钱。” “他借了我六千两啊。不还钱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还钱!” 除了借钱的人,其他的人则是看热闹的人,将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就连这条街都走不通了。 来这条街上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世家大族,勋贵之家,见回娘家的路走不通,都下车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之间,马车、人群,将这条街给挤满了。 甚至还发生了一些踩踏的小事故。 扶柏和陈望也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头,他看了看这幅场景,跟陈望低头说了两句,陈望点点头,扭头就走。 莫浔赶到的时候,看到这人山人海的场面,堪比过年,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命令衙役赶快疏散人群。 只是大家都想看热闹,谁想走啊,你轰我躲,你走我看,就盯着卫国公府门口看热闹。 “还钱!”有人已经开始砸卫国公府的大门了。 外头的热闹,让国公府里头的人根本招架不住,就连莫浔去劝他们文明讨债,都被人给怼了。 “这大过年的,谁想讨债啊?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做这种事啊!”有人跪在莫浔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莫大人,我们都是小本生意,他这一赊账就是三四百两,我全家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现在说没钱给,这不是让我全家今年都喝西北风嘛?大人,老百姓的命也是命啊!” “莫大人,这赌坊的命也是命啊!他欠我们赌坊六千两呐。” “欠我们赌坊四千两。” “……” 一个个把账往上一报,莫浔粗略地算了算,好险站不住脚。 我的乖乖,一个小娃娃,竟然就借了近四万两银子! 他一年的俸禄才几百两,四万两,他不吃不喝几十年才能存到啊! 老百姓的人命也是命,莫浔虽然是端水大师,但是面对这么多老百姓,他也不能明面上把那杆秤偏向卫国公府。 “要不请个人出来处理一下吧,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请谁? 出来一个,这群人先问是谁,要不是卫国公府的主子,就不想再谈了。 “我们要出来个能说话的人,你是卫国公府的主子吗?你能做主吗?你能给我们钱吗?要是不行,免谈。” 有人就问:“这群要债的,胆子也够大的啊,这可是卫国公府啊,他们这样要债,就不怕卫国公府打他们一顿!”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知道的人呵呵笑道:“他们来这要钱,可是经过了金麟卫的裴大都督建议的。” “啥?裴大都督让他们来要债的?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这么硬气!” 一旁的莫浔看到事态无法挽回的样子,只得去跟卫家的人商量。 “府上必须要拿出诚意来,还是请个能做主的主子出来谈一谈吧,不然,这事儿真的要闹大了。”莫浔刚才也听到了。 裴珩也管了这事儿。 裴珩的妻子就是借钱的孩子的母亲,被孩子的爹狸猫换太子养在身边五年多,精心教养,掏心掏肺,可偏偏这个孩子跟着他亲爹亲娘哄骗许婉宁。 一片真心喂了狗,现在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确实是个好报仇的机会啊! 卫国公府的管家一脸无奈:“三位爷今日都陪夫人回娘家拜年去了,最快的也要下午才能回来,目前府上就只有老夫人啊!” 莫浔:“那就请老夫人出面来解决这桩事情吧。” 毕竟,城阳侯府差点被灭门,也是老夫人亲自救下的崔云枫和崔庆平,由她来出面解决,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老夫人,老夫人说她不管啊!”上次这孩子借钱,老夫人就管过一次,出了好些钱。 “那不能不管啊!毕竟这孩子是打着卫国公府的名号去借的钱啊!” 莫浔吓唬这个管家:“这么些人在门口不愿意离去,这条街,你看看都乱成什么样子了,要是再不解决,打扰了其他贵人回娘家拜年,你说,到时候御史一个折子上表天听,本官也没办法解释啊!” “我人来了,可我只能维持秩序啊,真要解决,还要你们卫国公府出面解决啊!” 管家又进去了。 万岚听了差点没晕过去。 她还真希望自己晕过去,可是外头的事情,要是不处理,儿子要是回来,怕是又要指着她的鼻子骂! “废物,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万岚将人给骂了一顿,又骂崔庆平。 “那个兔崽子,他就是来讨债的,杜碧莲养了个什么畜生,生下来的时候溺死了才好。” “崔云枫呢?你们去找崔云枫,这事情是他儿子闹起来的,让他现在立刻马上滚过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让人去请崔小爷!” 万岚把该骂的人都骂了一遍。 吵吵嚷嚷的,竟然还有人又去请了人来助阵,又把路给堵死了。 既然过不去,马车里的人干脆出来,站在马车上头看热闹。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第320章 威胁 “还钱还钱。” 那些做小本生意的老实本分,他们就在门口守着。 又是哭又是嚎,“我们小本生意,不容易呀。可怜可怜我们吧,这钱要是不还,我们全家今年都要饿死了,我还欠着别人的钱啊。” 那些赌坊的人有后台,骂的响叫得也响。见人不出来,门也砸不开,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篮子臭鸡蛋,骂一句就往门上扔一个臭鸡蛋。 咣当咣当。 一股腐烂的臭鸡蛋的味道熏的大家直捂鼻子。 莫浔还不能拿这群人怎么办。 “还钱。”这群人有后台,胆子大,他们做事毫不客气。 万岚刚一过来就听到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更是把崔云峰和崔庆平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两个畜生,我好不容易救了他们,竟然恩将仇报,我是欠了他们的嘛?这两条狗皮膏药,怎么还沾身上扯不掉了。” 管家上前开门,万兰正在在门后头。 鼻子里闻到一股臭味。 “啪嗒。” 什么东西砸她头上,臭味越发浓,浓得让人作呕。 管家脸上也被砸了一个,臭蛋在他脸上开了花,鼻子嘴巴里都流了臭鸡蛋,臭的他直接扶墙呕。 外头的人见万岚出来了,立马围了过来。 “卫老夫人。您的姨外甥欠了我们这么多钱,你您得还钱啊。” “是他们借的又不是我借的,你们要想还钱去找他呀。”万岚说道。 “卫老夫人,你这话说的就不地道了,这两个人是您救的吧,本来都要砍头的,是您把他们给救下来的吧?” “是我又如何?” “您承认就好,您救的这两个人,小的用他爹的印鉴打着卫国公府的名号,在我们那借了将近四万两银子。要不是相信你们卫国公府,我们哪里会把银子借给他们。现在孩子没钱还,那我们就只有找你了。” “找我也没用,你去找他爹。” “我们不找他,我们就找你。” 一个个都拦着万岚不准她回去,莫浔看这架势,也是心惊胆战。 这群人为了钱,真疯了。 管家一头的臭鸡蛋,“大家先别急,老夫人已经派人去请崔云枫,他马上就来。” “啪。” 一个臭鸡蛋又飞进了管家的嘴里,也不知道是谁丢得,“好,那我们就等他。你们也不准走。” 万岚气得倒卯。 “莫大人,这群刁民,你也不管一管?” 莫浔有苦难言,“卫老夫人,他们都是裴大都督让来要债的,说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有裴大都督撑腰,下官也没有办法啊。” 裴珩,又是裴珩。 还不是因为许婉宁,不然裴珩怎么会管这事。 卫国公府的人找到崔云枫的时候,崔云峰正在展现他的熊威。 月姑月娘一脸的柔情,刚才崔云枫在她们的身上大展雄风,让她们终于成为了他的女人。 “老爷您可真棒。” 听着两个女人的恭维,崔云庆幸这段时间花大价钱治病取得了疗效。 也不枉费他去钱庄借了印子钱。 今天想宠幸两个丫鬟,他又特意买了,也起了作用。 崔云枫激动不已。 他从怀里掏出两根金簪,那是他用印子钱买的金簪,给了两个女人,一人一根。 月姑月娘高兴地眼睛放光,“谢谢老爷。” 崔云枫一手搂着月姑,一手搂着月娘,柔情蜜意,“你们姐妹两个放心,跟着老爷我,一定会让你们幸福,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月姑月娘娇羞地笑了。 崔云枫左拥右抱,好不得意。 许婉宁,你活该守一辈子的活寡,有男人跟没男人一样,男女之间的快乐,你这辈子都没办法体会了。 “来,我们再来一次。” 崔云枫翻身正要再来,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崔小爷,老夫人找您有事,让您尽快回府一趟。” 崔云枫连忙抓起衣裳,“来了来了。”他还不忘安慰两个女人,“你们等我回来。” 崔云枫边穿衣服边出门,一出去就被护院给推搡着走。 “姨婆找我做什么?有什么大事啊?” 护院硬邦邦地说,“小的们也不知道,小爷去看了就知道啦。” 崔云枫跟着人往卫国公府赶。 等走到街口,见到密密麻麻的人,崔云枫心咯噔一跳。 “这这是出啥事儿了?”一看就不是好事啊。 “你去了就知道了。”那些护院见崔云枫要跑,两人左右夹着他就挤到了卫国公府门口。 “他爹来了。” 崔云枫还觉得莫名其妙,就被崔庆平抱住了腿,“爹,他们打我。” 果然,崔云枫低头,看到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崔庆平,顿时心疼。 “平哥儿,谁打的你?你说,姨祖母会替你讨回公道!” 万岚,“……” 我真谢谢你。 “谁生的谁管,不管就别生。”万岚没好气地说,“他爹来了,你们找他。” 说完万岚就要进府,一把被崔云枫给拉住了,“姨婆,你不能走啊,我们只有你了。” 他虽然不知出了啥事,但是他知道,只有拉着姨婆,才能解决。 万岚甩都甩不开,“你松手。” “姨婆,你不能不管我们啊。到底咋回事,你们倒是说啊。” “你儿子拿着你的印鉴,借了我们差不多四万两。” 崔云枫愣了,“多少多少?” “四万两。” 崔云枫整个人都蒙了,“你又借那么多钱做什么?钱呢?钱呢?” 崔庆平嘟囔着,“花掉了。” 花掉了,花掉了。 崔云枫石化,“老子左思右想才借两万两,你一借就是四万两,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 小子借钱,老子也借钱? 他们父子两个这是靠借钱过日子吗? 万岚转身就走,崔云枫拉着她,扑通一声跪在,“姨婆,你不能不管我啊。” “滚!” 万岚一脚踢到崔云枫的胸口,“我怎么就救了你们这两个白眼狼,我帮你们帮的还不多吗?你们还要我帮多少!” “姨婆,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崔云枫哀求。 四万两,加上他借的欠的,六万多两,靠他? 下辈子都还不清。 “不帮!” “姨婆,做人要讲良心吧,当年我城阳侯府送了您多少奇珍异宝,现在就让您出点钱,您就不想管了?” 崔云枫知道今天不让万岚出钱,他会被这些人撕碎,“姨婆,我为什么会娶许婉宁?不是姨婆你说她家家财万贯,又是独女,能吃绝户吗?” 万岚脸色骤变。 “你……” 威胁我? 第321章 还钱 万岚长吸一口凉气。 瞪大了眼睛看着威胁她的崔云枫。 “你在威胁我?” 崔云枫已经豁出去了,他本来不想撕破脸皮,但是现在…… 这么多银子,他给不出的。 今天非被这群人撕碎不可。 “姨婆,就这一次,你帮了我,我再也不来打扰你了。行不行?”崔云枫拉着万岚,半是哀求,半是威胁。 万岚想要甩开他,却被崔云枫牢牢地攥着,根本无法动弹。 她要是甩开他,下一秒,他就会把当年的事情全盘托出,卫国公府的脸面…… 现在就没多少了,再丢,就连裤衩子都不剩了。 “姨婆!”崔云枫再次哀求,“你帮我,我们就是双赢。你不帮我,我们就只好两败俱伤了。” 他眼底尽是恐吓威胁。 万岚后悔啊! 悔不当初,这两个畜生,当时就该砍头,死了一了百了! 现在弄得她进退两难。 “姨婆。” 崔云枫又喊了一声。 万岚悔不当初,被人狠狠掐住了命门。 若是之前,她压根就不在乎。 可现在,许婉宁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许婉宁! 若是裴珩出手为许婉宁出气,在朝堂之上,儿子与他,必定有一场交锋! “好。”万岚恨恨地点头,应下了崔云枫无理的要求。 “这四万两银子我替你还!不过……”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一句话,“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自己借的钱,她不会管! 崔云枫只管得了眼前,哪里管得了以后。 等天破了窟窿再来补就是。 “是是是,姨婆,一定一定!” 四万银子,万岚咬咬牙,让人给了。 要钱的欢天喜地的走了。 路也暂时通了。 莫浔长舒一口气,事情了了就好。 他让下属将路疏通了之后,大家就要离开。 突然又来了一群人,大声嚷嚷,“崔云枫,你不能走,你欠我的钱,也该还了。” 本来要溜的崔云枫被人给堵住了。 转身就要上台阶的万岚也被人给拦下来了。 已经散去的人,又重新涌了过来看热闹。 顷刻间的功夫,刚疏通的路又给堵得水泄不通了。 莫浔眼睁睁看着人越来越多,他惊慌得不知所措,“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大家伸长了脖子看。 甚至有人还打起了赌:“刚才他说借了两万两,大家来猜一猜,是两万几千两,数字最靠近的胜出,买不买?” “买买买!我押两万五。” “我押两万八。” 他们在赌,讨债的则抓住崔云枫。 “崔云枫,你欠我的钱,该清了吧?” 崔云枫看向万岚,再次开口:“姨婆……” “我刚才说过了,以后你的事情我不管!”万岚就要跑,可她也被人给拦住了,“老夫人,您不能只帮小子不帮老子啊!他崔云枫也欠了我们好多钱,也该还了吧!” “姨婆,您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崔云枫笑嘻嘻地说道,眼底的威胁气的万岚身子都在抖。 大有你不说,我就抖料的架势! 眼看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的多,万岚恨不得现在就活剐了他,咬着牙,吞了一口血:“那你欠了多少钱?” 崔云枫挠挠头,“我借了钱庄两万两。” 两万两,刚才听过了,有心理准备,万岚倒也能接受。 “好,两万两就两万两。我还。” “不不不。”钱庄的人立马摇头,“崔大爷,你借的是印子钱,利滚利,现在已经滚成了两万两千两。” 一下子多了两千两。 也不多。 万岚咬牙:“行,我给!” 身后立马又有人站出来,手里捧着册子。 “老夫人,我家是药材铺子,崔大爷在我那里赊了药材,一共是八百两。” 万岚看向崔云枫,崔云枫谄媚地笑笑,点点头:“不多不多,就八百两。” 另外一个人又说,“还有我家的药材他也赊了,一共是六百五十两。” “我家是酒楼,他让酒楼给他送餐,一共送了二十六顿午饭,二十六顿晚饭。一共是五百六十七两。” “我家是开早茶铺子的,他在我这里吃了二十六顿早饭,都是送上门的。一共是二百三十三两。” “我这是酒铺,专门卖酒的,他在我店里一共买了二十坛好酒,一共是八百两。” “我是首饰铺子的,他在我这里买了各种各样金饰一共二十八件,一共是四千五百两。” “我是衣裳店的,他在我店铺里头一共做了男装十套,女装十套,一共是两千四百两。鞋袜九十两。” 旁边有个人拖着算盘,噼里啪啦地把所有的数字都盘算了一遍。 最后得出了一个数字。 “一共是三万两千零四十两。” 多,多,多少? 崔云枫眼底都是笑意:“姨婆,最后一次,你就帮了我吧。” 万岚天旋地转。 “你,你……” 刚出了四万两,现在又是三万两千四十两,这是要她的命啊! 从来没有这样的人啊! 恩将仇报,恩将仇报啊! 崔云枫笑着说:“要不,就凑个整,四十两就抹掉吧?三万两千两。” 万岚:“……”感情不是他给钱,他说得倒轻巧! 大家商量了一下,一致同意,将四十两抹去。 钱庄的人大度地说:“他们都是做生意的,这四十两,就我们几个人平摊了。” 本来已经说好了,万岚咬牙切齿地让人去拿钱,不远处有人嚷嚷:“这零头不用抹,不用抹!” 只见一人气喘吁吁地跑来,一头的汗。 崔云枫待看到这个人时,顿时汗如雨下。 只见那人说:“崔,崔小爷还在我店铺里头买了一罐子药,刚好就是一百六十两,加上一块,就是三万两千两百两,不用抹零了。” 也不知人群里谁开了口:“什么药啊,一罐子就一百六十两,你抢钱呐!” 只见那老板一本正经地说:“咦,怎么说话的呢,我这可是,很贵的!” 哈,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老百姓气得直不起腰来,买药的崔云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万岚从来没有这么丢人现眼过! “拿了钱,滚!” 竟然还要给他买的掏钱…… 万岚让人给了钱,扭头就走。 崔云枫拉着崔庆平,父子两个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也灰溜溜地跑了。 大路又通了。 只是这段笑话,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京城。 第322章 飞鸟 许婉宁自然也听到了。 崔云枫和崔庆平父子两个有如今的下场,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崔庆平是她教导的。 崔云枫,则历来就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 没了城阳侯府的这把伞庇护,他终有一日会自食恶果。 毕竟,能帮你无缘无故地擦的人,只有爹娘。 陈望说:“还多亏了隔壁林老板帮忙,崔云枫正好在他家钱庄借了印子钱,还在他店里买了草药,他就干脆多找了几家人,一块去讨债去了。” 许骞说:“我跟这林老板向来是面和心不和,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帮我的一天!还是多亏了阿珩啊。” 要不是好女婿,人家才不帮他呢! 裴珩对扶柏说:“过年了,明日一大早,去给林老板拜个年。” 感谢人家帮忙。 “好嘞。”陈望欢欢喜喜地应下。 许婉宁准备了一大锅的羊肉汤。 里头放了羊肉羊排,熬了一个下午,然后用小锅装着,放在桌子上,两个人一锅,面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肉片、丸子、蔬菜。 今天天气好,吃古董羹。 主子一桌,下人好几桌。 下人桌子上的菜色都跟主子那一桌一样,有肉有丸子有菜,非常的丰富。 平日里头吃多了炒菜,就怀念这古董羹。 一个个吃得美美的,热热闹闹的。 许婉宁还给每个下人又包了一个红封,吃得好还有红封拿,初二这天都跟过年一样。 崔云枫和崔庆平成了万岚的眼中钉的事情,让许婉宁非常的快乐。 今夜她和裴珩陪着许骞喝酒,许迦因着伤还在养,并没有喝,只笑着望着他们喝。 推杯换盏,好不开心。 陆氏笑得眯了眼睛:“明年说不定更热闹了。”她目光看向许迦。 许骞心领神会,“那也不对,初二人家阿迦不要陪着媳妇回娘家啊!” “啊,是哦。”陆氏这才想起来。 两个人虽然声音很低,却都被许迦听到了。 媳妇? 他已经有媳妇了。 只是他的媳妇,已经永远长眠! 许迦面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温润如玉,翩翩公子。 红梅在一旁伺候着,她心思细腻,感觉到了大公子的落寞。 酒饭毕,许婉宁拉着裴珩回了梨花院。 她一路走,一路跟裴珩说着她小时候的故事。 “我小时候很乖的,可是乖久了,也很调皮嘛!”许婉宁指着一棵树说:“我爬过这棵树。树上有个鸟窝,鸟窝里有三个蛋,我没拿……后,后来,它就变成了小鸟,小鸟飞走了。” 许婉宁说:“我也想长翅膀飞。我以后每年的生辰愿望,都,都是,想找出一双跟小鸟一样的翅膀,让我能飞,飞来飞去。” “不过后来长大了,我知道,人不会长翅膀。我白许了好几年的愿望。” 裴珩也喝了几杯,不过他头脑很清醒,没喝醉。 “怎么会是白许的呢?”裴珩笑着说:“人是不会长翅膀,但是人可以飞啊!我带你飞,好不好?” 许婉宁乌凛凛的眸子看着裴珩,喜不自胜:“好呀好呀。” 裴珩搂着许婉宁的腰,飞到了树上,站在树中间最牢固的树杈子上。 许婉宁攀着树枝,刚才还站在地上呢,现在就已经飞上来了。 树下,是举着灯笼的青杏和吉祥。 “好高,好高啊!”许婉宁已经很久没有爬树了。 自从长成了个大姑娘后,她就不干这事了。 只是午夜梦回之际,她依然会想起小时候那个爬树看鸟窝里的蛋的日子。 她知道那个鸟窝里有三个蛋,她就每天都会爬上去看一眼。 后来,鸟破壳而出,变成了三只小小的,连毛都没有的小鸟,眼睛都打不开。 再后来,小鸟眼睛张开了,毛长齐了,好看了,还学会了飞。 只是,从那之后,鸟窝里再也没有鸟飞回来了。 它们长大了,已经不需要这个小小的家了。 就好像小时候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一去不回头了。 许婉宁叽叽喳喳地说着,裴珩仔仔细细地听着,他扶着许婉宁的腰,保护着她。 “没事,只要鸟窝还在,还会有新的鸟重新回来做窝的。”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示意许婉宁去听:“你听,有没有听到鸟鸣?” 许婉宁竖起耳朵仔细听,果然听到了树叶中似乎还有鸟在鸣叫,不只一只,有好几只。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树叶,看到了一只鸟窝。 那些鸟叫的声音就是从鸟窝里发出来的。 许婉宁指着那个鸟窝,眼睛都在发光。 她没有说话,怕惊吓到了里头的鸟,裴珩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着点点头。 二人又重新飞了下去。 一到地面,许婉宁就激动地搂着裴珩:“里头有鸟,不只一只。有鸟回来了。” “对。”裴珩笑着说:“只要有家在,它们无论飞得多远,都会回来的。” 梨花院灯火通明。 她的院子和房间,一直都是之前的模样,房间里头的一应陈设全部都没动,每天都会有人进去打扫,出了太阳洗被子,晒被褥。 一直都等待着许婉宁随时回家。 裴珩第一次留宿,许婉宁生怕他不习惯,前前后后地跟着,。 她喝多了酒,就成了个小话唠。 “这是我洗面的盆,给你用。” “一起泡脚吗?反正我一个人泡也是泡,一起来嘛。” “那是我的杯子,青花喜结连理枝杯,本来是两个杯子的,可一个不见了,算了,咱们就共用这一个杯子吧。偷偷地告诉你,这可是连理杯哦,喝了能结成连理的。” 裴珩眉开眼笑,得意得像一只偷腥的猫,“嗯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上了床。 吉祥提前准备好了好几个汤婆子,都被许婉宁给踹掉了。 她窝到裴珩的怀里,嘟嘟囔囔。 “还要汤婆子做什么,我这床上这么大一个汤婆子,一直暖得很,越睡越暖,明儿个让他们别,别准备了。” 裴珩搂着许婉宁,在她额间亲了一下,“好。” 许婉宁突然抬头看他,眼睛黑漆漆的,眼神迷蒙。 裴珩受不了那样的眼神,刚收回视线,突然被许婉宁捏住下颌,一口咬住了他的唇。 他还听到她的嘟囔,“你亲我,我也亲你,不吃亏。” 裴珩,“……”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在的时候,一定不能让她喝酒。 第323章 报应 万岚都要气疯了。 卫坤和卫城回来了。 他们在岳丈家就听说了家里头发生的事情,哪里还有脸吃饭,拜了年,就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了。 万岚自知理亏,什么都听他们的! “随便你们怎么做吧。”万岚心都在滴血。 她的私房钱,全部都空了。 没了,被那两个畜生、兔崽子给弄没了。 “娘,你想留他们的命,儿子没有意见,只是,留一条命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我们可以选对我们伤害最小的那一种。” “好好好。”万岚问都不问:“你们想怎样就怎样,他们那两个,我是不管了,不管了。” 卫坤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崔云枫带着崔庆平回了家。 月姑月娘欢欢喜喜地迎接他们,一家四口…… 嗯,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团圆饭,崔云枫搂着月姑月娘说:“以后我们好好地过日子。谁能给我先生下个一个儿子,谁就是我的正妻,你们说怎么样?” 竞争上岗啊? 月姑月娘没问题,闹着笑着又扑倒了崔云枫。 崔云枫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了药罐,打算倒出三粒吃下去,谁曾想,一下子倒了七八粒出来,正要倒回去,月姑都已经爬过来了,崔云枫生怕被她们发现,一口包了。 一夜春风。 刚开始都还好好的,崔云枫只觉得自己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在月姑月身上驰骋一次又一次。 人已经累得跟一摊泥似的,可那玩意…… 却还坚硬如铁,灼热非常,崔云枫再也使不出力气了。 月姑不小心摸到了,先是惊诧,接着就是欣喜,“老爷,您可真勇武,这么多次了,还这么坚硬如铁。” 崔云枫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他借口出去如厕。 他想了很多种办法,让它软下来。 浸泡凉水,喝水,都没有办法,它一直硬邦邦的,没有变软的迹象。 崔云枫只得自己解决。 身后几道黑影缓缓地向他靠近,崔云枫根本没有发现。 月姑月娘都捂着肚子,畅想着一朝即中,鼻尖突然闻 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脑袋一偏,睡了过去。 任凭外头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和母狗的叫声,也没人听见。 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可床上的两个女人就跟死猪似的,没有一点反应。 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蒙着脸,将床上的人扛在肩头,出去了,跟着一个扛着崔庆平的人一起,往城西方向而去。 留下的人,则是清理屋中的痕迹,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重新关上了门,栓好门栓,接着,将大门用一把大锁锁上。 第二日晨光微亮,有人发现,城西破庙门口多了三具白花花的身子。 两女一男。 男人嘴角都是血,面色苍白,他的身子那处,也满是鲜血,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还有一个小孩子,穿着里衣躺在地上,冷得直打哆嗦。 月姑月娘是被冻醒的,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周围挤满了人,正指指点点。 二人相视看了一眼,然后发出了尖厉的叫声。 她们,她们都没有穿衣服! 就这么白花花光溜溜地被众人围观,被众人指点。 她们的目光了看向了崔云枫。 崔云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全身赤裸裸的。 嘴角是血,身下也是血。 崔云枫这时也醒了,张开嘴。 可大家只听到他咿咿呀呀的叫声。 众人好奇地看去,就见崔云枫的嘴里,黑漆漆空荡荡的,舌头没有了。 被人从舌根部位,一刀下去。 月姑月娘随便在破庙里找了块破布遮挡身子,扶着崔云枫回了家。 门前大锁落下,门口还多了两个脸生的护院:“哪里来的叫花子,滚滚滚!” 崔云枫张嘴,咿咿呀呀地叫着。 听不清楚他说什么。 月姑月娘连忙解释:“这是我们的家,你们在我们家门口干什么?快放我们进去。” “你们的家?”门口的守卫都给气笑了,“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什么地方,寸土寸金的大宅子,你们这几个乞丐,能住这么好的宅子?滚滚滚,弄脏了的,别怪我们不客气。”崔云枫指着自己,咿咿呀呀。 守卫没有耐心,一把将崔云枫推倒在地,嫌恶地拍拍手:“你个死哑巴,咿咿呀呀什么鬼,滚滚滚!” 守卫一脚踢到崔云枫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月姑月娘也没有占到便宜,被两个守卫给轰走了,崔庆平天不怕地不怕,看别人占了他的家,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冲过去理论。 人家侍卫根本不怕他。 你一脚我一脚,把这孩子当个球来踢,踢得一动不动了。 月姑月娘见状,一个扶着崔云枫,一个扶着崔庆平,先离开了。 崔云枫指了指城东的方向,月姑月娘心领神会,立马又带着崔云枫去了城东。 卫国公府。 万岚看着几十件首饰,心情总算好了些。 都是些穷酸东西,她看不上的。 但是好歹都是金的,熔了做成金豆子还能发压岁钱呢。 一个丫鬟过来,在夏嬷嬷耳边低语了几句,夏嬷嬷露出一抹笑,走过去跟万岚说了一声。 万岚听完哈哈大笑:“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总算是遭到报应了,活该啊,痛快啊!” 夏嬷嬷笑着问:“老夫人,要不要把他们轰出去?” 万岚心情舒畅:“既然讨饭讨到这里来了,罢了,赏他们几碗饭,再让他们滚。” 崔云枫充满希冀地等在大门口,没一会儿,有人出来了。 手里头端着几碗饭:“我家主子说了,你们也可怜,就赏你们几碗饭吧,吃饱了就走吧。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 月姑月娘急急地说道:“我是月姑啊,我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啊,求求您,我要见老夫人。” “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夫人的丫鬟都在身边,没听说过有去当乞丐的!可别乱说话,说错了话,小心舌头不保!” 月姑月娘立马张嘴,捂住了嘴巴,眼睁睁地看着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上。 崔云枫张嘴咿咿呀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有许多话要说,可什么都说不了了。 只能眼神愤恨地瞪着卫国公府的大门,恨意滔天,却无能为力! 第324章 报复 城西自此多了四个组团乞讨的乞丐。 人员组合很是怪异。 两个如花似玉的十八岁大姑娘,一个没了舌头的二十多岁的男人,一个六岁的孩童。 那两个姑娘,长得漂亮身材又好,乞讨的时候,还跟给钱的人抛媚眼,给钱的人摸上两把,那两女的不仅不生气,相反还很开心,还故意展示自己的傲人身材。 风流骚浪。 没舌头的男人只能张嘴咿咿呀呀,一张英俊的脸面容扭曲,像是在骂人,又听不懂他在骂什么。 回到破庙里,崔云枫拉着她们两个怒目而视,甚至挥挥手,想要打她们。 月姑月娘对视一眼,先把崔云枫打了一顿。 崔云枫张着没有舌头的嘴,咿咿呀呀地,叫声惨烈。 崔庆平就在一旁躲着看着,根本没有上前来帮忙的意思。 月姑和月娘出了一口恶气。 “你个废物,你说带我们吃香的喝辣的都是骗我们的,白白占了我们的身子,还让我们吃这么大的苦头,我打死你!” “咿咿……” “死哑巴,你吧!” “呀呀……” 月姑月娘联手将崔云枫打了一顿之后,将这几天讨来的钱和吃的全部搜刮一空,离开了破庙。 她们还年轻,怎么可能在破庙里待一辈子。 外头有男人笑着接应她们。 正是白天给她们钱的一个年轻人,正心疼地看着她们两个:“月姑月娘,你们受委屈了。走,我带你们先去吃一顿好的。” 月姑月娘跟在男人的身后,消失在黑夜之中。 崔云枫被打的鼻青脸肿,崔庆平没心没肺,早就已经呼呼大睡了。 看到这漏风的破庙,硌人的草席,崔云枫悔不当初。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阿宁啊,我错了啊。 初六那日,许婉宁要回家了。 裴珩来时带了两马车的东西,回去之后,许骞也装了两马车的东西给他们带回去。 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还带上了雪团子。 三辆马车回去,很是惹眼。 这个时候回家,也很惹眼。 毕竟,初二去,初六回,在娘家能住四天,就已经非常扎眼了。 让人看着是既羡慕又嫉妒。 夫人羡慕又嫉妒,就开始数落自己男人:“大都督那么忙,都能陪夫人回娘家住四天,你能有大都督忙?” 说什么忙忙忙,其实就是不愿意陪她住在娘家。 “这新婚燕尔,大都督哄着夫人罢了,等时间长一点,他肯定不会回去了。也就是刚成亲,做做样子了。当年我们新婚,我不也陪你回去住了两天吗?” “你看明年,明年,明年他肯定不会住那么久了,他要是住 那么久,我把我的脑袋给你。” 羡慕又嫉妒的夫人看了看自己男人那颗脑袋,“……” 可千万别,她觉得可怕! 马车里,许庭安和许长安正在玩鲁班锁,雪团子趴在他们跟前,许婉宁靠在裴珩怀里,十指相扣,看着两个孩子研究鲁班锁。 突然,雪团子汪汪叫了起来。 马车也停了。 外头传来陈望的声音:“老爷,夫人,前头来了两个熟人。” “咿咿呀呀……” “咿咿呀呀……” 倒像是个哑巴。 许庭安和许长安好奇,已经出去了。 许婉宁撩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马车前头的两个人。 确实是熟人。 一大一小。 大的是崔云枫,“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他说不话来,只能咿咿呀呀地叫嚷。 裴珩在一旁说:“他被人割了舌头,被卫家赶出了那处宅子,现在在城西破庙乞讨。” “卫家人干的吧?” “八九不离十。万岚给他还了七万两银子,血都被他吸干了,万岚肯定有把柄在他手里,不想让他说出去!” 许婉宁看看外头,撩开帘子,出去了。 崔云枫看到许婉宁,眼前一亮,膝行几步,咿咿呀呀个不停,然后又开始用巴掌甩在自己脸上,左右开弓,一下又一下,没多久的功夫,崔云枫的脸就被打的高高隆起。 一旁的崔庆平帮崔云枫翻译。 “娘,爹他说他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娘,平哥儿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儿子知道错了。” “娘……”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许庭安厌恶眼前这两个人,挥舞着拳头嚷嚷:“活该!” 许长安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神色莫名。 崔庆平看到许长安,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可怜兮兮地说:“娘,儿子知道错了,娘,你接我回家好不好?儿子再也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这种当狗的日子! 跪在地上乞讨,有些人觉得不够,手里头拿着一粒银子,让你趴在地上摇尾乞怜、学狗叫! 不学不叫就不给钱! 崔庆平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没两日就嚷嚷着要去找许婉宁! 崔云枫早就有此意了,父子两个一拍即合,来了。 许婉宁站在车架子上,看着苦苦哀求的崔云枫和崔庆平,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的感觉。 爽! 许婉宁招了陈望,跟他说了一句话,陈望就离开了。 “我下去跟他说几句话。” 裴珩点点头:“要我跟你一块去吗?” 许婉宁摇摇头,笑着说:“不用,你就在这里等我。” “好。” 裴珩扶着许婉宁下了马车,然后就待在马车边上,看着她过去。 崔云枫看到许婉宁走向自己,眼睛里有光了,嘴角也咧开了,露出了黑洞洞的嘴。 崔庆平也很高兴:“娘,你原谅爹和我了,是吗?” “你先去一边,我有话要跟你爹说。”许婉宁支使开了崔庆平。 只有二人,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跪着。 崔云枫眼神灼灼地望着许婉宁,咿咿呀呀地叫着。 许婉宁笑笑:“你是不是要求我原谅你?说我心地善良,一定会原谅你的。对不对?” 崔云枫惊喜地不住地点头,“嗯嗯……” 许婉宁笑得更开心了,“我可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我呢,是来跟你说件事。” 她压下了身子,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对崔庆平说:“我曾经做过一个噩梦。我梦见,白青青被我接回府,成了我的贵人,后来,我爹娘弟弟都死了,许家全部财产都归崔家所有,你春风得意,我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你和崔庆平的身上。” 崔庆平瞪大眼睛望着许婉宁,“啊,啊?” 是啊,她说的,就是他想的啊。 “后来,我全力辅佐你们读书考取功名。一门两进士,崔庆平还是探花,打马游街,风光无限,前程似锦。我以为我苦尽甘来了,可庆贺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崔庆平不是我生的,是你和白青青的,你们换掉了我的儿子。我从嫁给你,就是一个圈套。” 崔云枫惊恐地看着许婉宁。 她为什么会知道? “我梦醒了。醒在平哥儿生天花的那一日……” 许婉宁幽幽地说着,崔云枫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婉宁。 她直起身子,“所以,你看到了,上辈子你们让我儿子当狗惨死破庙,这一辈子,我就让你们看着,我的儿子,前程似锦,一生平安顺遂。而你们,却只能当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从今往后,烂在淤泥里,永远不能脱身!” 崔云枫“啊啊啊啊”地叫着,面容狰狞,爬起来冲向许婉宁。 裴珩一个箭步上前,护住了许婉宁,一脚将崔云枫给踢翻了。 “啊啊啊……” 许婉宁笑着说:“饿了吧?” 陈望端了一盘食物过来。 饭菜都倒在……倒在…… 一个狗盘子里! 许婉宁将狗盘子放在崔云枫的面前:“以后出去讨饭的话,没有碗可不行,我特意给你们父子买了一个碗……” “啊啊啊啊……”崔云枫嗷嗷乱叫。 陈望挠挠头说,“你不用客气。吃吧,这可是酒楼里的好饭好菜,虽然是剩的。但你可讨不到这么好的剩饭剩菜。” 崔云枫:“啊啊啊……” 第325章 后悔 裴珩扶着许婉宁转身回了马车。 崔云枫跟死了似的,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没有焦距。 崔庆平可怜兮兮地喊,“娘,娘,你带我回家吧,你带我回家吧。” 许婉宁笑着说,“你爹是崔云枫,你娘是白青青,跟我可没半点关系,我抚养了你五年,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崔庆平觉得不公平,他指着许长安说,“他呢?爹,他是你的儿子,把他要过来,一起跟着我们去乞讨。” 小小年纪,心思可见毒辣。 竟然看不得别人过得好,非要将别人拉入泥潭中。 许庭安挡在许长安面前,跟个小霸王地说,“你要不要脸?” 崔云枫像是回过神来似的,盯着许长安,呼呼呼呼地出声。 他瞪着许婉宁,眼里都是得知真相后的崩溃。 他要崩溃,那就一起吧。 崔云枫爬起来要去许长安。 陈望一脚将人给踢翻。 崔云枫张大嘴,啊呜啊呜地嚷嚷,似乎是真的想把许长安给要过来。 “这当爹的心可真黑,跟着娘这么好过,他还想让孩子跟着他,跟他不就是吃苦吗?造孽啊。” “那也没办法啊,血缘关系在那里,老子要儿子,当怎么留得住,留不住的。” “可惜这么好的孩子了。” 周围的人一说,崔云枫更起劲了,啊呜啊呜指指自己,指指许长安,然后挑衅地瞪着许婉宁。 似乎在嘲笑许婉宁。 只要她不说出孩子的真实身份,这孩子就占着崔家的血缘。 许婉宁,你敢说吗? 她还真的敢说。 许婉宁上前一步,直接嘲讽崔云枫,“崔云枫,我唯一要感谢你的,就是你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儿子。” 崔云枫笑笑,他就知道,许婉宁不敢公布许长安的真实身份。 “可是,这孩子姓许啊,他不姓崔。” 崔云枫眼底的光瞬间消失。 承载父子关系的,除了血缘,还有姓氏。 若是不与父亲同姓,那就说明,这个孩子与父亲没有任何关系。 “他也上了我许家族谱,没上过你崔家族谱。啊……”许婉宁诧异地说,“你家族里就剩下你跟平哥儿了,估计族谱也没了。” “所以,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许婉宁看着崔云枫笑。 崔云枫石化了。 “啊啊啊……”他大叫大嚷,可他只能发出这种鬼都听不懂的音节。 裴珩的话也让崔云枫崩溃,“现在他是我裴珩的儿子,别打我儿子的主意。” 裴珩掷地有声,搂着许婉宁,也攥着许长安的手。 “那可真就不关你的事儿咯。人家又不跟你姓,又没上你家的族谱,还真就不是你儿子!” 崔云枫“啊啊啊”,他想说许婉宁给他戴了绿帽子,那孩子是个生父不详的野种,可他只能“啊啊啊”“咿咿呀呀”地叫,一个清楚的字都说不出来。 崔庆平更是被人给唾弃。 “这孩子,小小年纪,可真坏啊!” “能不坏吗,知道他借了赌坊多少钱吗?知道他赌博成瘾吗?” “啧啧啧,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心也太坏了。” “罪臣之女生的,一肚子的坏水,就是个坏种。以后肯定会到处去讨饭的,大家小心一点,别让自家孩子靠近这孩子,天知道这孩子会不会干啥坏事啊!” “是是是。” 有人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崔庆平远远的,还叮嘱自己的孩子以后离他远一点。 甚至有人,赶他们父子离开。 “滚回破庙去,不要来,脏了我的地。” 父子两个灰溜溜的走了。 许庭安一肚子的气,“那个崔庆平怎么那么坏,竟然还想让安哥儿跟着他去讨饭,一肚子的坏水,太坏了。” 许长安当时心也咯噔一跳,小脸都白了。 “别怕!”裴珩拍拍许长安的肩膀,“没人能从你娘身边把你带走。” 许长安点点头,然后看向许婉宁和裴珩,说:“爹,娘,我收回上次说崔庆平可怜的话。” 真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今天见识到了。 “这算什么可恨呢?”许婉宁幽幽地说,目光清冷:“他的坏,你根本无法想象。” 她的声音竟然都带着丝丝的战栗。 似乎崔庆平的坏,她亲身经历过。 裴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搂进怀里:“阿宁,一切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 她的崭新的日子,也已经开始了。 回到离园,刚下马车,裴珩与许婉宁,带着两个孩子先去见了颜氏。 四天不见,颜氏可想两个孩子了。 一手抱一个,亲亲左边的,再亲亲右边的,心肝宝贝肉的叫着,把亲儿子都放在了一边。 裴珩与许婉宁相视一笑,就坐着等。 扶柏又进来了,“大人,卫国公府的卫城来了,说是亲自登门,来给您和夫人拜年。” 第326章 目的 卫城正在大堂坐着,正端着茶喝。 他眉眼锐利地扫过整间大堂和外头的院落,不设防地,正与裴珩四目相对。 卫城连忙收回了视线,心猛地一跳,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起身迎了过来:“裴大人新年好。祝您新年万象更新、大吉大利啊!” 裴珩虚虚地拱拱手,也道:“本座也祝卫千户恭喜发财、财源广进。” 卫城觉得这话有些别扭,可他还没想到哪里别扭,就听到裴珩懒洋洋地问他:“今儿个外头是吹了什么风,竟然把卫千户吹到本座这里来了?” 卫城拱手解释:“下官是来给大都督拜年的。本来初一就要来,无奈家中要祭奠先祖,初二又听说大都督陪着夫人去了娘家,一直到今日才回来。下官立马赶来,还希望大都督不要怪罪下官来晚了。” “怎么会怪罪?”裴珩笑道:“历来卫国公府与本座只是点头之交,从不登门,卫千户今日能来,本座已经受宠若惊了。” 一番寒暄之后,卫城的态度很谦恭,像是真的只是为了拜年而来。 “卫国公府与裴夫人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误会,好在已经都过去了,还希望大都督和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将事情放在心上。 来时,家母还让在下带给裴夫人一句话:许大夫医术精湛,把家母的病治好了,若是以后有需要卫国公府的地方,请裴夫人尽管开口。” 卫城竟然将许迦的事情提到了桌面上? 裴珩不动声色,点点头:“本座会把话带给夫人。” 卫城拱拱手,这才离去。 裴珩望着卫城的背影,有些出神。 他似乎,真的只是来拜个年,示个好。 许婉宁这时从后面走出来。 她刚才也全部都听到了卫城说的话。 他的言语、态度、措辞,似乎是在巴结讨好裴珩。 “他有点奇怪。”裴珩说:“卫国公府历来与我不对付。我与卫坤在朝堂之上,是争锋相对、互不退让,可今日,他却来向我示好。” 卫城的示好,就是卫坤的示好。 卫坤与他历来不对付,怎会无缘无故地向他示好? 哪怕他们现在已经知道给万岚治病的是夏泽明是许迦,他们此举,似乎是在暗示他,过去的事情不再追究。 许婉宁也想不通,此事先就此揭过。 初七,裴珩就去了金麟卫,两个孩子还没有到上课的时候,也跟着裴珩一块去了,许婉宁乐得清闲自在,在家跟雪团子玩。 也就从这一日开始,裴珩每日都会差人去镇国公府问一句:“我母亲可有下落?” 每日雷打不动,问了之后,就站在门口等答案,听了答案,也不停留,扭头就走。 直把元氏问得无奈,钟氏听得抓狂。 “去找,去找。”钟氏恨不得一拐杖劈死这儿媳妇,“文定当初就该把你一起带到边关去,省得在我旁边碍眼。” 元氏欲哭无泪。 又多喊了一批人,出去继续找颜氏,每天都无功而返,气得元氏要吐血。 “她一定在离园,一定在离园。”元氏拍着桌子嚷嚷,“他一定是故意的。” 钟氏白了她一眼,“她在离园?你看到了?这么确定?” 元氏一肚子的委屈,“她要是不在里头,她能去哪里?整个京城哪里没找?就差进宫找她了。” 她呜呜地哭,压力太大了。 裴珩那句让她也尝尝亲人丢失的滋味,是什么意思? 阿聪跟他爹在边关驻守,儿媳妇带着孙女在府里,难道,裴珩想要拐走她的孙女? 钟氏叹了一口气,“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咱们是要进离园瞧一瞧。” 钟氏希冀地抬头,“娘……” “你准备准备,马上就上元节了,我们去离园看看他。” 顺便打探一下,颜氏是不是真的在离园。 一直到十五那日,元宵节。 颜氏在小佛堂里烧香拜佛。 闹花灯,两个孩子嚷嚷着晚上要去看花灯,猜灯谜,看舞龙灯。 今日裴珩只有半天的休沐,裴珩答应了他们,说晚上一定带着他们去看花灯。 “那你们还跟着我去金麟卫吗?”裴珩边吃早饭边问他们。 两个孩子点点头,“去去去。” “好,那就多吃一点,今天可要跑圈,还要骑马,拉弓。” “好。” 许庭安三下五除二将肉包子给吞进了肚子里,又喝掉了一杯羊奶,然后拍拍肚子,嘴角还有不少的奶渍,“我吃饱啦。” 许长安也擦了擦手,喝掉了羊奶,擦了擦嘴角,“爹,娘,我也吃饱了。” 一个活泼好动,一个安静沉稳,两个人的性子截然不同。 许庭安问他:“你吃了多少了?” “两个肉包子,一个鸡蛋,一杯牛奶。”许长安说。 “跟我一样多啊!”许庭安说,他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又突然去抓了一个肉包子,说:“那可不行,我一定要比你多吃一点点。不然我个头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许庭安嘟囔着:“我读书没你好,拉弓射箭也没你准,我唯一比你强的就是我的个子啦。我要多吃一点,可不能被你超过了。” 许庭安只比许长安大两个多月,可是因为在肚子里头就发育得好,再加上又是足月生的,吃得好穿得暖,照顾得又好,不像许长安,七个月就早产,生下来之后,又无人照顾,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营养不良,发育得也很迟缓。 他看起来就像是比许庭安小了两岁一样。 个头又小,身子又瘦弱。 许庭安现在引以为傲的也就是块头跟身高了,毕竟,读书读不过他,拉弓射箭一块学的,他也比不过他! 罢了,都是一家人,比不过就比不过! 许庭安又吃下了一个肉包子,拍了拍已经鼓起来的小肚子:“吃,吃撑了,嗝……” 弄得许婉宁哭笑不得,只得又叮嘱裴珩让他不要剧烈运动。 到了金麟卫的许庭安,看到已经可以跟着裴珩骑许长安,他一肚子的委屈:“我也想去骑马。” 跟在他身旁的金麟卫摇头:“不行,许公子,大都督说了,你吃的有些多,目前还不能剧烈运动,不然肚子会疼的。您还是再走两圈,克化了我就带你去骑马。” 许庭安:“……” 呜呜呜,我姐姐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我比不过外甥! 第327章 菌子 裴珩先带着许长安骑了几圈。 许长安骑的是一匹温顺的小马,裴珩将缰绳给了一旁的金麟卫,然后带着已经走了好几圈的许庭安也骑了几圈,这才让金麟卫带着两个孩子在空地上骑马,他去处理今日的公务。 公务有些多,裴珩等抬起头时,时辰已经不早了。 这个时候,两个孩子应该已经去练习拉弓射箭去了。 裴珩到的时候,两个孩子正在有模有样地拿着弓箭,射前面的靶子。 因着孩子力道小,靶子放近了很多。 许长安的箭术比刚开始精进了不少,已经能够正中靶心了,至于许庭安…… 他看了看同时射出的箭,安哥儿正中红心,而他却只能射中在最外圆,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痛。 “你射得也很好啊。”裴珩看出了他的失落,安慰道:“之前你五支箭里头一定会有一支脱靶,可你现在看看,你五支全部都能射中!” 许庭安看了看靶子上的五支箭,姐夫说得有道理啊! “是啊,姐夫,我百发百中了。”许庭安性格好,听别人夸自己,他立马也能夸自己,一点都不难过。 “舅舅,你真棒!”许长安挂着淡淡的笑,温和又安静。 就好像炎炎夏日,那一缕飘来的和煦的凉风。 裴珩收走了两个孩子的弓箭,转身交给一旁的金麟卫。 “嗖……” 与此同时,数道破空而出的声音响起,那是金麟卫在练习射箭,利箭破空而出的响声。 裴珩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就看到一支利箭朝他们的方向飞来。 不是冲裴珩来的。 而是…… 裴珩一把将许长安和许庭安抱了起来,一个旋转,滚到一旁的地上,而那支箭,堪堪从他们的身边飞过。 那支箭,从许长安刚才站立的方向飞过。 它想射中的人,是许长安! 利箭扎进不远处的泥土里。 有金麟卫立马将箭取出来,交给了裴珩。 是金麟卫的箭,就在隔壁练习射箭的箭! 这支箭就是一支普通的箭,根本看不出是何人所有。就算过去问,也根本问不出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也许,真的就只是射脱靶了。 裴珩带着两个孩子回了离园。 到了离园时,外头停了一辆马车,上头赫然挂着个裴字。 镇国公府的马车。 裴珩立马进了大堂。 许婉宁正在与钟氏元氏二人斡旋。 看到裴珩,元氏不由自主地瑟缩地往后头躲了躲,钟氏瞧见她的小动作,暗暗啐了一口。 还是镇国公府当家主母,连颜氏的头发丝都比不上,就连眼前这个商贾之女的言谈举止待人接物都胜她一筹。 “阿珩,你回来啦?”钟氏装作热络地跟裴珩套近乎,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责怪:“你不来看祖母这个老婆子,我这个老婆子只好来看你了。” 钟氏偏头跟许婉宁说:“我就得了两个孙子,阿珩是第一个,看到他那么小小的一个人,真的是怎么爱怎么抱都不够!” 她神情和蔼,慈眉善目,若不是前世她被裴珩砍了脑袋,许婉宁还真的要相信她真的是一个疼爱阿珩的好祖母! 裴珩不会滥杀无辜,他前世杀了镇国公府上上下下,一定有他的理由,而眼前这两个女人,今日来的,又岂止是真的来看他们夫妻那么简单! 裴珩在许婉宁的身边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元氏:“裴夫人,本座母亲可寻着了?” 又来了又来了。 元氏都要疯了。 “那个,正在找,兴许不日就会有下落,阿珩,你,你别急啊!” “我不急,就看什么时候碰着二婶的亲人了。”裴珩笑着回道。 他笑时,眼睛清冷无边,没有半分表情,那种模样,看得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元氏直接站了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二婶不是心知肚明吗?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只要我娘。若是还见不到我娘,那二婶估计也有见不到的人了。” 元氏气得指着裴珩的鼻子,声音尖厉:“你,你威胁我?” 裴珩抬眸看她,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冷哼道:“难道二婶以为本座在哄你?” 元氏刚要指着裴珩骂,钟氏一句话将她给拉回了现实。 “元莺,颜氏是被你弄丢的,你找回她,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元氏不敢说话了,她差点忘记自己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是,是,我没忘,我一定,一定尽快找回大嫂。”元氏乖巧地说道。 跟刚才要发飙的样子判若两人。 钟氏拉着许婉宁的手说:“阿珩啊,你这媳妇可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我一看就喜欢,这眼瞅着到中饭的时间了,祖母能不能拉下这张老脸,在你这里讨口饭吃?” 许婉宁看了眼裴珩,然后就笑着说:“您说的什么话,当然可以了,您稍作歇息,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吃的。” 裴珩不想留人吃饭,可阿宁却偏偏将人留下来…… 这时,许婉宁回头,冲裴珩眨了眨眼睛,那古灵精怪的模样,裴珩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却充满了期待。 中午饭很快就好了。 吃的是古董羹。 一人一个小锅,里头可以涮各类食材,一样一样摆放在桌子上,很是丰盛。 钟氏没见过这种吃法,元氏也没吃过,但是她听说过。 元氏眼前一亮:“这是古董羹?” “二婶吃过?”许婉宁笑着问。 元氏摇摇头:“听人说过。” 古董羹是梨花楼所创,吸引了一大波的客人,后来,其他的酒楼也如法炮制,也弄出这个古董羹来。 冬日里头吃古董羹也就口口相传,有口皆碑了。 “听说过就好,那就知道应该怎么吃,我来教教祖母。” 许婉宁亲自到钟氏的身边伺候她吃饭,“这古董羹里头用的都是菌菇的底料,鲜美又营养丰富,祖母,你想吃什么,就把菜倒进去涮,涮好了熟了之后就可以拿出来了。” 裴珩见许婉宁亲热地教钟氏如何吃古董羹,他就越发好奇她要做什么。 直到许婉宁捞起了几块菌子放在钟氏的碗里:“这菌子是从林子里采摘来的,新鲜着呢,您快尝尝。二婶,您也尝尝。” 阿宁从来不让人买菌子,说是怕会菌菇中毒。 今儿个稀奇了,不仅买了,还做成了吃的。 裴珩捞了下自己碗里的底料。 是羊肉汤。 阿宁碗里的,也是羊肉汤。 然后裴珩又看到阿宁倒进去几块血淋淋的肉片之后,直接就把已经煮好了的其他东西给捞了上来。 元氏有样学样,听说煮熟了就能吃,就在锅里头猛捞。 锅里头放下去的东西没熟,元氏就把锅里头的菌子捞上来,吃了个干干净净。 第328章 作茧 屋子里,许婉宁裴珩和钟氏元氏在吃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外头,一个嬷嬷打扮的人正沿着墙角跟,翻看一处又一处的房门。 正是元氏身边的贴身丫鬟静姑姑,她是元氏的贴身丫鬟,也是元氏的陪嫁。 跟在元氏身边几十年,现在元氏都当了祖母,静姑姑还一直没有嫁人。 静姑姑鬼鬼祟祟地,四下打量一番,然后悄无声息地蹿到屋檐下,打开了一处房门。 屋子里冷冷清清,一股冷风铺面而来,全然没有一丝住过人的气息。 静姑姑又去了隔壁。 她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的房门,里头都没有人,一直到院子的最深处。 离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也是个两进的宅院,对于在镇国公府生活了几十年的静姑姑来说,这离园也就是个屁大点的宅子。 从前头到后头,一下子就找好了,等找完了这最后一间,就看看回廊后头是什么。 推门,门经久未修,“吱嘎”一声,诡异的声音,里头灰扑扑的气息扑面而来,静姑姑咳嗽了一声。 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尤为的刺耳。 静姑姑连忙捂住嘴,四下张望了一番之后,见没有人,她作势就要关上房门。 这时,突然回廊的转角处传来丫鬟的声音:“真是活见鬼了,我的金簪就是不见了,咱这院子里不会出贼了吧?” 近在咫尺,静姑姑吓得连忙闪身进了屋子。 “怎么可能,这什么地方?这可是离园,大都督住的地方,贼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可我东西就是不见了啊!”另外一个丫鬟心疼得都要哭了。 “你先不要哭,咱们进这屋子找一下,上一次你不是还戴着金簪进去过吗?说不定就掉里头了呢!” 两个丫鬟站在了门口。 静姑姑吓得连忙往里头蹿,最后躲进了一个空空的柜子里。 将柜门一关,里头黑漆漆的,只有几条缝隙能看到外头一点光景。 两个丫鬟推门进来了。 “你好好找找,你上回到哪里了。” 静姑姑透过的柜门缝隙,看到两个丫鬟正在里头仔细寻找着什么,其中一个丫鬟脸上都是泪痕,看着又伤心又难过。 “没有啊!” 那丫鬟气得一坐在凳子上,开始抱头痛哭,“那可是夫人赐给我的,还是凤鸣轩的呢,买来就花了好几百两呢!” 另外那个丫鬟也是一脸的心疼:“要不,你把这事儿跟夫人说一下吧?那么大一根金簪,那么多钱,况且,当时还是夫人买的,也是夫人的东西,要是落到外男的手里,怕是对夫人名声有碍。” 那哭哭啼啼的丫鬟止住了哭声:“嗯,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找夫人,跟夫人说清楚。” “你先在这里安静一下吧。”另外一个丫鬟说,“你瞧瞧你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还是先擦把脸吧,夫人正在招待贵客,要是惊扰了贵客,夫人肯定要骂你了。” 外头的声音渐渐没了。 那个丢了金簪的丫鬟一直坐在原地,擦拭着眼角的泪,她坐在那里,静姑姑也不敢出去。 她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红梅飞也似的往花厅跑去,打断了花厅里和乐融融的用餐氛围。 “夫人,夫人……”红梅站在许婉宁的身后,气喘吁吁地对着许婉宁的耳朵低语了几声。 许婉宁眼睛蓦地睁大,俨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她故作镇定地放下筷子:“阿珩,你陪着祖母和二婶用膳,我,我先失陪。” 元氏眼珠子一转,“是出什么事了吗?” 许婉宁尴尬的笑笑:“没,没有,没有。” 那一脸苦笑,明显有猫腻。 “说嘛,二婶有什么不能听的。” 许婉宁长吁一口气,“就是一些小事,没什么的。” 她嘴上说着没事,眼睛里的不安就越发明显。 元氏恨不得看别人后宅的故事,她兴奋地站了起来:“阿宁啊,二婶我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处理起事情来也是游刃有余,你刚当家,肯定很多事情都不懂,要不让二婶去帮你?” “这,这怎么好意思!”许婉宁说,想要拒绝。 钟氏慈眉善目地笑着说:“都是一家人,阿宁,你还是不要推辞了,你刚当家,又没个人指点,正好我们来了,帮你解决,也帮你在这个家立立威。” “这……” 许婉宁犹犹豫豫,目光犹疑地看向了裴珩,似乎在等裴珩下定论。 裴珩眨眨眼睛。 是该说好呢,还是该说不好呢? 许婉宁冲他眨眨眼睛。 裴珩秒懂。 他立马就起身,说:“既然祖母和二婶都这么说了,你就带她们过去吧。毕竟她们处理宅院事情,有着丰富的经验。” 许婉宁福福身子,依然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那就请祖母和二婶帮忙处理了。” 红梅带着几人去了后院。 路上,大家也都知道发生了的事情。 青杏丢了一根许婉宁赏赐给她的金簪,好几百两的簪子。 许婉宁揪着帕子,“会不会是外头进来了贼?” 裴珩摇头说:“这是离园,我的宅子,小偷可没那个胆子。” 元氏也是这么想的:“阿珩说得对,这是什么地方……”知道是裴珩的宅子之后,外头的人都说这是阎王爷的第二个家,谁愿意去地府? 真的就只有鬼才去! “外头进来贼不可能,那是……”许婉宁揪着帕子,不安极了,也不敢往下头说。 元氏说:“那就是你身边的人了。” “我身边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许婉宁差点哭出来,她惶恐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元氏一听:“这可了不得了,这府上的下人手脚不干净啊,阿宁啊,这事情可大可小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处理,千万不要心软啊,你这回要是对他心软了,下一回,他还能再犯,其他的下人有样学样,也会去偷。” 许婉宁不安地揪着帕子:“那依二婶的意思是……” “去报官啊!”元氏说的:“直接将人扭送到官府里去,不要心慈手软。” “可毕竟是身边的下人,这么多年在身边伺候着……”许婉宁还是不忍。 钟氏劝她:“阿宁,你二婶说得没错,这第一次就敢偷几百两的金簪,下一次偷什么?他是你身边的人,说不定暗中把你的东西给搬空了,你都不知道!” 许婉宁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看向裴珩:“阿珩……” 裴珩皱眉:“祖母和二婶说得没错,是该报官。来人,去官府报案。” 元氏笑眯眯地说:“阿珩啊,就不用你的人去了,让我的人去吧。” 她生怕裴珩只是做个样子,或者去找王兴民。 王兴民是裴珩的人,还不是裴珩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去城南区报官,要去,就去顺天府! 她跟仆从低语几声,仆从撒开腿就跑了。 钟氏元氏对视一眼,露出得意的笑。 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越大越乱,静姑姑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找人了。 第329章 自缚 红梅领着许婉宁等人往后院走去。 静姑姑还站在柜子里,浑身酸疼,腿又酸又麻,可她大气不敢出一下。 那哭啼的丫鬟一直坐在凳子上抽抽搭搭,看起来还非常伤心。 静姑姑觉得伤心是正常的,毕竟丢的是几百两的金簪子,这么贵的东西,牢都要坐好几年。 那丫鬟后来不哭了,就起身到处看,似乎还在找她丢失的金簪。 她还转到了衣柜这边,上上下下看了许久。 静姑姑生怕她打开衣柜,好在那丫鬟似乎是晓得金簪不会丢到衣柜里,只在衣柜面前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接着,那丫鬟就出门了。 静姑姑长舒一口气,估摸着人走远了,就去推柜子的门打算出来。 没使力,推不动! 静姑姑愣了下,然后用力去推,柜门纹丝不动,就像是,外头被人给锁上了。 “……” 是那个死丫头。 静姑姑明白了,刚才那丫头并不是无意驻足在衣柜前的,她应该是发现了自己,所以到处转悠分散她的注意力,然后走到衣柜前,悄无声息地就把衣柜给锁上了。 静姑姑吓得够呛,接下来,一道声音响起,差点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夫人,那贼就藏在衣柜里!” 贼? 什么贼? 静姑姑不敢出声,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双唇。 外头接着又传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声音:“阿宁啊,等官府的人来,直接将人给扭送官府去,让官府处理,你可千万别心软啊,无论是谁你都不要心软。你以后是当家主母,心要够狠,地位才能稳,知道吗?” 许婉宁醍醐灌顶:“多谢二婶教诲,阿宁铭记于心。奇怪了,县衙就在屋后,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来?” 元氏笑笑:“不急,反正贼已经抓住了,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能跑了不成?” 静姑姑在柜子里差点吓尿。 说得是她吗? 过了好一会儿,莫浔来了。 看到来人是莫浔时,裴珩和许婉宁都愣住了:“莫大人?” 怎么去找了顺天府尹? 裴珩直接问,“莫大人怎么来了?” 莫浔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要让他来。 家仆去报官,人家都旁敲侧击好几遍,这种案子可以去找管辖的县衙即可,可家仆说,镇国公府夫人点名让莫大人前去。 莫浔只得前来。 “老夫人,国公夫人,大都督,裴夫人……”这里四个人,每一个都是莫浔不能得罪的。 元氏得意地说,“是我请来的莫大人,莫大人是顺天府尹,为人公正不阿,公平正义,办案也是炉火纯青,阿宁啊,交给莫大人,一定能帮你妥善处理此事。” 许婉宁点点头,“还是二婶想得周到。那就麻烦莫大人了。” 莫浔来的路上,也差不多从家仆口中得知了此事是家中下人贪婪,见钱眼开,偷盗。 倒不是个棘手的问题,好处理,“裴夫人放心,下官一定妥善处理此事。” 许婉宁指着被锁上的衣柜说:“这衣柜里头有个贼子,在我府上行窃,还望莫大人依法处置。” 静姑姑心都提了起来。 莫浔挥挥手,就有捕快上前打开衣柜。 静姑姑重见天日,捕快一把将她拖了出来。 静姑姑大惊失色,“我不是贼,我不是!” 元氏正一脸喜意,听到熟悉的声音,表情顿时变了。 钟氏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从柜门里被人拖出来的…… 静姑姑? 怎么会是静姑姑? 静姑姑嚎啕大哭:“我不是贼,我不是!” 元氏:“她怎么……” 莫浔扫了眼衣柜。 刚才静姑姑的脚边,还有一个包袱:“你不是贼,那这个包袱如何解释?” 包袱? 静姑姑回头一看。 只见空空如也的柜子里,她刚才藏身的脚边,正有一个包袱! 静姑姑愣住了。 莫浔将包袱打开,里头的东西顿时晃瞎了人的双眼。 一包袱的金银玉石。 青杏指着里头说:“这都是夫人的东西,咦,夫人给我的那根金簪也在里头!” 静姑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夫人,我没偷,这不是我偷的,我没偷啊,我没有。” “人赃俱获,你还说你没有?”莫浔打断了她的话,喝令捕快:“将人带去官府,押入大牢。” “夫人救我,我没偷东西,我是来……”静姑姑竟然往元氏膝行而去,“夫人救救奴婢。” 莫浔看愣了,这奴才偷了东西不跟许婉宁求饶,跟元氏求饶? 元氏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静姑姑不敢说话了。 许婉宁却听到了,问:“你刚才说你是来做什么的?” 静姑姑看了眼元氏,不敢回答。 元氏替静姑姑辩解:“阿宁啊,这是二婶的嬷嬷,在二婶身边几十年了,她手脚干干净净的,从来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莫浔耳朵嗡嗡响。 这奴才是国公夫人的? 不是裴夫人的? 许婉宁跟朵风吹雨打就能吹散的小白花似得,“二婶,她不偷,我也总不能把东西藏她身上,您说是不是?她在您身边是忠心耿耿,手脚干净,可她怎么一到我这,就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了?” “这个嬷嬷,跟在您身边,没多久就说要去如厕,这一如厕就如到我们快要吃完饭都还没有回来,上个茅房就上了半个多时辰,我派丫鬟去茅房找她,发现她根本就不在茅房。二婶,她行踪鬼鬼祟祟,由不得阿宁不多想!” 许婉宁抬头看了眼元氏:“要是二婶能解释她到底干嘛去了,或许我可以通融通融。” “她,她……”元氏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跟朵小白花似得,看着柔柔弱弱,可其实,她心里门清,竟然还知道派人去找静姑姑,她以为许婉宁早就把静姑姑给忘了。 静姑姑看着元氏,无声地哀求着。 元氏求救似得看向钟氏,钟氏一大把年纪,恨不得不要身份骂一句蠢货,可还是脸跟裴珩说:“阿珩啊,这静姑姑也是你二婶身边的老人了,几十年的主仆,静姑姑犯了事,你二婶肯定很难过,要不,你把静姑姑交给她处置,如何?” 裴珩摆摆手,“祖母,家里的事情都是阿宁做主。我都听阿宁的。” 这个废物! 钟氏心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又笑眯眯地看向许婉宁:“阿宁啊,你就卖祖母一个面子,这是家里的小事,犯不着闹到官府去,不好看!” 许婉宁看了眼在一旁极力隐藏存在感的莫浔,无辜地说,“祖母,莫大人是二婶请来的,跟我无关呐。” 莫浔恨不得自己没来过。 他该怎么办。 镇国公夫人的嬷嬷到镇国公夫人侄子家里偷侄子媳妇的首饰,说出去…… 钟氏恨不得撕碎了这人。 丢人丢到别人家去了。 作茧自缚啊! 第330章 放屁 静姑姑知道自己今日逃不掉了,她惊恐地望着元氏:“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啊!” 一根几百两银子的金簪,牢都要坐好几年啊! 元氏哪里帮得了她,生怕她在牢里说出什么不利她的事情来,拉着静姑姑的手,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你放心,我会救你的!放心啊!” 她没有嫁人,没有软肋在元氏的手上。 元氏继续给她画饼:“我会救你出来的,等你出来,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五百两银子外加一套宅子,你放心,你受的罪,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静姑姑一脸的感动,可这份感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元氏突然急切地问她,“颜氏在这儿吗?” 静姑姑刚想说不在,可看到元氏狰狞的模样,她突然不想说了。 “夫人救我出去,我就告诉夫人。” 元氏脸色难看,眼睛都睁圆了,“你……” 话没说完,静姑姑就被人给拖走了,她被拖走的时候还不忘盯着元氏。 嘴唇翕动,似乎在说,救我我就告诉你。 元氏气得差点吐血。 钟氏看了她气鼓鼓的样子,知道没问出来,只得离开。 许婉宁和裴珩将人送到了大门口,言笑晏晏,许婉宁还热情地邀请:“祖母,二婶,有空来坐啊!” 坐? 元氏折了一个跟了她几十年的贴身嬷嬷在这,她是不想再来了。 马车里。 钟氏愤愤地问元氏:“怎么说?颜氏在不在离园?” 元氏哭丧着脸:“娘,那婢非要我救出她来才肯说。” 她都给静姑姑画了那么多的饼,会给她银子和宅子,她竟然不听! 钟氏的拐杖杵的咚咚响:“都怪你,没事喊顺天府来做什么。别人家里的事情,你插什么手!” 元氏一脸郁闷:“娘,你当时不也是赞成的嘛!我哪里知道偷东西的是静姑姑啊!” 钟氏气得不行:“你那个奴婢平时也这样?” “她手脚干干净净,从来没偷过东西啊!儿媳妇时不时地赏她点什么,她自己手头上也丰盈,根本不可能偷东西啊!” “那就是许婉宁和裴珩给她下的套,故意引你上钩的!” 元氏欲哭无泪:“娘啊,我才是损失最大的那个啊。一下子折了一个跟在我身边二十多年的丫鬟啊!” 她还知道自己不少的事情,若是不救的话,静姑姑肯定会说出去的! 钟氏突然问,“她手上有你的把柄?” 元氏哭丧着脸:“她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的!要是说出去,儿媳妇倒没事,要是影响国公府……” “做了吧。”钟氏摆摆手说:“尽快下手,别让人抓住把柄!” 意思是除掉静姑姑。 元氏没有半点不舍,应了句好。 马车已经走远。 许婉宁还看着马车出神。 裴珩好奇地看了她许久,“你在想什么?” 许婉宁笑笑,拉着裴珩的胳膊,二人相携回了家。 “我在想,她们今天肯定很难过。” “确实难过,元氏身边那个称得上左膀右臂的静姑姑都被你炸了。”裴珩眉眼弯弯,早就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谁让她到处翻咱家屋门的。”许婉宁气鼓鼓地说:“鬼鬼祟祟的,跟个贼一样,干脆我就坐实了她偷东西的罪证。” 那个静姑姑一来,先在元氏的身边待了一会儿,然后就借口肚子不舒服要去如厕,许婉宁当时就有所怀疑。 后来她命人偷偷地看,静姑姑鬼鬼祟祟地一间一间屋子地打开。 这是来做客的吗,这分明就是来做贼的! 许婉宁可不会惯着她。 裴珩捏着许婉宁的细腰,笑着说:“她应该不是来偷东西,她应该是来找!” 他给元氏施压,让元氏找到颜氏,估计元氏在外头找不到,就怀疑人在离园。 “所以你知道她们来了,就让娘从密道去陪王老夫人说话?” “她们要是知道娘在这里,肯定会把娘带回去。”裴珩说:“我不能让娘回去。” “放心吧。”许婉宁笑着说:“她们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的!” 裴珩不解地看着偷着乐的许婉宁,去捏她的脸颊:“你做了什么?” 许婉宁偷偷地在裴珩耳边说了几句话,裴珩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彼此彼此,你也是个大聪明!” 二人已经到了屋内,见四下无人,许婉宁抱着裴珩的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软软的唇落在他的脸上,香香的,很快滑过,裴珩并不满足,他捧着许婉宁的脸,在她的唇上厮磨。 屋子里暖意融融,二人的心也跟着升温。 马车到了镇国公府。 元氏扶着钟氏下了马车。 她的肚子突然传来一阵拉扯,疼得元氏脸色一白。 她动作一顿,停住了。 钟氏先走了,见她站在原地,用拐杖杵了杵她:“你怎么了?” “噗……” 一阵悠扬婉转的放屁声传来,元氏捂着肚子,一脸的尴尬:“娘,我……” 刚才那声放屁声,就是从她的肚子里传来的,周围顿时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身旁站着的小厮和丫鬟面上都露出恶心的表情。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家主母竟然在公众场所放屁…… 钟氏脸色铁青,扭头就走。 元氏跟在后头,只是这屁一来,就跟止不住似的,一个接一个,一边走,一边跟放鞭炮一样,又响又臭。 从大门口走回她的院落,整个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她放了一路的臭屁! 元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足足放了一天一夜的臭屁,直到第二日,如厕之后才有所好转,本来她以为是吃古董羹吃坏了肚子,可钟氏却好好的。 想要怪罪许婉宁,却又不知道该从何怪起。 她不放屁了,可钟氏那边,却出事了。 元氏赶过去问情况,贴身的琴嬷嬷正在呵斥嚼舌根的丫鬟仆从。 “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们能置喙的?一个个是吃饱了撑的?现在老夫人晕了,都是你们这群蹄子胡说八道,来人啊,拖下去,一人打十个板子,然后关进柴房,老夫人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放出来,要是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全部打死!” 元氏问了一句:“他们说什么了?把老夫人都给气晕了?” 琴嬷嬷神情古怪地看了元氏一眼,欲言又止:“夫人,这……” 元氏更加好奇了:“你说啊!” 琴嬷嬷努努嘴,说了:“夫人,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你在大街上放臭屁的事情了。” 元氏:“……” 第331章 元宵 元氏在家门口的大街上放臭屁的事情,整个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许婉宁也知道了。 元氏的报应是到了,钟氏的报应,还没有开始呢! 上元节晚上。 裴珩信守承诺,带着两个哥儿去外头看花灯猜灯谜,许婉宁也去看了热闹。 整个京都仿佛都置身在灯的海洋之中,各种各样的灯笼摆得到处都是,上头还挂着灯谜。 许庭安喜欢凑热闹,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凑。 看到有人在猜灯谜,许庭安也跟着大声念出谜面,“驼背公公,力大无穷,爱驼什么,车水马龙。” 这是个猜物体的谜面。 老板见一个六岁的孩子,笑着说:“小公子,你猜出是什么了吗?猜出来了这个灯笼就送你哦。” 许庭安脑瓜子一转,“桥!” “真聪明。”老板说话算话,把那个兔子似的灯笼给了许庭安。 许庭安得意得不行:“我还要猜,我还要猜。” 老板指了指他身边的所有的灯笼,说:“小公子随便猜,大胆地猜,猜出了什么谜面,灯笼就归你了。” 许庭安连猜了好几个,都是小动物的灯笼,许庭安满足了。 他觉得自己猜灯谜的本事了不起,就跟许婉宁说:“姐姐,你喜欢哪个灯,我送给你啊!” “好啊。”许婉宁笑着说:“随便哪个都可以。” 许庭安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说:“那可不能随便,姐姐,我给你挑个最好的!” 他的目光四下扫射,最后落在了老板身后的那个最远的灯笼上。 那盏灯笼也不大,可却有个莲花的底座,上头还有一尊观音正手持净瓶,站在莲花坐下,低眉普度众生。 身边的光源照在观音菩萨的身上,像是一圈佛光。 许庭安觉得那个好看。 “姐姐,我送你那个。” 老板看他指向,连忙说:“小公子,这个你可不行。这个灯笼,不仅要猜出来,也要付得起,更要射得到才可以得到!” “什么叫猜出来、付得起、射得到?”几人都被这老板的九个字给吸引住了。 老板笑着说,“猜得到,是说要猜出谜面,猜对了,就可以进行第二关,付得起,射一箭一两银子,给了钱,拿了箭,你就可以去。” 他指了指灯笼旁边三个叠放在一起的苹果,继续说,“射出去的箭,要射在最中间的那个苹果上,而且还要保证三个苹果保持现在的样子不能变。” 也就是说,不仅要射中中间的那个苹果,还要保证三个苹果一直叠放在一起! 许庭安也学过射箭,觉得这太天方夜谭了:“这怎么可能,射出去的箭没力道,射不中,力道太大,也会把苹果带出去的啊,就算带不出去,它一动,上面的苹果也会掉下来的。” 所以,这是根本做不到的! 老板只笑,不说话:“定的就是这个规矩。” 一旁的看客说:“那是他家的噱头。那座莲花观音,用的是一整块和田玉,价格极高,听说要好几千两呢,而且还是慧远禅师开过光的,上面有佛光,谁不想要啊!年年都有人想带走这尊莲花观音,可没人能带走,他则凭借这一两银子一箭,赚了个盆满钵满。没人射得中。” 老板笑着说:“这就是八仙过海,各凭本事了。” 许庭安一听说这么难,放弃了。 裴珩听说佛像开过光,来了兴致:“我来试试。” 老板将谜面递给了他,裴珩看了一眼,都没有思考,就猜出了谜底,然后丢了一两银子在桌子上。 老板给了他一支箭,“公子瞄准了,每人只有一次机会。” 许庭安得意地说:“老板,你就等着拿佛像给我姐夫吧。” 裴珩箭法超群,力道大且射头准,他瞄准了中间那个苹果,拉弓射箭,几乎是一气呵成。 只是…… 中间那个苹果被箭带出去,钉在了后面的木板之上。 老板鼓掌叫好,“公子箭法超群,只是可惜,坏了规则,三个苹果分开了。那这佛像啊,您不能拿走。” 然后又看着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让他拿佛像的许庭安,揶揄道:“小公子,这佛像还是我的哦。” 许庭安气鼓鼓,拍出了一两银子说:“那我也来一次。” 老板指了指面前的弓箭说:“小公子,你自己任选一副弓箭吧。” 里头有三种型号的弓箭,大中小都有,刚才裴珩选的是大人用的大弓箭,许庭安拿了中间那把中等的弓箭。 他在金麟卫学的,也差不多是这么大的弓箭。 许庭安拉开弓箭,瞄准中间的苹果。 裴珩看了看他的力道,在一旁说:“收一点力。” 许庭安收了一点力,手中的箭出去。 只是…… 他收的力多了点,箭还没到苹果上,就掉了。 三个苹果确实是保持了刚才的队形没变,可没射中啊! “小公子,你没机会咯,这尊佛像,还是我的。”老板将二两银子收进了怀里,一脸的得意。 他靠这个摆了三年的摊子,这尊和田玉观音的钱早就赚回来了。 许庭安嘴角垮了下来,难过得都快要哭了。 裴珩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难过,姐夫这么大的人都没射中呢。” 许庭安吸吸鼻子,好像这样一想…… 自己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只是,“姐姐,对不起,我不能给你赢回那个佛像了。” 许婉宁拍拍他肩膀,笑着说:“没事,反正姐姐也不是很喜欢。咱们走吧,到前面去看看。” 一行人正要离开,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的许长安,突然说:“娘,我想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 反正也就是一两银子。 许长安选了中间的那把弓箭,先拉了拉力道,放下,又拿起了最小的那把弓箭,拉了拉,“我就要这把弓箭。” 老板随他心意:“小公子请便,一人一次机会,射不中那就明年再来了。” 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今年一样能守住他的送财观音像。 许长安抿唇笑笑,脸颊上的梨涡都带着笑意。 老板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那个清俊公子,这父子两个,可真像。 第332章 射中 许长安拿起了最小弓和箭,拉起之后,瞄准和田玉观音像旁边的三个苹果。 三个苹果个头一样大,叠放在一起,轻轻一碰,它们就会分开。 所以,射出去的箭力道一定要小,小到什么程度呢? 能够扎进中间那个苹果就行了。 许婉宁站在她的身后,有些紧张。 裴珩搂着她的腰,安慰她:“放心,安哥儿一定可以的!” 许婉宁说:“可是这么难!”裴珩都没有射中啊的,庭哥儿也没有射中,安哥儿怎么可能会射中呢! “放心,我看出来,安哥儿是势在必得。”裴珩轻柔地说道:“我们要相信他。” 许婉宁点点头,集中精力看安哥儿射箭。 很快,许长安就松开了手,一支小小的箭就飞了出去,众人屏息凝神。 本来大家都没抱有多大的希望,毕竟那么多的大人都没有射中,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怎么可能射中呢! 摊子的老板也一直笑眯眯的,还不忘给许长安鼓劲:“小公子,今年要是射不中的话,你明年再来,我还在这里等……” 他话还没有说完,眼睛瞪地溜圆地望着桌子上的三个苹果。 三个苹果还是如之前一样的摆放,三个叠罗汉一样叠放在一起,没有一点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一支小小的箭,扎在了中间那个苹果上。 一个这么大点的孩子,竟然,竟然成功了? 周围一片寂静。 是许庭安先欢呼出声:“射中了射中了。安哥儿,你太棒了,你射中了。” 孩子的欢呼声,惊醒了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 看着许长安吩咐称赞表扬:“这孩子可真行啊,小小年纪,就能完成这么困难的挑战。” “三年来,没有一个人成功,小朋友,你可真棒啊!” “还不是爹教得好,你看这孩子爹刚才那一箭,就是力度太大了,中间那个苹果飞出去了,最上面的苹果落在最下面的苹果上!箭术超群啊!” “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旁人并没有认出裴珩,大多数人也不知道裴珩与许长安的关系,就将他二人说成了是父子。 还有人不信,说:“你咋就知道是父子呢?说不定人家也是姐夫呢,你没听刚才那个孩子喊他姐夫嘛!” “不一样啊,那孩子跟他长得又不一样,你瞧瞧这孩子,跟他长得,像吧?你看,脸颊上都有两个梨涡,笑起来的神态,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许婉宁正在夸奖许长安,并没有听到周围人的谈话,裴珩却将这些人说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裴珩望着仰头跟阿宁说话的长安,他笑起来时,脸颊上的两个梨涡,与他的梨涡如出一辙。 摊子老板自认不如人。 当即就将和田玉的莲花观音取了过来,给了许长安:“小公子,这尊莲花观音像,现在是你的了。” 连续三年没有被人带走的和田玉莲花观音,被一个六岁的男孩给带走了,当下整条街都轰动了。 都想看看,这六岁的孩子生了怎样的铜墙铁壁,那么多人都试过了,竟然比不过一个孩子! 人群里,无数双眼睛盯着许长安,有人羡慕,有人嫉妒,还有些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被摊子老板拉上台子的六岁男孩。 有人喃喃自语:“这孩子,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还有一些人,混在普通的老百姓里,悄悄地向许长安靠近。 裴珩站在台下,一个黑衣男子挤着他过去之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裴珩看到他脖子上的黑印。 那些黑印…… 那个男子站在台子下之后,仰头看许长安,眼睛眨也不眨,似乎要把这孩子的样貌全部都记下来,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裴珩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拉了拉许婉宁,“有人在盯着我们。” 也许是许长安风头出得太大了,许婉宁连忙将他给带走了。 趁着没人注意,将安哥儿塞上了马车,一行人也不敢再在街上逗留,赶着马车回了离园。 许长安将佛像给了许婉宁:“娘,给你。” 许婉宁接过,看了看普度众生的佛像,“谢谢安哥儿,娘很喜欢。” 她有很多尊观音像,各种材质的都有,和田玉的也有,比手里头这尊还要昂贵精致的也有,可再多,都不如手上这尊。 这是儿子,凭着自己的实力,给她赢回来的! 许婉宁抱着长安:“你的箭术竟然这么好了,娘真为你感到骄傲。” “娘,都是爹教得好。要不是爹的话,我连弓都不会拉。” 许长安知道谁真心对他好。 娘真心对他好,爹也真心对他好。 裴珩心里头暖暖的,“你这句话,爹愿意把一身功夫交给你。” 许庭安脑瓜子一转,一把抓着裴珩的胳膊,甜甜地撒娇:“姐夫,你也是,你对我是最好的,要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拉弓射箭呢!” 意思不言而喻。 裴珩点了点他的额头,笑得合不拢嘴:“小聪明鬼,放心,姐夫也会把一身功夫都交给你,不过呢,你们两个人,都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许庭安眼巴巴地说:“姐夫你快说,别说是两个条件了,就是两百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姐夫功夫啊! 他听爹娘说起过,姐夫当年没有受伤之前,是整个京都的传奇!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无所不能。 文是第一,武也是第一,无人能出其右。 姐夫就是他心目中的神! 许长安也看着裴珩,眼里闪着亮光。 “你们学了武功之后,万万不可因为有功夫而就马虎大意,拉弓射箭骑马比武,其中的每一样,都有风险,你们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身处险境,自己的身体和性命是最重要的!”裴珩说。 许婉宁听完之后,下意识地与裴珩的手十指相扣。 他在用自己的经历给两个孩子上课,提醒两个孩子不要像他一样,自以为武功好,忽视了所有一切可能存在的风险。 爹因为他的事,急急赶回京都,下落不明,娘为了他的事,从此以后疯疯癫癫,镇国公府的国公爷和世子之位,也因此拱手让给他人。 他受伤,其实最痛的还是他的爹和娘! 两个孩子点头,“我们知道!” 裴珩继续说第二个条件,“有了武功之后,一定要保护好你姐你娘,不要让她受一点伤害。” “这个当然行了!” 许长安和许庭安立马就答应了裴珩的两个条件! 许庭安一脸的激动:“姐夫,我想学你的功夫,这样是不是可以不用去学堂读书了?” 裴珩笑眯眯的,说出了许庭安这辈子觉得最残忍的话。 “谁说的,我当年武是第一,文也是第一,我还偷偷地参加了科举呢。我还考了个进士呢,你不是说要学我的功夫嘛?武是功夫,文,也是功夫,都要学!以后每次你休沐,我都会考你的知识,一定让你学会我的全部!” 许庭安欲哭无泪。 我不学,我现在说我不学,可以不可以! 第333章 黑印 回到离园之后,夜已经深了。 两个孩子乖乖地跟着丫鬟去洗漱,睡觉去了。 明日就要正式入学了,一大早就要起床去学院读书。 许婉宁洗漱好了之后,终于有机会问裴珩:“你在街上说,有人在盯着我们,是谁在盯着我们?” 裴珩笑着说:“没事,安哥儿中了一个那么好的和田玉莲花观音,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肯定会盯着我们,还是早些回家,安全一些。” 原来是这样。 许婉宁放心了:“我还以为是他们盯上了安哥儿。要是一尊佛像就好办多了。他们想要,给他们就是了。”她低头打了个哈欠,裴珩将她搂在怀里。 “睡吧,夜深了。” “嗯。” 许婉宁低低地应了一声,枕在裴珩的胳膊上,闭上了眼睛。 裴珩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许婉宁下意识地仰头,在裴珩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又拱进裴珩的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就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今儿个可是累着了,白天应付钟氏和元氏,晚上应付两个孩子,累着她了。 裴珩也累,可是他现在没有睡意。 他将今天晚上在摊子前发生的事情,和听到的话全部都回想了一遍。 不只是一个人说,他与安哥儿是父子关系。 因为他们长得像,神态、面容、还有脸颊上的梨涡,如出一辙。 裴珩抿抿唇。 扶松应该会快回来了吧,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到底查到了什么东西。 回忆又转向摊子老板给安哥儿那尊和田玉的莲花观音,他站在台下,隐在人群里,他看到了那个没发现他的脖颈上纹了黑印的男子。 裴珩只看到了黑印的一个角。 他无比清楚,那是黑色祥云纹的尾部。 祥云纹,只有皇宫里的那位才有资格用。 黑色的祥云纹,代表臣服那位,是他的下属,而就有这么一支黑隐卫,璋和帝的贴身隐卫,纹了黑色的祥云纹。 从脚踝到脖颈,位置越高,证明此人在黑隐卫中的身份越高。 他盯着安哥儿的眼神…… 让裴珩很不舒服。 裴珩不由得又联想到了那日在金麟卫,好好的一支箭,就这么朝安哥儿的方向飞去,若不是他及时出手,那一次,安哥儿必定受伤,甚至可能…… 裴珩不敢往下想。 安哥儿虽然不是他的血脉,却是阿宁的孩子,还叫他一声爹,他就必须拼命地护他周全。 从明日开始,他必须多派几个隐卫在安哥儿的身边护着他才行! 第二日一大早,许婉宁醒来的时候,裴珩就已经走了,两个哥儿也去学堂读书了。 突然之间清闲下来,许婉宁还有些不适应,她让青杏捧着莲花观音像,去找了颜氏。 颜氏有个小佛堂,将佛像供奉在佛堂里,再合适不过了。 这是许婉宁第一次进小佛堂。 “这小佛堂之前也没有的,是我来了之后,阿珩让人给整出来的。” 颜氏将莲花观音像放在了桌子上,点燃了几支香,给了许婉宁几支,然后带着她给观音像磕头上香。 恭恭敬敬地做完这一些,颜氏带着许婉宁出了小佛堂,“我之前并不信这些,阿珩出事之后,我跪在老天爷的面前,祈求老天爷让我阿珩醒过来,后来,老天爷让我得偿所愿,我也说到做到,从此以后供奉菩萨。” 人在万念俱灰的时候,总想伸手找一个寄托,若是寄托成真了,那就会成为终身的信仰! 许婉宁:“阿珩的伤势,当时是谁看的?” “当时阿珩是跟着去秋季狩猎,第三日就出事了。阿珩被马给掀翻在地,那匹马,还踩在了阿珩的肚脐上,阿珩当时吐血直接晕过去了。好在秋猎有随行的太医及时诊治,只是那马踩的位置太过靠下,大夫说,将他的命根子给踩坏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同房的能力了。” 颜氏说到这里,心情悲痛,伤心地哭了。 许婉宁光是想想当时的场景,就替裴珩感到痛! 直接被大夫判定无用,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天之骄子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后来就没再去多找几个大夫看吗?”许婉宁问。 “找了,甚至还去了边疆找了巫医。”颜氏苦笑:“没有用。我当时想不开,觉得天都塌了,现在回头想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还活着,就是老天爷对我的厚爱了。我要知足。” 海棠诗会那次,是裴珩最后一次以健全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秋猎之后,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许婉宁那个时候,无心打探任何事情,更加不知道裴珩的人生跟她一样,一前一后发生了从云变泥的变化。 她的人生在海棠诗会上被毁,最后无奈答应了崔家的提亲,那个时候已经在开始准备婚嫁的事情了。 人真是可怜,卑微如蝼蚁,被命运捉弄,无法抗争。 “好在,阿珩现在有你。”颜氏拉着许婉宁的手,满脸的欣慰。 许婉宁笑着说:“是啊,好在,我现在有阿珩。” 命运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无情无义,最起码,人的抗争,它也会看见。 第334章 疑惑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梨花院的梨花开了,几十株梨树花开似雪,陆氏去梨花院看了一眼,当即就让人送信去了离园。 许婉宁还没有见过梨花院的梨花花开的样子,当即就带着颜氏回了梨花院。 而这一回,许婉宁就走不动了。 颜氏是个细心的人,看到儿媳妇眼底的惊艳,她怎么都不忍心让人回去。 这么美的美景,每日置身其中,心情都会很好。 颜氏笑笑:“要不就在这里住一段日子吧?这么好看的梨花,一年也就一次。” 陆氏也想自己的女儿留下多住几天啊。 可她也不是那种不识抬举的人,婆婆体恤儿媳,她也不能不心疼女婿。 “没事,看了就回去吧,阿珩也要人照顾。” 颜氏笑着问:“让他也到这里来住啊,这么漂亮,他肯定也喜欢。” 许婉宁说:“那娘你一个人在家,我和阿珩也不放心。” “那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个小孩子。”颜氏笑笑:“不过,你这院子这么漂亮,看过了之后我也不舍得走了,要不,我也留下来住几天?” 颜氏要是留下来住,那女儿住下来就名正言顺了。 陆氏连忙让人去准备:“快,快去打扫荷塘院。”那院子里有一个池塘,池塘里每到夏天都会盛开娇艳的荷花,所以取名叫荷塘院。 颜氏摇摇头,“我也想多看看这梨花,我就跟阿宁住这个院子!” “行的行的,这院子还有好几间大房。”颜氏对她的丫鬟说:“快去把那间最大的房间收拾出来,打扫干净,精心准备,缺什么就到库房去拿。” 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住,那就不急着离开,三个女人相携着在梨树里看着洁白似雪的梨花。 一阵春风吹来,淡淡的梨花香味扑鼻而来,置身于花的海洋之中,人都变得神清气爽。 果然看美的东西,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许婉宁在梨花院住下,让扶柏去金麟卫通知裴珩,以免他走错了。 扶柏去金麟卫就跟回家一样,轻车熟路,径直往裴珩办公的地方走去。 院子外很安静,没人守在门口,扶柏走到门口,刚要抬手敲门。 屋子里突然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接着就是裴珩低低的怒吼:“还不快去找!” 扶柏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愣住了。 督主性子极好,性情稳定,乐观豁达,也只有受伤的头三年里,沉沦过,绝望过。 后来当了金麟卫大都督,督主会生气,却一直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情绪失控,就好像,身边最亲近的人出事了的悲痛。 屋子里没了动静。 扶柏刚要伸手敲门,屋子从里头打开了,裴珩看到了站在外头的扶柏,眼神竟然有些闪躲:“你什么时候来的?” 扶柏心大,没有看到那丝闪躲,禀告道:“督主,老夫人和夫人让我来知会您一声,她们决定在许家住几日,您下衙之后直接去许家。” 他声音响亮,眼神明亮,嘴角挂着笑,仿佛什么苦恼都没有。 裴珩放下心来,笑笑:“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扶柏本想留下来等他,可督主说了让他先走,他就只好先走了。 裴珩望着扶柏,回忆起刚才暗卫说的话,面上闪过一抹哀色。 许婉宁扶着许迦到梨花院中的石桌子前坐下。 现在天气还凉着,许婉宁特意让人在凳子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 坐上去也不冰。 桌子上摆放着泡茶的用具,桌子下有一个炭炉子,炉子上烧着水,已经烧开了,冒着雾气,咕噜咕噜地叫着。 许婉宁泡了红茶,里头还有去年摘下的桂花,红茶里头带着点点桂花的香味,许迦喝了一盏:“好茶。许久没有喝过阿宁泡的茶了。” “大哥喜欢喝就好。”许婉宁又给他倒了一杯:“大哥,卫国公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两月有余,都快进去三月了,可许婉宁时不时地回来看许迦,在他看不到的时候,总能看到许迦呆呆地望着不远的地方出神。 眼神悲伤,似有泪要落下。 许婉宁没见过这样的许迦。 就好像,大哥的心,落在了外头一样。 许迦又喝了一杯:“是,已经过去了。”他笑着说,可却一直是一副无奈的模样,这让许婉宁不得不怀疑。 “大哥,你在卫国公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肉体上的创伤,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会愈合,痛也会遗忘,好治。 可精神上的创伤,是无论多久都无法愈合的,并且还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痛。 许婉宁现在这句话,就戳中了许迦的伤口。 他故作云淡风轻,衔着笑说:“大哥能有什么事呢?没事,就是有些累。你别担心,等我身体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婉宁问他:“爹过几日就要去外地做生意,他说你还受着伤,让你多养几日。我想问问你,你想不想去?就当是去外头散散心。” 过几日就是三月了。 许迦笑笑,摇摇头说:“爹说的没错,我是还想多养一些时日,我会去跟爹说的,等过一段时间,我再跟他出门。” “好,那你一定好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啊!”许婉宁握着许迦的手,安慰道。 许迦笑着说了声好,接着视线就挪到了一边,看着盛开的梨花树,他在喝茶,可他的眼神落到了远方。 许婉宁自己心里明白,许迦跟之前不一样了。 许迦心里头藏着事,可他不说,她也不敢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心情不好,裴珩也一下就看穿了。 吃过晚饭后,两个人在梨花院走了几圈,她神情萎靡,裴珩一下子就看了出来。 “回家了,怎么还是不开心?”裴珩不走了,拉着许婉宁往梨花树里头走。 越走越深。 因着许婉宁回来住了,陆氏命人隔个十来米远就在树上挂了一盏灯笼,有些地方明亮,有些地方背光。 越到里头,光线越暗,朦朦胧胧,像是黎明前。 裴珩拉着许婉宁跑到一棵背光的树下,将她压在了树杆上,她的唇厮磨着。 鼻尖充斥着梨花的香味,再加上这朦胧的夜色,忽明忽暗的光,裴珩沉醉了,许婉宁也同样迷醉在他的深情里。 第335章 春狩(1) 夜色朦胧,最易让人动情,更何况是心中欢喜之人。 裴珩将人吻地瘫倒在她的怀里,还不忘嗔怪地问:“这样也心不在焉,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许婉宁心情很不好:“大哥他好像有心事。自从他回家之后,我就没看到他笑过。” 裴珩苦涩得笑,原来是因为这事情。 “你知道大哥为什么难过吗?”裴珩问她。 许婉宁摇摇头:“你知道吗?” 裴珩摸摸她的脑袋,说:“跟卫城有关。” 许婉宁吓得差点跳起来:“他对我大哥做什么了?” 她整个人身子紧绷,握紧拳头,像是一只竖起了浑身刺的刺猬。 裴珩安抚她:“他没对大哥做什么,有的只是一些皮外伤。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卫国公府安插的那个人吗?” 许婉宁点点头,她知道,许迦一进卫国公府,裴珩就让他现身,护着许迦。 “她是个女子,比大哥大三岁。”裴珩抱着许婉宁,二人在树底下坐着。 裴珩的大氅将许婉宁给包裹得紧紧的,只有一点风吹在脸上,有些冰凉,其他地方都很暖意融融。 “卫坤此人生性多疑,他怀疑上了大哥与桂芳。为了洗清怀疑,大哥与桂芳成亲了。后来我们成亲,大哥出来送嫁,又被卫国公府的人给盯上了。” 后面的事情,裴珩只挑不血腥地说了。 桂芳为了保护许迦,也为了保护身后的裴珩,选择了自尽,当着许迦的面。 至于死后如何,他没有说,也不敢说。 许婉宁拳头捏得紧紧的,贝齿紧咬,身子都绷成了一根弦:“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她出嫁那一日,大哥是有话要跟她说的,应该是要说大嫂的事情的,可那天她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与大哥多说。 没想到,她的大婚,却让大哥经受了这么大的苦。 虽然他与大嫂是被迫成亲,可大哥的性子,她知道的,大哥既然选择了,就会负责到底。 “卫城他该死!”许婉宁身子颤抖,眼泪像是断线了的珠子似的往下落。 “放心放心。”裴珩紧紧地抱着许婉宁,跟她保证:“卫城会死的,他一定会死。” 在许家住的这几日,许婉宁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让许迦高兴。 做梨花糕,做许迦爱吃的菜,拉着他一块打马吊,只要许迦不开口说,许婉宁就不问。 许迦又不是个,许婉宁对他的好,他看在眼里,也许裴珩已经告诉她了。 只是她不问,他也不说。 等到三月春狩后,解决了卫城,他就全部坦白。 转眼到了三月,头一日,许骞带人出门谈生意去了,第二日,春狩也拉开了帷幕。 今年的春狩也往年不大相同。 因着春狩是到围猎场去,深山老林之中,猛兽凶禽也多,孩子去里头很危险,所以一般都不会带着孩子去。 可今年却有了个不同,旨意上说,建议让每家都带着孩子共同前往,感受春狩的激烈和快乐。 若是只是建议的话,还是有很多人不会带着孩子去。 那围猎场里,太不安全了。 先且不说那猫了一冬饿了几个月的猛兽出来找食物都是一副凶残像,再说围猎场上流箭无眼,不会功夫不知道危险的孩子过去,比围猎场里头的兔子还危险。 很多人都是不带孩子去的,你不带我也不带,上头也不会责怪,可上头似乎是已经察觉了这些人的心思似的,竟然直接让学院放假了。 不年不节的因何放假? 就有先生们说了,有些学生要跟着父母去春狩,所以放假。 家中父母年年都去的孩子欢呼雀跃,他们也能去了。 大人们不想带,都不行,非闹着要去。 许庭安爷闹着要去。 “你们是不是带安哥儿一块去?那我也想一块去,姐姐姐夫,你就带着我一起去吧,我一定听话,不乱跑,真的!”许庭安两眼泪汪汪的,双颊鼓起,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子。 许长安说:“舅舅,我不去的,我在家陪你。” “不行,一年就一次春狩,之前听学院里的那些人说,春狩可好玩了,能猎兔子野鸡,还能看到老虎和熊瞎子,姐夫,他们说的时候,我可羡慕了,你带我去见见世面好不好?”许庭安撒娇卖萌,铁了心要去的。 裴珩拗不过他,只得多安排了几个武功高强的金麟卫在身边守着他们。 到了春狩的那一日,璋和帝亲自带着队伍,往围猎场而去。 裴珩是金麟卫,负责璋和帝的安危,他打马走在御辇旁,璋和帝掀开帘子,问他:“你妻子来了吗?” 璋和帝很年轻,与裴珩一般年纪,二十来岁,可因为身居高位,身上的威仪让人不忍直视。 他一身便服出行,端的也是个风流倜傥,芝兰玉树之姿。 “回皇上的话,跟着一块来了。” 璋和帝笑笑,“那你不用跟着孤了,去陪你妻子吧。她难得出来一趟,好生陪着她。” 裴珩自然是欢喜的,谢过璋和帝之后,打马往后面走去。 他一走,御辇旁的尹公公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声对马车里说:“皇上,大都督走了。” “嗯。”里头传来慵懒的回复,并未说其他的。 路过璋和帝带来的得宠的后宫嫔妃马车,后面就是金麟卫大都督的车马,他将缰绳给了金麟卫,上了徐徐前行的马车。 许婉宁正在叮嘱两个哥儿,到了围猎场后要听话,不准随意走动,以防流箭伤人。 裴珩挑开帘子,许婉宁一笑:“你不在前头,怎么过来了?” “皇上让我过来的,说你第一次来,让我多陪陪你,好好跟你介绍介绍。” 许婉宁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诧异:“皇上说起我了?” 璋和帝,竟然会提及她? 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336章 春狩(2) 此次春狩,意义重大。 不仅是猎物与猎人之间的较量,也是猎人与猎人之间的较量。 璋和帝来了,皇后娘娘也来了,几乎出动皇城一半的兵力,里三层外三层层层防护,皆是武功高强的精兵护卫。 一行人行了许久的路,浩浩荡荡,终于到了围猎场。 在早就已经选好址的空地上安营扎寨,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空旷的草地上就撑起了许多华丽的毡帐。 璋和帝和皇后娘毡帐自然在正中间,围着他的则是皇亲国戚,裴珩的毡帐也在其中,再另外一圈,则是朝中重臣。 再后面,则是重重重兵,守卫着里层的安全。 这样的防护,别说是刺客了,就是一只可疑的鸟,都飞不进去。 许婉宁此次前来没有带红梅和青杏,她们两个人不会功夫,来了也担忧她们,带了白鸽白雀和陈望扶柏一块过来。 陈望扶柏将毡帐搭建了起来,白鸽白雀将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好,许婉宁则看着两个孩子。 一到野外,两个孩子,特别是许庭安,许婉宁时时刻刻盯着他们两个,拉着他们在毡帐里帮忙,不让他们出去撒野。 这周围都是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孩子们玩起来,就容易野,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人也不知道,千万不能让孩子们得罪这些人。 许婉宁临来之前,让许迦给自己准备了很多东西,都是一些可能派得上用场的药粉。 不伤人,只自保。 全部都准备妥当,也到了晚上。 今夜没有活动,各自留在毡帐休息,明日所有男眷要狩猎,女人则留在毡帐歇息。 裴珩今夜也陪着许婉宁,吃食是统一准备好的,各个毡帐的下人去自取。 大锅饭不好吃,可也没有办法。 “明日若猎了野猪,咱们烤野猪吃吧?”裴珩说。 两个孩子一听,兴致勃勃:“好啊好啊。” 许婉宁却觉得危险:“野猪生性残暴,力气又大,皮毛厚实,这么危险,还是不要去惹他们。” 一旁的扶柏听了,得意地说,“夫人,督主十二岁就一箭射中一头成年的野猪了。”野猪皮厚,可也架不住裴珩小小年纪就武艺高强,如今成年,更是力大无穷,根本不将野猪放在眼里。 两个孩子一听要猎野猪,兴奋极了。 “姐夫,我也要去,带我去。”许庭安笑着跳了起来,兴奋地直嚷嚷。 许长安则沉稳许多,虽然嘴里没说要去,可是眼底的光亮亮得跟星辰一样。 想去的渴望不言而喻。 裴珩摇头:“狩猎场上太危险了,里头的凶兽不少,而且流箭无眼,太危险了。不能去,你们就和娘待在毡帐,你们想要什么,我去帮你们猎。” 其实他也不太懂,璋和帝为什么要把孩子们叫来狩猎场。 往年都是带着女眷过来,女眷也都温顺,让她们待在毡帐,就会乖乖地待在毡帐,不会想着偷跑去玩。 可是小孩子,特别是小男孩,那就不一样了。 半大的孩子,最是淘气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 他们胆子大,也分辨不了什么是危险,让他们来,无异于是让这群野猴子置身在危险之中。 所以,必须把他们留在女眷的身边,多几双眼睛盯着,才能防备这群孩子不会偷偷溜进去。 许婉宁也知道围猎场上的危险,她也不赞成孩子进去。 “庭哥儿,你姐夫说得没错。这里太危险了,你们今年先来见见世面,等往后,你们长大了,再跟着姐夫后头去狩猎,安哥儿,好不好?” 两个孩子闻言,明白两个大人都不让他们进去,那里头就一定有危险,不免心中失落万分,却也无话可说。 耷拉着脑袋,心情低落。 许庭安竟然还嘀咕:“既然我们不能进去,干嘛让我们过来啊!不来我们也不想,来了怎麽可能不想嘛!” 这话说得在理。 裴珩不懂为何,许婉宁更是不知道。 正在想如何让两个孩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玩的开心还没有危险时,外头突然传来了陈望的声音:“督主,尹公公来了。” 来狩猎的前一段时间,阿珩将宫里头一些人都跟许婉宁介绍了一番。 这个尹公公,是璋和帝身边的大太监,深得皇上信任。 他来,应该是代表璋和帝来的。 裴珩身形不动,帘子被挑开,尹公公进来了。 他约莫三十多岁年纪,长得白白胖胖,面上无须,嘴角挂着谄媚的笑,看着一团和气。 可璋和帝身边的大太监,又岂是和气这两个字能形容的。 “大都督。”尹公公给裴珩行了个礼,又给许婉宁行了个礼:“裴夫人。” “尹公公这么晚前来,可是皇上有何事?”裴珩问道。 尹公公卑躬屈膝,笑着回答:“皇上没事。就是让奴婢来给各位大人说一声,今年狩猎各家都带着小公子来的,皇上怕各家小公子明日不能上围场,觉得无趣,就让人今夜加急将围猎场分成了两边。” “一边是供各位大人狩猎的大围场,一边是供各位小公子狩猎的小围场,里头的猎物也是小又无害,都是小兔子、野鸡、小鹿什么的。里头也有卫兵在里头巡场,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一来,让孩子们开开心心地狩猎,二来,各家小公子今后都是家中的接班人,提早让他们见见世面。” 尹公公的话刚说完,许庭安兴奋地蹦了起来:“太好啦,明天能去打猎啦。” 他跟着姐夫学了这么久的射箭,明天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尹公公视线转了过去,笑着说:“这位小公子是……” “他是我的幼弟。”许婉宁解释道。 尹公公多看了几眼,夸人的话顺口就来:“原来是裴夫人的幼弟啊,一看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贵不可言啊!” 许婉宁知道这话是当着裴珩的面说给裴珩听的,当不得真:“幼弟顽劣,不谙世事,若有得罪,还希望尹公公不要放在心上。” “不打紧,不打紧。”尹公公连连摆手:“人多热闹,皇上和娘娘就喜欢热闹。这位小公子呢?瞧着倒与这位是双生子,裴夫人是有两位幼弟吗?” 他说的是许长安。 京城无人不知,许婉宁休掉崔云枫,带着儿子离开许家。如今她二嫁裴珩,自然是带着儿子一块嫁给裴珩的。 许婉宁有些尴尬,裴珩却正色道:“他是阿宁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 第337章 春狩(3) 侯府主母携崽二嫁权宦的事情,整个京都街头巷尾都传遍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连璋和帝都召他进宫,问了情况,尹公公不可能不知道。 尹公公连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瞧瞧我这张嘴,胡说八道什么呢。” “外甥像舅,不怪尹公公会认错。”裴珩给了尹公公一个台阶下。 尹公公又恢复了见人是人,见鬼是鬼的笑脸,目光落在许庭安和许长安的脸上,然后就笑。 “还别说,真是外甥像舅。还是大都督仁善,替我解了这个围。既然话已经带到了,那我就先告退了,还要去其他其他告知其他的大人呢。” 尹公公离去。 这条消息带来的震撼让两个孩子激动得半宿没睡。 一直在床上嘀嘀咕咕。 毡帐就这么大,分成了四个区域。 最外头是白鸽白雀和陈望扶柏休息的地方。中间用一块厚厚的毯子隔着,到了白天,就将毯子收走,变成了会客的地方。 许婉宁和裴珩住在主帐之中,两个孩子睡在隔壁,中间用屏风挡着,不隔音,两个孩子在被窝里头叽里咕噜,几个大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明天要猎兔子和野鸡,野鹿。”是许庭安的声音,说话快又快:“让姐姐给我做辣子兔丁,还有烤鸡,红烧鹿肉吃。” 这些也都是许婉宁的拿手菜。 裴珩不想听两个孩子的对话,也不得不听:“你还会做这么多菜?我怎么不知道?” 许婉宁睡在裴珩的胳膊下,白了他一眼:“你也没有问过我啊。” “那野猪呢?你拿手吗?” 许婉宁摇摇头:“太大一只了,还没有试过。我烤过小乳猪,不知道一样不一样。” 裴珩说:“反正都是猪,烹饪的方法应该都差不多。这里的御膳一点都不好吃,不如我们明天自己做饭吃吧。” 若是太大的油烟,怕是别处都能闻见,许婉宁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在毡帐里自己做吃的,点点头:“要不,我们烤肉吃吧,动静没那么大。” 裴珩还没说好。 屏风后的许庭安先叫道:“好啊好啊,姐,我就要吃烤肉!” “娘,我也想吃。”许长安跟在后头说。 裴珩推推许婉宁:“阿宁,我也想吃。” 许婉宁:“……吃。明们带什么回来,就烤什么。” 烤鸡烤兔子烤野猪烤鹿肉,只要有火,只要是肉,要来调料,啥肉都能烤。 “太好啦。”许庭安兴奋地用脚蹬床。 “你们现在就睡,别吵了。要是明天没带东西回来,那我明天就给你们烤西北风。” 许庭安和许长安在黑夜里头小眼瞪小眼,不敢再闹,乖乖地睡了,孩子本来就熬不住,刚才是兴奋的,如今兴奋劲一过,不说话,很快屏风后就传来了细细的鼾声。 裴珩捏着许婉宁的下颌,咬着她的耳朵问:“我不猎着猎物,真让我吃烤西北风?” 许婉宁点点头:“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裴珩笑笑:“那我不想吃烤西北风,我吃你,可不可以,反正你是我的……” 他说完,略一低头就衔住了许婉宁的红唇,盖上被褥,将唇舌交缠声隔绝在了被窝里。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大家起床,吃过早饭,裴珩就带着两个哥儿去了围猎场。 男人站一队,孩子站一队。 许婉宁站在围猎场之外的看台上,目光落在两个孩子和裴珩身上。 身边还有其他女眷,除了看场内的男人和孩子,还有人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是谁啊?怎么去年没见过。”说话是宣平王王妃,一脸的好奇,远远地望着那个漂亮超群气度非凡的妇人。 宣平王妃的娘家是清流沈家的嫡长女,七年前嫁给二皇子,后来给了封地,成了宣平王妃,每年只有到太后生辰的日子才能回京。 因着春狩的时间过后不久就是太后的生辰,各地的封王会提前进京,先参加春狩,再参加太后的生辰。 有人在宣平王妃耳边解释:“王妃一年才回一次京都,您当然不认识她了。她是裴大都督去年年前刚娶的妻子。” 宣平王妃怔愣当场:“你说什么?”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后的女子,女子目光错愕地也看了过来。 那是沈青雨,是宣平王妃沈青云的胞妹,年方十九,依然待字闺中。 家人为她的亲事操碎了心,可她却一直不同意。 整个家里,就只有宣平王妃知道她的心思,就将她带到了封地,说是说为她谋一门好亲事。可其实宣平王妃知道,妹妹有爱慕的人。 她爱慕的人,如今就在场中。 沈青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你说阿珩哥哥娶妻了?” “是啊!” “他娶的是谁?”沈青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嫉妒和怒火,想要知道裴珩娶得比她好在哪里。 “你们肯定听说过,还记得六年前的海棠诗会吗?当时海棠诗会不是发生了一件特别轰动特别丢人的事吗?” 宣平王妃率先点点头,她已嫁,妹妹还是姑娘,不好提及:“记得。那个女子好像是个商贾之女。” “是的,就是她,爬城阳侯公子崔云枫床的那个。这女人跟崔云枫和离了,她就带着儿子二回了娘家。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突然嫁给了裴大都督。成亲的那日,十里红妆,裴大都督几乎是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都给了她!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呢!你说她一个和离的弃妇,都能嫁得这么好,真真是好命!” 沈青雨捏紧了拳头,一张小脸被气的煞白。 沈青云知道她在气什么,连忙让人退下去,她安慰妹妹:“别想那么多,人各有命。” “她哪里是好命,她就是一只狐狸精!”沈青雨目光充满恨意地看向了许婉宁:“姐姐,阿珩哥哥怎么会娶那样的女人呢!别人穿过了的破鞋,他也要?还带个拖油瓶,他一个天之骄子,他怎么甘心娶这样的女人啊!” “肯定是那个狐狸精又使手段,让阿珩哥哥不得不娶她,一定是的!”沈青雨心中充满了怒意,眼睛里的恨意,恨不得将许婉宁剥皮拆骨。 她从十一岁开始,就对裴珩心生向往。 爹娘总说,裴珩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身家地位学识武功,在整个京都都是数一数二,未来也注定是人上人。 被从不夸人的爹娘夸得这般好,沈青雨虽然没见过他的样貌,就已经心生好感了。 后来姐姐沈青云嫁给二皇子,裴珩前来恭贺喝喜酒。 酒桌上,比她大五岁的才十六岁的裴珩,被一群达官显贵朝中重臣犹如众星拱月般对待,就连她的姐夫二皇子,也对裴珩以礼相待,他的容貌又英俊潇洒,芝兰玉树。 一言一行皆是如诗如画。 未见就已有好感,一见就心有所属了,非君不嫁了。 可她还太小,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就本想等着她长大,不能嫁给裴珩当正妃,当个侧妃也是可以的。 可谁曾想,天意弄人。 不到两年,裴珩就已经从云端落入泥土之中,没了世子封号,没了健康的身体,成了一个残废。 爹口中,再谈论起裴珩,充满了惋惜,再后来,则是深恶痛绝,说起裴珩就要骂一通。 说他是朝之佞臣,说他是个废人,说他以后一定会祸国殃民! 沈青雨不敢提她恋慕裴珩,一直推掉亲事,一直等到十九,她就想着,她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了,再提想嫁给裴珩时,爹娘应该会同意吧。 可谁知道…… 裴珩已经娶妻了。 他怎么可以娶妻呢? 就算他要娶妻,也要娶一个跟她一样身家清白家世没得挑的世家嫡女,干嘛要娶一个商贾之女,还是个被人玩过的破鞋,二手货! 许婉宁感受到了一道充满敌意的视线,她正要抬头寻找,此时,站台上传来沉闷却悠长的号角声。 璋和帝出来了。 第338章 春狩(4) 璋和帝站在高高的站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的俯视站台下的人群。 下面一边是他现在的臣子,一边是大越未来的臣子,璋和帝宣布此次春狩开始。 接着他跨上高头大马,带领着一众人往围猎场奔驰而去,孩子那一队则留下来,等着大人那边传来好消息,他们也可以进入另外一个围猎场。 没一会儿的功夫,大围猎场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 “皇上射出第一箭,猎得成年雄鹿一头。” 欢呼声从围猎场一直传到了看台这边。 看台上的女人和孩子欢呼雀跃。 “皇上第一箭就猎得雄鹿,天降祥瑞,祥瑞啊!”围在皇上娘娘身边的人不停地恭维着。 皇后娘娘也很高兴:“等会孩子们去打猎了,诸位等会来本宫帐中说说话。等着他们传来好消息。” 场上的孩子们背着小弓箭,开始去挑选小马驹。 小马驹是马场提供的,因着要让孩子们骑射,昨夜连夜送过来的。 按照身份等级,由着皇子和世子们先挑选,最后挑完了,是朝中重臣的公子,最后才轮到许庭安和许长安。 许婉宁一直站在看台上盯着。 马夫殷勤地帮着前头的孩子挑选,扶着他们上了马,甚至还拉着缰绳陪着他们跑了一段路,可轮到两个哥儿挑选的时候。 小马驹只剩下最后两匹,瘦弱又矮小,一看就没什么耐力,也跑不快。 不过这样也好。 两个哥儿才六岁,还太小了,马瘦弱些矮小些,对他们来说,好上好下。 马夫都牵着马带着皇子和那些公子已经赶往围猎场了。 两个孩子没人帮忙,只能靠自己。 陈望和扶柏见状,翻身跳下看台,冲了过去,要帮 两个哥儿。 刚才还有比他们还高还大的孩子,都是由着马夫扶上去的。 可两个哥儿却摆摆手,对着陈望扶柏说了一句话,陈望和扶柏就站在一边看着,并没有动作。 许婉宁猜,应该是两个哥儿想要自己来。 好在那马矮小,两个孩子个头也还好,跨上马背之后,骑着马原地走了两圈。 陈望和扶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见他们骑了两圈,马儿也是温顺乖巧,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哥儿朝许婉宁挥挥手,笑得眉眼弯弯,然后打马走了。 完全没有把马夫的轻视放在心上。 他们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也不想想,他们的师傅是谁啊,是裴珩呢,裴珩手把手地教他们骑马、拉弓、射箭、功夫,这场上的孩子,谁的师傅比得过他们的! 两个孩子兴奋地骑着马走了,陈望扶柏一人跟着一个,跟在后头护着。 有陈望扶柏在一旁护着,许婉宁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时,看台上的夫人们也都下去了。 许婉宁也打算下去。 这时一个宫装嬷嬷走了过来,朝许婉宁福福身子:“裴夫人,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喜嬷嬷,皇后娘娘宴请夫人前去喝茶,娘娘请夫人也过去。” 许婉宁连忙朝对面的嬷嬷回了个礼,“谢谢喜嬷嬷,臣妇这就过去拜见皇后娘娘!” “哼。”旁边有人轻哼,似是不屑,见许婉宁看过去,那人自问自答:“你没见过皇后娘娘吧?” “你一个出身商贾的人,怎么可能见过皇后娘娘呢,怕是连宫门在哪里你都不知道吧!也不知道阿珩哥哥是怎么想的,娶一个连拜见皇后娘娘礼仪都不懂的人,有眼无珠!” 喜嬷嬷见到那女子,福身:“沈二小姐安。” 清流身家的沈二小姐沈青雨? 若说之前,许婉宁是绝对不认识她的,可谁让她现在嫁给了阿珩呢。 成亲之后,阿珩就会将京都世家大族错综复杂的关系告诉她,许婉宁就问有没有女子想要嫁给他。 阿珩老实交代了。 这一说不知道,说了不得了。 许婉宁都不知道,自己的相公竟然那么抢手! 不少小姐和家族都想将裴珩纳入帐中,或偷偷摸摸或明目张胆地想要嫁给他。 可都被裴珩拒绝了。 一些人接受现实,定亲嫁人断了念想,可还有一些人,依然选择不嫁人,也不知道心中到底的是和想法。 那一些人中,就包括沈二小姐沈青雨。 听说已经十九了,到现在还没有定下婆家。 已经是一个老姑娘了。 如今,她在针对自己,许婉宁也没有客气,“臣妇之前确实没见过皇后娘娘。娘娘母仪天下、身份尊贵,岂是谁都能见的? 臣妇娘家是商贾之家,没有资格,可现在臣妇已是大都督的妻子,自然有这个资格了。知晓可能拜见皇后娘娘,在家中也是小心翼翼地学礼仪,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生怕得罪了贵人。 可这位小姐现在咄咄逼人,骂我相公,嫌我出身,也不知道,小姐是哪位教的礼仪?还是说,经常能出入皇宫拜见皇后娘人,就这礼仪?” 许婉宁字字珠玑,沈青雨一张涂抹的雪白、大红双唇被气得都在哆嗦:“我,我什么,什么时候骂阿珩哥哥了?” 许婉宁说了那么多,骂她没教养,可她竟然只听到了关于阿珩的话。 喜嬷嬷抬眼看了眼许婉宁,有些诧异。 不过她很快就低下头去,立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说我相公怎么娶了我,有眼无珠,不是骂他眼瞎吗?”许婉宁幽幽地说。 沈青雨委屈巴拉:“我,我什么说过阿珩哥哥眼瞎了,你不要污蔑我,我没说。” 许婉宁摊开双手:“我只是复述我听到的。沈小姐,刚才说过的眨眼就不记得了,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臣妇听闻,在家里当老姑娘当久了,盼嫁的心里会让这里出现问题。” 许婉宁指指脑袋,建议道:“沈小姐,健忘症是病,沈小姐年纪这么轻,还是早些看大夫吃药治病吧。臣妇还要去拜见娘娘,就不陪你了,告辞!” 喜嬷嬷已经走远了,还回头看了一眼沈青雨。 沈二小姐竟然被裴夫人气得差点晕过去! 要知道,她出身望族,同胞姐姐又是宣平王妃,身份贵不可言,旁人只有捧着的份,还从来没人能把她气得打摆子。 这裴夫人,是有两把刷子的。 喜嬷嬷不敢轻视。 之前本以为她就是靠狐媚子勾引人才带着儿子二嫁裴珩,如今看来,她定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喜嬷嬷带着许婉宁到了皇后的毡帐。 宽敞的毡帐,竟然挤得满满当当。 身份尊贵的年纪大的,在皇后娘娘身边坐着,其他小辈的,或者身份低微的,则在后头一圈一圈地站着。 跟来狩猎的女眷,几乎都在皇后娘毡帐之中。 人虽然多,可里头除了皇后与人的攀谈声,几乎没有一点杂音。 第339章 春狩(5) 听闻内侍唱裴夫人到,毡帐里的眼睛齐刷刷地朝帐口看来。 就连皇后娘娘也停下攀谈,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钟氏和元氏都来了。 钟氏看到了许婉宁,“娘娘,您看,这是阿珩的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嫁过人生过孩子。可生了孩子也是好事,也算是有一个以后能给他养老送终的人了。” 元氏在一旁附和:“娘说得没错,不过不是自己的血肉,就怕养到白眼狼。别没人养老,反倒把自己的全部家当给骗走了。” 喜嬷嬷来到皇后的身边,看了看钟氏和元氏,竟然有一丝的期待。 期待许婉宁会如何怼她们。 皇后捏着护甲,面上看不出喜怒,无波无澜。 钟氏和元氏的话,听着好像是在为裴珩鸣屈,可其实,她们的每一个字都在嘲讽裴珩,嘲讽他娶个二婚,还要帮别人养孩子。 许婉宁跪地,恭恭敬敬地拜见了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声音平静,目光却一直落在许婉宁的身上。 许婉宁站起来之后,笑着又给钟氏和元氏福福身子:“祖母、二婶,别来无恙啊,听闻二婶腹痛,阿宁本想过去看看的,可一直抽不出时间。如今看二婶能出来,应该是腹痛之症已经好了吧!” 元氏瞪大了眼睛,脸色青白交加。 满毡帐的人,捂着嘴笑,笑得不敢明目张胆,可这压抑的笑声,还是那么显而易见。 益宣王妃一年也是回来一次,好奇心起:“这一个腹痛,你们笑什么?” 立马有人一本正经,不敢笑了。 可越是一本正经,益宣王妃越是好奇,“裴夫人,你来说说。她们在笑什么?” 元氏瞪着许婉宁,暗戳戳地指使她别说。 许婉宁突然低头,唯唯诺诺地说:“王妃,不是臣妇不想说,而是臣妇不敢说。二婶毕竟是我的长辈,她刚才拿眼睛瞪我,我若是说了,回去之后二婶又该数落我了。” 元氏:“……”她什么时候瞪过她了,她明明是冲她眨眼睛好不好,还有,她什么时候数落过她,啊? 还又,又什么又! 元氏顾念着皇后娘娘在场,不敢造次,只得恶狠狠地瞪着许婉宁,她这一瞪,恰好被益宣王妃给看见了。 “呀,你还真瞪了裴夫人啊!”益宣王妃说:“那我还就非听不可了。” 这时,她的嬷嬷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声,显然应该是刚打听到的。 听完,益宣王妃哈哈大笑:“原来传的京都那个臭屁虫,就是你啊!” 臭屁虫? 这事情传到封地去,她竟然被传成了一条臭屁虫! 益宣王妃这一明目张胆的笑,带着那些想笑又不敢笑的女眷全部都放声大笑。 元氏的脸又是白又是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都是许婉宁,都怪她! 元氏恶狠狠地朝许婉宁看去,谁知道人家已经被皇后娘娘叫到了跟前。 一直表情都很淡定的皇后娘娘,竟然亲切地问许婉宁的生辰,“你多大了?” 皇后对自己没有半分的敌意,甚至,还有一丝关切。 “回娘话,臣妇今年二十有二。” “你的孩子呢?” “今年六岁了,进了小围猎场打猎去了。” “他那么小,会射箭吗?”皇后娘娘笑着问。 许婉宁点点头:“会。他的骑射是阿珩手把手教的。” 皇后娘娘还在笑:“那估计能拔得头筹了,毕竟裴大都督当年,英雄出少年,从未有过敌手。” “阿珩和安哥儿若是知道娘娘夸赞他们,定会很开心。” 皇后娘娘脸上的笑意更深。 这时,听到外头有人前来报喜。 “许家小公子许长安射中第一只猎物,小鹿一只。” 小围猎场上,许长安射中了第一只猎物。 皇后娘娘笑说:“听到了吧?他有裴大都督亲自教导,岂会有差。” 许婉宁笑着点头。 “是啊,裴大都督的满身的功夫,便宜了一个外人。”是沈青雨过来了,正好也听到皇后夸赞许长安,又有士兵前来报喜。 她满脸的不快。 宣平王妃生怕她闹出笑话,连忙将人给拉了过来。 刚才怼许婉宁的元氏被许婉宁怼得抬不起头来,自己妹子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 皇后娘娘声音不像刚才的温柔,威严从生:“既然许长安已经是裴大都督的继子,那自是跟亲生一样的。有些话,不该说还是别说了,免得挑拨他们父子之间的误会。” 许婉宁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毡帐。 皇后娘娘说完话之后,就借口有些累,让众人散去。 就好像,她就只是为了要说不让人家父子离心这句话而开始的这场会面。 可怎么可能呢,许婉宁笑着摇头,一定是她想多了。 小围猎场上很快结束。许长安手里提着一只野兔子,还有一只野鸡,兴致勃勃。 身后跟着的扶柏背着一只小鹿,那是他射中的。 许庭安也是两手都有,一只野兔,一只野鸡,很不高兴。 许长安安慰他:“舅舅,明天你也可以猎到小鹿的,一定可以。今天是因为你没碰到,要是你碰到了,肯定也是你猎到的。” 舅甥两个跟着裴珩学武功,水平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但许长安比许庭安更能忍,更沉稳。 就好比今日猎这只小鹿,许长安看到了,他的周围还有比他年龄大,箭术更厉害的孩子,可他们没看到。 许长安一言不发,拉弓射箭,一气呵成,挂着他的名牌的箭,直接嗖地飞了出去,射中了小鹿。 还是等小鹿挣扎,跑出了一人高的草丛,其他的孩子才发现,身边竟然还有一个这样大的猎物! 可惜,小鹿断气了,归许长安所有。 可今日若是许庭安,则不一样了。他一定先咋咋呼呼喊起来,惊动小鹿,惊动其他人,最后射中小鹿的,就不一定是他了。 成大事者,料事准,遇事忍,出手狠,善后稳。 这是裴珩教两个哥儿的话,可只有许长安记下了。 第340章 春狩(6) 许婉宁站在毡帐门口翘首以盼。 就看到两个哥儿战果丰厚。 一只兔子,一只野鸡,身后的陈望还背着一只小鹿,喜新厌旧,扶柏也没空手,手里头还提着两条大鱼。 四人快步到了许婉宁的跟前。 许长安小脸兴奋地通红:“娘,我猎到小鹿了。” “娘知道,报喜的人一早就传回来了。”许婉宁抱着许长安,眼睛里都是骄傲。 一旁的许庭安瘪嘴哇地一声就哭了:“姐姐,我没有猎到小鹿。呜呜,我箭术不行。” 许婉宁蹲下身子,安慰他:“小鹿每天只有一只,没猎到不是你箭术不行呀,是你没有看见它。姐姐相信,你要是看见了小鹿的话,你也会跟安哥儿一样,射中他的,是不是?你瞧瞧,你不也射中了野鸡和兔子吗?” 是因为没看见小鹿,不是因为箭术不行。 许婉宁这一宽慰,许庭安立马就破涕为笑:“姐姐说的对,是我没看到,我要看到了,我一定可以射中小鹿的。明天我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把场上最好的那只给猎中。” “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许婉宁一手拉一个宝贝,“走,我们今天晚上吃烤肉去。” 扶柏得意地提提手里的鱼,“夫人,围猎场旁边有个潭,水清咧咧的,里头好多大鱼。” 扑棱…… 两条大鱼似乎在附和他的话,还扑棱两下。 许婉宁看着笑,眉眼弯弯,还没有开始动手,就已经想到了某人喝上鱼汤时的样子。 “好,你快去洗好破开,咱们今天今天吃烤肉喝鱼汤。”许婉宁眉眼弯弯,下人们各自忙活去了。 一群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帐子。 一道深沉而阴冷的视线,散发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恐惧气息,盯着许长安的背影。 哪怕那道身影已经走进了毡帐,依然愤恨地盯着。 沈青雨从头到尾看到这一幕,孩子眼里的凶光不会作假,沈青雨看得若有所思。 那是柳家的庶子柳远洲,柳尚书的白月光与朱砂痣生的孩子,宝贝得不行,竟然带来了。 沈清雨抿唇一笑,跟了上去。 沉闷的号角声再次传来,大人们的围猎也已经结束了。 今日璋和帝兴致高昂,从头参加到结束,他要参加,没人敢越过他去。 璋和帝拔得头筹,射中一头成年雄鹿,一头野猪,还有一只山羊。 其他的人要么一只猎物都没有,要么就只有一只野鸡或者野兔,这其中,算裴珩猎到的最为难得。 他竟然活捉了一只浑身白毛的狐狸,没有一丝杂毛。 剐下来做一条狐狸毛围脖送给阿宁,冬天肯定暖和又漂亮。 裴珩翻身下马,赶回自己的毡帐。 看到的都夸他手里的白狐狸是个好东西,裴珩心中更是得意。 “阿珩哥哥……”一道甜美的声音传来,裴珩顿住了脚步,看着面前的女子,眉头一皱。 是沈青雨。 裴珩皱眉:“沈姑娘有事?” 沈青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裴珩。 一年不见,裴珩越来越成熟稳重,让人挪不开目光。 “阿珩哥哥,这狐狸好漂亮,你能送给我吗?”沈青雨一脸的期待,望着裴珩手里的白狐。 一个猎物罢了,沈青雨觉得,阿珩哥哥一定会送给她的。 裴珩面上带笑:“沈姑娘,实在对不住,这白狐是我送给娘子的,沈姑娘想要,还是找你夫君要去吧!” 沈青雨羞的面红耳赤:“阿珩哥哥,我还没有嫁人。” “啊?”裴珩一脸的不解:“你好像快有二十了吧,你还没嫁人?再拖下去,年纪越来越大,你就只能给人当后娘了。” 沈青雨是嫡女,一般的人家她也不会嫁,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同龄的男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再要嫁就困难了。 只有嫁给死了发妻的,当人家后娘才是一条出路。 外圈的毡帐都是帐子挨着帐子的,离得很近,现在也都在自己帐子面前处理他们打来的猎物。 就有人听到了裴珩的话,再看看沈青雨,一张脸红得跟滴血似的,脑袋垂在胸口,恨不得钻到地里去。 一个个都捂着嘴笑,也不敢笑的太大声。 裴珩说完,路过沈青雨,走了。 沈青雨看到他决绝的背影,气得跺脚。 裴珩到了自己帐子前,扶柏正在处理两条大鱼。白鸽白雀分别在处理野鸡和野兔。 还有一只小鹿躺在一边,那是安哥儿猎到的。 安哥儿猎到小鹿的事情,在大围场那边也报喜了,璋和帝听到后,还夸了裴珩两句:说他心思仁厚,哪怕不是亲生,也当亲生一般用心教导。 门口已经点燃了两个火堆。 一个火堆上已经架上了一口大铁锅,那是炖鱼汤的锅,旁边则是烤肉。 许婉宁带来的调料很全,虽然做饭的条件不怎么样,但是做饭的一应食材是应有尽有,一样不少,甚至食材比京都里头的还要新鲜些。 鱼头剁下来之后,先放到锅里煎一下,将鱼汤煎黄了,再加入烧开的水倒入铁锅里,撒上各种调料,盖上锅盖,继续炖煮。 旁边的火堆,火堆下面埋了一只叫花鸡,火堆上头,正在拷着兔子肉野鸡肉,油滋滋地掉到火堆里,烧得噼里啪啦,带着一股柴火焦味,更多的则是食物的新鲜。 鹿肉则被片了下来,放到铁盘上烘烤,撒上调料,冒出油花没多久,香喷喷的烤鹿肉也就好了。 许婉宁夹了一块鹿肉,先给裴珩尝尝味道。 裴珩手正拿着树枝在烤兔子,他没手,低头往许婉宁身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道:“喂我。” 许婉宁脸有些红,却依然听话地将肉送到了他的嘴边。 看他吃进嘴里,吞进肚子里,期待地问:“味道怎样?” “好极了。太好吃了,又嫩又香。” “那还要不要放些盐?” “不用不用,这样就够了。”裴珩连连摇头,他努努嘴,铁锅里已经溢出香味的鱼汤,笑眯眯地问:“那还要不要我试试鱼汤的咸淡啊?” “当然可以了。” 许婉宁又舀了一碗鱼汤,裴珩凑了过来,笑得得意扬扬。 “喂我。” 许婉宁听话,吹温热了鱼汤,然后将碗凑到裴珩唇边。 裴珩一口一口地喝下,喝一口,看一眼许婉宁,两个人四目相对,一句话都没说,又好像,所有的甜言蜜语都在对方的眼睛里。 不远处,有人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第341章 春狩(7) 在里侧的是皇后娘娘,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裴珩,眼里露出万般无奈和数也数不清的遐思。 狭长的凤眸之中,蓄满了晶莹的泪,似乎下一秒,那些泪就要夺眶而出。 喜嬷嬷回头看了看,压低声音催促皇后:“娘娘,大都督身边有那样的妙人儿陪着,您也该放心了。” 这么久以来,皇后一直担忧大都督是被迫娶妻,或者是无奈娶妻,一直都在替裴大都督鸣冤叫屈,可碍于身份,也不敢招来问个明白。 可现在看,许婉宁护着裴珩的嚣张模样,再看他们夫妻二人现在的相处模式,根本就不是被迫,也不是无奈。 他们看着彼此时,眼里的爱意,呼之欲出。 皇后的泪瞬间就夺眶而出:“是啊,这六年,我都没见他笑过,终于有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笑了。” 她眼底是无奈,是害怕,也是羡慕的。 “总有人比我勇敢。”皇后失笑。 羡慕多过其他。 除了这一道默默注视的视线之外,还有一道视线盯着,不是沈青雨又是谁。 她咬着牙,愤愤地盯着许婉宁,恨不得将她拨皮拆骨。 皇后顺着沈青雨的目光看了过去,心中警铃大作。 “喜嬷嬷,让人盯着沈青雨,本宫怕她会做什么蠢事!” “是。” 许婉宁熬鱼汤的手艺一绝。 奶白色的鱼汤,就跟从牛或羊身上挤出来的奶一样,雪白雪白,扑鼻的香味,没有一丝腥气。 裴珩连喝了一大碗,就再要喝第二碗的时候,许婉宁按住了他:“吃点肉垫垫肚子,不然鱼汤灌饱了,晚上要饿的。” “可是这鱼汤好鲜啊。我现在还想再喝。不喝等会就没了。”裴珩眼巴巴地,拉着许婉宁的袖子,像是一个讨糖吃的孩子。 许婉宁笑着摇头,“我给你留一碗晚上喝,好不好?” 夫妻两个低头说着悄悄话,也没人听见,反倒是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打破了二人的祥和。 “阿珩哥哥要喝,你给他就是了。他的话你都不听,你是怎么当子的!”沈青雨又来了,借题发挥:“你这种人,连男人都不会伺候,怪不得崔云枫不要你。” 许婉宁刚要站起来反驳她,却被裴珩给拉住了。 沈青雨见状,以为裴珩是向着她的,怕许婉宁欺负自己,她眼底都是光:“阿珩哥哥,你还是关心我的,你是不是怕她骂我?” 她那痴痴地表情,完全把刚才讨要白狐却被裴珩骂嫁不出去以后只能给人当后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一,是她休了崔云枫,不是崔云枫休了她。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小心你的舌头。” “第二,伺候男人的活,是青楼里的姑娘才会的,沈小姐要是也想学的话,京都有八个青楼,想去哪里任你挑选。” “第三,喝不喝鱼汤,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情,跟沈小姐无关,沈小姐既然这么喜欢管男人,要么赶快嫁人管自己男人去,要么去鸭馆,那里男人多,只要沈小姐有钱,包场子都没关系。 沈小姐现在还没有定亲,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也不会有人说你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 裴珩的话字字珠玑,将沈青雨骂得只敢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 宣平王妃过来了,看到自家妹子孤独无助地望着裴珩,可人家眼里只有自己的娇妻,压根没有沈青雨。 沈青云无奈地摇头叹息。 她双眸锐利地在四周扫了一圈,哪里还有人敢说热闹,连忙拖家带口地回了毡帐。 就是有点惋惜。 大都督家吃什么呢,香的能把馋虫都勾出来。 沈青云将妹妹带回了毡帐,沈青雨一进去,趴倒在炕上就嚎啕大哭:“呜呜呜,我有哪点比不过许婉宁,她年纪那么大,又嫁过人生过孩子,是个破鞋,阿珩哥哥为什么还帮她不帮我!” “人家娶了许婉宁当然是帮她不帮你了。”沈青云安慰自己的妹妹,苦口婆心地劝:“青雨,你就忘了裴珩吧。他现在那个样子,连敦伦的能力都没有,哪里值得你为他要死要活啊!” "不,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阿珩哥哥,我都恋慕他,今生今世非他不嫁!” 沈青云无奈地摇头:“怪不得娘说你脾气最犟,是我们姐妹里头最难搞定的,果然如此!这世间的好男人千千万,你干什么非要在裴珩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阿姐该拿你怎么办?该怎么对爹娘交代啊!” 沈青雨突然扑倒在沈青雨的怀里,苦苦哀求:“姐姐,我想嫁给阿珩哥哥。只要这辈子能跟阿珩哥哥在一起,我死也瞑目。” 想起自家相公跟自己说过的话,沈青云下定决心。 “青雨,想要嫁给裴珩,也不是不行……” 休息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继续出去狩猎。 大人进大场,小人进小场。 许婉宁站在看台之上,看到陈望扶柏拥护着两个哥儿上了马,进了围猎场,许婉宁的心才放下。 有扶柏陈望在儿子身边,她才放心。 陈望扶柏牵着马,到了小围猎场,却被人给拦下了。 守卫在门口的精兵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两个孩子的弓和箭,确定箭都没有问题,这才将二人放了进去。 陈望和扶柏跟着进去,却被精兵给拦住了,“大人请去隔壁大场中。” 陈望:“我们家的公子太小了,我们不放心,昨天也是跟进去的,所以能不能麻烦你们通融通融……” “不可以!”守卫依然摇头:“谁都不可以进去,谁都不能破例,不准进就是不准进。您要进就进隔壁的大场。” 许庭安和许长安见状,连忙说:“望叔柏叔,你们放心,我们可以的。” 他们骑着马,打着圈儿,一副成熟在胸的模样。 陈望和扶柏只得作罢,叮嘱孩子们:“小心一些,不要逞强,我们就在这里等你,有事来找我!” 两个哥儿骑着马进了小围猎场,围猎场里头的草都有一人高,两个哥儿绕过一片草层,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二人也没有走,就在门口等着。 没人看到,本该已经走远的柳远洲,突然折返回了入口处,躲进了围猎场边上一人多高的草丛里。 从里头拿了什么放进箭筒,很快又骑马离开。 第342章 春狩(8) 围猎场在西郊山上。 山上有水飞流直下,在山洼里形成了一个水潭,水潭深且清,里头游着肥美的鱼。 扶柏昨天来,就在水潭里抓了两条鱼。 鱼又鲜又美还香,特别是许婉宁的手艺,鱼头炖得满毡帐都是香味,鱼身去刺之后,片成鱼片,煮面条的时候下两片下去,鲜美无比。 扶柏光是想想,口水又往下流。 “去不去水潭,再抓两条鱼?”扶柏问陈望。 陈望看了看小围场里头,今日小为猎场总共有二十只猎物,都是野兔和野鸡,猎完了就散。 而且,水潭就在小围猎场旁边,非常地近。 “行,我们去看看。” 二人结伴往围猎场的另外一边走去,二人时不时地看里头,被竹子围挡起来的小围猎场,时不时能从里头传来报喜声。 听得最多的,还是许长安。 “许长安公子猎得野兔一只。” “许庭安公子猎得野兔一只。” “柳远洲公子猎得野鸡一只。” “许长安公子猎得野鸡一只……”那报喜的精卫又忙道:“不对不是一只,一箭双雕,是两只,两只。” 扶柏兴奋地两眼放光:“围猎场今天总共只放了二十只猎物,一共进去十二个孩子,咱们公子一人猎得三只,怎么说也是第一名了。” 春狩总共有五天,这五天里,猎物最多的那一个,皇上会赏赐好东西一件。 “虽然说孩子的围猎今年才第一次举办,但这是皇上自己提出来的,那奖励肯定也少不了。就算没有奖励的话,能在皇上面前漏个脸,得皇上一句夸赞,那也不得了。” 公子年纪还小呢,不着急。 二人边说边笑着往前走,突然二人齐刷刷地顿住,靠近围猎场的扶柏伸手,一把抓住了飞来的——箭矢。 陈望和扶柏下意识地看向围猎场。 齐人高的野草遍地都是,里头还有各种各样的树木灌木,阻挡着二人的视线,根本看不出是射箭的是何人。 “舅舅,前头有一只野兔,你快放箭。”突然里头传来许长安的声音。 接着,许庭安射出了一箭,似乎将野兔给射中了,许庭安哈哈大笑。 许长安也跟着笑。 他们就在围挡的另一边。 而这根箭矢…… 裴珩每次来围猎场,都是扶松跟着,扶柏没有来过,但是他多次听哥哥说起过,围猎场里有很多的规矩。 同一只猎物,可能会有好几个人射中,那猎物归谁呢? 为了得到皇上的奖励,经常出现大家为只猎物争破头的场景。 有了箭牌之后,每人十支箭矢,每支箭矢上挂上属于自己的箭牌。 谁射中猎物的要害,猎物就归谁。 就比如许庭安这次的箭牌上是朵花,许长安的箭牌上是星辰,裴珩的箭牌上是鸟。 这支箭上,没有箭牌。 陈望说:“会不会是掉了?” 树林茂密,到处都是荆棘灌木丛,飞出来的时候被荆棘刮掉也是有可能的。 扶柏将箭矢插在腰后:“先收着吧。等会狩猎结束了,会知道是谁的箭射没了。” 二人去水潭里抓了两条鱼,再回来的时候,小围猎场上的狩猎也结束了。 许长安猎到四只猎物,许庭安也猎到四只,刘远洲三只,其他人一只两只不等。 前头一个精卫将各位猎到的数量记录下来,后头一个精卫将箭矢和箭牌收回来。 许庭安和许长安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扶柏拎着鱼,朝他们二人招手。 一个又一个人出去,归还弓箭和箭牌,扶柏刚想掏出自己腰后的箭矢,看到人一个个出去,他突然定住了,撩开衣袍,直接将箭矢给盖住了。 到许庭安和许长安最后出来,现场没有一个人少箭! 扶柏感觉插着箭矢的腰后,一阵寒凉。 这根箭,是多出来的! 许庭安和许长安今日打了同样多的猎物,一手拎着兔子,一手拎着野鸡,兴奋地朝扶柏陈望奔来。 “望叔,柏叔,你看,我们今天猎得最多了。” 陈望一脸喜意,“要不要望叔帮你们拿?” “不用不用,我自己提着,我要回去给姐姐看。”许庭安撒开腿,往毡帐那边奔去:“安哥儿,快。” 许长安提着猎物,也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陈望跟在后头快跑几步,回头发现扶柏没动。 不仅没动,而且没说一句话。 陈望觉得诧异:“你今儿个倒是奇怪了,怎么不说话啊?往常哥儿一出来,你不就要把他们夸出花来吗?” 扶柏反问他:“你还记得我腰后的那支箭吗?” “当然记得了,你不是……”陈望顿住了,猛地看向了张在收拾弓箭和箭牌的精卫。 “你没给他们,他们也没少箭!”陈望大吃一惊。 扶柏点点头,他压制住了心中恐慌,压低声音:“回去再说,小心人多眼杂。” 走回毡帐,许婉宁正在夸两个孩子。 “我就说了吧,是你没看到猎物,你要看到了,一样很厉害的。” 许庭安先是得意地一笑,后来又垮了脸,不高兴地说:“要不是柳远洲的话,我还能多猎到一只野鸡呢!都怪他,一直跟着我们,安哥儿一说话,他就拉弓,抢我的猎物。” 柳远洲? 许婉宁听过这个名字。 嫁给裴珩之后,她就开始了解京都的这些关系,户部尚书柳承启的庶长子,就叫柳远洲。 柳承启这人,啧啧,也是个人物。 “夫人,属下有话跟您禀告。”扶柏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到柳远洲这个名字,突然说道。 两个哥儿识趣地带着猎物下去了,白鸽白雀就在外头等着他们,处理猎物。 扶柏面色凝重,与之前嘻嘻哈哈的模样截然不同,许婉宁知道是大事,看了看毡帐外头,“你去外头候着,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 扶柏将腰后的箭矢递给了许婉宁。 许婉宁拿着箭矢,疑惑地问:“这是哪里来的?” “属下和陈望要绕过小围猎场去抓两条鱼,这支箭,就从小围猎场里。”扶柏说:“后来,属下听到了两个公子的声音,他们就在不远处。” “这支箭的箭牌呢?是何人的箭?” “刚开始属下和陈望以为这支箭是谁射偏了,出来,于是我们去前头等着,若是谁少了箭,就将箭还给他,可是里头的所有人,十支箭矢,十个箭牌,一个不少。” 许婉宁眸子一沉。 那这支箭,是被人故意带进围猎场的。 第343章 春狩(9) 听完扶柏这一番话,许婉宁后背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每个进去狩猎的人,都只能带十支箭十个箭牌。 进场不能多,出场不能少。 若是少了,翻也要翻出来,就怕多余的箭落在围猎场,被人捡走,蓄意使坏。 狩猎期间,你追我赶,场面混乱,刀剑不长眼,有人蓄意使坏,流箭伤人的事情时有发生。 后来,每人只供十支箭和箭上挂箭牌,才减少了流箭伤人的事情发生。 毕竟出场之后,箭不能少,箭牌也不能少,若是暗中放箭伤人,谁少了一支箭,谁就是凶手! 没人敢冒这个风险在围猎场上动手。 可现在,突然冒出了一支多余的箭矢! 这支箭,又是射向射的箭呢? 今日,璋和帝没有上场,臣子们潇洒地在围猎场驰骋。 裴珩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提着一只红狐,眼睛滴溜溜地转,幽幽地往出口走去。 门口的精卫见状眼睛都亮了,“大都督,您又射中一只红狐啦?” 这红色的狐狸可真好看,全身上下红通通的,没有一根杂毛,比昨天的白狐更好看,更贵气。 每天围猎场上就只有一只狐狸,昨天的被裴珩抓走了,今天的也被裴珩抓走了。 抓了他就走,就好像专门来射狐狸似得。 裴珩心情特别的好,将箭矢和箭牌丢给了守卫,翻身下马:“正好我家夫人缺一条红围脖。” 精卫说着奉承话:“大都督对夫人可真好,夫人真有福气!” 二人的谈话落在了不远处的树丛之中。 一个男子脸色阴沉地望着裴珩离去的背影。 “跟个阉人过一辈子,有什么福气可言!”说话的正是卫城,他猎到了一只山羊,可不如裴珩活抓红狐显摆。 柳承启骑着马,在树丛里转悠:“今日不是说有一只红狐吗?红狐在哪里呢?” 卫城回头看他一眼:“红狐早被裴珩给抓走了。” “什么?”柳承启翻身下马,气愤不已:“昨不是猎到了一只白狐吗?今怎么还要?就不能留一只给别人嘛!” 他的娇娇,知道他要来狩猎,让他射一只狐狸给她做围脖。 柳承启本来说,花钱到外头买就是了,狐裘围脖又不是贵东西。 可娇娇却说,要他亲手猎到的,那样的围脖才更暖和更贴心! 真是他的娇娇,如此的贴心! 柳承启一脸的不爽。 卫城也不爽,可他却有自己的打算:“听说明日还有一只白狐,柳大人想要吗?” “当然!”他想要极了,为了满足娇娇这心愿,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 “那还不简单,明天我们两个人跟着他,他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要是发现了白狐,我就帮你拖着他,你就去抓白狐,怎么样?” 柳承启一口应下,拍拍卫城的肩膀,“还是你卫三爷讲义气!” 卫城笑笑,敛去眼底的狠厉。 裴珩又抓着一只红狐的事情,很快就在贵夫人们里头传开了。 这白狐常见,红狐可不常见啊,于是一个个都过来看。 见到裴珩手里的红狐,一个个露出艳羡的眼神,裴珩看都不看她们,径直从中走过去。 两个哥儿听说裴珩回来了,一溜烟从毡帐里跑了出来。 一个边跑边喊爹。 一个边跑边喊姐夫:“姐夫,你射到红狐了吗?我瞧瞧我瞧瞧。” 沈青雨也在人群里,看到活蹦乱跳的许长安,愣了一下。 眸子随后闪过一抹阴鸷,恋恋不舍地看着裴珩进了毡帐,她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裴珩进了毡帐,将红狐往笼子里一丢,那只白狐也在里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两只狐狸惊惧地转来转去,裴珩拍拍笼子,宽慰它们,“放心,等狩猎结束后,阿宁会放你们回归山野的。” 两只狐狸立马不焦躁了,像是能听懂裴珩说的话似得。 许婉宁走了过来,将箭矢递了过去,“阿珩,计划有了点变数。” 第三天。 裴珩拿了箭矢和箭牌,又进了围猎场。 今天最好的猎物是一只白狐和一只雄鹿。 如昨天商定好的,裴珩走到哪里,卫城和柳承启跟到哪里。 裴珩好像就是在找白狐,猎物从眼前窜过,他都无动于衷。 “你们跟踪我做什么?”裴珩转头问道。 柳承启有些不好意思,“大都督,实在对不住,我也想猎一只白狐。” 裴珩笑说,“那你猎啊,你跟着我干什么?” 柳承启说,“前两天的狐狸都被大都督抓走了,我想着,说不定大都督能找到。” 然后跟你抢一抢。 “那卫三爷来做什么?也要白狐吗?” 卫城,“昨天被柳大人一腔赤诚所感动,来看看,柳大人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裴珩笑得不言而喻,将打他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他指着一处说,“喏,白狐不就在那儿吗?” 柳承启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只雪白的白狐,“裴大都督不要吗?” “不要了,送你了。”裴珩说完,打着马走了。 “大都督不猎雄鹿吗?” “不猎了,回家去陪夫人。” 柳承启,“……” 卫城,“……” 他来帮忙打架的,不是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柳承启抓了白狐,兴高采烈地走了,只有卫城原地站着,根本没兴趣。 他想猎,自然要猎最凶猛最难得的猎物,野兔野鸡,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卫城打马在林子里转悠,他百无聊赖,正要出去,这时,有人喊了一句:“快看,那里有一只成年鹿。追啊!” 有人往林子深处冲去。 卫城听说是成年鹿,也来了兴致,夹紧马腹,往林子深处冲去。 林子越走越深,越来越密。 卫城也不知道骑马跑了多久,看到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山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响,再无其他声音。 越是安静,越觉得诡异,卫城暗骂一句,调转马头就要离开我。 前头突然又传来树叶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快步跳过。 是鹿! 卫城眼前一亮,调转马头,往刚才声音传来方向策马跑去,近了时,卫城拿起了手里的弓箭,射向草丛中。 草丛中有东西,周围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定是鹿。 卫城打马一步步靠近,手里的弓箭也越来越满,只待看到猎物,手里的箭就会射出去。 他盯着草丛里看,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手里的弓箭正对准他胳膊的方向,手臂一松,离弦的箭出去,也扎在了他想要扎的位置。 卫城手里的箭射跑偏了,噔地扎在了树上。 他疼的大喊,惊起头顶歇息的鸟儿,哗啦啦,全部腾空而起。 不远处的人也听到了鸟儿集体拍翅膀的飞翔,“哟,这又是谁射到了好东西哇?不会是裴大都督吧。” “没,裴大都督把白狐送给了柳大人,他早就回毡掌里了。” 卫城捂着胸口,回头看看背后给射一箭的人。 来人一脸笑意,梨涡深陷,不是裴珩还有谁。 第344章 春狩(10) “裴,裴珩……”卫城捂着满是鲜血的胳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你,你不是已经出了围场吗?” 裴珩笑着走了过来:“只有你知道我又进来了。” 卫城眼睛蓦然睁大,接着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这才看到自己身处一个黑暗的地方。 难道天黑了? 不,这应该是个山洞。 “呸,呸……”他想叫裴珩,可他的嘴被堵住了,只能喊出呸呸呸的字。 “呼……” 突然,一个怪异的声音传来,卫城吓了个激灵。 他知道那是什么的声音。 是野狗,野狗发现猎物,流涎时喉管里发出的呼呼声。 卫城动也不敢动。 这夜里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眼睛没有用,耳朵就分外的灵敏,特别是在这种高度紧张和恐惧的情况下,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放大。 卫城感觉到有东西在龇牙咧嘴,在发怒咆哮,想要朝他靠近。 不是一只,有好几只。 这群野狗,怎么会在山洞里? 这本来应该是他箭下的猎物,任他宰割的,可现在,卫城被捆住手脚,嘴巴被塞住,动也动不了,叫也叫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唔,唔……” 说不害怕是假的,现在卫城怕得要死。 这群是吃饱了的野狗也就罢了,若是…… 他身上的血腥气极可能刺激这群没有人性的家伙,这群家伙会把他撕得粉碎。 “它们已经很多天没有吃饭了。”这时,山洞亮了。 很微弱,可卫城还是看到了,不远处有几只饿得眼睛都发绿的野狗,就在山洞的另外一端,被拦着过不来。 同样过来的,还有裴珩和……许迦。 “唔,唔……” 卫城疯狂地想要爬起来,可是他动也不动,只能瞪大眼睛呜呜地看向裴珩,瞪着他。 许迦取下了卫城嘴里的破布,“卫城,马上就要被野狗撕咬了,怕不怕?” “许迦,你这个疯子,你快放了我,不然我要把你挫骨扬灰,让你灰飞烟灭。” “你先看能不能逃出这里吧,那一头是三只饿了好几天的野狗,而你,吃下了软筋散,全身上下绵软无力,你出得去吗?” 卫城破口大骂:“疯子,疯子。”他骂过之后,又是苦苦哀求,“许迦,对不起,我错了,你放过我,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许迦面无表情:“人都已经死了,我放过你,阿芳就能回来吗?” 许迦摇摇头:“她回不来了,所以,你的这句对不起,还是去下面当着阿芳的面说吧。” 见说不动许迦,卫城又转向裴珩:“裴珩,你救救我,救救我!” 裴珩也问他:“我为什么要救你呢?” “你不是一直都在找卫渊吗?我知道他在哪里!” 裴珩心思一动。 卫渊。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个人了。 “他,还好吗?”裴珩喃喃自语。 自从卫国公夫人去世之后,卫渊不良于行,他留下一纸书信,说是想青灯古佛到老,不让人找他,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桂芳在卫国公府找他良久,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裴珩知道卫渊孝顺,母亲去世,双腿残疾,他心思郁结,确实有可能会躲避起来不问世事,他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卫渊真的是自己躲起来了。 可今日,听卫城这话…… “他很好。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他在哪里!” “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卫城点点头:“是。”他的肚子都已经破了,卫城爬起来的时候,肠子都掉了出来,可他还不想死,他跪着,“裴珩,求求你,放过我,我马上告诉你卫渊在哪里。” “你先告诉我,卫渊在哪,我就饶了你。”裴珩说:“你不用跟我谈条件。你只有一个选择,要么说,要么死。” 卫城为了活命,知道他的性命只在裴珩的一念之间。 “他在梅山的一处地牢里。” “你们把他送到那里去做什么?” 卫城低头,不说话,“我已经告诉他在哪里了,你还有问题,先放我出去再说!” “呵……”裴珩的笑轻得像是风。 风一吹,就散了。 卫城心都提了起来,“裴珩,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要遵守承诺,放我出去。”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裴珩笑着问他:“你知道桂芳是谁吗?” 卫城的目光落在许迦的身上,又看看裴珩,心中摸不清他的意思,“谁?” “她是我费劲心力培养出来的属下,忠心耿耿,我若是放了你,我怎么对得起她!”裴珩眸子渐渐染上鲜血。 许迦若是不动手,他也会动手的! “她是你安插在卫国公府的棋子?你,你竟然在十五年前就已经盯上了我们?”卫城惊惧地望着裴珩:“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我也不会放过他。”裴珩转身,打开了关押野狗的铁网,“你先下地府给探探路吧!” 已经饿得三天,眼睛都冒绿光的野狗一出来,就疯了似的朝卫城扑去。 卫城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只能惊恐地看着野狗扑过来。 肚子上传来剧痛,一只野狗尖利的牙齿刺入了卫城的肚子,穿破了他的皮肉,接着一撕,肚子上的肉硬生生地被野狗撕扯了下来。 野狗咬下肉后,低头嚼了两下,吞进了肚子里。 卫城疼得歇斯底里,山洞里,他的声音叫得支离破碎。 然后,游戏才刚刚开始! 三只野狗你争我抢,纷纷撕咬着卫城身体上最柔嫩的部位。 没一会儿的功夫,卫城就被咬得鲜血淋淋。 “这种被野狗撕咬的感觉,如何?阿芳的痛,你体会到了吗?”许迦问他。 卫城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有无助绝望地尖叫。 “啊,啊,啊……” 很快,他也“啊啊啊”不出来了,因为一只野狗咬住了他的下颌,连下唇都给一并地咬掉了。 只剩下上面半张唇,和一个血淋淋的洞。 许迦站在原地,亲眼看到野狗将卫城咬得支离破碎。 饿了三天的野狗,就连骨头,都能给你舔干净。 许迦终于出来了。 外头的阳光正好,森林之中的清香吹散了山洞里的血腥气。 裴珩:“大哥,卫城已死,你的心结,也该打开了。” “桂芳是个好女人,可惜我负了她,若是我不进府,她会等到你接她出府的!”许迦眼里都是水汽。 泪水紧接着顺着脸颊滑落。 他许久没有哭过,如今卫城已死,他竟然哭成了个泪人。 “大哥,桂芳在天有灵,会知道你的心意。她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带着她的那一份活下去。” 许迦没有说话。 风轻轻吹来,吹动了树枝,轻轻地晃动着,似乎附和裴珩的话。 很快,裴珩带着许迦走到了山的另外一头。 裴珩之前来过这里,对这地形熟悉,“大哥,你从这里下去,一直往前走,顺着有水的地方,前头有人在等你。” 许迦点点头,“阿珩,你也快点回去吧。若是有人发现卫城的尸体,肯定会在毡帐里头找不毡帐的人。他们若是发现你不见,肯定会怀疑的。” “好,你快下山,不要耽误,他们肯定也会立即封山,所以你一直往前走,不要停留。” 二人就此告别。 裴珩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一片桃林。 三月桃花已开,漫山遍野。 元氏扶着钟氏,挑了一处桃花盛开的地方,正在赏桃花,元氏眼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娘啊,你看那个背影,像不像裴珩啊?” 钟氏人虽然老,眼睛却没老,她也认出来了:“他不是在毡帐陪许婉宁呢?他怎么一个人在这?”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也不想看桃花了,立马回了毡帐。 第345章 春狩(11) 大围猎场,一场杀戮无声无息地开始,也无声无息地结束。 而小围猎场,一场不为人知的杀戮,也才刚刚开始。 许长安骑着马在猎场上驰骋。 小马虽然看着瘦弱,喂饱了之后,竟然也跑得挺快的。 许庭安在另外一边,“安哥儿,你那边有没有?” “没有。”许长安摇摇头:“你那边呢?” “也没有。” 两个哥儿分工合作,打马一人跑一边,这样能够寻找到猎物的机会也多。他们二人专心盯着两边,也压根没发现,他们越来越远。 许长安勒马停了下来。 他耳边听到了流水声,应该已经走到小围猎场的边缘了。 “舅舅,舅舅……”他环顾四周,没发现许庭安的身影,只得打马,往回走。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叫他:“安哥儿……” 许长安立马调转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打马过去,“舅舅,你在那里做什么?” 没人回应他。 他急着去找许庭安,压根没听出来,刚才那个回应他的声音有些不同。 一棵大树后,一道阴鸷的视线盯着许长安。 他手里的弓箭已经被拉满,只待确定准头,就可以松手。 柳远洲眼底都是气恼和厌恶! 凭什么六岁的许长安出尽了风头,他十二岁了,学了这么多年的射箭,就是为了能够在今日崭露头角,让爹看到他的厉害,从而能让娘坐上平妻之位。 娘伏低做小这么多年,他做庶子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受够了。 那个女人没儿子,凭什么还要霸占着主母的位置。 柳远洲越想,心中越是气。 要不是许长安,拔得头筹的该是他! 柳远洲继续拉满,接着松手,那支没有带着箭牌的箭矢“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直刺许长安的心口。 “叮……” 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撞上了箭头,那箭头竟然偏了,直直地朝另外一边射去。 柳远洲看呆了,一时有些惊慌。更惊慌的还在后头,也是凑巧,宣平王的独子谢余之从林子骑马出来,那支箭,扎进了谢余之的大腿上。 “啊!”谢余之疼得惨叫一声,扑通一声坠下了马,疼得嚎啕大哭,“呜呜呜……” 柳远洲慌了,也顾不得那支箭,转身就跑。 许长安听到哭声,连忙过去,看到是谢余之,“小王爷,你怎么了?” “我的腿,我的腿……啊,呜呜……” 许长安看到了,谢余之的腿上,被扎着一支箭,鲜血流了出来。他当下扯破自己的衣裳,撕成布条捆住谢余之受伤的腿,使出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将他弄上了马背,然后打马朝原路冲。 “快来人啊,小王爷中箭了……” 小围猎场有来回的精卫,听说小王爷受伤,最近的都赶了过来。 谢余之腿上中箭,正嚎啕大哭,疼得满头大汗。 有精卫连忙将小世子背下来,往外头冲,还有的人去找大夫。 听说小王爷受伤,这围猎就到此结束。 就连入口处收回弓箭和箭牌的人都没有。 柳远洲一把将所有的东西丢到了木桶里,若无其事地跟着其他人走了。 许庭安也赶了过来,看到许长安衣裳上的血,吓了一大跳:“安哥儿,你也受伤了?” “没有,这不是我的血,这是小王爷的血。我抱他上时候,不小心蹭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许庭安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没事就好。不过这是谁射的箭啊,怎么把小王爷给射着了,眼睛长哪里去了。” 许长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可是他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觉得那支箭是朝自己来的,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叮”的声音,他一回头,就看到那箭朝树林中飞去,就好像有人在改变那支箭的方向。 扶柏将手里多余的石子给丢了出去,摇头苦笑。 他也没想到那箭偏了方向竟然射中了谢余之啊。 啧啧,那可是宣平王的独子,宝贝得跟心肝似的,现在受伤了,怕是要把西郊场给翻过来,也要找到射箭的人。 扶柏呵呵一笑。 想到他在围猎场上留下的东西,肯定能帮到查案的人。 柳远洲面上从容,心却早就已经慌慌张张了,回了毡帐之后,立马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也不管是冷的还是热的。 柳承启提着白狐激动地回了毡帐,“远洲……” “哐当!”柳远洲手里的杯子哐当掉在地上,好在这地上铺了毯子,杯子并没有摔碎。 “爹,爹你回来了啊!” 柳承启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个独子,平日里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刚才怎么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柳承启关切地问:“远洲,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爹给你去找大夫吧。” “不用不用。”柳远洲连连摆手,“爹,我没事的,我就是有些想娘了,娘一个人在家,她肯定很孤单。” 听儿子这么一说,柳承启也有些想了。 他兴奋地提着手里的白狐,“你娘让我给她猎一只白狐做围脖,你看,我抓到了,你娘看到了肯定喜欢。” 柳远洲上前摸摸白狐柔软的皮毛,眼睛里都是孺慕之情:“爹,你竟然抓到了活的白狐,这白狐好漂亮啊,娘肯定喜欢,爹,儿子还要多向你学习。” “好好好。你快快长大,爹会将我所有的本领都教给你,我的一切,也是由你来继承!”柳承启很满意儿子的夸赞,觉得自己全天下最厉害。 父子两个正在谈心,外头来了仆从,说道:“大人,不好了,一队精卫冲过来了,正在一个个毡帐检查。” “检查毡帐做什么?”柳承启不解。 一旁的柳远洲却是面色一白。 难道那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仆从说:“大围猎场里有一具骨架,被野狗给啃光了,也不知道是谁,现在精卫一个个在检查,看死的是谁!” 第346章 春狩(12) 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到了围猎场外。 负责围猎事宜的精卫头领莫汉桥掀开了白布,眉头一皱。 白布下,全部都是带血的白骨。 骨头上还有没有舔干净的肉,黏在上头,人的骨头竟然被恶极了的野狗生生地咬断,一些大骨咬不碎的,只剩下片片的肉。 莫汉桥忍着血腥味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妄图找出蛛丝马迹,能分辨出死者是谁,可是很可惜。 这人的头脸,竟然也被啃咬干净了,就剩下一头头发。而他的身上,穿着狩猎的统一的骑射服,现在被撕的支零破碎,也分辨不出来。 死的是来围猎的大人,身份必定不凡。 莫汉桥撂下白布,沉着脸问:“怎么发现的?” 精卫低着头,拱手说道:“各位大人在里头围猎的时候,突然一只野狗跑了过来,嘴巴上还挂着一块血淋淋的肉,有人辨认出,那是人的一只手掌。然后属下带着人进山洞查看,就看到还有两只野狗在啃食尸体,赶走野狗之后,就剩下这点了。” “现场没有一点能辨认死者的东西吗?” 精卫摇摇头:“没有。” 因为围猎地方大,到处都是荆棘丛和灌木丛,经常会把身上的东西给刮掉。 莫汉桥一个头两个大。 刚才宣平王爷的独子谢余之被人射中了大腿,正在闹着要他抓出凶手呢,一回头,又发生了更加耸人听闻的事情。 某位大人,竟然被野狗吃了。 皇上那边,还没有收到消息呢,要是知道呢,怕是一脚能把他踹野狗嘴里! “一个个毡帐问过了吗?到底缺了谁?” “还没有。不过也很快了,属下分了五组,检查也就是片刻的事情。”回话的是莫汉桥的得力属下袁琮。 “围猎场上的那些人都出来了吗?可别再出什么意外。”天知道还没有在什么恶畜在里头。 “大人放心,都已经出来了。也让他们各自回了毡帐。” 莫汉桥哪里放心得下,“把营地全部都包围起来,一个缝隙都不准留。此处只出不进。凡是没有在毡帐的人,都是疑犯。” “大人怀疑是人为?” “不然呢?这野狗漫山遍野地跑,怎么可能会被饿得吃掉一个人。这群野狗,肯定人为的饿了好几日,这才能生吞了一个人!”莫汉桥说道。 饿极了的野狗,就跟疯了似的。 袁琮立马派了三十多个精卫,将营地包围得像是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拿今日围猎的记录我看一下。” 精卫连忙将记录册子拿了过来。 每场进出,都有精卫认真记录,进去的时辰,出来的时辰,箭牌数量,等等。 莫汉桥翻看了一下,指了指裴珩的名字:“他进去两刻钟就出来了?” 最早出围猎场的人,就是裴珩。 精卫点点头:“裴大都督活抓了一只红色的白狐,就出来了,说是回去讨夫人开心。” 莫寒桥冷笑:“一个阉人,玩什么儿女情长。” 精卫低头,不说话。 莫汉桥将册子一阖,吩咐身后的精卫:“走,跟我去看看。” 精卫分成两人一组,在最外侧查看。 这是第二日,璋和帝也不进去狩猎,他们也就不需邀宠,新鲜的劲头过了,有些人没有进围猎场,而是陪着夫人子女去山里看桃花。 三月的桃花已经开得很旺了。 有些毡帐里人都没有回来,到最后看了一圈,被锁定的人太多了。 而里圈,则是有爵位的皇亲国戚,和裴珩的毡帐。 莫汉桥亲自带人去查。 他想查看裴珩的毡帐。 而裴珩,则刚巧在这个点到达营地,看到一群精卫将营地围成铁桶,暗道自己来迟一步。 裴珩苦笑着看着手里的桃花。 这是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几朵已开,还有十几个花骨朵。若是全开了,定然美极了。 也是往桃花林中一走,突然就想摘一枝桃花送美人,可看一枝又想看另外一枝,精挑细选,终于确定了这一枝。 时间就耽误了。 裴珩带着那一枝他觉得最好看的桃花,转身进了密林之中。 而许婉宁在毡帐里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裴珩回来之后,就告诉她要偷偷地出去一趟,要去办一件大事。这一去,可能会引来精卫。 果然,他没有猜测错,真的有精卫在开始查毡帐。 外头在传,有人在大围猎场被野狗咬得支离破碎,不知道为什么,许婉宁觉得像是裴珩的手笔。 白鸽挑开帐子说:“夫人,精卫兵过来了。再过三个帐子,就到我们这里了。” 本该陪着夫人的人,不见了,该如何解释他的去向? 精卫这次查看毡帐,也是在排查凶手,不在毡帐的人,要么是死者,要么是没来得及回来的凶手! 整个安营扎寨的地方全部都被精卫给包围起来了。 许婉宁突然站了起来,捏着裴珩之前给她的玉佩,“白鸽,我要去拜见皇后娘娘。” 外头精卫现在都在毡帐里查看,许婉宁出了毡帐,谁知就被精卫给拦住了。 “夫人请留步,现在正在查看帐内,还希望夫人留在帐中,不要走动。” 许婉宁暗道晚了,可裴珩没有回来,她更是心急如焚。 “皇后娘娘召见臣妇有急事,你也要我留下来,让皇后娘娘等吗?”她故作气恼,将话说得很重。 那精卫一听,没有丝毫的犹疑,低头就放行了,“夫人请。” 许婉宁出了毡帐,一路靠近圈内。 皇后的毡帐就在璋和帝的旁边,周围都是精卫层层把守,不好进。 “臣妇想去拜见皇后娘娘,烦请大人通传。” 精卫摇头:“夫人请回,皇后娘娘正在歇息。您还是请回吧。” 许婉宁必须要见到皇后娘娘啊! 裴珩还不知所踪呢。 许婉宁没有说话,将一个锦盒给了精卫:“那麻烦大人送这个过去,皇后娘娘等着急用。” 精卫想要打开,又被许婉宁给劝住了:“娘娘说我络子打得好,让我也给她打一个,络子也是贴身之物,你也要看吗?” 精卫哪里敢动,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声:“你稍等。” 精卫一离开,白鸽就疑惑地问:“” 喜嬷嬷正好在外头,精卫将锦盒给了喜嬷嬷:“喜嬷嬷,刚才裴夫人送来的给皇后娘娘打的络子,说是娘娘看她打得好,让她打的。” 喜嬷嬷一怔。 皇后娘娘让许婉宁打络子? 她怎么不知道。 第347章 春狩(13) 木盒里,躺着一块玉佩,大红色的络子,一幅陈年旧事。 喜嬷嬷眼睛都瞪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块玉佩,怎么…… 精卫见喜嬷嬷脸上时惊时吓,严肃起来,“嬷嬷,您怎么了?是不是这里头的东西有问题?” 喜嬷嬷一把将盖子盖上,“没有没有,我是觉得这络子太好看了。” “我这就去呈给娘娘,娘娘肯定要见许夫人的,你去请许夫人过来。” 喜嬷嬷转身,气息都有些不稳。 内帐之中,皇后娘娘正半靠在软榻闭目养神。 喜嬷嬷不知道该如何说:“娘娘,您的玉佩。” 皇后娘娘立马睁开了眼睛,将信将疑地接过喜嬷嬷手中的锦盒。 一块圆形的和田玉佩,上头雕刻着祥云,中间还刻着一个福字,串红色的络子,经年累月,已经有些褪色了,可依然一如往昔。 说明有这东西的人,一直将它保存着。 这块玉佩不是什么好物件,也看不出这块玉佩是谁的,但是一看,皇后就知道是她的,因为这上面红色的络子,是她打的。 “这是谁送来的?”皇后娘娘直接坐了起来,满脸震惊,“皇上送来的?” “不是,是裴夫人。” 皇后猛地看向喜嬷嬷,指尖都在颤抖,“你,说什么?” “这玉佩,是裴夫人送来的,她就在外头候着。”喜嬷嬷也很震惊。 这玉佩,怎么会在许婉宁的手里,若是在她手里,那岂不是,岂不是…… 喜嬷嬷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后娘娘,觉得皇后娘娘似乎,一直被蒙在鼓里。 在许婉宁进来的这短短的时间内,皇后想了很多。 想起了六年前,她去广恩寺祈福,一日夜里睡不着,当时喜嬷嬷是她的贴身嬷嬷,一直跟着她,提着灯笼,只看得清脚下那一点点路。 走着走着,灯笼突然被风灭了,四下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那星星点点的烛火,照亮回去的路。 二人顿时被吓着了。 慌慌张张地往回走,更吓人的是,前头突然过来了一个影子,看不真切,只知道是个男人。 知道是个男人,就更害怕了。 那人还没有提灯,黑灯瞎火的三更半夜,谁一个人出来。 喜嬷嬷抱着她,站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人在前头方向,等走近了,好像发现了她们,顿住了,接着,那人转身,走了两步。 喜嬷嬷想等他走远再走,谁知那人走了两步,又停住了,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似乎在等她们跟上来,喜嬷嬷带着她往前走了一步,那个黑影继续向前走,走得不快,似乎在带着她们。 一直走到门口,看她们二人进寺庙,那道黑影才又重新离开,走她们刚走过的路。 而回到屋子,洗漱之后要睡觉的她才惊觉,玉佩不见了。 叫来喜嬷嬷一对,二人应该是刚才走夜路摔跤的时候摔掉了。 外头还漆黑的,风呼呼刮着,她打算明日一大早再去捡回来。 第二日一早,她亲自去捡,可一无所获。 她又去问得沙弥昨夜住了谁,沙弥说昨夜除了她外,只有太子来过,不过半夜就走了。 太子,她想当然地以为,那夜带路的人是太子。 对于这样一个热心却守礼的男子,多了一分好感。 许婉宁被叫到帐内,帐内极其安静,除了喜嬷嬷,连个下人都没有。 许婉宁都还没有拜见皇后娘娘,就听到上首传来急切的声音,“这玉佩,你是哪里来的?” 许婉宁恭敬跪下,额头贴地,“回皇后娘话,是相公给臣妇的。” “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 果然,果然是裴珩捡到的。 那夜给她带路的,是裴珩,是裴珩啊,她却以为是太子。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他从来不提及那一夜带路的事情,宫里头要给他们定下亲事了。 她觉得有些开心,不开心地是她对裴珩,竟然有了不该有的感觉。 总觉得他像是黑夜中的影子,带着她走向光明。 她的天平越来越偏向裴珩,而这时,裴珩出事了。 他出事了。 与此同时,皇宫里的赐婚圣旨下来了,她成了太子正妃,后来,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是命啊! 皇后欲哭无泪,端庄的她不敢在人前落泪。 她觉得是她不够勇敢,其实,还是因为她害怕。 害怕嫁给裴珩,面对未知的,被人耻笑的未来。 还怕祈家,受她拖累。 皇后祁氏出身名门望族,其祖父是大越名臣,父亲祁望山,是太子太傅。 真正的名门望族,金枝玉叶。 果然,一切皆是命! “为什么你要拿出这块玉佩?” 许婉宁急切地说:“皇后娘娘,求求您,救救阿珩。” 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皇上,除了卫三爷和裴大都督,所有人都在毡帐之中。” “卫城和裴珩?他们不在?”璋和帝皱眉,“有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莫汉桥抖了抖簿子,“卫三爷没有出围猎场,可裴大都督却在狩猎开始后的两刻钟,就出来了。说是,猎了一只红狐,回去逗夫人开心。” 有人笑了。 莫汉桥一阵恶寒。 一个死太监,竟然也会这些风花雪月! “那他夫人可说他去了哪里?” 莫汉桥拱手:“皇上,我们还没有见着裴夫人,裴夫人,去了皇后娘娘帐内。” 所有的人,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皇后娘帐内。 皇后出来了。 哪怕刚才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她也没有掉一滴眼泪,没有失态。 她身后跟着毕恭毕敬低头敛眉的许婉宁。 “裴珩呢?”璋和帝问许婉宁:“他回来陪你的人呢?” “他……他……” 他了两个他,许婉宁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璋和帝怒了:“说!” “他说山里的桃花漂亮,去山里给臣妇摘桃花。” 皇后上前两步,笑着说:“我也让他去帮我摘三株。” 就在不远处的裴珩,悄悄地,又折了三枝桃花回来。 可还有人,却说:“这后山就是桃花,谁会翻过这山去摘啊?我可是看到他在山那一头呢!行色匆匆地,像是做了贼似的。” 说话的是元氏,她唯恐天下不乱。 杀人,不也是做贼的一种嘛! 第348章 春狩(14) 皇后娘娘在喜嬷嬷的搀扶下出来了。 她总算是想通了。 想通自己为什么当着祈氏,恋慕裴珩,当了皇后,还依然爱慕着裴珩。 她明明与他接触不多,目光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因为她每一次都在裴珩的身上,看到了那夜引路人的影子。 那人的身材高大,走在黑夜之中,宽厚的背影在她的面前抵挡着黑暗,帮她照亮了前行的路。 可就算提前知道黑夜中的引路人是裴珩,她喜欢他又能如何? 退了天家的亲? 还是,嫁给一个阉人? 皇后都不敢想。 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敢。 在家族的荣辱兴衰面前,情啊爱啊,她只能选择放弃。 她没有那个胆子,与天家为敌。 更没有那个胆子,嫁给一个……一个阉人! 她终于释怀了,可也依然有许多问题没有想通,阿宁不知道,那就只有问裴珩。 “本宫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大的脸让裴珩去摘桃花呢?”皇后又说了一遍。 钟氏哪里敢说皇后娘娘没脸,低头颤颤巍巍:“是娘话,当然,当然可以。” “本宫作为后宫之首,让裴珩给本宫摘几株桃花,你觉得可以。那阿宁作为裴珩的妻子,他的枕边人,你却觉得不可以。还是你说,权利可以凌驾于亲情之上?” 皇后娘话,无异于是平静无波的池子里头投入了一颗大石头。 镇国公府二房三房就是藐视亲情崇拜权利的最佳代名词。 众人皆知,裴珩受伤之后,裴文朗回京都的路上,下落不明,已经断定为死了,颜氏疯了。 一家子,疯的疯,伤的伤,死的死,大房一脉,根骨被敲得粉碎。 没过多久,二房三房就上折子,说大房根脉已断,不适合统领镇国公和世子的位置,请先皇褫夺大房的封号。 这道折子一上去,先皇并没有同意,而是派了更多的将士去寻找裴文朗的下落,找了好几个月,什么都没找到,只得同意了。 褫夺了大房的封号,给了二房。 镇国公是大越脊梁,不能缺。 父死子替,子死孙替,那若是父死子伤无孙,只能任命弟兄侄,先皇下令,任命二房裴文定为新的镇国公之后,即刻派遣他赶往了边关镇守。 而新的镇国公若是带兵打仗不力,皇上可以褫夺其封号,任命下一个,直到这个家族无人的能用,爵位就全部收回。 裴文定连输几场,按道理,应该要褫夺封号,可当时却正好赶上先皇驾崩,褫夺封号的事情暂时搁置,璋和帝上任之后,从未提及过此事。 当然这事与今日的事情无关,不过裴家二房三房的吃香,属实难看。 这波操作,可不就是权利可以凌驾于亲情之上最好的范本嘛! “人家夫妻情深,又是新婚燕尔,丈夫给妻子摘一株桃花,又有什么关系,你也太上纲上线了。”有夫人替裴珩说话。 “就是,刚才我的夫君也给我摘了一株桃花呢。” “钟姐姐,咱们都老了,这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你也不懂,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啊!”万岚也来了,见钟氏被人奚落,她也不忘踩一脚:“况且,他现在不也不是你镇国公府的后代了嘛!” 钟氏气急,可当着璋和帝的面哪里敢跟人辩驳,只能讪讪地笑。 璋和帝面露不快。 他其实也觉得,摘一株桃花无伤大雅。 况且还是丈夫给妻子摘桃花。 他还是一国之君,不也在浓情蜜意的时候给皇后娘娘画过眉簪过花吗? 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是讨论儿女情长的时候嘛? “不就是摘桃花吗?”璋和帝不悦地扫了一眼钟式和元氏。 二人吓得两股战战,根本不敢说话。 这时,外围传来骚乱声。 袁琮跑过来,“大人,裴珩回来了。手里头还抱着桃花。” 莫汉桥一拧眉,还未跟璋和帝禀告,璋和帝就大喝一声,“他倒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跑去摘桃花。还不快让他滚进来。” 袁琮看了莫汉桥一眼,连忙退了出去。 毕恭毕敬地对拦下的裴珩拱手,“大都督,是属下无礼了,皇上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他可不敢将璋和帝的原话直说,不要命了。 裴珩笑笑,抱着桃花翩翩走来。 沈青雨望着他,看着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目露痴迷,竟然羡慕起了他怀里的桃花。 连桃花,都可以离他那么近。 喜嬷嬷还真的就做事挑起了桃花。 眼睛一扫下去就说,“哎呀,这可真难挑,每一株都这么好看呢,大都督费了很大的功夫吧。” 裴珩笑笑,“确实花了不少时间,漫山遍野的桃花,我都找遍了。瞧瞧,还摘了这样一些东西回来。” 他的手上,还拎着一大包树叶,打开之后,里头全部都是金黄个大的…… “枇杷。”有人叫出了声。 “我家夫人这两日吃多了烤肉,嗓子有些不舒服,所以看到枇杷,知道它清凉去火,我就摘了一些,耽误了点时间。” 有位夫人艳羡地叹了一口气:“瞧瞧人家大都督,又是摘桃花又是摘枇杷,光想着自己夫人了。人家这新婚燕尔的,非得去扫人家的兴!” 指桑骂槐,骂的正是钟氏和元氏。 裴珩将枇杷给了白鸽,“清洗干净,剥皮去籽给夫人品尝,清心降火。” “是,奴婢这就去。” 裴珩走到许婉宁的跟前,眉眼弯弯,将怀里剩下的几株桃花给了她:“好看吗?喜不喜欢?” 许婉宁点点头,一脸的娇羞:“很好看,我很喜欢,不过下次不要走那么远的路了,你瞧瞧你,一头的汗。” 裴珩笑笑:“为你,多远多累也值得。” 围观的人掩嘴笑。 有人觉得这是吃了一大把狗粮,有人觉得,这是吃了一大坨的。 第349章 春狩(15) 璋和帝看不下去了。 “腻歪完了没有?腻歪完了赶紧给朕滚过来。” 这话,说得在场的许多大人都艳羡得不行。 皇上说这话,让别人滚是真滚,让裴珩滚,那是假宠真爱。 嘴里骂,心里爱嘛! 裴珩冲许婉宁笑笑,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等我。” 许婉宁点点头,抱着桃花看着他跟在璋和帝身后进了毡帐。 直到看不见裴珩的身影,她这才看向皇后,盈盈地给皇后行了一个礼。 皇后点点头,转身进了毡帐。 “恭送娘娘。” 等看到皇后进了毡帐,莫汉桥大声提醒大家,“各位大人,大家仔细检查一下,自己帐内的人是否全部到位。没有到齐的,请立刻上报。” 众人依次回帐内,许婉宁抱着桃花,刚要转身,突然察觉到一抹不友好的视线。 她抬头看去,将沈青雨眼里的愤怒和嫉妒全部收入眼底。 沈青雨没想到许婉宁会向她看来,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等再抬头的时候,许婉宁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婉宁已经进入了毡帐。 两个哥儿正眼巴巴地等着她回来。 “娘,爹他没事吧?”许长安紧张地问。 许婉宁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的,你爹现在被皇上叫去处理公务了,晚一点,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许庭安说:“我说你就是太担心了,你也不想想看,姐夫是什么人啊,他是金麟卫的大都督唉,身手又那么好,他会出什么事啊!” 扶柏和陈望对视一眼,也觉得心有余悸。 小孩子不懂,可大人,却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大都督先行离开大围猎场,本来要陪夫人的,却突然不在。 突然出现了野狗吃人的事情,而所有的人都在毡帐里,唯独他没有回来,那他是真的去了摘桃花,还是用摘桃花打掩护呢? 许婉宁说他去摘桃花,没人会信。 可皇后娘娘说他去摘桃花,没人不信。 许婉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这时白鸽来了,端来了洗得干净的枇杷:“夫人,吃点枇杷败败火。” “嗯,留些给大人,其他的你们就分了吧。” 许婉宁吃了个已经去皮去籽的枇杷,酸酸甜甜的,润到了心里,总算将那些担忧抹去了一些。 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才是刚刚开始。 沈青雨还在外头,目光阴冷地盯着许婉宁的毡帐。 她身旁的丫鬟看到周围的人都走光了,就剩她家主子,没得办法,只得拉着她,进了宣平王的毡帐。 宣平王妃正搂着谢余之哭:“御医,怎么样怎么样?” 谢余之已经疼得昏死过去了。 御医说:‘箭头是扒出来了,只是还伤到了骨头,骨头裂开了,要等骨头养好,最起码,伤筋动骨一百天呐。” “会不会影响走路?”宣平王问。 “这个……”御医不肯点头,“也要看造化,看骨头愈合的情况了。” “那要是骨头愈合不好呢?” 御医叹了一口气:“伤到这个部位,真的很难说啊!” 其实这话倒腾来倒腾去,就是在说影响走路的情况一定会存在! 宣平王冷着一张脸,一脚踹翻了矮几,拂袖离去。 “我的儿啊!” 宣平王妃则抱着谢余之,几乎哭得背过气去。 “王妃,王妃……”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又去安慰宣平王妃。 一屋子人都在忙。 唯独沈青雨,还在一旁生着闷气,心思郁结。 阿珩哥哥眼里只有他的夫人,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商贾之女可以嫁给阿珩哥哥,她一个清流世家的嫡次女,为什么不可以! “青雨,青雨……”宣平王妃在喊自己的妹妹。 如今这个时候,旁人的安慰都是苍白的无力的,只有自己家人的安危,才是救命仙丹。 宣平王妃想跟沈青雨说说话,让她安慰安慰自己。 “姐姐。”沈青雨这才回过神来,才看到宣平王妃躺在软榻上,双目通红,脸色惨白。刚才大哭一顿,不就是这副样子。 “青雨,我……” “姐姐,你帮我去劝劝爹娘好不好,我就是想嫁给裴珩,要是能嫁给裴珩,我现在就嫁,不能嫁,我马上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宣平王妃这回真的被气晕了。 她都这样了,儿子都这样了。 她这个妹妹竟然,竟然还在想着她的情情爱爱,她究竟有没有把姐姐放在眼里过。 万岚回了自己的毡帐。 刚才亲眼看到许婉宁和裴珩那柔情蜜意的样子,她就起鸡皮疙瘩,“一个死太监,学什么宠女人啊,再宠又能如何? 他能带给她欢愉吗?能给她孩子吗?一些华而不实的宠爱罢了。他今日能对她宠,等她年老色衰了,看他还能不能对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满脸深情。” 男人都一个样子,喜新厌旧,许婉宁不过就是裴珩的一个玩物,玩腻了,自然想丢就丢了。 夏嬷嬷进进出出了三趟。 万岚白了一眼:“你在干什么?进进出出的,像什么样子!” “奴婢,奴婢在看三爷有没有回来。”夏嬷嬷连忙说道:“精卫在统计谁没在帐子里,三爷,三爷就不在。” “什么?”万岚腾地站了起来:“你说城儿不在?他不是进去打猎了吗?大家都出来了,为什么他不出来?” 是啊,为什么呢? 万岚想到了什么,瞪着夏嬷嬷。 夏嬷嬷清楚她在想什么,可哪里敢回答啊,试探着说:“莫不是三爷也去给老夫人摘桃花摘枇杷去了?” 说这话也就是骗人。 卫三爷连自己媳妇都不愿意哄的人,哪里愿意哄一个老太婆! 万岚急了:“多派点人去找啊!” 可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一定不是的,不是的! 大帐外,精卫挑开帘子,裴珩率先走了出来,跟在后头的是莫汉桥,一脸的气愤,说话也是阴阳怪气:“大都督可真是能人啊,两桩案子,全部全部都由大都督彻查。” “莫大人想查吗?要不本座分你一个。若是有不会的地方,莫大人可以尽情地来问本座,本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裴珩笑眯眯地样子,跟善良仁慈的长辈一样。 莫汉桥的脸色硬邦邦的,他这辈子都不会跟裴珩和解。 皇上认为他不如裴珩,可以。 可裴珩却不能说他比自己强,不可以! 第350章 春狩(16) 此次春狩,一切事宜全部都由莫汉桥负责。 就连那些吃人的野狗,也是春狩里头的猎物。 发生了此等吃人的事情,要是人为的,莫汉桥还有将功赎罪的可能。 若是野狗真的只是发狂吃人,莫汉桥罪不可恕! 璋和帝将莫汉桥臭骂了一顿,将两桩事情全部都交给裴珩,莫汉桥协助,就将二人轰出了毡帐。 宽大的毡帐里,璋和帝一脸神色莫名,尹公公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位帝王的心情,阴晴不定,这位帝王的性子,疑神疑鬼。 尹公公伴君快四年了,依然摸不准这位帝王在想什么。 要说他不信任裴大都督吧,偏偏给他无上的尊荣,给他常人都没有过的宠爱。 可要是他信任裴大都督…… 璋和帝面色沉沉,“通知黑影卫,让他去看看那棵枇杷树。” “是。”尹公公俯首应是,接着缓步走出了毡帐。 其实,皇上也没有那么信任裴大都督啊! 尹公公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问、更不敢传。 还是安安心心地当好他的太监总管,就足够了。 莫汉桥的毡帐里。 袁琮挑帘子进去,就看到裴珩坐在莫汉桥原本的位置上,而莫汉桥还站在他的身侧,黑着脸。 袁琮看看莫汉桥,又看看一旁的裴珩,欲言又止:“大人,他……” 裴珩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坐在大人的位置上。 莫汉桥黑着脸:“皇上让他处理两桩案子。” 两桩案子都给他? 袁琮心中诧异不已,可也不敢说什么。 皇上对裴珩的喜欢,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了,明明这事情是精卫的职责,跟金麟卫没有关系。 “你查到了什么?”裴珩问他。 袁琮看看裴珩,又看看莫汉桥。 “皇上命我处理此案,精卫上下必须全力配合,怎么?这还没开始呢,莫大人这是不愿意配合的意思?那也罢了……” 裴珩起身,一撩衣袍就要走:“本座是来陪夫人的,我还是去陪夫人吧。莫大人自己去跟皇上解释吧。” 莫汉桥恨不得他走,可是现在…… 莫汉桥铁青着脸,接着呵斥袁琮:“你查到了什么,还不禀告大都督!” 袁琮连忙拱手,“所有人都在毡帐之内,除了卫三爷!” “什么?卫城不在?”莫汉桥满脸的大惊失色,看向裴珩,一副淡定的模样,“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裴珩笑着问他:“本座要如何惊讶?死一个人而已。” 莫汉桥的心像是被谁用利刃狠狠地戳了一下。 他面色越发阴冷,盯着裴珩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是啊,对大都督而言,谁又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呢!” 袁琮站在下首,一头的汗。 大人对大都督的敌意,一直都摆在桌面上的,可当年,明明不是这样的。 “王爷,王爷……”外头传来精卫的通传,宣平王脸色铁青,气冲冲地一撩帘子进了毡帐。 “莫汉桥,你找到凶手没有?”宣平王一进来,就吼了一嗓子。 吼完,才看到坐在位置上的是裴珩,莫汉桥还站在一边。 宣平王皱皱眉头,冷笑连连:“大都督也在啊,怎么自己的位置不坐,要坐别人的位置。” 他刚才一直在自己的毡帐里照顾谢余之,也根本不知道,皇上将这两桩案子全部都交给了裴珩。 裴珩起身,恭敬地朝宣平王行了一礼:“王爷,皇上下令让下官处理此案,只是行责,不是代位。” “本王就说嘛,你大都督的位置坐得不是更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杀谁就杀谁!” “王爷慎言。下官杀的,都是对大越不忠不义的污吏,此等人活着,对大越百害而无一利。”裴珩说道:“若是今后让金麟卫查到还有谁对大越对朝廷对百姓不忠不义,下官还是会杀,无论是谁!” “你……” 这句话,像是对着宣平王说似的。 宣平王气急,却也辩不过裴珩。 这人,伤了身子之后,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啊!“本王不与你争辩。”宣平王说:“你什么时候能找到伤害我儿的凶手?一日,本王给你一日的时间,你要是找不到,本王立刻去禀明皇上,让皇上换人!” 宣平王撂下这句话,气冲冲地又撩帘子冲了出去! 裴珩很能理解他。 宣平王只得谢余之这一个孩子! 莫汉桥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被难住了,嘲笑道:“怎么?一日的时间就要破这个案子,你怕了?” 裴珩偏头看了看站在他身侧的莫汉桥,慢慢地起身,低头看着莫汉桥,笑道:“本座会让你知道,为什么本座可以坐着,你却只能站着。” 莫汉桥气极:“你……” 裴珩已经走了出去,“还不快跟上,要本座请你嘛!” 莫汉桥连忙带人跟了上去。 “卫城的案子不是更重要?一个死了,一个受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要先查哪件案子吧,还是说,刚才宣平王的话,让你感到害怕了?”莫汉桥跟着裴珩进了小围猎场,还不忘挖苦裴珩。 裴珩说:“先处理这个案子,然后全部精力处理卫城的案子,不是更快?” “你还要花一日的功夫处理这案子?”莫汉桥气极:“等你明天办完这个案子,那几只野狗肚子里的肉都变成屎拉出来了。还怎么查!” 裴珩看了他一眼:“一天?谁说这案子我要用一天时间。” “那你要多久?” 裴珩从当时箭射出去的方向,一处满是荆棘的灌木丛中,指着其中一个荆棘刺上挂着的东西对莫汉桥说:“你瞧瞧,这不就找到凶手了吗?” 荆棘刺上挂着一片小得不能再小的布料,是从孩子们的行服上头挂下来的。 可就凭这一片小小的布头,“你怎么就断定这块布料是凶手的?”莫汉桥问:“这个地方,很多孩子都能来。” “那就先把这个人找出来,找出来了,再问他做了什么也不迟!”裴珩很淡定。 他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不过就是让莫汉桥自己找出凶手罢了。 第351章 春狩(17) 衣服碎片的事情很好找,而且这衣服的料子是孩子的行服,精卫让孩子全部都站了出来。 拿着手上的料子一点点比对,很快就找到了衣服的主人。 柳远洲。 莫汉桥皱眉:“你去过小围猎场西侧?” 柳远洲很淡定:“回大人的话,我去过。就刚才,有一只小兔子跑到那里去了。我就追着过去了,追到那里,就追丢了。” "那你当时有没有看到人射中小王爷?” 柳远洲摇摇头,“我没看见。” “是不是你射箭射中了小王爷的?"莫汉桥突然诈他。 柳远洲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大人,这话可说不得,我与小王爷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射他!况且,射他的箭被他带着出了小围猎场,我的箭可是一根都没少的都交给了精卫大人啊!” 袁琮从入口的精卫处那里拿来了一本册子,上头记录着,柳远洲确实没有少箭。 所有的孩子都没有少箭,奇怪了,那这支箭是从哪里来的? 除了箭尖上带着血,其他的都跟此次给孩子准备的箭一模一样。 柳承启对莫汉桥诈自己儿子的事情很不满意,他拉着孩子的手:“莫大人,捉人要捉脏,没有实际证据,就诬赖我儿是凶手,我要告到皇上那儿去。” 他目露不快:“就凭一块布料,就想断定谁是凶手?这种满是荆棘的地方,打猎追逐中,被荆棘扯掉一块布,不是常有的事嘛!你这样断案,未免也太儿戏了。” 莫汉桥好说歹说总算安慰了柳承启,然后将箭拍到了裴珩的面前:“你不是说凭一块布料就能抓到凶手吗?人家根本没有少箭,这箭是多出来的!” 裴珩好整以暇地喝一口茶:“你急什么。别急。有的人会先跳出来的!” 他成竹在胸,一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既然知道凶手是谁,那就等着凶手自己蹦出来。 宣平王的毡帐里,宣平王妃幽幽地醒了过来,下人跟她禀告外头的事情。 “小围猎场上多出了一支箭,那支箭就是射伤小王爷的箭!” 多出了一支箭? 宣平王妃猛地看向对面墙上挂着的弓箭和箭筒,“快去看看,里头还有几支箭?” 丫鬟连忙将箭筒抱了过来,“王妃,只有八支了。” 八支? 明明有十支箭的,怎么就剩下八支了? “最近有谁进过这里,碰过弓箭?”宣平王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了。 丫鬟想了想,摇头:“没有其他人啊,进进出出的,都是王府的人!” 那是谢余之的弓箭,最近他在学射箭,走到哪里,就跟宝贝似的带到哪里。 这回狩猎,也是一样,生死要把箭筒带着,走到哪里都要射两箭。 来了西郊山之后,因为要进围猎场,就不能带自己的弓箭了,这把弓和箭筒,就一直挂在柱子上,根本没有人动过。 可现在箭少了,其中还有一支在她儿子的大腿上,那另外一支呢? “去,将此事禀告王爷,有人偷了我们的箭!”王妃连忙让人去禀告王爷。 这是有人用谢余之的箭射杀谢余之啊! 究竟是谁啊,是府里头那些侧妃和妾室的明争暗斗,因为她们生不了儿子就想害死她的儿子? 不可以! 宣平王妃恨不得现在就弄死那些个女人! 宣平王得知之后,抱着箭筒就去找了裴珩,两厢一对比,扎在谢余之大腿上的箭,就是谢余之自己的箭! “真的是我儿的箭!”宣平王大吃一惊。 裴珩引导他:“王爷,您的帐内一直都有侍卫把守,普通的人不能进去,想要在帐内偷箭,还要偷两支箭,会不会是里头的人所为呢?” 宣平王下意识想的也是身边出了奸细,气得跺脚:“竟然敢伤余之,本王要知道是谁,乱棍打死!” 宣平王气势汹汹地走了。 裴珩长舒了一口气:“好了,现在我们该去处理卫三爷的事了。” 莫汉桥:“这伤害小王爷的凶手不是还没有找到吗?哪里能算断案了。” 裴珩反问他:“那要不,你去王爷的毡帐里,去管人家的私事?” 莫汉桥:“……” 他一个下人去管主子的家事,活得不耐烦了嘛! 罢了罢了,反正这事情是裴珩主管,他就协助,到时候办得不好,也是裴珩没本事,皇上要怪罪,也不能怪罪他! 裴珩带着莫汉桥和一队精卫,进了大围猎场。 陈望就在入口处等他。 “你怎么来了?” “大人,扶柏本来要来的,可夫人不让,让属下来了。夫人让属下跟着大人,听凭大人差遣。” 裴珩宠溺一笑,这是让他把人叫回去的可能都扼杀了。 “那就跟着吧。” 众人进了大围猎场。 而营地里,也没有消停。 宣平王的毡帐里,一男一女正在吵架,吵得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男的低声下气:“回去问问吧,这里这么多人,问了也是丢人。” “我偏不。受伤的可是我的儿子,他以后会不会成瘸子,谁都不知道。你还护着那群女人。”宣平王妃心里头委屈,她恨不得将此事闹得比天还要大。 皇上皇后都在,他们会替她和余之做主的。 宣平王气得不行:“那行,你就闹吧,闹吧,别闹的到时候无法收场,谁都救不了你!” 宣平王妃一身傲骨:“我什么事都没做错,我怕什么,我也不需要谁来救!倒是你的那群美人,做了错事,就该剥皮拆骨。” “这你放心,若是她们干的,我亲自动手。可若不是她们干的,你也不要胡乱攀咬。” 宣平王拂袖离去,去隔壁看谢余之去了。 他也不管了,丢人就丢人吧,反正那也是他的儿子,他的独子,他也心疼啊! 宣平王妃让人把所有的丫鬟仆从侍卫全部都找来了,一个个讯问,不听话的就打,还特地在毡帐里头打了几个人板子。 虽然被捂住了嘴,可那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有呜咽声,都传了出去,很快又传到了皇后的毡帐里。 “她是真疼儿子,只是可惜了……宣平王说得没错,有她哭的时候。”皇后摆摆手,喜嬷嬷就凑了过去。 二人低语了几句,喜嬷嬷就出了毡帐。 此刻没人知道,柳远洲出了营地,一路往西,去了河边。 河边早已经有人在垂钓。 柳远洲径直走了过去,蹲在一旁。 垂钓的正是沈青雨。 “他们怀疑箭的来历了。”柳远洲被带去问话的时候,后背都是一层汗。 沈青雨拿开帷帽,露出一张笑颜如花的脸:“你怕了?” “我没有!”十二岁的男孩被一个女人讥笑,柳远洲怎么敢认:“我只恨自己那一箭没有射中许长安。” “那是你的箭术不行。”沈青雨说。 “不,我的箭术很好的。”柳远洲连忙辩解道:“当时那支箭,本来就朝许长安飞过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支箭突然就偏了个方向,往另外一边飞去,小王爷就从里头出来了,然后就扎着他了。” “没事。又死不了。”沈青雨摆摆手说:“反正你的箭一根不少,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认。” “那你呢?”柳远洲倒想咬死不认,可这个女人会不会背叛他呢。 沈青雨说:“这你就放心吧。我姐姐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我姐夫那后宅子里的莺莺燕燕,她善妒,可她命好,生了王府的独子,她肯定会认为是那群女人搞的鬼。我再回去说几句,她就坚信不疑了,根本怀疑不到我的头上。” “好。”柳远洲站了起来:“还希望沈小姐说到做到。此次之事,希望从今往后不要再提及,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放心。”沈青雨笑笑:“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 柳远洲刚想要走,树林里冲出来一群人,将柳远洲给团团围住。 沈青雨看到宣平王妃在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出来,一脸的震惊。 刚才皇后娘喜嬷嬷来说,请她去看一出好戏,她就来了,带了不少的人。 一来就看到沈青雨在这垂钓,没过一会儿,柳远洲就来了。 他们两个人,将射伤谢余之的事情说得这么的云淡风轻,宣平王妃差点崩溃。 “沈青雨,你还是不是人,那是你外甥啊。“宣平王妃凄厉地吼道,“我对你那么好,爹娘逼你嫁人,是我一直把你留在身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沈青雨惊惧地想要辩解,可下一秒,就被精卫给捂住了嘴,带走了。 柳远洲也是一样,被人带了回去。 沈青雨和柳远洲被精卫带回来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大家纷纷跑出毡帐看热闹。 许婉宁也听说了。 她慢慢地合上书,明艳的眸子慢慢笼罩起黑雾,无端升起一团杀意。 瞧瞧,阿珩说的果然没错。 有人相忘于江湖,还有人,念念不忘,心已成魔。 既然成了魔,那就下地狱当鬼吧。 第352章 春狩(18) 柳远洲和沈青雨被捂着嘴带回了营地,身后跟着哭得差点断气的宣平王妃。 众人都是个八卦,纷纷出了毡帐,等着看热闹。 最先跑出来的是柳承启:“远洲,远洲……” 柳远洲看到柳承启,眼睛都亮了,呜呜咽咽的,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柳承启可不就认为自己儿子受委屈了:“袁琮,你这是做什么?我儿子说了与小王爷受伤的事情无关,你还要怎么样?是不是非要我禀告皇上,你才肯放过我儿!” 袁琮说:“柳大人,是不是你儿子做的,你儿子自己最清楚。” “胡说八道。”柳承启扑过来就要抢自己的儿子。 可精卫都是有武功的年轻人,哪里是柳承启这个文弱书生能欺负的。 柳承启被精卫挡住了,"袁琮,你这是干嘛?你还不让他们滚开。" 袁琮拱拱手说:“柳大人,这是重要的疑犯。你可别插手,有个闪失,下官也担待不起。” 柳承启鬼哭狼嚎:“袁琮,你就是欺负老子只有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你说我儿子是疑犯,证据呢?今日要不是证据确凿,我跟你没完,我一定会告到皇上那里去,让他给下官做主。” 柳承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就在这时,璋和帝和皇后娘娘出来了,宣平王跟在一旁。 “爱卿放心,若是你儿是无辜,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可若是他是有意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璋和帝就坐在了毡帐门口,打算亲自审理此件案子。 “袁琮,说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是。” 袁琮一拱手,就将跟在宣平王妃身后的事情说清楚了,在小河边,沈青雨和柳远洲的对话,几乎一字不差。 宣平王越听越是惊愕,望着宣平王妃,又看看沈青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喜嬷嬷将他们二人的行踪透露给了宣平王妃,王妃带了一波自己人赶过去。 袁和精卫感到,只不过是因为一个神秘人。 那个神秘人,将一支箭送到了袁琮的面前。 那支箭,与袁琮看到射中小王爷的箭一样,自然会心生怀疑。 一路跟到河边,自然就听到柳远洲和沈青雨的谈话。 至于袁琮,根本不会提及那个引路人。 因为找不到人。 说出来也会被皇上说成无能! 柳承启听袁琮说完自己儿子要许长安,不过没射中许长安反倒是射中了谢余之之后,吓得两条腿都在哆嗦:“远洲,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柳远洲被塞住了嘴巴:“呜呜,呜呜……” 袁琮一把扯开,就听到柳远洲嚎啕大哭:“爹,儿子错了。儿子只是太想让您开心,想您为儿子骄傲,可许长安总是比儿子射中的多,儿子不想屈居他后,所以才会同意了她的提议。爹,是她,是她怂恿儿子射杀许长安的!” 许婉宁站在人群后头,一旁是白鸽,扶着她,撑着她,许婉宁才不至于摔倒。 她拉着许长安的手,紧紧地攥着。 若不是扶柏陈望发现柳远洲没有射中的那一箭,说不定,她现在看到的就是安哥儿冷冰冰的尸体。 许长安听了,也是一脸的震惊。 谢余之受伤的时候,他听到的那一声“叮”的声音,很清晰,当时那箭确实是朝着他去的。 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箭突然就偏了个方向。 他看看站在他身后的扶柏,扶柏正好低头,看到了他,蹲下身子,伸手捏了捏他瘦弱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对他说:“别怕,有柏叔在。” 许长安点点头,陡然明白那日是扶柏在暗中保护自己。 许庭安气得手都在抖。 要不是白雀拦着他,他非要冲出去跟柳远洲打一架不可。 沈青雨也能说话了,她怕了。 真切地感受到了害怕。 一双又一双的眸子看着她,有嘲讽,有恨意,有鄙夷,沈青雨看向宣平王妃,现在能救她的,只有姐姐了。 “姐姐,姐姐,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余之的,我怎么会害余之呢,那是我的外甥啊!”沈青雨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推到柳远洲的身上:“是他假借着要杀许长安的借口,其实他真正想杀的是余之,姐姐,是他!” 沈青雨哭的梨花带雨,扒着宣平王妃的裙摆,嚎啕大哭:“姐姐,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你要信我啊。我是你的亲妹妹啊!我怎么可能会害余之呢!” 要是没有听到沈青雨那说起谢余之受伤云淡风轻的样子,还说她善妒,宣平王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相信沈青雨。 因为沈青雨说的没错,她是自己的妹妹啊! 可现在,在河边听到沈青雨的那一番话,宣平王妃的心都要碎掉了:“青雨,你说我善妒,你说我好骗,我都能忍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我余之的头上!” 就算是柳远洲不小心误伤的谢余之,沈青雨若是表现出很担心的样子,宣平王妃也不觉得有什么,顶多责怪一顿,呵斥这个妹子一番。 可她竟然说,反正谢余之又死不了。 死不了…… 那是她的外甥啊! 树叶不是一天黄的,人心不是一天凉的。 宣平王妃在儿子受伤的时候,没有得到沈青雨的安慰,还以为她是因为裴珩的事情,现在,她总算明白了。 儿子因为她受伤,她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还在想着她的情情爱爱。 宣平王妃一脚踹开了沈青雨,指着沈青雨,目眦欲裂:“沈青雨,你哪里来给我滚哪里去!从今往后,不准再踏入我宣平王府半步,从此以后,我跟你恩断义绝,你再不是我沈青云的妹妹。” 沈青雨几乎是不敢相信地望着沈青云,接着将视线投向宣平王。 这个姐夫平日对她可好了,“姐夫,我没想伤害余之的,你知道的,余之是我的外甥啊!” 宣平王居高临下,冷冷地扫了一眼沈青雨,又看向了宣平王妃。 “沈青云,你说要是我的那些侍妾干的,就将她们剥皮拆骨,我答应你了。现在真相大白了,你说,要怎么办?” 沈青雨一坐在地上。 什,什么? 剥皮拆骨? 第353章 春狩(19) “皇上。”柳承启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皇上,犬子没有教好,是臣的错。小王爷受伤,臣也很痛心,臣恨不得代替小王爷。 今后臣一定尽全力补偿小王爷,还请皇上和王爷,看在臣的这一张老脸上,宽恕犬子,臣今后一定严加管教,一定不让他再做错事!” 一个老父亲,言辞恳切。 可是个老来的独子。 璋和帝阴沉着脸:“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柳承启,朕体恤你老来得子,来之不易。但是养不教父之过,做错了事,就要罚。来人,将他们二人各打二十大板,众人观刑,打完后即刻遣送回京都,在家面壁思过三月。 柳承启教子无妨,罚俸半年。至于沈青雨,养不教父之过,就也罚沈文年半年的俸禄,皇弟,这个处罚结果你怎么说?” 这样的结果还有什么说的呢,宣平王连忙谢恩:“臣弟谢谢皇兄。” “柳承启,余之受伤,一应休养调理费用你来负责。” 柳承启磕头谢恩:“谢谢皇上恩典。” “至于许长安……”璋和帝顿了顿,看向了许婉宁的方向,他招招手,许婉宁拉着许长安过去。 璋和帝揉了揉许长安的头,慈爱地说:“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听说你这几日在猎场上射到的猎物最多,是嘛?” 许长安仰着头,点点头:“回皇上的话,是的。” 他不卑不亢,第一次见皇帝能有这番进退有度,让人很生好感。 “好。这样,还有两日春狩就要结束了,如果明天两天你还是第一的话,我就送两份礼物给你,若是你没得到第一,那只得一份,好不好?” 其中的这一份,是皇上对他无辜被人盯上的补偿。 许长安乖乖地点头:“好。长安明日一定会加倍努力!” “是个好孩子。”璋和帝摸摸许长安的头,“跟着你娘回毡帐去吧。” 柳远洲和沈青雨已经被押到了刑凳上,两个精卫站在两侧,板子地打在二人的上。 沈青雨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柳远洲还是个孩子,也没受几板子,也晕了,不过皇上说了,二十板子就是二十板子,少一板子都不可以。 直到打完二十大板,两个人的腰下血粼粼的,已经昏死过去。 所有看热闹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看到了行刑的场面。 宣平王妃此刻从震怒中回过神来,看到沈青雨被当中打得皮开肉绽,血粼粼的,心中猛地咯噔一跳。 看完了行刑,该回去的都回去了。 沈青雨这辈子的名声也毁了,以前她为了裴珩不愿意接受那些家族的求亲,现在呢?就是她想嫁人,人家都不愿意娶她了。 一个已经没有名声的女子,是家族的耻辱,谁都会绕着走。 沈青雨被打完了,她艰难地抬头,看到沈青云站在她的面前。 “沈青云……”沈青雨吐出口中一口鲜血,牙齿上都是血淋淋的,愤恨地瞪着沈青云,咬牙切齿地吼道:“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嫁给王爷的!要不是……呜……” 沈青云一把捂住了沈青雨的嘴,用力地按着:“你不要说,不要说,我这就找大夫给你看病!” 许婉站在不远处,一脸的嘲讽。 二十大板子,怎么够呢? 胆敢伤害她的安哥儿,那就得有勇气接受更残忍的惩罚。 一切,回京都再见啊,现在只是一点利息呢。 身后的宣平王看到自己夫人对小姨子那截然相反的脸色,心中充满了疑惑。 再见宣平王妃把沈青雨带回毡帐,还给她请大夫给她上药,宣平王就一肚子的意见。 “我说沈青云,你不是说,若是我的妾室,你就把她们剥皮拆骨的嘛?怎么现在轮到你妹妹,你却是截然相反的行径?她差点害死你儿子,你还要伺候她,你难道有什么把柄在她的手上?” 沈青云头皮一阵发麻,她低着头,故意气势汹汹:“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她虽然做错了事,可我也不可能看她一身的伤也不管吧?” 宣平王拂拂衣袖,冷笑道:“现在后悔了吧?让你回去再处理,你非不听,现在你妹妹这个毒妇已经是人人皆知了,要不了多久,京都就全是你这妹妹的英雄事迹。你还是想想看,到时候你爹娘怪罪起来,你怎么解释吧!” 宣平王妃抚着额头,确实是一个头两个大。 沈青雨要是没了名声,她一破罐子破摔,宣平王妃不敢想! 沈青雨很快就被送出去了,柳远洲也被送走了,柳承启带着一块回去的。 去跟璋和帝辞行的时候,璋和帝连眼皮子都没有抬,“去吧,好生看管孩子,要是再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可别怪朕没有提前提醒你。” 柳承启脑袋上的汗都密密麻麻了,“皇上教训的是,臣一定谨遵教诲,回去一定会严格管教,一定不会再添乱子了。” 柳承启带着柳远洲一块离开。 裴珩带着莫汉桥也从营地赶到了山洞里。 这里鲜血淋淋,还有卫城被撕的粉碎的衣料以及没有被全部吞食干净的肉块。 有胆子小的精卫,当场就呕了出来。 裴珩却一点都不怕,在里头看了又看,最后问莫汉桥,“你对卫城的死,有什么看法?” “应该是人为的。”莫汉桥都快要佩服死说:“这三只野狗要不是饿极了,怎么可能把一个人吃得一点都不剩呢?”野狗是精卫喂养的,绝对不可能发生野狗吃不饱饿肚子的情况。 他们就怕发生这种事情。 若是有凶猛的野兽饿肚子,是会发疯的! 裴珩摇摇头:“你跟我的想法却不一样。我觉得是碰巧。” “碰巧?”哪里有那么碰巧的事情。 裴珩指了指被关在山洞的另外一处洞穴:“你们瞧,这里有一处洞穴,里头有不少野狗的粪便,说明这野狗一直都在这里生活。为什么它们会在这里生活? 我听说,这一块山体滑坡的情况时有发生,这三只野狗,就是被困在里头。卫城进了洞穴之后,本来也是好意要救它们,谁曾想,这恶极了的野狗,连畜生都不如,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莫汉桥总觉得裴珩是在骂人。 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去救野狗,卫城不是有大病! 第354章 春狩(20) “卫三爷他心地善良、宅心仁厚,救三只被困的野狗,有何不可?”裴珩笑着问莫汉桥:“难道莫大人认为卫三爷他没这么善良?冷漠到连只狗都不愿意救?” 这是有多少仇有多少恨,竟然把卫三爷说得连野狗都不如。 莫汉桥:“这不够明显吗?从洞的粪便就能看出,野狗在里头关了许多日,卫三爷作为一个成年人,怎会不知道饿极了的野狗凶残?分明是有人故意放出野狗,然后卫三爷孤身一人,这才被三只野狗给吃了。” “我认为是意外,莫大人觉得是人为,那莫大人就查出幕后真凶吧,本座要回去陪夫人了。” 莫汉桥让他走,“裴大人,难道以为没了你,我就破不了这个案子了吗?” 裴珩笑着说:“你能。” 莫汉桥一拳打在棉花上,望着裴珩的背影几乎是咬牙切齿:“你还是一样让人讨厌!” “大人,大人……” “破了,破了……” 外头冲进来一个人,一路叫嚷,声音尖厉的在山洞里尤为的刺耳。 莫汉桥正被裴珩搞得闹心,“吵什么吵?什么破了?” 前来传信的精卫禀告:“射伤小王爷的人抓到了,是柳大人的独子柳远洲,和宣平王妃的妹妹沈青雨。” 莫汉桥听到这两个人,一脸的不敢相信:“他们两个人?他们怎么搞到一块去的?” “是柳远洲为了夺得第一名让他爹开心,就对小围猎场射杀猎物最多的许长安动了杀心,最后准头偏了,射中了小王爷。” “射偏了?”莫汉桥也是听说过柳远洲的箭术的,在小围猎时,除了许长安,就属柳远洲猎得最多。 裴珩猛地回头,“你说什么?柳远洲最开始要射的是安哥儿?” 莫汉桥瞥了他一眼,脸上的担忧做不得假。 精卫点点头:“是。皇上也宽慰许公子了,说是让他安心狩猎,若是他能拔得头筹,就给他两份嘉奖,不是的话,就给他一份。” 能得皇上的嘉奖,就是一种宽慰,也是向其他人宣布,皇上看到了他的委屈。 “柳远洲和沈青雨呢?”裴珩咬着牙问。 “各打了二十大板,皇上勒令他们回去面壁思过三个月,沈大人和柳大人各自罚俸半年。” 裴珩扭头就走。 莫汉桥叫也叫不住,一脸戏谑,“还真的把继子当亲子啊!” 旁边的精卫是个愣头青,问出了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话,“大人,您跟裴大都督,之前不是好的穿一条裤子吗?怎么现在一见面就吵啊?” 他以为莫汉桥现在心情很好。 谁知,莫汉桥脸上的笑跟冻住了似的,阴仄仄地看着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卫:“你胆子这么大,要不你来分析分析,为什么我们一见面就吵?” 精卫连连摆手:“大人,属下还有事,属下先走了。” 他一溜烟地跑了。 莫汉桥则看着裴珩离去的方向,眼里先是愤怒,再是迷茫。 为什么现在一见面就吵,不还是因为那个人! 莫汉桥转身又进了洞穴,喝令摸排的精卫:“都给我睁大眼睛好好找找看,看看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是。” 整齐划一的叫声,雄壮又浑厚,这山洞顶突然摇晃了两下,接着,一块石子从上头掉了下来。 两块,三块…… 有个来不及跑的精卫直接被石头砸中了脑袋,被砸晕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莫汉桥猛地想起刚才裴珩刚才说过的话。 是意外。 掉石头下来堵住了野狗的出路。 他想到了什么,吩咐精卫们:“你们赶快找,看石块上有没有血渍,另外派个人,回去看看卫城的尸体头部,有没有砸伤。” “是。” 莫汉桥看着众人点着火把在地上寻找,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有精卫小心翼翼地跑过来,小声说道:“大人,找到了。” 裴珩快步出了围猎场。 守在入口处的精卫看到他冲了出来,行色匆匆,面沉如水。 他一路往营地方向冲去,正好碰上了要带儿子回京都的柳承启。 柳承启看着这人脸黑得跟黑面阎王一样,吓得赶忙装没看到,吩咐下人赶快抬着柳承启就跑。 “柳大人,跑那么快做什么?”裴珩一路跑来,此刻倒不急了,慢慢悠悠地上前。 柳承启见他喊住自己,知道这回不能装瞎了,只得回头笑:“是大都督啊。我没跑啊,孩子受了伤,想着赶快回去处理下伤口。” “柳大人可真是个好父亲,知道心疼孩子。”裴珩走到了担架旁,趴在担架上的柳远洲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这是伤到哪里了?让本座看看。”裴珩猛地揭开了柳远洲的衣裳。 柳远洲“嗷”地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 柳承启看过去,吓得差点一坐在地上。 柳远洲被打了二十大板之后,柳承启有私心,就想让璋和帝看看自己的儿子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开花了,所以没让处理伤口。 现在,血已经干了,和着衣服黏在皮肉上,刚才裴珩用力揭开,无异于将伤口撕开一次,有些破损的皮直接跟着衣服被撕开了。 怪不得柳远洲叫得那么凄惨。 被人活生生地把皮给扒下来,你说能不惨嘛! 柳承启听到儿子那一声惨叫,心疼啊,“裴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裴珩说:“看看令公子的伤呗,伤得确实挺狠的。” 他又盯着柳远洲的看了看,“瞧瞧这白嫩的小,伤得这么重,不会留疤吧?” 衣服被撕开之后,柳远洲的两瓣殷红的就露在人前。 滚圆的。 小姑娘看得羞红了脸,连忙躲到了夫人们的身后,男人们则是赤裸裸地看着小男孩滚圆的笑,夫人们也是言笑晏晏,看两眼就挪开了目光,暗道回去之后又有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谈什么? 兵部尚书柳承启的独子柳远洲露的事情呗! 柳远洲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还不快给我盖上!” 有小厮这才反应过来,公子的露在外头很久了,于是连忙要去服,刚想把担架放下,哪知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小厮直接放开了担架。 “啪嗒……” 柳远洲直接滑下了担架,滚圆的一坐在地上,疼得他再次惨叫。 柳承启气得直跺脚:“一群废物,废物。”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将柳远洲重新放上了担架,见裴珩还在一旁冷眼看着,柳承启悲从中来,义愤填膺:“裴大人,做人别做得太绝。你那继子毫发无伤,我儿现在伤成这样,你还想怎么样?” “哦?那难道不是他自找的吗?”裴珩冷笑,路过柳承启身旁的时候:“柳大人看来很疼这个庶子啊。就是不知道,你还能疼多久呢。” 柳承启一脸莫名:“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裴珩摆摆手,走了。 柳承启看着裴珩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第355章 春狩(21) 璋和帝的毡帐里。 黑影卫将一小块布料放在了璋和帝的面前,汇报了此去查探的结果。 离这半个山头,确实有几株枇杷树,树上结着金黄色的枇杷果,还能看到断枝的痕迹。 在树上,找到了裴珩被刮坏的衣服布料。 虽然只有很小的一块。 有人进来,在尹公公耳边低语一声,尹公公点头,来到璋和帝的面前:“皇上,裴大都督在外头候着。” 璋和帝嗯了一声,黑影卫见状一个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裴珩进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刚才,毡帐有人。 裴珩只当没发觉,行礼跪拜:“臣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璋和帝抬了抬手,下一秒就问:““你这衣裳怎么了?破了?” 裴珩下意识地朝裙摆看去,前看看后看看,没有找到。 一旁的尹公公笑着替他指出来:“大都督,在这呢,袖子上。” 裴珩这才看向袖子,果然,有处被刮破的口子。 “也不知道是何时刮破的。”裴珩浑不在意地说道:“还是皇上心细。您不说,臣都不知道自己穿着破衣。” 尹公公笑着说:“大都督最是爱体面的人了,都没发现衣裳破了,想来今日太累了。” “确实累,既要抓红狐讨夫人欢心,还要处理两件案子。” 璋和帝说:“累就坐下吧。省得朕与你说话,还要仰头,脖子疼。” 他与裴珩倒不像是君臣,而像是兄弟。 等到裴珩坐下,璋和帝又问:“谢余之的案子破了,你继子受委屈了,后日等狩猎结束,朕会亲自赏赐他,算是给他一个安慰。” “臣代长安谢皇上恩赐。皇上体恤臣子,臣感激不尽。臣如今不能生育,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亲近臣的继子,臣是将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以后臣老了,还要靠他养老送终呢!望皇上怜悯臣的心急如焚。”“能理解。”璋和帝一脸动容:“那孩子,聪明伶俐,一看就是个聪慧的孩子,箭术也不错,从他身上,朕仿佛看到了你小时候的模样,果真是虎父无犬子,你好生培养,这孩子将来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臣遵旨,一定会好好教导他,让他成为大越有用之才。” “好好好。卫三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裴珩嘴唇一抿,戏说:“臣与莫大人,观点有所相悖。” “哦?此话怎说?” 等在外头的莫汉桥,听到这话差点没急出尿来。 “皇上,臣有要事禀报。” 裴珩垂眸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啊。皇上,要不先听听莫大人的观点吧。” 莫汉桥看了看端坐在一旁的裴珩,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想承认裴珩聪明,但是,不得不得同意他的观点。 “皇上,卫城的死因已经调查清楚了。” 裴珩揭开茶盖,拨了拨,喝了口茶。 他垂下的眸子掩去一抹笑意。 都留了那么多的线索给他了,应该知道怎么说了吧。 “臣认为,是野狗被困在洞穴之中,卫城打猎时,途经洞穴,进去查看之后,好奇洞的东西,将野狗给放了出来。那些野狗饿了好几日,看到生人就残忍扑食,卫城一人无法抵挡,就被野狗残忍吞食了。” “他一个大男人连三只野狗都打不过?”璋和帝觉得这个回复太牵强了:“你可有证据?” “有。”莫汉桥点点头,让人将卫城的尸体抬了上来,指着尸体的头骨说道:“卫城头骨有一处凹陷,乃是石块砸中所致。带血的石块在现场也找到了,与头骨的凹陷一致。 应该是卫城与野狗在打斗之中,发出惨叫声,那处洞穴年久,声音过大就掉落石块。卫城被洞顶掉落的石块砸晕了,不省人事无法抵抗,这才被野狗吞食了。” “阿珩,你刚才说与他的观点相悖,你是什么看法?”璋和帝转向裴珩。 莫汉桥捏紧了衣角,生怕裴珩说出真相来。 裴珩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莫大人心思缜密,这案子也推理的合情合理,臣现在的想法自然跟莫大人一模一样了。” 莫汉桥意外地瞥了裴珩一眼,不知道裴珩为什么会替自己说好话。 “那就是意外了。”璋和帝说道:“不过虽是意外,却也是你精卫办事不利所致,那么危险的一处洞穴怎么都不知道早些损毁,如今折了朕一员爱将……” “是臣的错。请皇上责罚。”莫汉桥连忙双膝跪地,等着璋和帝的惩罚。 “惩罚就免了吧。好在你也将卫城的死因查清楚了,就罚你将卫城的尸体送给卫老夫人,好好跟她解释清楚吧。” 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但是只要能不受罚,解释就解释。 “是。” “还有两日春狩,朕不希望再发生任何事情了。” “臣一定会尽心尽责,一定不会再出任何的意外。” 裴珩拜别璋和帝,出了毡帐,莫汉桥跟在他的身后出来了。 好在查出了卫城的死因,不然……璋和帝可真的不是只让他去跟卫老夫人解释那么简单。 裴珩站在门口,看了莫汉桥一眼,冲他笑了笑,这才大踏步的离开。 “大人,皇上不会又罚您了吧?”袁琮见莫汉桥黑着脸出来,以为头被皇上罚了。 莫汉桥摇摇头:“没有。查出卫城死因功过相抵。” “那就好。大人这次真是神机妙算,一眼就看出卫城是死于意外。” 神机妙算? 明明第一个说意外的是裴珩,可他竟然不邀功,将功劳给了自己。 莫汉桥一直冰若寒霜的脸,也渐渐地化开了冰霜。 这样的裴珩,才是他认识的裴珩啊。 裴珩去往毡帐的途中,被人给叫住了。 “裴大人……” 裴珩缓缓转身,看清了身后的人。 第356章 春狩(22) 站在他身后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喜嬷嬷。 “裴大人,娘娘听说了围猎场上野狗吃人的事情,有些震惊,特命奴婢请裴大人过去问一问。” 裴珩知道皇后娘娘要问什么,伸伸手:“嬷嬷请带路。” 几步路的功夫,又进了皇后娘毡帐。 尹公公将裴珩被皇后娘娘叫去的事情说了,璋和帝挥挥手,没有放在心上。 裴珩进了皇后娘毡帐,皇后娘娘端坐在上首,看到他来,竟然忍不住起身。 “臣裴珩,参见皇后娘娘。” 二人身份已不同往日,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臣子,皇后又重新坐下。 “裴大人请起,嬷嬷,赐座。” 帐内只有三人,皇后娘娘此刻盯着裴珩,日头已经西斜,在帐内,光线就更暗了。 “嬷嬷,点上烛火。” “是。”喜嬷嬷拿着火折子,将帐内的烛火一盏一盏点燃。 坐着的两个人这才幽幽开口。 “没想到,这天一会儿的功夫就黑了。” “日升月落,日落月升,周而复始,本就是天道轮回。” “是啊,老天爷说了算的,我们不想又能如何。”皇后娘娘笑笑。 帐内的灯已经全部都点燃了,屋内重新亮了起来。 皇后娘娘直接说:“这么黑的夜,这么荒凉的地方,要是无人指引,这走在外头的人还真容易迷路呢。” “天黑了,提灯即可。” “那要是灯被风吹灭了吗?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当如何呢?”皇后娘娘看向裴珩:“这要是有个引路人,在前头带路,就什么都不怕了。” 裴珩点头:“娘娘说的是。” “本宫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引路人。”皇后将玉佩拿了出来,“既然你当年那夜曾为本宫引过路,又捡到过本宫的玉佩,为何不还给本宫?害得这么多年来,本宫一直认错了人,谢错了人。” 她故意说得轻巧,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头到底有多苦。 明明赐婚了太子,该要一心一意待嫁,却总在午夜梦回时,梦到太子身边的另外一个男子,风刘俊秀,器宇轩昂,不输太子半分。 皇后一直以为自己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痛苦折磨心思郁结了许久。 裴珩想起那夜的事情。 “那一夜,臣得了命令,即刻下山办事,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一对主仆,灯突然熄灭了。那二人见我,更是吓的瑟瑟发抖,便知她们以为我是坏人,我便在前头带路。将她们送回院子之后,我又离去,离去的路上,我又捡到了一块玉佩。玉佩上并无任何标记。” “那是我掉落的玉佩。”皇后说:“当时夜黑,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倒,玉佩肯定就是在那个时候掉的。” 裴珩点点头:“我猜也是你们掉落的,不过当时我心急下山,又加之是黑夜,我便带在身上,想着回来之后再寻到人,还给她。谁知道我这一去,就去了几月有余,又将这玉佩的事情忘了。” 他摇头苦笑:“我也不知道你是谁,玉佩的主人是谁。” “那你后来是因何得知?” “你和皇上大婚前期,去了广恩寺烧香,娘娘还记得吗?” 皇后点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您与皇上前往后山,指着当初你走过的那条路说,你曾经在这里跌过一跤,还丢过一块玉佩,也不知道是跌落山崖了还是被人捡去了。”裴珩说:“我就知道那夜我引路的人是您。” “我也想起了那块玉佩,不过那时候,已不是还您的最佳机会了。您说那块玉佩已经掉了,或者被人捡去了,那就当它掉了或者被人捡走了吧。” “那你当初身陷囹圄之时,为何不拿着玉佩来找我?我顾念那一夜引路的恩情,我身为太子妃,一定不会让其他人夺你世子之位的。” 皇后娘娘眼睛都泛红,她的手狠狠地捏成了拳头,手指甲都陷入到了皮肉里,刺痛了她的手,也刺痛了她的心。 原来玉佩是这么一回事。 好一个忘记了。 可就算他不忘,及时地将玉佩还给了她,告诉那夜引路人是她又如何呢? 她一样是要背负家族使命,嫁给皇上,母仪天下的。 不会因为先后而改变她的决定。 裴珩摇摇头:“若臣拿出玉佩求救,那才真是有违礼法,将娘娘置身险境。” 皇后呆坐在椅子上,一时无言。 裴珩说得太对了。 她那个时候,刚刚嫁给太子。 身为太子妃,为一个外男求情,怎么解释? 况且,先皇也驳回了折子,派人继续寻找裴文朗,找不到裴文朗,这才褫夺了爵位,顺位给了二房。 “那你后来,就将玉佩给了你夫人。” “是,臣成亲之后,将玉佩给了阿宁。本意是,若是她有危险,凭此块玉佩去求娘娘,应该能有一线生机。”裴珩苦笑:“可臣没有想到,她竟然将玉佩用到了臣的身上。” 他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人,璋和帝的宠信是他的一切,只是,伴君如伴虎,帝王本无情,璋和帝的宠信…… 他现在自己都不太相信。 “她是个好女人。”皇后说:“你没有娶错人。” “谢娘娘夸赞,臣也是这么认为的!”裴珩笑着,眉眼中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娶到了心爱的姑娘,就是这样的吧。 “这块玉佩,我让喜嬷嬷打了个络子,重新穿上了。”皇后从胸口中拿出那块已经换了络子的玉佩。 依然是大红色的络子,和玉佩在一起,愈发地鲜艳明亮。 “这块玉佩,重新送与阿宁吧。” 喜嬷嬷上前接过,给了裴珩。 “如你所愿,今后她拿着这块玉佩来找本宫,本宫都会答应她一个心愿。” 就当是本宫,还你的恩情。 裴珩谢过恩,走了。 喜嬷嬷看皇后脸上的表情,“娘娘,陈年旧事,可想通了?” “想通了。”皇后点点头:“我也并没有错,错的只是……” 这时,帐外突然进来一阵风,将几盏烛火给吹熄了。 帐内顿时又陷入了昏暗的状态。 皇后笑笑:“把灯点亮来。” 若是无人引路,那就多带几盏灯。 皇后突然长舒一口气。 多年的郁结,此刻终于消散了。 错的只是老天爷罢了,老天爷早就下好了一盘棋,他们皆是棋子,前进或后退,冥冥之中早就有定数。 裴珩如今有更好的,她也母仪天下,一切都是最好的结局。 第357章 春狩(23) 裴珩回到自己的毡帐外,站在外头,都能闻到帐内传来扑鼻的香味。 食物的香味,让人食欲大开。 “大人回来了。”扶柏在外头嚷嚷,声音传到里头,一股更浓郁的香味传来。 “煮鱼汤了?”裴珩笑得眉眼弯弯。 他爱喝的,每日都有。 “嗯。快去洗手。” “好。”裴珩宠溺一笑,这才去了一旁洗手洗脸。 一碗鱼汤下了肚子,身上也暖和多了。 帐内的人都出去了,只有他们二人,也并不担心旁人听见。 “你今日吓死我了。”许婉宁依然有些后怕:“我甚至担心,担心……” 甚至担心死的人是裴珩。 裴珩紧紧地抱着许婉宁,将她搂在怀里,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低语:“别怕。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让卫城死得那么惨?” 他不说,许婉宁也从来不问得。 可现在,裴珩觉得有必要把这事情告诉阿宁。 “肯定是他罪有应得。”许婉宁愤愤地说道。 “对,他是罪有应得。”裴珩喃喃地说:“大哥在卫国公府迫于无奈与一个叫桂芳的女子假成亲。后来大哥身份暴露,她为了不连累大哥,竟然用大哥送她的发簪自戕在大哥面前,卫城那畜生,竟然牵来两只狗,当着大哥的面,将桂芳的尸体蚕食干净……” 许婉宁心一阵阵抽痛,光是听这些话,就无法想象当时的场面,更无法体会大哥当时的痛苦和绝望。 “他该死,他该死!”许婉宁痛苦地嘶吼,压抑着声音,眼神狰狞。 “他死了。”裴珩抱着许婉宁,将她的头狠狠地按进自己的怀里,看她哭泣和嘶吼,他深知,她会如此,可有些真相,必须让她知道。 许迦那边,就需要别人鼓励他,继续走出来。 “这事情只有我和大哥知道,没有干掉卫城之前,我不敢跟你说。现在卫城已死,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大哥现在还很低落,你要好好安慰他,让他尽快走出来。”裴珩长叹一口气:“原本从卫国公府出来后,他就会带着她回家给爹娘敬茶的。” 虽然是假成亲,却有真感情。 许迦是个敢做敢当的人,他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对人家负责到底。 “桂芳,她也是你的人?” “对,那个在府里头接应大哥的人,就是她。所以,我也恨卫城入骨,原本,我有其他方法对付他,让他死,可我还是想,让大哥决定他怎么死。” 二人相拥在一起,靠着火堆取暖。 裴珩从怀中掏出皇后给的玉佩,重新给了许婉宁:“你拿着这块玉佩,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拿着它,皇后都会满足你一个心愿。” “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它。”许婉宁没接。 裴珩笑着将玉佩挂在了她的腰间:“这块玉佩,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只能用在自己身上,万万不可以再胡乱用掉了。” “救你不是胡乱用掉。”许婉宁立即反驳。 下一秒,裴珩抬头,按着许婉宁的后脑,唇就已经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次他很用力,长驱直入,唇舌在她嘴里痴缠。 许婉宁抱着他,仰头配合着他的入侵。 屋内烛火明亮,不远处的山上是漆黑一团。 就好像,别的毡帐里都是香味扑鼻,有说有笑,唯独万岚的毡帐里,一片死寂。 接着,爆发出了刺耳的嘶吼:“你胡说什么,他怎么会是我的阿城,你一定搞错了,你一定搞错了。” 嘶吼的正是万岚。 一脸狰狞,望着白布罩着的死尸。 她已经找了卫城一日了,杳无音讯,可现在竟然有人把他的尸体送回来,说是卫城? 这哪里是卫城,脸已经被啃干净了,身上也被啃得剩下一副骨架。 手掌脚掌也被野狗给撕开了,不知去向。 整具尸体支离破碎,杀鸡也没这么残忍啊。 “他不是,不是城儿,不是我的城儿。”万岚歇斯底里地吼着,将面前的所有东西都砸到莫汉桥的身上。 莫汉桥被砸,都不能有话说。 “卫老夫人,已经得到证实,这就是卫三爷的尸身,还请老夫人一定要节哀顺变。” 莫汉桥已经把人送到了,说了句安慰的话,转身就走了。 万岚让人把担架给扔出去:“丢出去,丢出去,这不是我儿子,这不是。” “卫老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啊!” “谁说他是我儿子,他不是。”万岚恶破口大骂,谁安慰她,她就骂谁,弄得那些好心好意来安慰的夫人索性回去了。 直到有个人在一旁说了句让她害怕的话:“卫老夫人,这要是您家,您嚷嚷几句是可以,这可是营地,帝后都在这里呢,你叫这么大声,吵到了帝后怎么得了?” 万岚这才不叫了,不吵了。 一坐在地上,看着白布包的担架,陷入了深思:“阿夏,你说,这是不是城儿?” 夏嬷嬷哪里知道啊。 脸都没了,手掌脚掌也没了,身上就剩下一具血红的骨头架子,连块好肉都没有,怎么分辨? “奴,奴婢不知道。” 万岚说:“城儿小时候摔过一跤,他的后脑勺摔了好大一个洞,后来长好了,后脑勺那里还有一个疤,被头发遮住了。你去看看,有没有。” 夏嬷嬷腿打哆嗦,还,还看? 她不敢拒绝,只得哆哆嗦嗦地上前又将白布掀开,捧着尸骨的头,翻到后脑勺。 头发上都是干了的血,头发一缕缕粘在一起,夏嬷嬷将头发扒开,看向了后脑勺。 “怎么样?”万岚站了起来,瞪着夏嬷嬷。 夏嬷嬷手一哆嗦,头骨滚了下去:“有……” 万岚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帐内的光是亮着的,可万岚的天黑了三分之一。 她儿子真死了。 一明一暗,此消彼长。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 第二日就是狩猎的最后一日。 此次只有上午一场,中午吃过饭后就要回京都了。 毫无悬念,许长安又猎到了最多的猎物。 璋和帝信守承诺,给了他两份赏赐,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第358章 回京 说好给的两份嘉奖,就是两份嘉奖。 两把弓箭,两把小弯刀,两柄皇上亲自落笔的折扇。 许长安跪在面前,从尹公公手里接过这些赏赐。 “长安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许长安接过东西,声音洪亮,不卑不亢:“皇上,我舅舅这次是第二名,我能不能分一半的赏赐给我的舅舅呢?” 他落落大方,当着璋和帝的面就说起了御赐之物的分配问题。 众人都在为许长安捏一把汗。 小子,那是皇上赏赐你的东西,你竟然敢转送他人,你不要命了! 然而,璋和帝却是和蔼的一笑,摸着长安的头说:“可以啊,朕赏给你的东西,你可以自己处置。” 璋和帝又说:“小小年纪,就知道分享,将来必定是个有大胸怀的男子汉。” 看得众人一阵艳羡。 别说,裴珩还真是好命。 自己那么优秀,现在残了,继子也这么优秀。 “你要好好学功夫,学好功夫后,以后上战场杀敌,当大将军保卫我大越疆土。好不好啊?”璋和帝竟然走到许长安的面前,半蹲着身子,拍着小孩子的肩膀,亲热地问他。 许长安重重地点头:“好。我一定好好学好功夫,守护大越疆土。” “好!”璋和帝一脸的兴奋,看许长安时,眼底的都是慈爱和期许。 这孩子,竟然能得皇上如此看重? 皇上对裴珩,真是宠信啊! 爱屋及乌,哪怕是没有血缘的继子,也得皇上如此看重。 想当年,皇上选伴读的时候,在一群孩子里头,只挑了裴珩,这一陪,就陪了十几年了。 众人扼腕有之。 埋怨自己当年不够努力入不得皇上的眼,现如今,自己的孩子也入不得皇上的眼。 罢了罢了。 有裴珩在,璋和帝的眼里就看不见其他人的。 随着玉辇缓缓前行,为期六日的春狩结束了。 裴珩与许婉宁先去了许家。 到达的时间已经到了太阳西落,晚霞漫天的时候。 许骞和陆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一旁站着许迦,嘴角衔着笑,可再笑,也不如之前了,眼底总是带着若有似 无的哀伤。 之前,许婉宁看不懂,如今知晓了之后,对许迦更是心疼。 桂芳死在他面前的时候,该是何种的绝望。 几人下了马车,许庭安抱着一把弓箭,炫耀地朝许骞和陆氏挥挥手:“爹,娘,你们看,这是皇上赏赐的弓箭。” 皇上赏赐的弓箭? 许骞笑着问:“所有孩子都得了吗?”皇上还挺雨露均沾地,不然哪里轮得到他的孩子的弓箭呢。 “不,就我跟安哥儿。”许庭安说:“安哥儿得了第一名,皇上赏了他两件赏赐,安哥儿跟皇上说,我是第二名,分一份赏赐给我,皇上答应了。” 许骞看向许婉宁,又看向裴珩,“真的?他得了第二名?安哥儿得了第一名?” “爹,是真的。”许婉宁笑着说道:“他们在十多个孩子里头,猎到的猎物最多的。” 陆氏激动又不敢相信:“这,这才学射箭多久啊,怎么就,就得了第一第二了。” 她的儿子和孙子是很优秀,可是她也知道,孩子们都是刚学不久的,怎么可能比得过那些世家勋贵的子弟从小就学啊! “都是爹教得好。”许长安一脸的骄傲。 许庭安也是一脸的骄傲:“对,都是姐夫教得好。爹娘,皇上还让安哥儿多学习武艺,以后做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呢!” 大将军? 哎哟喂! 陆氏笑得一把抱住许长安:“我的安哥儿,有出息。” “娘娘娘,那我呢?我呢?” 陆氏也抱着许庭安:“我的庭哥儿,也一样有出息。” 许骞抚着胡须,动容地看着两个孩子,接着目光转向了裴珩。 这个女婿,真是好哇! 许婉宁说:“爹,娘,来的路上阿珩跟我说了,两个孩子有天赋,学武功的事情不能断,以后还要督促他们勤学武艺,就算以后不走武将的路子,能学得一身功夫,强身健体,无人敢欺也是好的,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去学,去学。”陆氏第一个开口。 许骞也开口:“学学学,我这就去请个先生来,请最好的先生。” 裴珩笑笑:“爹,不用那么麻烦,我来教就行。” “那怎么可以,你那么忙。”许骞连忙摆手。 自己女婿有多忙,他是知道的。 陆氏也说:“是啊,你忙公务都累得不行了,哪里有时间教他们啊!” “有时间的。我手下有金麟卫,可以先让他们教,若是我得空,我也会去指导他们。但是最主要的是,要勤加练习,不要荒废,正所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们能做到吗?” “能。”许庭安晃了晃右手里的弓,左手握着的小刀,说:“我这就练剑去。”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立马有下人跟在后头。 陆氏看着儿子那满满的模样,心里头也很欣慰。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孩子的饭量大了,个头也看着长,也长敦实了,一看就是练功的好处。 许婉宁走到了许迦的跟前:“大哥,你身体怎么样了?”她眼里盛满了浓浓的担忧。 裴珩应该已经把真相告诉她了。 “已经好很多了。”许迦笑着说:“你不用担心的我。” 他伸手摸了摸许婉宁的头发,宠溺地望着她:“放心,大哥一定会好好的,相信大哥。” 许迦不是个软弱逃避的人,他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 时间会抹平一切伤痛,虽然还是会留下一道疤。 许婉宁点点头:“大哥,我相信你。” 许骞:“爹娘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你们赶快回去吧。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你们呢。” 他们第一站就来了许家,离园还没有回去,颜氏应该还在家里等他们。 许婉宁也是这个意思,“爹,娘,大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去吧。”陆氏点点头,目光落在许婉宁的身上,看她这段时间也没有瘦,不由得放下心来,眼睛不由地扫过她腰间的那枚玉佩,好奇地拿了起来:“哪里来的玉佩?” 许婉宁看看裴珩,笑着解释说:“阿珩给的。” “你之前也有一块这样没有刻字的玉佩,可惜后来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陆氏有些惋惜,不过很快又开心起来:“也就是一块玉佩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一旁的裴珩,猛然惊住。 第359章 入族 上了马车,许婉宁敏锐的发现了裴珩的不对劲。 许婉宁这是第一次看他如此:“你怎么了?” “娘说你之前,也有一块玉佩?怎么掉的?” 许婉宁摇摇头:“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掉的,反正就是掉了。找了好久,也没找到。” 知道掉了块玉佩的时候,已经嫁到城阳侯府去了,她曾写信给陆氏,让陆氏帮忙找。 陆氏将箱子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 想着应该是丢了。 “当时我在嫁妆箱子里找了很久,我娘也在家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许婉宁叹了一口气:“好在那玉佩上没有任何关于我身份的标识,掉了也就掉了,就是从小到大都戴着,丢了有些可惜。” 裴珩搂着许婉宁,在她头发上轻吻了下。 他心中的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阿宁。” “嗯。我想让安哥儿落在裴家族谱之上,你觉得可好?” 许婉宁抬头,震惊地看着他,乌凛凛的眸子都是喜意:“好啊。” 回到离园,吃饭的时候,裴珩在桌子上就将要把许长安落在裴家族谱上的事情说了。 颜氏一口答应。 “好啊,当然好啊。阿宁,只要你同意!”颜氏一脸的期盼,等着许婉宁的回答。 许婉宁言笑晏晏,深情地望着裴珩:“娘,我同意的。” 安哥儿生父不详,所以许婉宁让他跟自己姓。 嫁给裴珩之后,许婉宁虽然想过让安哥儿改姓,可裴珩没有开口,她也不好开这个口。 如今裴珩亲自提出,许婉宁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毕竟,安哥儿以后有母亲,还有光明正大的父亲了。 裴珩已经被裴家除去族谱,只能从他开始立谱。 颜氏觉得这样甚好:“没有那么多的族人和亲戚,简简单单,这样也挺好的。以后你膝下多了儿子,以后会有孙子,世世代代,绵延不绝。” 子又生孙,孙又生子。 不是阿珩的亲骨血又如何呢? 他膝下有子孙,裴家的后代就永远都不会忘了他! 人活着什么本来就不计较了,死了又计较那么多干嘛,有人清明七月半给自己烧纸钱,还有人跪在牌位前祭拜自己,就行了。 将许长安上裴家家谱的事情就提上了日程。 裴珩被裴家赶出来之后,裴家家族内那些人丑恶的嘴脸已经见识够了。 这辈子也再无入认祖归宗的可能。 裴珩索性自己单开一谱,从裴元朗颜氏开始,记录了裴元朗的一生。 家中没有任何其他族人,所以要把许长安上族谱,只需要颜氏同意即可,然后到官府备案,同时,也要更改许长安的户籍。 户籍到城南区县衙更改,因为裴珩的户籍归顺天府管,所以还要将他的户籍重新落到顺天府,这一来,许长安入裴珩名下,更名的事情就众人皆知了。 “裴大都督这是真的要把那个继子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那可不,姓氏都改了,跟他姓裴呢,而且还上来裴大都督的族谱。” “那裴家族人会同意吗?一个外姓人,有没有血缘关系,这裴大都督以后要是百年了,他名下那些东西不全部都是这继子的嘛?裴家族人能同意?” “裴大都督现在不是裴家人了,当年受伤的时候被褫夺了世子之位,不就已经被裴家人给赶出了吗?” “是啊,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应该不会有人去闹吧。” “谁知道呢!” 裴珩今日正好休沐,所有手续都交到顺天府去了,只待落印就一切办妥。 他心情很好,再加之阳春三月,外头天气正好,裴珩打算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带着许婉宁和许长安,不,现在应该叫裴长安了,去郊外踏青。 一家人正在早饭,收拾好了之后正打算出门,扶柏来报:“大人,裴家人来了,来了七八个人。” 颜氏放下筷子:“他们来做什么?” “能做什么,安哥儿入我谱上的事情,他们应该知道了。”裴珩冷笑连连。 许婉宁有些担忧:“那怎么办?” 裴珩笑着安慰她:“我是姓裴,但跟他们的裴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想来阻止我让长安入族谱,手未免伸得太长了。扶柏,让他们离开,不然就报官,说有人在本座门前骚扰本座。” 扶柏掩着嘴笑:“是,大人,属下这就赶他们走。” 许婉宁还有些不放心:“陈望,红梅青杏,你们跟着扶柏一块去。”她顿了顿说:“再叫六个下人,最好是叫年纪大的,要么能说的,一块去。” 裴珩笑:“这是去干嘛?也那么多人。” 对方来七八个人,那他们就去十个人,务必要在数量上压倒对方。 许婉宁狡黠一笑:“人多,气势不能输给他们!” 陈望扶柏,红梅青杏,并府上的老人和能说会道的中年妇人,站在了离园门口。 裴家一个族老裴二叔公已经六十多岁了,颤颤巍巍,身后跟着比他年纪小一些的老人,清一色的老年团。 陈望扶柏先出去,裴二叔公咳咳两声:“我们都等了多久了,还不请我们进去,这就是裴大都督的待客之道吗?我们可是他的长辈,哪里有长辈在外头等小辈的道理。” “你说你是谁的长辈?”扶柏问他。 裴二叔公气势汹汹:“我是裴珩的二叔公,让他赶快出来见我!” “不好意思啊。我家大人没有二叔公,族谱上没有。”扶柏笑眯眯地说。 裴二叔公一愣,“你说啥?” 扶柏皮笑肉不笑:“我家大人的族谱上头,有爹有娘,有妻有子,就是没有二叔公这么个玩意。” 第360章 一个 裴二叔公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六十多了,是家族里头年纪最大,最德高望重的那个了。 可这个下人竟然说裴家族谱上没他这么个玩意! 啊呸呸呸,他不是玩意。 转头一想,他怎么不是玩意了,他是玩意。 啊不不不…… ,到底是不是玩意。 越来越扯不清楚了。 一个老头子被扶柏气得跟喝多了似的,脸庞通红。 “裴家族谱上怎么会没有我,我是二叔公,是裴珩长辈的长辈。” 扶柏这才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那个裴家的族谱啊。但是我家大人又不在你那本族谱上,上次大人不是被你们开宗祠给逐出裴家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吗?” 扶柏一通臭骂,裴二叔公倚老卖老,晃晃悠悠,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青杏见状,一把拉过府里的老人家,老人家早就得了指示,看着年纪大,腿脚极利索。 扑通一声比裴二叔公快一步栽倒在地。 “哎哟喂。”那个老者躺在地上,发出哎哟哎哟的叫声。 听着好像可真惨! 裴二叔公想倒地,见别人抢了先,一时愣住了。 他这是倒还是不倒呢? “冯婆子,你这是咋得了?”青杏一把扑了过去:“冯婆子身体不好,见不得人,受不得气,估计她就是想起当年大人被除族的事情,你们一个个辱骂大人的事儿,都记着呢,她替大人难过啊!” 冯婆子是裴珩从镇国公府带出来的老人。 跟着裴珩从府里头出来的好几个人,都被裴珩安置在离园,年纪大的,养着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年纪轻的,管理着离园。 都是忠心耿耿的忠仆。 冯婆子一倒地,其他的族人就心虚。 都给吓着了。 他们都没动,这人怎么就倒下了呢? 碰瓷啊! 青杏大声嚷嚷:“这哪里来的姓裴的,管到我家大人头上来了,瞧把我家老人家给气的,这可是大人身边的老嬷嬷,当祖母样养着的。你们要是把人给气没了,我家大人可不会放过你们。陈望,快,快去报官,找王大人来。” “好嘞,我这就去!”陈望看明白了青杏的眼神,一溜烟跑没了。 “二叔公……”其他族人也都畏首畏尾,不敢上前了。 他们可是记得,上次,把裴珩从族谱上除掉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是帮凶。 裴珩又不是,他记着呢,所以才不愿意见他们! “走吧。要是官府来人了,咱吃不了兜着走。”有人嘀咕。 旁边有人说:“那说好给咱的五千两……” “唉,算了吧。别到时候蹲大牢。” 县衙就在后头,两脚路就到了,再不走,官府就来了,他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听说城南区县衙的那个县令王兴民,是裴珩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来了还不是裴珩说什么他做什么! 裴家族人大都在镇国公府的帮衬下,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不缺衣少食,但是也不是人人都跟镇国公府这一模一样这么争气。 靠着镇国公府过日子的! 他们怕裴珩翻脸不认人,毕竟按道理来说,还真的是,有点血缘,但不多,还不在一个族谱上头,裴珩一翻脸,还真的搞不过人家。 毕竟现在的镇国公,裴珩他二叔,可没裴珩这么受宠啊! 有人率先跑,就有人跟着。 可怜站在最前头的裴二叔公,年老体弱,见身后的人都跑了,他也得跑,颤颤巍巍的,生怕跑慢了被抓。 陈望一路跟着他们,见他们全部都进了镇国公府,心领神会。 离园里。 青杏正在表演如何让冯婆子倒地演戏,那群裴家族人气得那就一个哑口无言,一个个全灰溜溜地跑了。 颜氏听了极其的解气。 “当年我是当家主母的时候,见着我,一个个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后来元氏当了夫人,那群人又去巴结元氏,一个个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 裴珩还记得,那次他被除族。 全家族的人异口同声地说的都是他如何辱没了裴家的名声,一人一句,还没有重样的。 虽然知道这是二房授意他们这么说的,但是,吃了大房这么多年的利益,就没一个人肯站出来为大房说一句公道话。 没有。 这就是养了那么多年的族人。 比养狗都不如! 现在,裴珩还无比地庆幸他脱离了裴家族谱。 陈望回来了:“老夫人,大人,夫人,裴家族人回了镇国公府。” “果然是元氏他们搞的鬼。我就说,裴家族人在百里之外的老家,怎么消息都这么灵通!” 青杏听了一耳朵:“哦,怪不得他们说什么五千两,莫不是有人给他们五千两,让他们来毁了上谱的事?” 裴珩冷笑一声:“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耐。” 颜氏认为这事情板上钉钉了,心情颇好:“你不是说带着阿宁和安哥儿去踏青嘛,还不快去?在外头多玩一玩,别急着回家。” 她想让他们一家三口在外头培养感情呢。 裴长安心疼地窝在颜氏的怀里,问颜氏:“祖母,你不和我们一块去吗?” 颜氏慈爱地摸摸长安的头:“祖母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她现在,应该还处于失踪的状态,出去玩,被元氏看到了,那多不妙。 就该让她继续担惊受怕。 裴珩拉着阿宁的手:“今日赶走裴家那群人,阿宁可是个大功臣,走,带你出去玩。” 在颜氏面前,许婉宁规规矩矩地说好。 一出了屋子,就两个人的时候,她不依了。 “出去玩可是提前说好了的,怎么能算奖励呢,要奖励,就要奖励个其他的。”许婉宁撒娇地挽着裴珩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娇俏地说道。 裴珩听得心都在颤:“哦,要什么奖励?” 许婉宁见车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安哥儿估计被扶柏抱着骑马去了。 许婉宁大着胆子,盯着裴珩的薄唇,有个大胆的念头。 “奖励一个吻吧。”许婉宁说。 裴珩笑眯了眼,“确定?只要一个?够吗?” 过了一会儿,裴珩从她唇上离开,许婉宁双眼迷离,两颊跎红,搂着裴珩脖颈,吻了上去。 一个,好像真的不够。 第361章 打发 镇国公府。 裴二叔公坐在圈椅里,有些不开心。 “这裴家族学,教养的都是裴家子弟,之前元朗年年都给五千两,元定先拿了两年五千两,后来一年比一年少,今年你说只给两千?两千怎么够。” 元氏都急疯了。 两千两都不够? 之前裴元朗给得多,那是因为他打仗厉害,胜一场皇上就赏一次。 可裴文定呢?打这么多场仗,就没听说过他赢过啊。 就这样带兵打仗一窍不通的人,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同意让他去带兵打仗的。 “现在公府难得很,哪哪都要用钱,国公爷又不在家中,这处处都要我跟母亲操持,两千两实在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大限度了。不过你们也放心,以后就固定两千两,不会再降了。” 裴二叔公哼了一声,“行,那刚才我们去离园的钱,你该给吧。” “可你们连裴珩的人都没见到啊。”没看到就想要钱? “确实是没看到,可我们总去了吧,这么多人呐,往门口一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样,我也不多要,去的人一人给一百两,总行吧。” 其他族人一听,纷纷点头。 一百两可以啊! 去了二十多个人,一人一百两,就是两千多两,元氏差点晕过去。 钟氏也觉得多了,她觉得这钱不能给,毕竟他们没做成。 元氏那气恼的样子,估计也会拒绝的。 “不行,一人就五十两。”元氏确实拒绝了,不过是拒绝给一百两。 钟氏气得差点一跟头栽下去。 五十两银子还来讨价还价? 镇国公府不要脸啊! 钟氏差点气死:“一百两,还不快去拿钱!” “娘……”元氏看钟氏竟然说给,有些意外,明明刚才钟氏的意思是不给的。 钟氏气的瞪她:“去拿钱!” 元氏没得办法,最后给了四千多两银子,才把这群讨债鬼给送走。 出了那么多钱,元氏心疼得不行:“娘,四千三百两,咱家都没剩下多少钱了。” “没多少钱就省着点花,这可是裴家的宗族。”钟氏当然不想给,“还不是都怪你。五十两五十两的在这讨价还价,镇国公府还要不要脸!” 元氏没说话。 五十两银子怎么了,二十多个人,一人五十两,二十多个人就是一千多两,怎么就不能讨价还价了。 “二十多个人就一千多两呢!”元氏说:“一千多两怎么就不要脸了。一千多两咱府里都能过半个月呢。” 钟氏很生气:“你娘家要是跟颜氏娘家一样有钱,也不至于这样捉襟见肘。” 元氏心里也很生气:你娘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钟氏和元氏都是普通人家的出身,本身就没多少钱,特别是元氏,家族不仅不给钱,她还要给娘家一大笔银子。 昨儿个娘家就来信了,说是想要五千两银子应应急。 五千两银子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下子就给出一万两银子,元氏怕被人钟氏瞧出端倪来。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贴补娘家,怕是会跟她闹。 元氏总要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拼凑一点。 “娘啊,颜氏到现在也找不到,她的那些陪嫁……” 她其实早就打颜氏陪嫁的主意了。 现在颜氏都不见了,生死也不知道,偷摸地用她的嫁妆,估计颜氏也不会知道。 钟氏皱眉:“想都别想,除非颜氏裴珩都死了,不然她的嫁妆落到外头去,咱们都要被戳脊梁骨。” 元氏被训,只得作罢。 回了屋子,下人又递过来一封书信,又是娘家来的信。 信上又说,五千两银子不够,要一万两。 一万两。 元氏气得心口疼:“钱钱钱,一天到晚就要钱,我又不是造钱的,想要多少就造多少!” 她叹了一口气。 气归气,可还是得去凑。 谁让那是她娘家人呢,她如今过得好了,当了国公夫人,可不能让娘家人过苦日子。 丫鬟将公中的账册拿了过来:“夫人,账册上只剩下两万两银子了。” 就剩下两万两了,怎么够啊! 府里头养着上百号人,睁开眼睛就是钱,这两万两银子能撑多久,特别是要是 发生个什么大事,钱一下就用出去了。 “老夫人说过,公中账册上的银子不能少于三万两,夫人,现在只剩下两万两,要是老夫人知道了,怎么办啊!” “怎么办?”元氏生气地将账册一合:“不是她管家,她当然不知道柴米贵,之前是颜氏管家,陪嫁不知道贴了多少,她现在还过着颜氏管家时候那大手大脚的日子,也不看看现在府里头是个什么样!” 她可不会那么傻,拿自己的陪嫁贴补。 再说了,她也没有多少陪嫁。 “那那边的要的银子……” 元氏想了想,想来想去,主意还是打到了颜氏陪嫁上头。 “你去库房里头,挑两件好东西,找个嘴紧的地方给当了,换点银子回来。”元氏说道。 她早就打颜氏陪嫁的主意了。 今儿个说出来,不过是想拉钟氏一块下水,钟氏不同意就不同意,反正…… 元氏恶狠狠地想。 那银子都花在公中了,钟氏不知情?那把吃了的吐出来。 元氏让个心腹丫鬟出去变卖陪嫁,她这时又想起了静姑姑。 她去大牢看静姑姑了,跟她保证一定会把她给救出来。 莫浔那边,也要托人去打点。 不只是花钱,更要有人出面。 很多人都不敢得罪裴珩,那就一定要找个皇亲国戚,能够压住裴珩的。 她想来想去,最后想起了一个人。 宣平王妃出阁时,她还去喝过喜酒呢。 请她帮忙出面找莫浔说一两句话,莫浔肯定不敢不听。 想到这里,元氏又去库房挑了两件好东西,装着出门了。 宣平王已经有了封地,回京都之后只能住在皇家别院里。 也在城东,几条街的事情,马车一下子就到了。 门房进去通传,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才姗姗来迟:“对不住,国公夫人,我家王妃忙到现在,听说您来了,请您过去呢。” 元氏有些好奇,随口问了一句:“王妃忙什么啊?” 丫鬟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忙什么? 自然是忙着跟王爷吵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