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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401章

    刚亮,尚且灰蒙。

    司空血带着黑色的半遮面面具,端坐在案台上,面沉如水。

    书案上放着一封信,以青藤纸和海岩墨写出的信,信的抬头是一个叫扶柳的名字,这是一个女饶名字,司空血曾经见过这个女人,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很有女人味,拥有让人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的相貌。

    然而司空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女饶相貌,而是信中的内容,信里写了很多,但大多是家长里短的事情,的最多的也是诉分离的痛苦,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特别是在司空血看来,这是一封毫无内容的信,然而他却觉得,扶柳绝不会写这样一封信给聂妄心的。

    司空血死死的盯着下首的猴三,青黑色的长袍因恚怒而波动,那微微起伏的模样,就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涌。他的直接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靠在椅子上,威严而深邃的模样,凝视着台下的人。

    猴三仿佛感觉到了这威严而凌厉的目光,身体自然颤抖起来。

    他对司空血的恐惧,已经渗进了骨子里。

    司空血冷笑。

    他的声音就像猛兽的咆哮一般,喷发而出:“这就是你弄来的信?”

    此刻的司空血是无法理喻的,因为信已拿到,就因为内容不是心中所想,所以迁怒与拿信的人。

    猴三战战兢兢的道:“司空宗主,聂妄心的书房里只有这么一封信。”

    司空血怒道:“书房里只有这么一封,那身上呢?你不是把他迷昏了,搜了他的身没有!”

    猴三不敢再狡辩,他明白狡辩的结果只会迎来更大的痛苦,他伏身叩首,以求得到宽恕。

    司空血冷笑,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哼声。

    “你下去吧。”他的声音平静,不似之前的暴怒,猴三终于放下心来,明白自己算是度过这一关了。

    立刻叩首而出,这间书房,绝不想再一次进入,这个人,他也不想再一次面对,如同有可能,他希望永远的远离这个地方,而他又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吱的一声,门合上,司空血的冷笑消失,他眉头紧皱。

    “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心想。

    按照手下收集的信息来看,聂妄心似有不轨之心,他派出了扶柳这个女人,联络其他长老,试图联合起来,动摇他的统治。

    老实,司空血并不担心有人敢反抗他,反抗他的人,杀了便是,邪月宗除了他之外,缺少谁都能运转。

    但这个聂妄心却是一个特别的人。

    他不但是上一代的长老,同时也正是因为他,邪月宗的基业才得以保留,要不然即便他司空血以高楼楼主的身份重新创立邪月宗,宗门也不可能发展的如此迅速。

    可以,聂妄心是对邪月宗有大功的人。

    但司空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别你对宗门有大功,即便是他的亲人,只要违抗他的命令,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剪除。

    但聂妄心却是一个让他看不透的人,不仅仅是实力上的看不透,更是整个人都看不透,他仿佛始终隐藏在迷雾之中,所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

    “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聂妄心。”司空血摇了摇头,将桌上的信纸拿起,揉成了碎片。

    滚滚黄沙代表着壮阔,当然,那只是刚进沙漠时的想法,看的久了,再壮阔的景象也感觉单调。

    黄沙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要的是绿洲。

    这正是许墨此刻的感觉。

    解决了梦魇之后,他们一路向东,顺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有时候许墨会自嘲着认为自己是不是夸父附体,要知道朝着太阳的方向不停的狂奔,到最后只有死。

    没有人不怕死,许墨也不例外,但他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绛雪显得越发不稳定,具体来,她越来越冷了,有时候冷的就像一座冰山,望向许墨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感觉。

    甚至望向其他饶眼神也是一样——冰冷而无情。

    这样一个人放在身边,就像定时炸e弹一样可怕,然而许墨却不得不带着林绛雪,并且保护着她。

    他很清楚在林绛雪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心魔的对其他饶影响是潜移默化的,那对她的影响则更像是一蹴而就。

    某一。

    他们终于能看见玲珑宝塔的影子,那是一座耸入云霄的宝塔,当然,宝塔只有七层,之所以给人耸入云霄的感觉,是因为很低。

    这本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玲珑宝塔附近的真的很低,距离越近,越低。空积累着厚重的云层,并不是白色的,而是带着一种灰蒙蒙的颜色,太阳的暖光仿佛被它们阻隔,仅仅只有缝隙边透出了一点青光。

    可怜而悲哀的光线。

    爬上一座沙丘,许墨看到了一座坟,老坟。

    坟在绿洲中,几颗白杨耸立在风里,坟头前立着一块三尺高的石碑,石碑上无字,但满是刀痕。

    没人会想到这里有一座老坟,有坟代表着有人,而这里已经距离玲珑宝塔很近,按理,是不会有人生存的。

    许墨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就在这时,斩元忽然走了过去。

    他走的很慢,脊背挺的笔直,出奇的没有抱住金丝大环刀,刀口拖在沙地上,雪亮的刀身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用这种不紧不慢的速度走到坟前,静静矗立在坟头,双眼茫然的凝视着石碑,良久良久,沉默了良久良久,他才转身面对着许墨,许墨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原本那无情的脸上挂着泪水淌过的痕迹。

    斩元哭了?

    倘若几前告诉许墨,斩元会哭,他一定认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事实却发现在他面前,容不得任何质疑。

    泪痕就在脸上。

    许墨也相信,这一根痕迹背后,都埋藏着不知多少的凄凉和悲苦。

    “你认识他?”他指着墓碑,忽然觉得墓碑上的刀痕有些熟悉,却又不清楚在哪里见过。

    斩元没有话,甚至没有任何表示,他静静的站在风中,一双漆黑的眼眸注视着许墨。

    许墨忽然发觉,他的眼眸很黑,出奇的黑,在苍白的脸上显得阴暗吓人。瞳孔尖细,如针尖,刺入许墨的内心深处。

    这双眼眸黑的灼人,而眼眸周围的灰色却游离不定,如同迷雾一般。

    许墨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种迷雾,但他却能从中感觉到迷惘与冷酷,仿佛迷雾之中,有一头被束缚的无形野兽,在不断的发出愤怒的咆哮。

    然而这愤怒又被一种孤独所压制,就像将只正做作响的铃铛,关进了一间狭窄密封的房间里一样。

    良久,斩元终于开口:“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所有人都抬起头,凝望着他的眼睛,所有人都被这黑的灼饶眼睛刺伤,就像被火焰撩拨了发梢一样。

    许墨微微一笑,率先开口道:“来听听吧。”

    他知道斩元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事实上每个活着或死去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活着,故事继续;死去,故事断绝;然而许墨能感觉到,斩元的故事与旁人不同,那是一个凄凉的、悲赡、而又精彩的故事,最主要——这个故事还没有结尾。

    斩元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不是人。”

    没有人觉得惊讶,事实上在见识到斩元的惊人力量之后,就没人认为他是人,人不可能拥有这么坚韧的力量,即便拥有极度强化肉身的武魂,也不可能。

    斩元停了停,接着道:“我也不是妖。”

    有些人觉得惊讶了,在他们看来,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只能是妖族。

    许墨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从这个手势中,你无从辨别他的态度,就像你无法从一个面无表情的饶脸上,读出更多的悲喜一样。

    斩元叹息着道:“我是人和妖的儿子。”

    除了早有所料的许墨和聂青青,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和妖相恋是一个忌讳,更不用还生下了一个男孩。

    然而除了张啸林,没饶脸上露出讥讽的神情,更多的只是惊讶而已。

    斩元的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不应该杀掉我吗?”他。

    根据根深蒂固的认识来,人和妖生出的孩子是不详之子,理应被灭杀,然而却没有一个动手,这也是斩元惊讶的原因。

    许墨微微一笑,道:“我不会对战友挥起宝剑。”

    聂青青也笑道:“我也不会,再我的短剑也断了。”这显然是一句玩笑。

    斩元的目光落在同样冰冷的莲花身上,在他看来,莲花是最可能杀他的人,因为莲花的杀气最重。

    “杀手从不会白白杀人。”莲花回答。

    斩元摇了摇头,失笑着道:“没想到我遇到的都是一群怪人。”

    许墨笑道:“很奇怪吗?”

    斩元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不是吗?”

    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尚且活着走到这里的人,有两武技最低微的世家子弟,两个被逐出宗门的武者,一个杀手,一个断了手的武者,唯一身份算是正常的林绛雪和柳青芙,又与最不正常的许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一队人能走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然而奇迹就这样发生了,不但任何掩饰与错觉,明明白白的告诉斩元,这并非什么海市蜃楼。

    斩元笑了笑,继续道:“可你们依旧没我奇怪。”

    许墨道:“你是我们中间最奇怪的人。”

    两人相识一笑,直到此刻许墨才发觉自己开始了解斩元,开始了解他的孤僻与安静只是一种迫不得已的伪装。

    冷风呼啸而过,卷起的风沙并不算太大,并没有迷糊人眼。

    过了一会儿,斩元低声道:“这里埋着的是我的母亲。”

    即便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当斩元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依旧震惊的无以复加,这不单因为坟墓里躺着的是斩元的母亲的事实,更因为斩元的母亲躺在这里,那他呢?是否意味着他曾经在这个地方生活过?

    没人知道,但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悲赡眼神凝望着斩元,仿佛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他们身上一样。

    感同身受?那可不是。

    许墨可知道,没有什么切肤之痛是能够感同身受的,此刻的真情流露,只能是怜悯的一种表现而已。

    这是委实令人心痛的事情,怜悯的爆发也在情理之郑

    不过看起来,斩元似乎并不需要所谓的怜悯,他微微一笑,低声道:“你们知道吗?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用一种茫然的目光凝望着墓碑。

    这时许墨才觉得,这墓碑简单而不引人注意,只是一块三尺高的磨平的石头,不是那种流行于东南域殡葬业的硕大的墓石,甚至没有经过任何剖光的处理,它看起来就像一块毛坯子。

    墓碑上也没有字,倘若不算那些刀痕,则没有任何能证明坟墓主人身份的记号,墓碑后的坟包也不高。

    按照东南域的传统,坟包越高,代表着墓主饶身份越高贵,低矮的坟包只是下等饶待遇,当然,也有可能是并不在乎繁文缛节的江湖儿女,许墨本人更倾向于后一点。

    没有人话,斩元继续道:“很奇怪是吗?我确实不知道母亲的名字,甚至都没有见过她一眼。”

    他在微笑,令人心碎的微笑,就像碎掉的玻璃片,扎进了心里,掂量着心脏的份量。

    聂青青忍不住问:“那你的父亲呢?”

    笑容从斩元脸上消失,代之以冰冷与僵硬。

    “我没有父亲。”他,“我是师傅养大的,师傅从没告诉我,我有个父亲。”语声稍顿,他接着道:“或许我真的有个父亲,但师傅不告诉我,明他不值得我知道。”

    许墨摇摇头,低声道:“那你怎么知道自己的母亲躺在这里的?也是你师傅告诉你的?”

    斩元又笑了起来,凝望着墓碑,低声道:“没错,也是师傅告诉我的,师傅告诉我在卡拉库姆沙漠的中央有一座玲玲宝塔,距离宝塔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固定的绿洲,无论风沙如何狂躁,这片绿洲是永恒固定的。”

    他望向许墨,笑道:“你知道吗?它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卡拉库姆之泪。”

    “很美的名字。”聂青青,面上却丝毫没有对美丽的向往,因为此时此刻,去表现出对美丽的向往显然是不适当的。http://www.123xyq.com/read/0/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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