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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奸细(下)

    王霄告诉我这监视之事, 让我有些思虑。

    因我还未全然相信他, 故而他将此事告知我的目的,亦有忠奸之别。

    若他是忠良, 那么自然是为了让我提防人,心行事。

    若他是奸人, 则是为了贼喊捉贼, 以备消息走漏坏了事的时候,仍然装好人。

    不过于我而言,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可利用一番来反证王霄为人,以解我心头疑虑。

    如王霄所言, 宅子里的人不多, 两个亲随, 两个门卫, 一个车夫兼马夫,一个厨妇兼仆妇,三个粗使打杂的, 统共九人。

    因得人少, 这宅子里并无管事, 众人平日各司其职,王霄另有吩咐了,才自行找人去做。

    也是因此, 偌大的宅中显得更加空荡荡的, 阴气繁盛。若是身手好的, 想避人耳目潜入王霄的房中去偷看什么,其实并不难。

    进了宅子之后,王霄带着我四处转了转,让我与众人见了面。

    这些让知了我是王霄的侄子,颇是客气。尤其是那两个亲随,一个叫张临,一个叫梁绍,都是京畿人氏。

    王霄吩咐他们领我去房里,他们笑呵呵应下,张临还亲手替我拎了包袱。

    “王兄弟看着年轻,本事不。”张临道,“青州过来可不近,路上必是辛苦了。”

    我道:“也不太辛苦,刚好乡中有人要往雒阳运货来,跟我家熟,我便求他捎带我一程,路上做个伴。”

    梁绍点头,却看着我,道:“今日我等跟随将军左右,也不曾见你,你何时遇上了将军?”

    我:“此事来甚巧,这雒阳城甚大,我不知叔父住在何处,怕找不到。想着听家里人,叔父如今是北军里的大官,便与人问了路,往北军的大营去了。二位巧不巧,我就走在路上,忽然见着两个人骑马而来,其中一人正是叔父!我见了他,起初还不敢认,冒叫了一声他姓名,没想到他就停了下来!”

    张临点头,对梁绍:“大约就是今日将军跟着尚书府那人来雒阳的时候。”

    梁绍点头,笑道:“那可是真巧。”

    二人一边跟我着话,一边领着我进了屋子。

    这屋子就挨着王霄住的地方,是个偏房,看着许久也没人住,案上席上落着灰,也没有褥子。

    没多久,三个打杂的仆人来了,洒扫的洒扫,擦拭的擦拭,厨妇也来了,抱了被褥枕头等物什替我铺上。还有马车夫,窗子冬的时候坏了,一直不曾修,拿了木匠工具给我修窗子。

    王霄领我进宅的时候,我跟守门的两人聊过几句,现在又仔细打量这些人,只见都是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宅子里若有赵王耳目,那么便极其危险,须得在行事之前首先揪出来。

    不过办法有的是,我并不着急。

    这时,厨妇拿起我的行囊,要给我放到柜子里。

    我忙道:“姊姊且慢,我自来便是!”罢,从她手中接过来。

    张临看着我,好奇道:“王禄兄弟,我方才就觉得你这行囊沉得很,也不知装了什么物什?”

    我笑嘻嘻:“多是些土产。我家中父母了,叔父如今是大官,我跟着他必不愁衣食,不让我带衣裳,只让我带土产,叔父在京中吃不到,捎这些正好。”

    众人了然。

    我罢,似想起什么,道:“对了,诸位吃柿饼么?我家乡的柿饼可好吃了,给诸位尝尝。”

    罢,我打开行囊,拿出一只布包来。再打开,里面都是红澄澄的薯饼,惹人眼馋。

    “这些都是你带给将军的,我们怎好来吃。”一个仆人笑道。

    我:“不妨事。先前我要给叔父,叔父他近来牙坏了,吃不得柿饼,让我自己吃了。我也吃不了这么许多,不若就与诸位分了。”

    厨妇笑道:“兄弟果然有心。”

    于是众人也不再客气,放下手中的活,喜气洋洋地围过来拿柿饼。

    正在此时,我一个不心,将行囊碰落了,一封信从里面翻了出来。

    一个仆人看见了,正要去拾,我忙抢先一步将信拾起,收入怀郑

    好奇道:“兄弟,这是给谁的信?”

    我讪笑:“我也不知道,是出门前,长辈交给我的。是及其紧要,必当面交给叔父。我见到叔父之后太高兴,都忘了这事了。”

    马车夫咬着柿饼,点头:“如此,趁将军还在书房,你赶紧去交给他。不然再迟些,他要出门去,这事兴许要耽误了。”

    我点头:“此言极是。”

    罢,我离开厢房,往王霄书房而去。

    当日,我在王霄府里安顿下来。

    按照王霄先前与我的计议,第二日,我作为亲随,便跟随他去北军大营,与公子的旧部联络。

    用早膳的时候,王霄看了看周围,道:“张临怎么不在?”

    梁绍道:“张临昨夜突然腹痛难忍,现在还在榻上躺着。他让我来跟将军告假,今日不能跟将军去大营了。”

    王霄讶然:“腹痛?怎么回事?吃坏了东西?”

    梁绍:“我也不知,我昨日与他吃的都是一样的食物,我全然无事,也不知他是何缘由。”

    我看着梁绍,笑了笑。

    “将军,”我对王霄道,“我倒是从家乡带零药,专治不明腹痛,不若拿给张兄试一试。”

    王霄看了看我,颔首:“也好,去吧。”

    我应下,离开了堂上。

    张临的居所就在不远,我径自穿过回廊,走到他的厢房前。

    我敲了敲门:“张兄,听你腹痛,我带了些药来。”

    里面传来有气无力的哼哼声。

    我推门进去,只见张临躺在榻上,皱着眉捂着肚子,蜷缩作一团,似乎是十分难忍。

    “长兄病得十分辛苦么?”我将门关上,不着痕迹地落了门闩,“大约是腹泻,可如厕过了?”

    “从昨夜到现在……一直如厕……”张临着,摆摆手,“方才又去了一次,除了水,已经无物可出了……”

    我微笑,道:“我带了药来,是家乡特产的,一向甚是有效,张兄不若用一用。”

    张临点头:“多谢王兄弟了。”

    我扶他起来,拿过水杯递给他,而后,掏出一只药瓶,倒出一只药丸,放在他的手心。

    张临就着水,仰头将药碗服下。

    没多久,他脸上的痛苦之色突然消失。

    “咦?”张临睁大眼睛,摸了摸独肚子,又动了动,“不疼了!”

    我:“是么?”

    张临从榻上站起身来,又走了走,转过来看着我,又惊又喜:“王兄弟,你这药果然灵验,一点也不疼了!”

    我笑眯眯地招招手:“张兄一夜未睡,还是快快躺下歇息才是,免得腹痛又起。”

    张临忙躺回榻上,边躺边道:“王兄弟这神药是家乡特产?叫什么名字?”

    我:“这药么,没有名字。不过它的用处,须得与另一种药相配合,方效果显着。”

    张临讶然:“什么药?”

    我:“也没有名字,不过这药自带一股花香,哪怕是鼻子稍微闻到,也会教人腹泻不止,疼痛难忍。”

    张临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正待话,我已经上前反剪他的手,将尺素抵在他的喉咙上。

    “张兄,”我冷笑着,低低道,“这药我涂在了给将军那信的信纸上,张兄若未曾偷看,我今日这药便不会起效。张兄与赵王勾结之事,还想再瞒下去么?”

    张临瞪大眼睛,片刻,脸色发白。

    要在一群人一面不动声色地将奸细找出来,听上去是一件需要斗智斗勇的事。但谢浚过两日就会到达雒阳,留给我的时辰不多。所以我还是用上我最擅长,也是最简便的办法。

    那封信自然是假的,里面别的没有,只抄了一篇赋,那是多年以前赵王献给文皇帝大寿的。

    这信我也不曾交给王霄,只是趁王霄不注意的时候,浅浅地塞在了他书房案上的一堆文书里。这封信的信封皮颜色甚为特别,淡青色,对它有想法的人不会忘记。

    接下来,我自然就回去睡觉,等待那奸细自投罗网。

    不想,这奸细就出在了王霄觉得绝不会背叛他的人里面。

    据张临供称,赵王虽然将王霄任为北军中候,但他其实甚是不放心,张临正是受赵王指使,监视王霄。从王霄每日的一言一行,到往来文书内容,都要向赵王禀报。

    “虽然如此,我从未向赵王禀报过对将军不利之事!”张临忙道,“只是将军来往信函,赵王的人都知道,少一样便要问,我不得不打探……”

    我不为所动:“你向谁禀报?直接找赵王么?”

    “不是,”张临道,“我只须告知马夫。”

    原来还不止一个。

    “除了他,这宅子里还有别的眼线么?”我问。

    “无了。”张临着,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也是无法,我家人都在京畿之中,赵王拿着我一家老的性命要挟,一个不从,便要杀我家人……”

    我看着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此事,至少可明王霄是可信之人,这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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