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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连坐

    >    皇帝生病,

    江喜不得不奉命去对百官宣旨,

    说是要罢朝三天,

    朝中事务让几位王爷并太傅等人一起处理。

    后宫妃嫔得到消息,

    倒是想去探病,

    一打听,

    得知皇帝已经从长乐宫回了建章宫,

    并且是淑妃随侍时,几乎人人都表情各异。就是淡然如贤妃也不由得脸色一变,柳贵妃、江昭容等人就更别提了。

    “皇上居然亲自开口要淑妃去随侍……”请安散了后,

    再谈及此事,柳贵妃的语气中还是透出了一股明显的酸意。

    郭芳华想了一下,试探性地说:“娘娘您地位尊贵,

    而且伺候皇上多年,

    要说了解,宫中怕是没人比得上您。不如您去建章宫跟皇上说说,

    指不定皇上也会留您下来……”

    柳贵妃听得眉头一皱,

    斥声道:“胡说什么?建章宫皇上日常起居的宫殿,

    不经宣召,

    岂由得他人随意进出?你是想让我被人扣上一顶‘谋反’的罪名吗?”

    郭芳华也反应过来,

    忙请罪:“是妾思虑不周,

    贵妃娘娘莫怪。”

    柳贵妃的心情还是没好过来,主要是说到“谋反”,就让她想起家中的父兄,

    一阵心烦意乱,

    不由得挥手道:“行了,你也下去吧。以后说话,都要在脑中过滤几遍,别在皇上跟前犯事儿。”

    “是。”

    从延庆宫出来后,江昭容坐上步辇,突然扭过头,对另一侧的阮修容说道:“你说皇上得了什么病?竟然要停朝三天?听着怪可怕的。”

    泰和宫和瑶华宫在同一方向,所以阮修容回宫的路线跟江昭容是一样的,只听得她道:“江总管不是说了吗?只是偶感风寒,吃了药,休息两天就好了。”

    江昭容略勾起嘴角,眼中却是没有一丝笑意,道:“听说郑王(六皇子)在学堂上表现极好,老师们都夸了好几回,真羡慕妹妹,有郑王这般上进好学的儿子。哪像我家那个混世魔王,整天就想着如何逃学,可真是愁死我了。”

    阮修容看了她一眼,对近日来的风声也是略有所闻,便道:“延王(四皇子)还小嘛,爱玩也是正常,昭容姐姐别太苛刻了。”

    江昭容说道:“若延王能有郑王一半听话,我就放心了。”

    阮修容心底嗤笑一声,其实延王一开始对学习也不是那么反感,只不过被江昭容逼得狠了,这才越来越叛逆,对老师们更是爱理不理的,如果江昭容再不改改,日后延王大婚出宫,母子离心那一天怕是不远了。想法一掠而过,说道:“昭容姐姐客气了。不过说起学业上的事,怕是赵王才是最得太傅们欢心的,您不如去向淑妃娘娘请教请教,如何才能让延王像赵王一样埋头书本,从此乐不思蜀。”

    听着这绵里藏针的话,江昭容也没恼,“那是,有机会得向淑妃娘娘请教一番才行。只可惜近日来是不行了,淑妃娘娘在建章宫呢,哪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

    阮修容一笑,没有接口,更没有傻到说主动去建章宫求见。正好前现就是岔路口,客气了几句,两人就分开了。

    一背过身,江昭容和阮修容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翠微宫

    周充媛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儿子,快满两岁的十皇子说话已经逐渐流利,一见到周充媛就笑着朝她扑了过来。

    “娘娘,十皇子可聪明了,一直在念着您,皇上见了,肯定喜欢。”秋莲高兴地说道。

    周充媛微微笑了笑,却是说道:“能比赵王更得皇上喜欢?”

    秋莲一低头,脸上高兴的神色立即消褪,呐呐不敢再出声了。

    “我又何尝没那个想法,只是……你又不是没听到,淑妃已经在建章宫随侍了,形势比人强啊。”周充媛叹了一口气,又低下头看了看在一旁玩耍的十皇子,“且看看吧。”

    ——————————————————————

    不管在哪里,伺候人都是一件不舒服的事。

    皇帝金口一开,沈茉云也只能命人打包行李跟着一起过来建章宫,说是随侍,但也真不用她真像个宫女一样忙前忙后,她最主要的工作还是陪皇帝说话解闷。

    这时,太医送上汤药,先是倒出一小半自已喝了下去,确认无事后才递呈御前。宫女端起托盘,走到床榻前,沈茉云伸出右手,指腹轻轻地碰了一下碗沿,确认温度可以入口,这才拿起瓷碗,转递到皇帝跟前,“皇上,该喝药了。”

    宇文熙放下手中的书册,偏头看了一眼那碗黑糊糊的药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可还是一不发,接过瓷碗仰头一口喝下,苦涩的味道顿时在喉间漫延开来。

    沈茉云接过宇文熙随手递过来的碗,放回托盘上,又拿起一个精致的小碟子,上面放着两枚金丝蜜枣,柔声道:“太医说了,蜜枣可以润肺解燥,皇上含上一颗试试?以前琦儿喝药时,也是用蜜枣来辟苦味,他可是喜欢得紧。”

    宇文熙笑了一下,捻起一颗饱满的枣子放进嘴里,确实是辟开了嘴里剩余的苦味,取而代之的一股香甜。想起宇文琦,便抬起头对站在一旁的江喜吩咐道:“去赵王那儿传个话,让他将那篇《策论》背下来,不但如此,还要他彻底理解了。三天后,朕要考他。”

    “遵命。”江喜行了个礼,匆匆退了出去。

    沈茉云看了看江喜,又转过头对宇文熙说道:“您正病着呢,何苦要找人麻烦?横着您是看不得别人轻闲啊?那可是你儿子。”

    宇文熙又拿起书册继续看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道:“平日里要不是有朕盯着,那小家伙恐怕早就将屋顶给掀了。不找点事情给他做做,说不定朕病好后,御前就有一堆人来告状。”

    沈茉云哑然,可还是忍不住分辩一二:“他还小呢。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弄坏了几盆花,值当什么?”

    宇文熙看完一页,翻过去,“几盆绿萼自然不算什么。可你别忘了,正月十六那日,说是他的生辰允了他去玩焰火,结果呢,差点儿没将奉先殿给烧起来,幸亏发现得早,否则朕就得多跑一趟太庙向祖宗们告罪!”

    “呃……”沈茉云不由得哀叹一声,这才不说话。宇文琦身体病弱,可性格却是好动得不得了,整天这里跑,那边窜。也亏得是在皇室,有好药供着,要是在平民百姓家,绝对得愁死他。

    沈茉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姜茶,只觉得全身都暖了,见宇文熙正在看书,她便也随手拿起一本史记看了起来。一时间,房中气氛倒也祥和。

    过了不知多久,宫女走进来通报:“皇上,淑妃娘娘,宁王来了。”

    宇文熙抬起头,将书册放到一旁,道:“让他进来。”说着,就要从床榻上下来。沈茉云也没多想,走过去帮他披上外衣,系好腰带。

    “儿臣拜见父皇。”宁王先是对宇文熙行了全礼,接着又对沈茉云拱了拱手,低下头道,“向沈淑妃问礼了。”

    沈茉云并没有回避到屏风后面,只是微微欠身,淡声说道:“宁王。”

    “突然间进宫,可是有急事?”宇文熙问道。

    宁王身量魁梧,五官深刻,双眼时不时地闪过一丝阴狠,破坏了他人对他的观感,只见他神情恭敬地说道:“朝中并无甚大事,只是听说父皇病了,儿臣心里担忧,这才进宫探望。如今见父皇已无大碍,儿臣也就放心了。”

    宇文熙“恩”了一声,道:“本就是小事,喝点药也就好了。这两天的朝堂你看着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大可以自已做决定。”

    “儿臣一定不负圣望。”宁王答道。

    表达完自已的心意,宁王也不多留,难得有眼色地向宇文熙表明他要告退,但在走之前却是突然对沈茉云微笑说道:“前几天京里来了一队胡商,带了不少新鲜的小玩意,我记得河洛最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便吩咐人寻了来,明日就会送去河洛那儿,希望妹妹会喜欢。”

    沈茉云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宁王有心了,改天我让河洛去给你亲自道谢。”

    “不用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送些东西给妹妹罢了,哪里用得着这么慎重。”宁王忙拒绝道,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拜别了宇文熙。

    待宁王离开后,宇文熙说道:“想不到宁王还能想到宝儿,真是难得,看来大婚后,确实是长进了。”

    “可不是。”沈茉云附和着,心里却在想,今日的宁王,跟昔日那个张扬跋扈、砸得锦色头破血流的二皇子,真是天差地别。

    人啊,果然都在变。

    当初说的是罢朝三天,沈茉云便也以为她在建章宫待够三天就能回去了,不想第四天宇文熙照常去上朝时,却是对她扔下了一句话:“淑妃还是继续留在这儿吧,要是想宝儿了,可以让她过来这里陪陪你。”

    沈茉云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实在无语。

    江喜落后一步,小声地对她说道:“太医说皇上的风寒还没好俐索,还要继续喝药呢。”算是给了一个解释,然后就快步朝前方的皇帝赶过去。

    剪容亦说道:“娘娘,这可是天大的荣宠呢,旁人想都想不来的,您就别想得太多了。”

    沈茉云看了她一眼,只能道:“你去叫宝儿,还有红汐过来一趟,我有话要说。”

    “奴婢这就去传话。”

    宝儿本来是要随宇文瑞他们一起去上课的,不想遇到匆匆而来的剪容,将沈茉云的意思一说,当下就拍板说今天请假一天,让弟弟们去向老师请假后,她便带着红汐和宫女们朝建章宫走去。

    后妃不能随意出入建章宫,不过对宝儿来说,这条规定只不过是个虚设,这个地方,特别是书房那里,她来去不知多少回了。这一次还是宇文熙特别允许的,就更不会有人拦着了。

    “阿娘。”宝儿在沈茉云身边坐下,挽起她的手,说道,“父皇还不让您回长乐宫啊?可父皇今日不是去早朝了?难道病还没好全?”

    沈茉云说道:“是没好俐索。原以为在这儿不过待上三天就能回去了,可看皇上的意思,似乎还要我再留一段时间。长乐宫那儿没人管也不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由你打理吧。至于宫务……”想了一下,“还是让人报来我这儿,红汐就留下来,跟剪容一起帮我。长乐宫让素月从旁协助,宝儿,你可应付得来?”

    宝儿听了这话,略一耸肩,说道:“应该没问题吧,总得试过才知难易。”

    沈茉云摸了摸女儿束在身后的长发,笑道:“那就这么定下了。”

    红汐和剪容也跟着行了个礼,“奴婢遵命。”

    “对了,宁王说要送些胡人的小玩意给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宝儿转过身子,开心地说道,“里面有个用核桃雕刻成的一套人物,有趣极了,做工真好。”

    “恩。”沈茉云应了一声,想了想,“改天得空了,别忘了去跟宁王道个谢。”

    “知道了。”

    “这些天,你可见过陈王(三皇子)?”

    “没有啊,听说三哥又病了。唉,三哥也真不容易,从年头到年尾都在喝药,看着我都替他辛苦。”宝儿不由得摇了摇头,随即有点庆幸地说,“幸好琦儿只是体质弱了点,还没到如此地步。”

    沈茉云微微一笑,当年的事情现在想来就像一场恶梦,还好结果尚算让人满意。

    因为太医说皇帝的病还彻底根治,就算是换了药方,但是每天的汤药还是得继续服用,所以每天一大早,沈茉云都要早起一个时辰,去吩咐宫人们准备好早膳,并去亲眼看证熬药的过程。

    这天也不例外,待看着药罐架在灶上时,沈茉云照旧吩咐了几句,又去御膳房那儿看了一下,便回去寝殿那儿准备伺候宇文熙起床。

    灯火忽明忽暗,身体被拉出长长一道的黑影,在地板上交措前行,长廊上虽然也点有宫灯,可也只能看个大概,根本无法白日相比。转过回廊,再走数十步就是寝殿大门,沈茉云冷不丁看到一个人跪在门口,将她吓了好一大跳,抚着胸口惊悸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有急报要回皇上!”那内侍双手捧着一本折子。

    沈茉云待心跳不那么急促后,才走过去皱眉说道:“就一个时辰的光景,皇上也就起了。这都等不了?”

    那内侍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重复道:“是急报,娘娘。”

    见他如此,沈茉云微微仰起下巴,说:“行了,在这等着吧。”

    掀开帘帐,见宇文熙还没醒来,便弯下身子,轻声唤道:“皇上,皇上,醒醒!”伸手又推了一下,“皇上,有急报,您醒醒。”

    “皇上……”

    唤了一会儿,宇文熙才醒过来,听到说有急报,还有些迷糊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忙起身朝外间走去,沈茉云自是跟在旁边,拿起衣服一边帮他穿上,一边对外喊道,“进来!”

    那内侍听到传唤声,赶紧走了进去,将手中的折子往上一呈。

    宇文熙拿过折子,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脸色阴了下来,随后将折子一合,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沈茉云眉眼一跳,出什么事了?

    当时宇文熙匆匆喝了药就去了两仪殿,内侍只是负责传话递折子,盘问他也没用,还是宝儿过来看她时说起这事,她才知道。

    “御史上折子参了户部尚书,说他贪了去年的救灾银子,导致灾区那儿民声怨沸,父皇因此大怒,骂得那些官员很惨呢!”

    沈茉云听了,略微挑眉,笑道:“就这样?”

    宝儿嘻嘻一笑,挨过去小声说:“听说啊,高尚书私下里跟越王往来密切,同谋……”

    沈茉云神色古怪:“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总不会是皇上病了这一场,有人起了不该的心思吧?”越王是宇文熙那一辈的兄弟,同样是皇室亲王,真有想法也不奇怪,只是……

    “户部尚书?我记得是贤妃的兄长吗?高家也搅了进去?”沈茉云自自语道,她想起了进宫前沈时屿对她说的话——皇帝不想让娘家强盛的女子身居高位,难道是想对世家动手了?

    “那就不清楚了。”宝儿说道,“阿娘,你什么时候回长乐宫?琦儿天天都在问我,快被他烦死了。”

    沈茉云也十分想念两个儿子,说道:“过几天吧,皇上大安后,我就能回去了。”

    果然,几天后皇帝的病就完全好了,而沈茉云就顺势提出搬回长乐宫,宇文熙挑高一眉,说道:“你这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怎么?朕这建章宫还会吃了你不成?”

    沈茉云笑道:“哪能啊!我只是想孩子了,宝儿说,琦儿天天在念我,您也知道,他身子弱,离不开人,从他出生到现在,还没离开过我身边呢。”

    宇文熙不由得笑了起来,“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沈茉云反问:“难道您就少做这事了?”

    “牙尖嘴利!”宇文熙用手指刮了刮沈茉云的脸颊,玩笑道,“你在朕面前可是越来越放肆了,记得你刚进宫那会儿,可是守规矩得紧,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沈茉云却是说道:“没办法啊,这年头,规规矩矩的已经不讨人喜欢了。想引人注意,还是得跳脱点好。您不就喜欢这样子吗?”

    “那你倒说说,朕喜欢什么样子的?”

    “还用得着说啊,看都看得出来了。比如说,延庆宫的那个郭华芳,对着贵妃娘娘是大吼大叫的,那会儿我还真以为您喜欢……”三分醋意,三分挑衅,外加四分不可思议,眉眼一挑,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宇文熙大笑,揽过她说道:“当真是越来越不将朕放在眼中了。”

    “还不是您惯出来的!”沈茉云拿话堵了回去。

    “是,是,朕惯出来的。就喜欢你这个样子,成了?”

    “这还差不多!”

    “越发越难说得过你了……”

    ————————————————

    第二天,宇文熙就松口让沈茉云搬回了长乐宫。沈茉云没觉得有什么可惜,一个时辰都用不着,人就已经坐在了自已的房中,左右看了一下,感叹道:“还是自个的地盘最舒服。”

    随侍建章宫是荣宠,可是到底名不正不顺,心里多少有点别扭,虽说长乐宫不是属于她的,可住了这么多年,感情上还是不同的。

    素月捧上一杯清茶:“其实主子再多留一段时间也不错,长乐宫都让公主管得严严实实的,没人敢不要命的使坏心眼。”

    沈茉云听了只是一笑,宝儿好歹也是宇文熙教导过的,又跟着宇文瑞他们去跟太傅们听课,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那才真是让人跌破眼镜。

    青络摆上几碟热腾腾的点心,也有些不解:“是啊,随侍建章宫,多大的荣宠啊,娘娘可以再留多几天嘛。”

    沈茉云挑了一块糯米甜糕咬了一口,咽下去后才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天天见着,再新鲜也得厌烦,还不如远着点儿好。”

    青络还是不能理解,但也能听出来回长乐宫比留在建章宫是好处大于弊处,笑道:“娘娘想得周全。”

    吃饱喝足后,沈茉云伸了一下懒腰,吩咐道:“待会要是有人送东西来,你们收下就是。除了皇上,不管谁来都不要来吵我,我先进去小睡一下。”不仅是身体累,精神上更是累,今天得好好休息,明天去延庆宫,估计又有一番热闹了。

    “是,娘娘。”

    没多久,内侍们送来了一大堆赏赐,堆满了整个大厅,依着沈茉云的吩咐,没人敢去叫她,剪容客气地说:“娘娘正在午睡呢,请稍待一会儿,我这就去唤醒……”

    打头的太监忙说道:“不用不用,我们只是送礼过来罢了,既然淑妃娘娘睡下了,实在犯不着特意叫醒。姑姑点收一下即可。”

    剪容接过单子清点起来,红汐倒是多问了一句:“公公可知道皇上今儿翻了谁的牌子?”

    那太监和气地一笑,道:“皇上正忙于国事,今儿没有翻牌子。”

    “谢公公告知。”红汐说着,塞了一个荷包过去。

    那太监也没推托,笑笑收了下来。

    沈茉云睡到半下午才醒过来,唤来素月伺候过她冼漱后,宇文瑞和宇文琦过来了。

    “阿娘,我好想你啊。”宇文琦跑过去,抱住沈茉云说道。

    宇文瑞落后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母亲。”

    沈茉云先对长子挥手让他起来,又对宇文琦左看右看,“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反倒是胖了一些?”

    宇文琦扁了扁嘴,道:“是阿姐啦,天天塞我吃东西。”

    沈茉云却是夸道:“不错,胖点好,看上去气色好多了。瑞儿,你觉得呢?”

    宇文瑞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阿琦的气色是比以前好多了。我问过老师,他说阿琦身子弱,可以靠后天习武来慢慢改善体质。阿娘,您说,让弟弟跟我一起校场习武好不好?”

    沈茉云迟疑了一下:“他今年才刚满五岁,欲速则不达,再过两年吧,身子骨结实点再练好了。”

    宇文琦先是双眼一亮,随即又暗了下来,“还要两年啊?”

    宇文瑞点头:“是我太心急了,还是再过两年吧。”

    沈茉云一笑:“先问下你的老师和教你武学的师傅,听听他们是什么意见,集思广益嘛。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亲自去跟你父皇说。”

    宇文琦晃了晃悬在空中的双脚,歪头想了一下,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听阿娘和哥哥的。”

    “听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话音刚落,宝儿就走进来了。

    宇文琦抢先道:“没什么好说的,你听错了。”

    “阿娘。”宝儿先唤了一声沈茉云,随即狐疑地看向宇文琦,“可是我明明听到……”

    “你听错了。”宇文琦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信你问哥哥。”

    宇文瑞嘴角一抽,在弟弟“威胁”的眼神下,不得不点头:“阿姐,你听错了。”

    宝儿微微皱眉,可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最后只能说道:“没事就好。”

    搬回长乐宫后去延庆宫请安的第一天,气氛倒没有沈茉云想得那么怪异,酸酸语还是有一些,但比她想象中少了很多。真到阮修容说“听说那笔被贪墨的银子快要查出来了,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判呢”时,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有更爆炸的消息出现了。

    高贤妃看上去仍然平淡如昔,见阮修容看过来,也只是笑道:“皇上和刑部自有定断,哪用得着我们这些后宫妇人来操心。修容未免想太多了,有时间想这些,不如多花些心思在郑王身上吧。”

    倒是坐在下首的胡芳华脸色苍白似雪。

    阮修容笑了笑,说道:“贤妃娘娘所甚是。”心里却在活动,如果高尚书真的出事,那么贤妃也讨不了好,如果真的……就不知道那个位置谁能坐上去。看了一圈在坐的女子,又低下头,她应该还能一博。

    江昭容脸色有点不好看,显然是想起了去年那个“德妃风波”。

    柳贵妃却是猛地一拍桌子,对阮修容喝道:“你是什么身份?敢对前朝政事指手划脚的,我还没死呢。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已有那个能耐,连淑妃和贤妃都敢不放在眼里?”

    阮修容吓了一跳,抬头一见柳贵妃暴怒的神情,不敢再拖,忙起身跪下说道:“妾不过一时口快,绝无此意,请贵妃娘娘见罪。”

    “尊卑不分,口出狂。”柳贵妃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就罚你禁足瑶华宫三个月,抄写女戒和女四书各一百遍,以儆郊尤。”

    阮修容有苦说不出,完全没了适才的神采飞扬,只能低声说道:“妾遵命。”

    柳贵妃发落了一顿,这才觉得心头的火气消了一点,见阮修容还跪在地上,便抬了抬手让她起来,又看了所有人一圈,最后落在高贤妃那儿,眸光一闪,却是道:“没事就散了吧。阮修容的禁足从今天开始。”

    “是。”

    沈茉云此时并不知道,柳贵妃这一场发作,竟然是后来某场变故的开端。后来想想,才发现这么早就出现了预兆,却无一人发现。

    此时她正纳闷:“贵妃今儿好大的火气,充媛可知为何?”

    周充媛的步辇就在旁边,说道:“娘娘近日来一直在建章宫随侍,少来延庆宫请安,可能不清楚,贵妃娘娘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太好。前两日才发作了一回何承徽呢,说她照顾不好五公主。”

    沈茉云皱了皱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三公主看起来倒是懂事了不少,前儿遇见她,还向我问了安呢。”

    周充媛笑道:“栽了一回,再不晓事儿,可没亲娘替她出头了。”

    沈茉云随口应道:“这倒也是。”

    没多久就是岔路口,便顺势分开了。

    进入三月,孙子辈的孝服都除了,宝儿也找了个时间,去了一趟宁王府,特地道谢,当然回宫时仍然是满载而归。看得沈茉云都有些无语,心想叫女儿去给宁王道谢是对还是错。

    宝儿笑道:“阿娘您担心什么?二哥送我这个做妹妹的一点小礼物,有什么好让人说嘴的,您别自个在那瞎紧张了。”

    沈茉云一想还真是如此,遂便放开了此事。

    然后又是清明、端午等节日,沈茉云忙得不可开交,反倒是柳贵妃,最近欲加心神不宁,犯了几个小错误。不过沈茉云也正忙着,没时间琢磨,反正也扯不到她头上。

    六月盛夏,荷花接天映满池塘,而朝堂上却在经历着难得一见的大动荡。以户部尚书为首,一连十几个官员,纷纷被贬官外放,其中有一个姓柳的官员连降三级,贬为七品县丞。而户部尚书高井更是被贬为绵云太守,即日上任。

    越王意图谋反,罪证确凿,爵位国除,赐死。

    七月,高井又贬为广南员外别驾。

    八月,皇帝再次下旨,令高井并他的两个弟弟及其长子,一起流放岭南封阳县,籍没家产,其发妻发还本家。

    短短半年内,高家不复往日辉煌,门户清冷。

    如果说这些朝堂上的事,沈茉云听了还没什么反应,那么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就真让她惊住了。

    宜云问道:“姐姐,你说的这事是真的吗?”

    沈茉云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是真的,昨夜皇上留在长乐宫,我亲口问了,是真有其事。彭城郡王昨天上了折子,说是跟高王妃情义不睦,请离婚。皇上虽然还没有发话,不过想来只要彭城郡王坚持,他还是会同意的。”

    高王妃是高井的女儿,也是贤妃的亲外甥女。

    宜云却是听得满腔怒火:“这彭城王也太过份了,当年可是他亲自向高家求娶高王妃的,如今一出事,就要自请出妻,实在太过份了。”

    沈茉云苦笑:“谁让高家倒霉呢?我试着劝下皇上吧,但希望并不大,如果彭城王真的坚持的话。”

    宜云也是摇头叹息,却还是道:“姐姐尽力就是,也别太倔,万一皇上恼了你就不好了。”

    不等沈茉云试图劝说宇文熙,景福宫就传出来了一个惊天消息——

    高贤妃半夜时分悬梁自尽,已经去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天色还没亮,沈茉云却是被吓醒了,连声追问:“可是真的?贤妃真的悬梁自尽了?”

    “是真的,娘娘。”剪容再稳重,此时看上去也是吓得不清,忙拿过一件素色的外衫,“娘娘快更衣吧,咱们得快点去景福宫,想来贵妃娘娘那儿也该接到消息了。”

    沈茉云赶紧换好衣服,然后坐上步辇,朝景福宫走去。到了宫门口,正好遇上柳贵妃,匆匆见完礼,就进了景福宫。

    高贤妃已经被放下来了,正安放在床上,脖子上有着明显的淤痕。

    大大小小的宫女并一干太监,都跪在一旁,哭得哀哀戚戚的。江芳华和胡芳华俱在殿中,江芳华看着还算镇定,胡芳华就真不行了,只差没软瘫在地上,还有两三个选侍,也并立一旁。

    “太医呢?”柳贵妃问道。

    江芳华说道:“已经让人去请了,也通知了尚宫局的人。”

    柳贵妃绷着脸,可还是点了点头,沈茉云突然问:“三公主在哪儿?”

    江芳华说道:“三公主年经小,万一吓着了就不好,妾没让人惊动三公主。”

    柳贵妃看了一下,又道:“贤妃……可有留下什么书信?”

    此时,胡芳华才回过神,听到这话,赶紧上前,将一封书信呈上:“妾过来时,只看到桌面上摆着这个,看字迹,应该是贤妃娘娘生前留下的。”

    信件是封好的,上面写着是给皇帝亲启,柳贵妃看了看,倒没拆开,只是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好死不如赖活,怎么就想不开呢?这么多年的情分,皇上总不会亏了她的。”

    此情此景,说什么都苍白无力,沈茉云索性闭嘴不。

    高贤妃自溢的事在后宫引起不大的风波,明眼人都知道,贤妃这是受娘家所累,在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前,选择自我了结。宇文熙知道后,叹了一声,随即拿过高贤妃留下的那封遗书看了起来,并没说其他,只说请皇上看在她服侍多年的情分上,照顾一下她的侄女。

    宇文熙觉得有些头疼,拿来问沈茉云:“彭城王已是第二次上折子,说是要请与王妃离婚。可贤妃又说要朕照顾她的侄女,你说该如何处理?”

    沈茉云看了看彭城王所写的折子,叹道:“夫妻本为一体,既然彭城王无心婚姻,再勉强也不见得对高王妃是好事。这样吧,若皇上不觉得我是越俎代庖,或可召高王妃进宫,问下她的意思,皇上认为如何?”

    宇文熙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就依你之。”

    过几天,沈茉云派人让高王妃来了一趟长乐宫,先将高贤妃的请求说了出来,才问道:“王妃有何意愿,但可直说,若能做到,我绝不推迟。”

    高王妃神色憔悴,脸颊瘦陷,闻只苦笑道:“王爷执意要与我离婚,我再坚持又有何意思。淑妃娘娘,我只求一事,请允我归宗,日后婚嫁生死,与彭城王再无干系。”

    沈茉云说道:“放心吧,我会替你转达皇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哭泣的高王妃,意思很明白,高氏还年轻,又无亲生儿女,让她这么青灯古佛一生,确实为难人。只要有一丝机会,她肯定还会想着再次嫁人,虽然很难,但总比孤零零过一辈子来得强。按大齐户律,再嫁之妇乃是与前夫义绝,郡王妃再嫁虽然少有,但也不是无例可循。

    当天晚上,沈茉云就将高王妃的意思告知了宇文熙。

    宇文熙听了,便道:“这事好办,朕明天就下旨。”

    圣旨下发后,不免有些议论,有人说彭城王刻薄不厚道,有人说高氏不知礼仪,哪有王妃再嫁的道理。

    永旭十四年九月初,贤妃高氏没,皇帝下旨,以妃礼下葬,谥号“慎”。</div>http://www.123xyq.com/read/3/34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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