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言情欢迎您！
大清早，罗才的喊声就如同闷雷，令人心惊。</p>
官员被弹劾是常事，自辩就是了。</p>
就算是被围攻，也得自辩，这是程序，否则别人强加于你的罪名就洗不掉了。</p>
就如同大理寺或是刑部办桉，都得给人犯自辩的机会。</p>
这两日官员们密集弹劾罗才，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自辩。</p>
他来了！</p>
目光平静。</p>
却没有为自己争辩一句。</p>
看着那眼神，竟然像是死水一潭。</p>
臣，乞骸骨！</p>
老夫没兴趣自辩。</p>
自辩，对于这位老人而言，更像是羞辱。</p>
有人就是想把他拉到大庭广众之下，让大伙儿看着他狼狈的接受质询，看着他狼狈的为自己辩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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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先生却平静的用乞骸骨给了那些人一耳光。</p>
老夫，不屑于自辩！</p>
这是何等的刚强！</p>
武皇时期留下来的官员将领们，被多次清洗后，留下的都是大才。</p>
大才！</p>
不屈于威权！</p>
侍卫干笑道：“罗公，奏疏得先过审。”</p>
大唐的规矩，奏疏递上来，得先经过几道程序，才能送到皇帝那里。</p>
罗才看着他，平静的道：“告知陛下，老夫，不干了！”</p>
他转身，看了一眼众人，负手而行。</p>
这就走了？</p>
侍卫有些心慌，“罗公，罗公，你且等等啊！下官这便送进去！”</p>
罗才没回头摆摆手，“不必了。”</p>
吏部，打扫的小吏进了罗才的值房。</p>
桉几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中间摆放着官印。</p>
这两日的忙碌在另一侧桉几上……一摞文书。</p>
翻开，里面是罗才的交接记录。</p>
继任者拿着这些文书，就能接手他下面的公务。</p>
“尚书！”</p>
值房中传来了惊呼。</p>
众人闻声而至。</p>
小吏拿着文书，“罗公走了！”</p>
坐镇吏部多年的罗才，走了！</p>
他走的格外洒脱。</p>
甚至不等皇帝点头，就自行离开了皇城。</p>
侍卫们慌了神，什么规矩都忘记了。</p>
奏疏被火速送进宫中。</p>
刚和贵妃懒洋洋吃完早饭的皇帝打开奏疏。</p>
三个字。</p>
——臣，走了！</p>
这是一种交代。</p>
也是一种蔑视。</p>
老先生甚至都不乐意写一些感慨的话，就三个字。</p>
你不是想赶老夫走吗？</p>
老夫走了，不用你玩什么三度挽留的把戏。</p>
咱节省点时间和纸张。</p>
皇帝面色平静，但右手缓缓发力，把奏疏捏作一团。</p>
骂道：“老狗！”</p>
吏部是重地，甚至比户部还重要。</p>
皇帝继位后就想换掉罗才，可武皇当年说过，罗才执掌吏部，她放心。</p>
你祖母都放心，你有何不放心的？</p>
故而，罗才才在户部坚持到了今日。</p>
今日罗才走了。</p>
皇帝欢喜之余，却有种被轻视的愤怒。</p>
换个人，哪怕是宋震，听闻朕要用他，就屁颠屁颠的从老家赶来长安，又屁颠屁颠的被老夫赶去北疆。</p>
谁不想手握权力？</p>
这是皇帝玩弄权术的核心……把握人性中的贪婪。</p>
但罗才却给他来了个干净利落。</p>
韩石头低声道：“陛下，可要……”</p>
罗才就这么走了，皇帝的脸面不好看啊</p>
而且，罗才这么干脆的走了，就是告知外界：弹劾老夫的事儿，是皇帝做的。</p>
所以，老夫没必要玩什么自辩。</p>
走人就是了。</p>
可皇帝却坐蜡了。</p>
弄走罗才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往日没那么急切。此次借着对付北疆杨玄的由头拿下罗才，这只是他庞大计划的一部分。</p>
他老了，可依旧雄心勃勃。在他的脑海中一个庞大的，能重塑朝中格局的计划在渐渐成型。</p>
朕，还能再活一百年！</p>
他时常这般告诉自己。</p>
为此，他不时和方外人探讨一番长生之道。</p>
拿下吏部是第一步。</p>
可现在第一步好像就出了岔子。</p>
他准备好的抚慰没用上，罗才就撂挑子了。</p>
老子不干了。</p>
他仿佛看到罗才冲着自己咆孝，昏君！</p>
呵呵！</p>
皇帝呵呵一笑。</p>
拿下罗才？</p>
不能！</p>
在没有明确罪证的情况下，他不能拿下这么一个功勋卓着的老臣子。</p>
否则，那些老人会人人自危。</p>
外界会认为他准备发动一次大清洗。</p>
一旦官场人人自危，那些乱臣贼子就有了上下其手的机会，比如说国丈那条老狗……</p>
虽说二人达成了暂时联手的默契，但当机会出现时，杨松成不介意给他一刀子。</p>
反之亦然。</p>
这便是一边合作，一边对抗。</p>
“老狗！”</p>
这一声老狗，不知是骂罗才还是国丈。</p>
“罢了！”</p>
韩石头心中有些遗憾。</p>
武皇时期的人，还有不少在朝中、在军中，无罪而拿下罗才，这些人会兔死狐悲，会悲愤……到时候郎君出手，这些人便是最大的助力。</p>
“陛下！”</p>
镜台来人了。</p>
“国丈召集了淳于氏等家族议事。”</p>
皇帝颔首，“知道了。”</p>
他躺下，韩石头弄了薄被来，“陛下小心些。”</p>
皇帝闭上眼，“一家五姓终是大患。”</p>
但你却与虎谋皮！</p>
韩石头退下。</p>
他出去，赵三福还没走。</p>
“韩少监。”</p>
韩石头颔首，“辛苦了。”</p>
“为陛下做事，不辛苦。”赵三福笑道：“镜台派了不少人去北边，大概是想接应快到长安的信使。”</p>
——谁先拿到消息，谁便占据主动。</p>
比如说杨松成先拿到消息，便能果断和皇帝联手。</p>
若是皇帝先拿到消息，他便能扔出大招，把自己往日想达成而被阻拦的目标丢出来，逼迫杨松成等人点头。</p>
归根结底，依旧是利益在作祟。</p>
韩石头问道：“你认为，谁会先拿到消息？”</p>
赵三福说道：“自然是，陛下！”</p>
走出皇城，外面有人等侯。</p>
“主事，长安城中，多家派出了人手。”</p>
“知道了。”</p>
赵三福自言自语的道：“北疆军乃是大唐第一强军，此战的结果，将决定这支大军的去向。胜，这支大军将是长安的敌人。败，这支大军将是长安的猎物。</p>
谁都想做猎人，可有那么好做吗？小心，别被勐虎撕咬一口。”</p>
金吾卫的刑房中，焦林喝问，“杨玄预谋造反之事，你可知晓？”</p>
伤痕累累的姜星默然。</p>
内息在体内缓缓流转。</p>
只需用力一挣，他就能挣断绑在手腕上的绳索。</p>
但他没动。</p>
“继续拷打！”</p>
焦林走了出去，外面两个好手目视他，焦林摇头，轻声道：“此人有修为，绳索困不住他，不过他却甘愿束手就擒……奈何！”</p>
他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用刑的声音，纳闷的道：“一介管事罢了，嘴竟然这般严实？”</p>
“你可想开口？”</p>
里面的军士抽累了，喘息着。</p>
“他要说话！”</p>
欢喜的声音中，焦林冲了进去。</p>
姜星上半身看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全是高高肿起的鞭痕。不少地方已经溃烂了，若是陈花鼓见了，定然会说好狠的手段。</p>
“说！”</p>
焦林喝道。</p>
他想上进。</p>
最好的法子便是抱大腿。</p>
可大腿不是那么好抱的。</p>
此次好不容易抓到了国丈的裤腿，他哪里肯放过。</p>
若是姜星能开口诬陷杨玄，国丈和皇帝那里就占据了舆论制高点。</p>
这一点，他盘算过！</p>
觉得是大功一件。</p>
所以他这几日别的事儿都不干，专门琢磨……甚至还去刑部和大理石请教过用刑好手，如何能让人开口。</p>
看来，那几顿酒没白请啊！</p>
姜星抬头，依旧是商人般的微笑。</p>
气息有些虚弱。</p>
开口道：</p>
“甘妮娘！”</p>
……</p>
在距离长安三十余里的官道上。</p>
数十骑正在疾驰。</p>
哒哒哒！</p>
前方来了十余骑，为首的看着他们，喊道：“是北疆军！”</p>
“止步！”</p>
十余骑勒马喊道。</p>
可那数十骑却压根不搭理，依旧疾驰。</p>
“甘妮娘，止步！”一个骑士骂道。</p>
对面，领队的是旅帅赵永，他拔刀，目光如电，“我等奉命入长安，阻拦者，杀！”</p>
呛啷！</p>
数十把横刀整齐出鞘。</p>
“杀！”</p>
这些百战勇士厉喝，杀气宛若实质。</p>
“避开！”</p>
十余骑为首的乃是好手，可竟不敢阻拦。</p>
他们避在一边，随即跟随一起往长安去。</p>
“可是捷报？”</p>
有人问道。</p>
赵永不答，只是打马疾驰。</p>
“难道是败了？”有人故意刺激。</p>
赵永漠然。</p>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看到敌人就浑身颤栗，杀人就会脑子发蒙的少年，而是北疆军的中坚一员。</p>
“驾！”</p>
数十骑卷起尘土，飞速而去。</p>
十余骑紧紧跟着，半途，首领说道：“分一半人跟着，其余的，依旧去北方。”</p>
镜台以及各家的眼线此刻应当就在后面，只需见一面，消息到手。</p>
“领命！”</p>
数骑勒马掉头。</p>
一直到了下午，距离长安城还有数里时，天色昏暗，赵永看到了最后一个驿站。</p>
“歇息！”</p>
他下马，轻轻拍拍战马的嵴背。</p>
驿丞出来相迎，“敢问各位哪来的？”</p>
大唐的驿站数千，驿站是官方人员往来歇息落脚之处，但旅人呢？</p>
别担心，基本上每家驿站的边上都有逆旅。</p>
冷清的地方，一家破旧的小逆旅，多半是内部人士开的。</p>
热闹的地方，逆旅排成排，竟然还有简易的青楼等。</p>
赵永拿出身份文书，“我等乃北疆军，奉命去长安。”</p>
驿丞接过文书看了看，再仔细看看赵永等人。</p>
从甲衣上看去没问题，横刀和关中的有些差别，这是北疆独门的制式。从长安断了北疆的补给后，北疆的各种东西都在走自己的路，包括兵器。</p>
“诸位请。”</p>
赵永带着麾下进去。</p>
随即，数百骑乌压压的涌了过来。</p>
驿丞被吓了一跳，“诸位，此处可无法安置那么多人。”</p>
这些人看着沉默，衣裳和马匹却是上好的……驿丞迎来送往，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只是看了一眼，就知晓这些人来历不凡。</p>
但关老夫屁事！</p>
他转身进去。</p>
外面默然良久。</p>
“晚上……”有人自言自语。</p>
“若是动手出了人命，北疆杨玄据闻睚眦必报，你家主人可能承担后果？”</p>
“明日他们就进城了，这是最后的机会。”</p>
“老夫不在乎这个，不过，谁若是想率先抢到消息，对不住，老夫不会坐视。”</p>
赵永等人吃了饭，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们甚至还洗了个冷水澡，擦洗甲衣。</p>
“今夜小心！”</p>
赵永令人分班值夜。</p>
“旅帅，若是有人来……”</p>
赵永说道：“杀！”</p>
……</p>
早有人把北疆来人的消息送进了长安城。</p>
“国丈，北疆军来了数十骑，到了长安城外。”</p>
杨松成刚到家，正在静坐，把今日的事儿理理，闻言问道：“可问了来意？”</p>
仆役摇头，“问了，一言不发。”</p>
杨松成默然。</p>
仆役告退，外面又来了个，“国丈，金吾卫那人来请示，说北疆会馆那个管事嘴硬，他亲自动手用刑都撬不开他的嘴……”</p>
“他什么意思？”</p>
按理，国丈不该搭理这等小虾米，所以仆役觉得事儿应当不小，“他说，若是不行，就下狠手。”</p>
“何意？”</p>
“就是……弄不好就会残，或是……出人命。”</p>
杨松成眯着眼，默然。</p>
老仆摆摆手，“阿郎什么都不知晓。”</p>
仆役告退。</p>
“北疆军的人，到了长安城外，这是送什么消息？”杨松成幽幽的道。</p>
“若是战败，消息便是送给周氏的，令周氏早做准备。”</p>
“今夜，不太平！”</p>
宫中，皇帝得了消息时，正在用饭。</p>
“往常北疆送捷报多少人？”皇帝问道。</p>
韩石头说道：“以往北疆报捷，最多五骑。”</p>
“知道了。”</p>
皇帝夹了一片羊肚丝，缓缓咀嚼，良久咽下，赞道：“美！”</p>
周氏也得到了消息。</p>
“怎地来了这么多人？”周勤蹙眉，“如临大敌似的。”</p>
“阿耶，此次不知吉凶……”</p>
“阿宁生了个老二，不行，就让几个孩子去北疆看看。”</p>
世家门阀，最擅长的便是留后路。</p>
“是！”</p>
周勤去寻了几个孩子来，教训了一番，令他们做好远行的准备。</p>
若是北疆战败，周氏将面临着空前的压力。</p>
留下几条血脉，总是好的。</p>
……</p>
第二日凌晨，当赵永起床出来时，外面值夜的军士说道：“昨夜外面闹腾了一夜，估摸着死了不少人。”</p>
“狗咬狗！”</p>
吃过早饭，赵永上马，看了一眼远方，说道：“出发！”</p>
哒哒哒！</p>
比昨日明显少了许多的跟踪者们，也紧紧跟在后面。</p>
……</p>
清晨，勤奋的焦林到了金吾卫。</p>
直奔大牢。</p>
他去看了姜星。</p>
姜星躺在草席上昏睡。</p>
焦林狞笑道：“弄醒他！”</p>
狱卒进去，一脚把姜星踹醒。</p>
姜星滚落下来，睁开眼睛。</p>
焦林说道：“贱狗奴，再不开口，今日耶耶让你生死两难！”</p>
姜星微笑着开口。</p>
焦林情不自禁的走进去，俯身倾听。</p>
姜星虚弱的开口。</p>
“你，摊上大事了！”</p>
姜星刚想发怒，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p>
接着，不断有人在禀告。</p>
“大将军，北疆军的信使进城了。”</p>
金吾卫大将军谭籍沉声道：“知晓了。”</p>
冬冬冬！</p>
脚步声急促。</p>
“大将军！”</p>
“说！”</p>
金吾卫就是货真价实的看门狗，而金吾卫大将军便是狗头。这活儿不小心就会得罪贵人，或是被当做靶子，或是被当做替罪羊，泄愤的道具……谭籍便是没多少后台，才接了这个苦差事。</p>
“大将军！”</p>
外面的声音尖利了些。</p>
“北疆军……他们打出了……”</p>
“拿出了什么？”谭籍止步，刚好看到焦林和姜星。</p>
一个军士隐在黑暗中，说道：</p>
“他们打出了……露布！”</p>http://www.123xyq.com/read/4/49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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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被围攻，也得自辩，这是程序，否则别人强加于你的罪名就洗不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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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官员们密集弹劾罗才，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自辩。</p>
他来了！</p>
目光平静。</p>
却没有为自己争辩一句。</p>
看着那眼神，竟然像是死水一潭。</p>
臣，乞骸骨！</p>
老夫没兴趣自辩。</p>
自辩，对于这位老人而言，更像是羞辱。</p>
有人就是想把他拉到大庭广众之下，让大伙儿看着他狼狈的接受质询，看着他狼狈的为自己辩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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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先生却平静的用乞骸骨给了那些人一耳光。</p>
老夫，不屑于自辩！</p>
这是何等的刚强！</p>
武皇时期留下来的官员将领们，被多次清洗后，留下的都是大才。</p>
大才！</p>
不屈于威权！</p>
侍卫干笑道：“罗公，奏疏得先过审。”</p>
大唐的规矩，奏疏递上来，得先经过几道程序，才能送到皇帝那里。</p>
罗才看着他，平静的道：“告知陛下，老夫，不干了！”</p>
他转身，看了一眼众人，负手而行。</p>
这就走了？</p>
侍卫有些心慌，“罗公，罗公，你且等等啊！下官这便送进去！”</p>
罗才没回头摆摆手，“不必了。”</p>
吏部，打扫的小吏进了罗才的值房。</p>
桉几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中间摆放着官印。</p>
这两日的忙碌在另一侧桉几上……一摞文书。</p>
翻开，里面是罗才的交接记录。</p>
继任者拿着这些文书，就能接手他下面的公务。</p>
“尚书！”</p>
值房中传来了惊呼。</p>
众人闻声而至。</p>
小吏拿着文书，“罗公走了！”</p>
坐镇吏部多年的罗才，走了！</p>
他走的格外洒脱。</p>
甚至不等皇帝点头，就自行离开了皇城。</p>
侍卫们慌了神，什么规矩都忘记了。</p>
奏疏被火速送进宫中。</p>
刚和贵妃懒洋洋吃完早饭的皇帝打开奏疏。</p>
三个字。</p>
——臣，走了！</p>
这是一种交代。</p>
也是一种蔑视。</p>
老先生甚至都不乐意写一些感慨的话，就三个字。</p>
你不是想赶老夫走吗？</p>
老夫走了，不用你玩什么三度挽留的把戏。</p>
咱节省点时间和纸张。</p>
皇帝面色平静，但右手缓缓发力，把奏疏捏作一团。</p>
骂道：“老狗！”</p>
吏部是重地，甚至比户部还重要。</p>
皇帝继位后就想换掉罗才，可武皇当年说过，罗才执掌吏部，她放心。</p>
你祖母都放心，你有何不放心的？</p>
故而，罗才才在户部坚持到了今日。</p>
今日罗才走了。</p>
皇帝欢喜之余，却有种被轻视的愤怒。</p>
换个人，哪怕是宋震，听闻朕要用他，就屁颠屁颠的从老家赶来长安，又屁颠屁颠的被老夫赶去北疆。</p>
谁不想手握权力？</p>
这是皇帝玩弄权术的核心……把握人性中的贪婪。</p>
但罗才却给他来了个干净利落。</p>
韩石头低声道：“陛下，可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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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罗才这么干脆的走了，就是告知外界：弹劾老夫的事儿，是皇帝做的。</p>
所以，老夫没必要玩什么自辩。</p>
走人就是了。</p>
可皇帝却坐蜡了。</p>
弄走罗才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往日没那么急切。此次借着对付北疆杨玄的由头拿下罗才，这只是他庞大计划的一部分。</p>
他老了，可依旧雄心勃勃。在他的脑海中一个庞大的，能重塑朝中格局的计划在渐渐成型。</p>
朕，还能再活一百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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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他不时和方外人探讨一番长生之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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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第一步好像就出了岔子。</p>
他准备好的抚慰没用上，罗才就撂挑子了。</p>
老子不干了。</p>
他仿佛看到罗才冲着自己咆孝，昏君！</p>
呵呵！</p>
皇帝呵呵一笑。</p>
拿下罗才？</p>
不能！</p>
在没有明确罪证的情况下，他不能拿下这么一个功勋卓着的老臣子。</p>
否则，那些老人会人人自危。</p>
外界会认为他准备发动一次大清洗。</p>
一旦官场人人自危，那些乱臣贼子就有了上下其手的机会，比如说国丈那条老狗……</p>
虽说二人达成了暂时联手的默契，但当机会出现时，杨松成不介意给他一刀子。</p>
反之亦然。</p>
这便是一边合作，一边对抗。</p>
“老狗！”</p>
这一声老狗，不知是骂罗才还是国丈。</p>
“罢了！”</p>
韩石头心中有些遗憾。</p>
武皇时期的人，还有不少在朝中、在军中，无罪而拿下罗才，这些人会兔死狐悲，会悲愤……到时候郎君出手，这些人便是最大的助力。</p>
“陛下！”</p>
镜台来人了。</p>
“国丈召集了淳于氏等家族议事。”</p>
皇帝颔首，“知道了。”</p>
他躺下，韩石头弄了薄被来，“陛下小心些。”</p>
皇帝闭上眼，“一家五姓终是大患。”</p>
但你却与虎谋皮！</p>
韩石头退下。</p>
他出去，赵三福还没走。</p>
“韩少监。”</p>
韩石头颔首，“辛苦了。”</p>
“为陛下做事，不辛苦。”赵三福笑道：“镜台派了不少人去北边，大概是想接应快到长安的信使。”</p>
——谁先拿到消息，谁便占据主动。</p>
比如说杨松成先拿到消息，便能果断和皇帝联手。</p>
若是皇帝先拿到消息，他便能扔出大招，把自己往日想达成而被阻拦的目标丢出来，逼迫杨松成等人点头。</p>
归根结底，依旧是利益在作祟。</p>
韩石头问道：“你认为，谁会先拿到消息？”</p>
赵三福说道：“自然是，陛下！”</p>
走出皇城，外面有人等侯。</p>
“主事，长安城中，多家派出了人手。”</p>
“知道了。”</p>
赵三福自言自语的道：“北疆军乃是大唐第一强军，此战的结果，将决定这支大军的去向。胜，这支大军将是长安的敌人。败，这支大军将是长安的猎物。</p>
谁都想做猎人，可有那么好做吗？小心，别被勐虎撕咬一口。”</p>
金吾卫的刑房中，焦林喝问，“杨玄预谋造反之事，你可知晓？”</p>
伤痕累累的姜星默然。</p>
内息在体内缓缓流转。</p>
只需用力一挣，他就能挣断绑在手腕上的绳索。</p>
但他没动。</p>
“继续拷打！”</p>
焦林走了出去，外面两个好手目视他，焦林摇头，轻声道：“此人有修为，绳索困不住他，不过他却甘愿束手就擒……奈何！”</p>
他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用刑的声音，纳闷的道：“一介管事罢了，嘴竟然这般严实？”</p>
“你可想开口？”</p>
里面的军士抽累了，喘息着。</p>
“他要说话！”</p>
欢喜的声音中，焦林冲了进去。</p>
姜星上半身看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全是高高肿起的鞭痕。不少地方已经溃烂了，若是陈花鼓见了，定然会说好狠的手段。</p>
“说！”</p>
焦林喝道。</p>
他想上进。</p>
最好的法子便是抱大腿。</p>
可大腿不是那么好抱的。</p>
此次好不容易抓到了国丈的裤腿，他哪里肯放过。</p>
若是姜星能开口诬陷杨玄，国丈和皇帝那里就占据了舆论制高点。</p>
这一点，他盘算过！</p>
觉得是大功一件。</p>
所以他这几日别的事儿都不干，专门琢磨……甚至还去刑部和大理石请教过用刑好手，如何能让人开口。</p>
看来，那几顿酒没白请啊！</p>
姜星抬头，依旧是商人般的微笑。</p>
气息有些虚弱。</p>
开口道：</p>
“甘妮娘！”</p>
……</p>
在距离长安三十余里的官道上。</p>
数十骑正在疾驰。</p>
哒哒哒！</p>
前方来了十余骑，为首的看着他们，喊道：“是北疆军！”</p>
“止步！”</p>
十余骑勒马喊道。</p>
可那数十骑却压根不搭理，依旧疾驰。</p>
“甘妮娘，止步！”一个骑士骂道。</p>
对面，领队的是旅帅赵永，他拔刀，目光如电，“我等奉命入长安，阻拦者，杀！”</p>
呛啷！</p>
数十把横刀整齐出鞘。</p>
“杀！”</p>
这些百战勇士厉喝，杀气宛若实质。</p>
“避开！”</p>
十余骑为首的乃是好手，可竟不敢阻拦。</p>
他们避在一边，随即跟随一起往长安去。</p>
“可是捷报？”</p>
有人问道。</p>
赵永不答，只是打马疾驰。</p>
“难道是败了？”有人故意刺激。</p>
赵永漠然。</p>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看到敌人就浑身颤栗，杀人就会脑子发蒙的少年，而是北疆军的中坚一员。</p>
“驾！”</p>
数十骑卷起尘土，飞速而去。</p>
十余骑紧紧跟着，半途，首领说道：“分一半人跟着，其余的，依旧去北方。”</p>
镜台以及各家的眼线此刻应当就在后面，只需见一面，消息到手。</p>
“领命！”</p>
数骑勒马掉头。</p>
一直到了下午，距离长安城还有数里时，天色昏暗，赵永看到了最后一个驿站。</p>
“歇息！”</p>
他下马，轻轻拍拍战马的嵴背。</p>
驿丞出来相迎，“敢问各位哪来的？”</p>
大唐的驿站数千，驿站是官方人员往来歇息落脚之处，但旅人呢？</p>
别担心，基本上每家驿站的边上都有逆旅。</p>
冷清的地方，一家破旧的小逆旅，多半是内部人士开的。</p>
热闹的地方，逆旅排成排，竟然还有简易的青楼等。</p>
赵永拿出身份文书，“我等乃北疆军，奉命去长安。”</p>
驿丞接过文书看了看，再仔细看看赵永等人。</p>
从甲衣上看去没问题，横刀和关中的有些差别，这是北疆独门的制式。从长安断了北疆的补给后，北疆的各种东西都在走自己的路，包括兵器。</p>
“诸位请。”</p>
赵永带着麾下进去。</p>
随即，数百骑乌压压的涌了过来。</p>
驿丞被吓了一跳，“诸位，此处可无法安置那么多人。”</p>
这些人看着沉默，衣裳和马匹却是上好的……驿丞迎来送往，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只是看了一眼，就知晓这些人来历不凡。</p>
但关老夫屁事！</p>
他转身进去。</p>
外面默然良久。</p>
“晚上……”有人自言自语。</p>
“若是动手出了人命，北疆杨玄据闻睚眦必报，你家主人可能承担后果？”</p>
“明日他们就进城了，这是最后的机会。”</p>
“老夫不在乎这个，不过，谁若是想率先抢到消息，对不住，老夫不会坐视。”</p>
赵永等人吃了饭，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们甚至还洗了个冷水澡，擦洗甲衣。</p>
“今夜小心！”</p>
赵永令人分班值夜。</p>
“旅帅，若是有人来……”</p>
赵永说道：“杀！”</p>
……</p>
早有人把北疆来人的消息送进了长安城。</p>
“国丈，北疆军来了数十骑，到了长安城外。”</p>
杨松成刚到家，正在静坐，把今日的事儿理理，闻言问道：“可问了来意？”</p>
仆役摇头，“问了，一言不发。”</p>
杨松成默然。</p>
仆役告退，外面又来了个，“国丈，金吾卫那人来请示，说北疆会馆那个管事嘴硬，他亲自动手用刑都撬不开他的嘴……”</p>
“他什么意思？”</p>
按理，国丈不该搭理这等小虾米，所以仆役觉得事儿应当不小，“他说，若是不行，就下狠手。”</p>
“何意？”</p>
“就是……弄不好就会残，或是……出人命。”</p>
杨松成眯着眼，默然。</p>
老仆摆摆手，“阿郎什么都不知晓。”</p>
仆役告退。</p>
“北疆军的人，到了长安城外，这是送什么消息？”杨松成幽幽的道。</p>
“若是战败，消息便是送给周氏的，令周氏早做准备。”</p>
“今夜，不太平！”</p>
宫中，皇帝得了消息时，正在用饭。</p>
“往常北疆送捷报多少人？”皇帝问道。</p>
韩石头说道：“以往北疆报捷，最多五骑。”</p>
“知道了。”</p>
皇帝夹了一片羊肚丝，缓缓咀嚼，良久咽下，赞道：“美！”</p>
周氏也得到了消息。</p>
“怎地来了这么多人？”周勤蹙眉，“如临大敌似的。”</p>
“阿耶，此次不知吉凶……”</p>
“阿宁生了个老二，不行，就让几个孩子去北疆看看。”</p>
世家门阀，最擅长的便是留后路。</p>
“是！”</p>
周勤去寻了几个孩子来，教训了一番，令他们做好远行的准备。</p>
若是北疆战败，周氏将面临着空前的压力。</p>
留下几条血脉，总是好的。</p>
……</p>
第二日凌晨，当赵永起床出来时，外面值夜的军士说道：“昨夜外面闹腾了一夜，估摸着死了不少人。”</p>
“狗咬狗！”</p>
吃过早饭，赵永上马，看了一眼远方，说道：“出发！”</p>
哒哒哒！</p>
比昨日明显少了许多的跟踪者们，也紧紧跟在后面。</p>
……</p>
清晨，勤奋的焦林到了金吾卫。</p>
直奔大牢。</p>
他去看了姜星。</p>
姜星躺在草席上昏睡。</p>
焦林狞笑道：“弄醒他！”</p>
狱卒进去，一脚把姜星踹醒。</p>
姜星滚落下来，睁开眼睛。</p>
焦林说道：“贱狗奴，再不开口，今日耶耶让你生死两难！”</p>
姜星微笑着开口。</p>
焦林情不自禁的走进去，俯身倾听。</p>
姜星虚弱的开口。</p>
“你，摊上大事了！”</p>
姜星刚想发怒，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p>
接着，不断有人在禀告。</p>
“大将军，北疆军的信使进城了。”</p>
金吾卫大将军谭籍沉声道：“知晓了。”</p>
冬冬冬！</p>
脚步声急促。</p>
“大将军！”</p>
“说！”</p>
金吾卫就是货真价实的看门狗，而金吾卫大将军便是狗头。这活儿不小心就会得罪贵人，或是被当做靶子，或是被当做替罪羊，泄愤的道具……谭籍便是没多少后台，才接了这个苦差事。</p>
“大将军！”</p>
外面的声音尖利了些。</p>
“北疆军……他们打出了……”</p>
“拿出了什么？”谭籍止步，刚好看到焦林和姜星。</p>
一个军士隐在黑暗中，说道：</p>
“他们打出了……露布！”</p>http://www.123xyq.com/read/4/4974/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