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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52章 缘故

    或许是偏爱这书的缘故,我特意将其放在半尺高的书台上,我侧身取出那书递给他,问道:“大人要为文端皇后编史吗?”文端皇后在世时将天下治理的有条不紊,海内升平。

    “大概吧!”齐韶接过书册,道,“但弘文馆关于这位皇后记载的史料都是她大肆屠杀皇室宗族的事件,我想还是看看她下令编写的书再下定论。”

    我不禁冷笑,士大夫编写的史书从来不会对女子假以辞色。纵然屠戮宗室是文端皇后执政生涯背负的最大污点,铲除数位反对她垂帘听政的萧氏皇族,也正是因此,她的谥号仅止于“文端”,而非更崇高的“文德”,但瑕不掩瑜,史官们只顾放大她的污点,显然是对女子执政怀有偏见了,然而清除政治异己历朝不断上演,文端皇后不得已而为之。

    难得齐韶还能把握史官界限,否则在弘文馆在以为是的那帮史官陛下,不知文端皇后又会留下怎样恶名。

    我顿时对他生出几分亲和感,屋内除了我身前的翘头矮几,并无另外书案,他并无意与我争抢那张书案,为了避嫌还刻意立在一丈外的窗边翻书,我不免觉得可怜,就搬开案上堆积的十来本书,道:“还请大人移步到此,站着看书脖颈容易酸涩。”

    齐韶含笑摆手拒绝了,我更觉得他为人君子,也不强求,漫长的下午,我与他再无对话,屋内只有他的翻书声与我刷刷的抄写声,如同春蚕啃食桑叶的细声,无端令人心安。

    夕阳西下,我依旧伏在书案上努力凭借羸弱微光看书,齐韶才走近我身边,把书放于一边,提醒道:“时候不早,苏药女也不该废寝忘食,如果太晚回去,路滑不方便。”

    我揉揉太阳穴,略带抱怨道:“我今天只怕不能回去了,上头催得紧,这么多藏书要一一整理,只怕我熬夜还未必做得完。”说罢找来烛台,点燃放在桌上。

    “你不是药女吗?怎么还帮天禄阁负担重任?”

    我头也不抬匆忙在纸上写字,道:“天禄阁唯一的宫女病了,我替她来做事的,还有……我想看书。”手中的笔凝滞片刻,触及心中最深处的我又偏不能言说的缘由,我沉浸于书海浩瀚中,试着忘记伤痛,忘记一个人。

    齐韶凝视我一眼,又扫过我身后堆积得高过我身子的书籍,门外的内侍此刻正在外头催促齐韶,提醒他要赶在宫门落锁前离开。齐韶无力帮我,不语离开了。

    晚上的天禄阁只留我一人,房檐上雕刻的象征吉祥的凤穿牡丹,此时却比鬼怪还要狰狞可怕,阴森恐怖。幸而进度比我预计的要好,大约丑时一刻才理清五个书架的藏书,我计算过天禄阁还有百余个书架,我这样拼命,只怕也要一个多月的时光才能理清。阿苑的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无人支援的话,阿苑指不定要受罚。

    锁上天禄阁大门,我提着羊角灯笼一深一浅地走在雪地里,不禁为阿苑担心,盘算着明日是否应当加快速度。烛火微光照亮脚畔的莹莹积雪,发出温暖的光辉,寂静的深夜,我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安宁祥和,我无端的惦记起家,不知他晚上是否睡得安稳,是不是依旧犯风湿的老毛病,不知哥哥是不是还在挑灯夜读。

    思及此处,我的面颊上恍然浮现笑容,转而又觉得自己好傻,明明都是不可能再见到的家人,我为何还是忍不住去想呢?眼眸中忽然起了水雾,仿佛冬夜的寒意透彻骨髓。

    记得父亲曾说过,他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抬头望天,天空浩瀚无边,此时便会觉得自己的悲伤如此渺小,只是苍茫大地的一瓣落花而已。我抬眼遥望,天幕染成透彻的墨色,高耸的宫墙也仿佛不再令人害怕,我的忧伤似乎真的不在了。

    内药局的后门总是敞开,生怕夜晚有急诊,我入内后,侧首正欲虚掩门,似乎发觉不远处的幽幽树丛中有个模糊的人影,我不觉害怕,低声问道:“谁?”此时,只见两只寒鸦从那树丛中惊起,扑楞楞地飞向远方,我方才送了一口气,不过庸人自扰而已。

    回房昏昏沉沉睡下,第二日醒来已是晌午,裴姑姑应当已知晓我去天禄阁代班的事。她留了一张信笺,并无责怪之意,只叮嘱我切勿劳累过度,又在桌上留给我一碗仙鹤草加红糖、红枣浓煎而成的汤药,我端起起素瓷碗一饮而尽。

    积雪被宫人们扫到宫道两侧,又大把撒盐放止冰冻,就连久遭冷落的天禄阁门前的积雪也被扫清,我不禁感叹宫人们的勤快。

    我见天禄阁门口依旧立着昨日见过的小黄门,不出所料,齐韶已经先我一步到达,他跪坐于书案前,见我来了,淡淡地招呼道:“苏药女早啊!”

    我与他随意闲话,暗暗好奇他为何今日来得如此之早。我绕到他桌前,他竟伏在书案前帮我登录书目,我有几分受宠若惊,惶恐道:“这事不该劳动大人,大人还是去忙自己的!”

    齐韶浅浅睨我一眼,搁笔缓缓道:“这成千上万的书,你一个人整理还不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我也不全是在帮助你,说不定我大概还能从中找到些散佚的史料。”

    他的话在理,如今为了完成既定任务,齐韶主动帮我,由不得多想,我便答应了。我另外开辟出一张书案,与他相对而坐,两人轮流抄录,清理的速度大幅加快,申时二刻左右,六个书架的书就依次理顺归位,我重新清点了一遍书的数量,数目不错。

    谢过齐韶,而后半月每日皆是麻烦他,渐渐熟稔,常会与他谈论书中内容,涉猎广博,而他所知并未受限于他史官一职。

    他往往更有兴趣与我谈论政事,谈得最多的便是《圣朝遗录》。而我对此类清谈并不陌生,过去冬日闲来无事,书院学生大都放假回家过年。一家人三口蜗居在家,父亲就常常与哥哥谈论政事,我也参与其间。

    然而之前的事教训太深,上官氏的告诫,我铭记于心,遂有心藏拙,收敛了自己的聪明。大抵我是女子,齐韶对我依旧存着偏见,当我刻意说出不甚高明的见解时,他依然刮目相看,与我交谈的兴趣也更为浓厚。

    离开天禄阁时,天上又飘下细细的雪子,我伸手接住微小冰晶,如今是一月末,算来应是今冬最后一场雪了。

    次日清晨醒来,起得早了,支起窗子,院内银装素裹,我只披了一件青灰色夹衫,痴立与窗前赏雪。

    恰巧乔希腋下夹着一卷纸,捧手呵着气推门进屋,嚷着就要找裴裳。而裴姑姑昨日后半夜被人匆忙请去,至今未归。我替乔希倒了一杯温水,才过完上元节,她也穿得喜庆,银红色小袄衬得她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她接过瓷碗,笑问我手上的划伤好些没有。

    我心中刺痛,面上还是精巧地笑着,道:“裴姑姑配了些药,应当不会留疤痕的,你是要找我去堆雪人才问的吗?我的手沾点雪水也是无妨的。”

    “我的手可沾不得雪水了,都生满了冻疮,”乔希将手摆给我瞧,“我哪有你那么好命,沈侍医还惦记着你,让我给你送沈家秘制的融雪霜。”

    “是他――要你拿给我的?”我一字一句地咀嚼乔希的话,从袖中抽出那不离身的青瓷梨形瓶,心中暗藏的情绪无数倍放大。

    他还是惦记着我的,那为什么都不肯见我!为什么不见我的话是他提出来的!

    “沈侍医让我交给你,他说他一直是将你当做妹妹的,”乔希低着头,又不时地觑我几眼,“这事我想还是瞒着你的好,你既然知道了,且不要冲动。”

    我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如同被魔障迷住心眼,只披着夹衫,推开懊悔不已的乔希,推门而去。

    门外的积雪埋过脚踝,乔希扶着门,对我高声喊道:“你要做什么!你见了他,又能怎么样!想想沈家,想想司药,你与他到底是没办法的啊!”

    时辰尚早,雪地中只有疯狂奔跑的我留下一排脚印,雪水浸湿鞋袜,凛凛朔风灌入我敞开的衣襟。纵然如此,我还是不愿停止,不愿停下来思考。

    终于我失却所有力气,仰面倒在雪地中,如卧在松软的丝绵衾被,只是冷得彻骨。

    晨光熹微,磊磊积雪覆压在青绿依旧的苍松翠柏之上,泛着萤光,天地安静地仿佛只剩下我一人,侧耳倾听,不时可听闻墙外竹林被积雪崩压折断之声。

    我已经无须去问他什么了,纵使心中千百个不愿接受他托乔希说与我听的答复。然而正如乔希所言,我与他走到今时今日,皆是无可挽回。

    他是沈氏一门直系唯一的继承人,而我险些置他于死地,莫说他,沈氏就不会接纳不知天高地厚的我。

    既然沈氏容不得我成为他的妻,那么幸而他心中是将我当做妹妹的,否则如今苦的就是我与他两人。思及此处,忽然莫名庆幸,与他无缘无分。有缘无分,无缘有分,都会折磨两个人的心神。

    幸好苦的只是我一人,只是我一人,至多是躺在雪地里忏悔罢了。大抵这些天哭得太多,双眼干涸得流不出一滴眼泪,心却被纠结的藤蔓紧紧缚住,难以喘息。

    天空渐渐明朗,雪后晴空明澈如沈未病的眼眸。父亲曾言以眼观人,双眼纯净之人,定然亦是心如琉璃,不染尘埃。父亲恰有一双透彻洞悉万物的双眼。

    耳边朦胧回响起碎碎唏嘘,那是佛前祝祷时,听得僧人的庄严警语,俗世红尘,执着何为,拈花一笑,尘寰种种,善恶情恨,一念之间。

    心中的相思藤蔓压到最紧时,禁不住那最脆弱的一击,突然就挣脱了,相思支离破碎,零落一地。大概真的只需一念,我就解脱了。

    唇边笑意如悄悄生出的五月蔷薇,我为他哭过笑过,做过一场梦,在春天发芽,秋天枯槁,而今要将对他的情恨埋入坟茔。

    我仰望苍穹,埋身与冰天雪地之中,终于所有一切都结束了。

    乔希循着脚印追了上来,她将我搀回内药局,我笑言自己才做了一回疯子,让她不要担心,顺便将她推出门外去,叫她安心忙去。

    被我身体融化的雪水,在我背上重新凝结为一层厚实的冰。我换下衣裳,抱上几本书就赶去天禄阁了。

    或是在雪地中躺得太多,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但我并未在意。因着自己的身体异常好,南方来的秀女在帝都的第一个冬天,大都会病上一个多月,而我是少数并未染上风寒异类,在内药局每天闻着药味,大概多少也可以预防疾病。

    我脑袋昏沉,好几次书从怀里丢下,齐韶见我如此,几番欲说还休,终究抬眼斜斜地瞥我一眼,询问道:“你怎么了?”

    我从黄花梨木书架的第四层上取下一叠书,笑笑遮掩道:“大概昨夜是睡得不好,觉得晕眩。”

    齐韶搁下手中的笔,起身接过我递来的那叠书,隐隐有忧色,道:“你脸很红,不会是发烧了?”

    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酡红色的脸颊,笑道:“怎么会,怎么……”还没说完,只觉天旋地转,齐韶的身形都隔着水雾般模糊,怀里的十来本书四散开来,整个人跌入齐韶的怀里,不省人事。

    辗转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内药局自己的房间里。一身素净装束的乔希倚在床边打着瞌睡,她迷糊地用手拂去坠在脸颊上的发簪上的粉色流苏,动作太大,她猛然醒来,才发觉我也醒了,急忙端来药碗,道:“你快喝下去,这药我都热过两回了。”

    我脑中好像塞满柳絮,机械地饮下那碗药,乔希忍不住唠叨我道:“这么冷的天,还只穿这么点衣服,不知好歹地躺在雪地里,我就说让你好好休息,你偏要去天禄阁,当真不要命了。”

    我嘟囔:“我不是醒来了嘛!”

    乔希愤愤地夺过我喝完的药碗,道:“幸好醒来了,你之前还吐我一身,我被你吓得都不敢离开半步。”

    我轻推乔希的手肘,道:“谢谢你照看我了。”

    “呃,恩!”她语焉不详地答应下,许是害羞了,她岔开话题,“还好有内侍将你送回来,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我都不认得,不过那内侍絮絮叨叨地跟司药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齐韶并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将我送回内药局,唯有拜托监视他的内侍了,我应当也给齐韶添了许多麻烦。

    怏怏病了几日,很快活蹦乱跳了。而天禄阁的阿苑病入肌理,卧床快接近三个月,裴姑姑还在替她调理。

    下午书阁内只有我一人忙碌,这些天与齐韶一起,积压的书已清理了十之七八。往日齐韶下午总会来帮忙,但今日并不见他,只有我一人的脚步声回响在空荡荡的书阁中,隐约失落。

    一连几日齐韶都未出现,失落被放大,但我也理解。我思忖着齐韶身为外臣出入内廷手续繁琐,出入都有小黄门监视尾随,并不方便,他研读完需要的书籍,不再出现实属正常。

    一日我正咬着笔努力回想汉书被我放至何处,久未谋面的齐韶忽然从书架另一侧探出半个身子,拿着我记下的书录上的一页于我看,一脸较真地问道:“这本《镜鉴》的下卷,你记着有,却始终翻不到。”

    “哦,这本书啊,”大概齐韶擅长给予我意外,他的出现竟也令我添上几分高兴,我走到书案前,从书匣中拿出一本泛黄的书递给齐韶,嘴角噙着笑意,道,“我前几日拿去翻了翻,才记得拿来。”

    《镜鉴》与《圣朝遗录》一样,都是有关政论的书籍,取“以史为鉴”之意,为先朝末代大儒樊守愚所写,太祖惜才曾想招降他,然而樊守愚非但不从,且组织军队放抗,太祖大为光火,一怒之下,下令焚毁樊守愚所写的书籍,民间此书已然失传,唯有宫内尚存。

    我将书交给齐韶时,紫绿双色丝线暗勾藤花的袖袂不意占到桌上那方长方淌池澄泥砚,桐烟墨一瞬间将紫色藤花半边晕染墨色。我对此尚且恍惚未觉,齐韶不着急那书,只立即抓起我的手,同时从袖内取出丝绢,试图擦去我袖子上仍星星点点滴落在高丽纸上的墨汁。

    待我意识到这一切时,我的脸颊犹如被桐烟墨晕染的藤花,瞬间泛红,齐韶竟握着我的手,到底是于礼不合,且我并不惯与他亲昵,遂轻轻将手抽回,也不敢要他递来的丝绢,兀自拿出自己的手绢擦拭干净。

    齐韶理解我的心思,随意地收回他那悬空的手,然而此刻到底有几分尴尬,我故作轻松继续方才的话题:“之前十数卷的《圣朝遗录》大人全读完了?觉得如何?”

    “文端皇后之识不让须眉,”齐韶温然笑道,“也能解为何当年倨傲的韩百川要折服于她,放弃隐居生涯,出山辅佐高宗。”

    我思及父亲曾对柳氏不愧为名门的慨叹,道:“传闻河东柳氏家教甚严,故而开国功臣之家大多衰败,惟独柳氏一脉鼎盛如昔。”柳氏豪门望族,世袭秦国公爵位,本朝不少文臣武将均出此家,上可追溯至太祖身边的开国功臣柳济,而文端皇后亦是出身柳氏。

    齐韶攥紧手中的书册,露出复杂的表情,道:“凭柳氏如今之兴盛,国朝恐怕难有豪族与之相抗了。”

    齐韶所言非虚,当年今上平定钱氏之乱,一半是依仗柳氏。故而今上皇后即为河东柳氏,眼下驻守高丽边防的又是柳皇后的二叔镇军大将军柳易,朝中主管政务的尚书省右仆射即为柳皇后大伯父柳弥逊,可说内外事务柳氏都颇有影响。而今上膝下唯一的皇子即为皇后所出,只碍于那位皇子身有残疾,陛下尚在犹豫,否则只怕早已立为太子了。

    我停下动作,顾左右而言道:“文端皇后除却执政手腕厉害,最为人称道之处,便是坚决反对任用外戚,柳氏一族在其执政期间遭到弹压。”外戚兼功臣的柳氏干政恐怕是令陛下最为无奈的问题。

    齐韶的眼神更加深不可测,但他仍轻松评点道:“力保柳氏立于名门之首的,并不仅仅是严格的家训,更是其懂得韬晦之道,所以历经波澜,仍可立于不败。”

    当年文端皇后弹压柳氏之时,除却几个族人头脑发热,依仗柳氏之名闹事,为非作歹,多数柳氏族人更加谦卑守礼。而今日的柳氏更需韬晦低调,父亲曾言,柳氏表面是荣宠至极,但月盈则亏,柳氏稍有不慎,便要步钱氏后尘。然柳氏并不肯轻易放下权力,今上遏制柳氏的权力也绝非易事。

    政治总是惹人烦恼。我甩了甩头,才想起与他说话的本意,遂敛衽为礼,道:“那日我神智昏聩,多有烦扰之处,谢大人包涵相助了。”

    齐韶随手推开窗子,阁外暮色蔼蔼,风吹动书页,发出刷刷的翻书声,他施施然转身,道:“西苑的梅花开得很好,苏药女可有兴趣去走走?”

    齐韶侧身而立,好像要与那窗棂上栩栩如生的凤凰,一起翩然欲飞,宛若羽化飞仙,举手投足间的典雅气势,仿佛被他掩埋多年,昙花般一夕盛放,灼眼的光芒照亮世间,那一瞬我竟有一种跪伏下去的冲动。

    冷风追回了我的迷离的游丝,终于我还是收敛了心神,淡淡回他一句:“那……并不太好。”男女之别,我如今尤其敏感。

    “药女只当谢我的人情,可好?”

    我手指拨弄书页的折角,终归答应下来,但又指了指守在门外的内侍,我轻声道:“那外头的……”

    齐韶摆摆手道:“让他一起跟去西苑即可,又非见不得人。”

    齐韶与内侍一说,内侍果然毫不犹豫地答应,想来枯守在天禄阁也是没油水的苦差事,内侍也巴不得走动走动。一行三人遂向西苑信步而去。

    西苑是依附天禄阁而建的花园。文端皇后故去,天禄阁都缺人看管,更何况西苑的花草树木。然而相较精心修饰的皇家花园宜春苑的苗木景观,顺应自然而生的草木反而更有生气。西苑以各色各种梅花为主,其他花草点缀其间,可见文端皇后爱梅之说不假,但西苑之梅却不似宜春苑中为人刻意折磨的病梅,而是枝干舒展,颇有落花照水的娴雅韵致。

    齐韶与内侍交涉一番,我似乎瞧见他偷偷塞给内侍一些碎银子,内侍便止步于门前不再跟着我俩了。http://www.123xyq.com/read/0/6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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