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逆长安的上弦月第835章也好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从人生第一堂课开始,就会被告知:读书,是为了为官!</p>
所以,出仕,是他们毕生的追求。</p>
兰景就是如此。</p>
当年他在太学教书,学生中不少身世显赫者。</p>
但人看不上他啊!</p>
他也想钻营,可从读书开始,他经营的人设是君子。</p>
君子兰!</p>
君子自然不能搞钻营这一套,至少不能公开搞。</p>
可若是不钻营,他又没后台,没人脉,怎么跳出太学这个筐子,进入宦海遨游?</p>
蹉跎了十余年后,一场病让他险些归西。担心自己客死长安,魂魄无法归乡,兰景就辞去了太学的教授职务,回乡养病。</p>
兴许是家乡的气候和饮食养人,他的病渐渐养好了,可太学的差事也没了兴趣。</p>
他干脆在家中开了个私塾,教授一些本地的豪强子弟。</p>
几年下来,成果斐然……他在北疆的人脉越发的广了。</p>
但出仕依旧艰难。</p>
就在他绝望时,王尊的人寻到了他,两锭金子砸过来,这是身份和实力的象征,粗豪,却格外管用。</p>
不就是给杨狗添堵吗?</p>
这事儿兰景愿意做,而且还不怕。</p>
他是北疆君子,杨狗难道还能因言获罪?</p>
连皇帝都不能,他算个屁!</p>
事儿做成了,长安那边,官职虚位以待。</p>
他欢喜不已。</p>
可人一旦站在了风口上,好事儿就会接二连三的到来。</p>
这不,那边又来人了,说若是能破坏今日的事儿,再升一级。</p>
这不是白送好处吗?</p>
兰景恨不能和背后那人见一面,好生感谢他一番。</p>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女人。</p>
女人依旧如往常那样,嗔道:“死鬼!”</p>
兰景的右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然后就像是摸到了烙铁般的,猛地收了回来。</p>
他看着杨玄。</p>
杨玄眸色平静,仿佛是看着一只跳梁小丑般的,讥诮中带着冷意。</p>
兰景缓缓跪下。</p>
“啊!”</p>
那数十文人惊愕不已。</p>
君子兰为何对杨副使跪了?</p>
一个文人终于忍不住了,“那不是得月楼的老鸨,孙二娘吗?”</p>
得月楼的老鸨,冲着北疆君子娇嗔的道:“死鬼!”</p>
关键是,兰景摸那一下,绝对是本能。</p>
也就是说,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并非一日两日。</p>
这位北疆君子,著名的清高人,以往谈及青楼总是板着脸训人,看到女妓或是老鸨,一脸厌恶的模样。</p>
他……他竟然和一个老鸨关系密切。</p>
不。</p>
是一对狗男女!</p>
杨玄端着水杯,轻啜一口茶水,啧的一声,惬意的眯着眼。</p>
“我时常说,这个世间没有圣人,若是有,定然是个木偶。</p>
这个世间,白莲花看似漂亮,底下看不到的地方,全是污泥。</p>
君子,人缺什么就会补什么。</p>
德行不好,于是便标榜自己为君子。”</p>
“何为君子?那等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且能不修饰自己的毛病的,我以为,那是君子。”</p>
杨玄喝了一口茶水,啧的一声,“利用自己君子的人设,占据道义的制高点指点江山,爽不爽?爽!</p>
可我,最喜的便是打脸这等君子人设。”</p>
噗通!</p>
兰景跪下了,“老夫错了,老夫愿为副使效力,不,效命!”</p>
文人之耻……数十文人摇头。</p>
“你先前义正辞严的呵斥我这位北疆之主,我气量大,倒也不在乎这些。无则加勉,有则改之嘛!”</p>
“副使高风亮节!”</p>
文人们纷纷赞美未来老板的节操。</p>
杨玄轻轻压压手,声音,消失了。</p>
就像是有人在统一指挥他们发声。</p>
杨玄觉得自己就像是个钓鱼佬,手中拿着权力这个鱼饵,随便丢出去,数十条鱼就疯狂扑了上来,对自己顶礼膜拜。</p>
这种感觉,他并不喜欢。</p>
杨玄指指兰景,“这阵子你一直在外传我的谣,我没计较……”</p>
“副使胸襟开阔。”有人赞颂老板。</p>
“不,我胸襟是开阔,可也没到任人打脸不还手的地步。我在琢磨,这人和疯狗似的咬着我就不放,为何?我与他并无冤仇啊!”</p>
杨玄屈指叩叩案几,“谁在背后驱使你做了这些?”</p>
“老夫只是看不惯……”</p>
呵呵!</p>
杨玄冷笑,“来人!”</p>
乌达进来,“主人!”</p>
杨玄指着兰景,“拷打!”</p>
兰景抬头,“老夫乃前太学教授,你不能……”</p>
乌达过来,一巴掌抽的兰景脸颊高肿,骂道:“主人乃是北疆之主,主人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得你!”</p>
外面王老二不满的道:“乌达抢我的话。”</p>
数十文人中,有人嘀咕道:“太霸道了些!”</p>
“连长安都被他抽了一巴掌,你觉着兰景这个伪君子能与长安相比?”</p>
数十文人纷纷告退,都说好了,明日再来节度使府,到时候有人来核验他们的才华。</p>
“大部分能过。”</p>
宋震出面了,老头笑眯眯的,众人不禁暗喜。</p>
“见过宋公。”</p>
“好生做事。”</p>
宋震颔首,进了大堂。</p>
“老夫觉着,你并不喜欢这些文人。”</p>
“是不喜欢。不过,不得不用。”</p>
“以后呢?”</p>
“陈州那边出来的学生优先补进了北疆官场,不过,过几年会好些,多余的人手,会安排去各处教书。”</p>
“那这些文人……”</p>
“识趣的,认真做事的,留下。其他的,考核,不合格的,哪来哪去!”</p>
“你真是……成熟了。”宋震并不觉得这样的手段有问题。</p>
“没办法,北疆这个局面,我若是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便会害人害己。”</p>
杨玄指指自己的肩膀,“如今,整个北疆都在我的肩头。我的心……”,他指指自己的胸口,“也得学会硬起来。”</p>
宋震说道:“如此,老夫也就放心了。”</p>
杨玄说道:“宋公,别驾之职我虚位以待啊!”</p>
“再说。”</p>
宋震起身,外面来了个小吏,“见过副使,宋公,那边又送来了文书,司马请您去处置。”</p>
宋震骂道:“老夫在兵部时也没那么忙。别人帮你小子只是出力,老夫帮你是出命!”</p>
呵呵!</p>
杨玄乐滋滋的看着宋震出去,身后赫连燕说道:“宋震这阵子就喜欢出门逛街,和小商小贩说话,问问货物价钱,做生意可容易。或是去寻刘司马饮酒。”</p>
“别盯着他。”</p>
赫连燕愕然,“郎君……”</p>
“当我觉着这个世间再无可信任之人时,那便是我的末日。从此后,我就成了一个被权力欲望控制的怪物。”</p>
赫连燕不禁想到了赫连春上位第一件事就是灭口自己。</p>
以及赫连峰为了权力压制太子的阴狠。</p>
这是个心中有底线的男人!</p>
她伸手,轻轻揉着杨玄的肩膀,“郎君不知,听到郎君这话,我,心中欢喜。”</p>
杨玄反手拍拍她的手,“安心。”</p>
韩纪等人和他是荣辱与共,赫连燕和姜鹤儿不同,这二人的身后没有依靠,唯一的靠山便是杨玄。</p>
和韩纪等人比起来,她们更像是……若说杨玄是一株大树,那么,她们二人便是缠绕着大树的藤蔓,大树长大,她们跟着长大,大树毁灭,她们跟着毁灭。</p>
“郎君能让我执掌锦衣卫,我很安心。”</p>
赫连燕真的很安心……锦衣卫堪称是杨玄身边的一把利刃,这把利刃他并未交给老贼他们,而是交给了外来者,她!</p>
这份信任,让她很安心。</p>
杨玄自然不会说因为她的无依无靠的属性,加之她在潭州时,为皇叔打理的也是一些隐私的事儿,正好专业对口。</p>
他再度拍拍赫连燕的手背,“咱们的日子还长。”</p>
他想说:以后会越来越安心。</p>
可赫连燕想到的却是那个以后……我准备好了吗</p>
“郎君。”</p>
一个护卫过来,“娘子身子不适。”</p>
杨玄起身,回头交代道:“锦衣卫相当一段时日内就是两个重点,其一北辽,其二长安。”</p>
“是!”</p>
杨玄指指她的脸颊,“脸红什么?”</p>
赫连燕摸摸脸颊,微热,“天热。”</p>
呵!</p>
呵呵!</p>
杨玄打个哈哈,“走了。”</p>
出了大堂,杨玄问道:“医者可来了?”</p>
“刚去请。”</p>
“怎地这般慢?”杨玄急匆匆往家去。</p>
从节度使府出来,绕一个圈子到了后面,就是杨家。</p>
绕到了巷子口,那个卖胡饼的妇人丁氏见到杨玄,起身,福身,“奴今日为副使祈祷了,一切顺遂。”</p>
杨玄胡乱颔首,心中想着妻子的身体,急匆匆到了家中。</p>
“郎君。”</p>
怡娘站在内院门内,看到她,杨玄心中一松,“如何?”</p>
怡娘笑道:“只是小事。”</p>
“那就好。”杨玄进去。</p>
周宁坐在窗下,手中握着一卷书,但显然没法专心看……阿梁在另一边和富贵玩,一边玩耍一般喊:“娘!阿娘!阿娘!”</p>
“阿耶!”看到自家老爹,阿梁爬起来,和富贵一起跑到杨玄身前。</p>
富贵人立而起,拼命摇尾巴。</p>
阿梁趴在老爹的大腿上,竟然也想学。</p>
“阿梁,你没尾巴!”</p>
杨玄想到了卷轴里看到的那些传说,什么狼孩,跟着狼长大的孩子,习性和狼差不多。</p>
可见,人,是需要正确教导的。</p>
教育,乃是大业的重中之重。</p>
杨玄的思维一下就发散开来,想到了教育的重要性。</p>
“阿耶,孩子!孩子!”</p>
阿梁叫嚷着,杨玄抱起他,身体猛的一震,缓缓看向周宁。</p>
周宁放下了书,歪着头,有些俏皮的看着他。</p>
“阿宁!”</p>
杨玄有些小紧张。</p>
周宁点头,“医者不自医……”</p>
杨玄猛地把阿梁往空中一抛,在他的尖叫声中吩咐道:“快,去催催医者。”</p>
“啊!”</p>
阿梁掉下来,杨玄随手接住。</p>
汪汪汪!</p>
富贵在嚎叫,急不可耐的往杨玄这里凑。</p>
医者来了,杨玄漫不经心的抱着阿梁,连他几度去捏自己的脸都置之不理。</p>
阿梁有些失望。</p>
医者诊脉,询问就不必了,周宁本就是出色的医者,她只需要医者诊脉,确定一下。</p>
“老夫才疏学浅,觉着……像是喜脉。”医者谨慎的道。</p>
“再去请一个医者来。”</p>
杨玄吩咐完后,歉然道:“我有些失态,对不住了。”</p>
当着医者请医者,这是打脸。但此刻的杨玄却忍不住了。</p>
医者笑道:“只要夫人一切安康就好。”</p>
门外传来了章四娘的声音,“郎君,怡娘先前已经叫人去请了陈花鼓。”</p>
呃!</p>
管大娘愕然之余,有些失落。</p>
怡娘行事,太沉稳,太周全了。</p>
陈花鼓听闻是副使夫人有事儿,背着药箱子,一溜烟就跑来了。</p>
见老医者在,他拱拱手,“得罪了。”</p>
老医者点头。</p>
陈花鼓诊脉,良久抬头。</p>
“如何?”</p>
管大娘问道。</p>
陈花鼓抚须,微笑道:“副使家中,看来要添一副碗筷了。”</p>
杨玄回身,“赏。”</p>
有人带着他们出去。</p>
杨玄欢喜的道:“家中每人赏一百钱。”</p>
大手笔啊!</p>
杨玄坐下。</p>
“阿宁,你又要做娘了。”</p>
周宁摸摸小腹,“此次我觉着孩子很乖。”</p>
那么小……还没神智吧?</p>
杨玄点头,“定然是个比阿梁还乖的孩子。”</p>
随后就是安排,后院的人员调动,周宁的身边人员调动……这些杨玄不管。</p>
“辛苦您了。”</p>
杨玄和怡娘在室外,室内,管大娘板着脸,开始宣布后院的新规矩。</p>
一切都要以安全为出发点。</p>
怡娘说道:“郎君只管放心。”</p>
“我自然是放心的。”</p>
怡娘当初能在宫中护着黄氏安全生下了他,如今自然能把他的后院看好。</p>
怡娘问道:“先前娘子说孩子乖,据我所知,孩子此刻无知无识。”</p>
孩子现在就是个胚胎……杨玄苦笑,“上次阿宁孕期脾气古怪,所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p>
怡娘同情的看着他,“辛苦郎君了。不过,以后就好了。”</p>
“为何?”</p>
“等郎君登基,就顾不上这些了。”</p>
杨玄:“……”</p>
耳畔,朱雀说道:“小玄子,这不是无情吗?”</p>
怡娘看着他,“郎君是想要个儿子,还是想要女儿?”</p>
“都行吧!”杨玄真的没什么要求。</p>
“郎君可知晓女儿为何说也好吗?”</p>
杨玄摇头。</p>
“在宫中,每当有嫔妃生出了女儿,来恭贺的人都会说也好。”</p>
怡娘轻声道:“郎君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若这胎是个儿子,以后大了,那些人,就会各自拥护一个……</p>
郎君会焦头烂额。所以,生个女儿,也好!”</p>
……</p>
月底,求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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