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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 以直报怨

    这瘦削的中年汉子动作极快,厅中众人几乎都未能看清其如何进来,又是如何坐下的。

    唯有两人例外,自然便是柴信和段誉。

    柴信自不必说,眼前这汉子的武功,在他眼中还不算什么,也就是勉强入得一流高手之列罢了,大抵能与上官海棠、张进酒在伯仲之间。

    若论轻功身法,眼前这汉子在旁人眼中已然堪称登峰造极,但是在他眼里,却是不过尔尔,比之死在他手中的云中鹤,还要差上不少。

    至于段誉,他虽然实战经验薄弱,但毕竟功力已入一流,眼耳口鼻各项感知远超常人,自然也能看得清。

    段誉看出王语嫣等人与那汉子似乎颇有渊源,便笑着打招呼道:“这位兄台身法了得,想必武功定是极高。敢问兄台?”

    那高瘦汉子尚未答话,王语嫣便走上前去,笑道:“包三哥,你可算是来啦,甚好!”

    段誉点头道:“原来是包三先生。”

    那包三先生反倒横了一眼,冷声道:“哪里来的无名小子,胆敢跟我包不同套近乎?”

    段誉虽然生性随和,可毕竟是大理皇室出身,骨子里也有几分傲劲。

    他眼见自己热脸贴了冷,便也恢复平常神色,淡淡道:“在下姓段名誉,确是无名之辈,不过混迹江湖至今,倒也活得自在。”

    包不同闻言眼睛一瞪,忽然纵身而起,身影瞬间掠过数丈,飞起便是一脚,踹向段誉胸膛。

    段誉毕竟实战经验匮乏,兼之未料到此人一言不合便直接出手,始料未及之下,只险险避过胸膛要害,却还是被他踢中右腿,踉跄之下险些摔倒,着实狼狈万分。

    “凭你也配来问我名字?敢跟我这样说话?这儿是我阿朱妹子的庄子,我便不取你狗命,免得污了这听香水榭的地皮!快滚,快滚!”

    包不同有些惊异于段誉居然躲开了要害,但却依旧嘴臭的很,说话十分难听。

    段誉再是柔和性子,让他这样突如其来的踹了一脚,又被这样言语奚落,如何能够不怒?

    柴信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向包不同的眼神中,已然闪过一抹冷意。

    这人方才那一脚,虽然并无取段誉性命的杀意,但已然极重。

    若换作武功平平之人,如姚伯当、司马林之流,只怕少说也要落个骨断筋折。

    其实以他的反应能力和武功,本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之挡下,之所以故意不出手,只是为了激化矛盾。

    既然这个包不同想找虐,他又为何要拦着?

    何况凭段誉的功力,也不可能被他这一脚踹出什么实质性伤害。

    如果他刚才拦住了包不同,以段誉的性子,多半会看在王语嫣等人的面子上,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他柴信却不是这个性子,既然有人不自量力地出手了,那就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包三先生大名,柴某实在久仰。今日得缘一晤,果真是霸道的很!”

    柴信仍旧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打量起包不同。

    包不同听见他话里有话,不由眯着眼睛瞥了过去,随即又看向房梁,神态轻蔑地道:“今朝出门没看黄历,竟接连遇上这许多条野狗,实在聒噪!”

    他此言一出,厅内不由陡然一阵寂静,温度似乎都冰寒了不少。

    姚伯当等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然后识趣地齐齐向后退到一个角落里。

    他们虽然看出了包不同身手不凡,但是先前也已经见识了柴信的手段。

    此时两虎相争,他们这些来寻仇的家伙,自然乐得坐山观虎斗,以收渔翁之利,同时也免得被殃及。

    王语嫣和阿朱、阿碧脸上的笑容,早在包不同向段誉踢过去的时候,便已经被惊愕取代。

    此时见包不同这张素来以臭闻名的嘴巴,居然如此贬低柴信、段誉等人,脸上神色更是不由地化为了悚然。

    王语嫣更是抢在柴信发怒之前,拦到包不同跟前,疾声道:“包三哥!这位柴信柴大哥,还有段誉段公子,是我们特意请来前去援手表哥的,不是外人,更不是敌人。”

    包不同闻言,脸色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愈加难看了。

    他对慕容复忠心耿耿,早就将王语嫣,乃至于阿朱、阿碧两个侍女,视作了自家公子将来的妻妾,也就是慕容氏以后的主母、姨太。

    先前之所以对段誉没好脸色,就是看出了对方看王语嫣的眼神有异,故而有意出手教训。

    如今看到王语嫣出言回护柴信和段誉,他自然更加觉得不妥了。

    “王姑娘,你虽然向来聪慧过人,可却涉世不深,千万别被那些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给骗了!”

    包不同自然不会对王语嫣发火,只是话里话外,都在对柴信和段誉冷嘲热讽。

    “咱们公子爷武功何等高强,纵然真有险情,又岂是随意几个阿猫阿狗,便可以援手的?怕不是趁机招摇撞骗,最后只会添乱!”

    他看着柴信和段誉年纪甚轻,一个十八九岁,一个也至多二十,哪里有什么高手的样子?

    只觉得公子爷外出这些天,王语嫣几人周围,却是引来了些许不怀好意的狂蜂浪蝶。

    “包三爷慎言!柴大哥义薄云天,前日一个番僧来我听香水榭搅扰,若非他仗义相助,只怕你今儿个都要见不到我和阿碧了!”

    阿朱见情势不对,也赶忙上前劝阻。

    阿碧在旁也忙不迭地点头:“是极!多亏了段公子和柴大哥,我等方逃过一劫,那大和尚可是凶恶的紧!”

    殊不知,她们不劝或许还不要紧。

    以包不同的性子,八成也就是嘴臭一通,略微出手教训一番,看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份上,不会做得太过。

    但她们这样一劝,反倒更让他觉得柴信、段誉二人其心可诛,已然蒙蔽了她们,甚至骗取了她们的好感。

    眼看着自家公子爷头顶上,疑似开始长绿芽儿了,包不同又如何能忍?

    “真是狗胆包天!也不思量思量姑苏慕容氏是什么地方,竟欺到公子爷头上了,你们两个真真是可恶至极!该死!”

    包不同气得各种难听话狂飙,指着段誉和柴信便破口大骂。

    “王姑娘,我段誉是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让这位包三爷冤枉几句,折辱几句也便罢了。可我大哥是何等人?岂容他这样放肆!这就怪不得我段誉无礼了!”

    段誉再好的脾气,哪怕他爱慕之极的王语嫣就在眼前,这会儿也压不住了。

    “无礼?就凭你这脓包白脸,能拿三爷如何?纵然让你十招,你也只能如死狗般躺倒在地!”

    包不同闻言哈哈大笑,满脸的轻蔑之色。

    他虽然看似张狂,实则也颇有心计,故意言语相激,就是想让段誉和柴信盛怒之下大失方寸,在王语嫣几女面前出丑。

    如此一来,恰好可以破灭了两人在众女心中的“虚假”形象。

    柴信却始终微笑,半点也没有因包不同的辱骂而有丝毫动怒,见状望向段誉,缓缓开口道:“临事须有静气。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他的语气从容而淡然,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力量,顿时让段誉激奋的情绪安稳下来。

    “贤弟,心可静下了么?”

    十余呼吸之后,柴信望着段誉问道。

    段誉也是个有悟性的,眼神果然已恢复清明,闻言笑道:“多亏大哥指点,小弟不该同一个无礼之徒一般见识,倒显得咱们与他一般。咱们要胸襟广阔,以德报怨。”

    此言一出,包不同眼皮不由一跳,心下真正生出了几分怒意。

    不过他再看向柴信的眼神之中,已然多了几分慎重。

    “这小子虽然年轻,城府倒是极深,难怪敢来慕容世家招摇撞骗。绝不可令其与王姑娘几人有更多牵连,不然必会将她们引上歧途。”

    他眼中冷光愈盛。

    王语嫣、阿朱,以及阿碧三人,见柴信如此风度,内心也不由松了口气,心中也是愈发敬佩。

    这样武功卓绝的青年,更兼如此宽宏大量,实在难得之至。

    但是,柴信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们立刻意识到,自己着实是想错了。

    “贤弟想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正所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故应以直报怨!”

    柴信微笑着摇了摇头,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继续开口。

    “我刚才的意思是说,面对狂犬乱吠,须保持冷静,免得不小心被狗咬了。打狗之前,先静心!务求一击而中,勿使复来。”

    此言一出,厅内又是一阵寂静。

    “哈哈哈!叔父说的极是!我当年浪迹街头之时,碰到那些凶顽恶狗,首先不能愤怒,更不可恐慌。否则脑子一乱,打狗不成,反倒给了畜生可趁之机!”

    旁边始终沉默不言,表现的十分乖巧的杨过,此时闻言竟忽的大笑出声来。

    “而且面对那些恶狗,若是过于和善,它们反倒觉得你软弱可欺。须得将之打服、打怕,方能让他们不敢放肆,甚至还能任你驱策呢!”

    他是个聪明孩子,知道此前那个场面,不是该他冒头的时候。可方才见自家最敬慕的叔父受辱,他又焉能不怒?

    此时霍然出声,既是在为叔父捧哏,也是借机撒一撒怒气。

    “哈哈!过儿,你此番言论,深得我心。”柴信笑着点头。

    段誉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是这个道理!过儿竟比我领悟的深,看来我以往在府中,着实是养尊处优惯了,半点不识江湖险恶。”

    他这番确是诚恳之言,不过落在包不同眼里,却俨然成了三人一唱一和,故意拿他开涮。

    蓦然间,本来佯装之怒,不觉已化为一团真火,在胸膛燃烧。

    “无耻小儿,只会逞口舌之利!可敢与三爷实打实过上几招?”

    伶牙俐齿的包不同实在没有想到,会有被旁人说得七窍生烟,只想动手的一天。

    “贤弟,不妨试试身手?”

    柴信扬了扬下巴,轻笑道。

    段誉有些意动,但也有些忐忑,纠结道:“不瞒大哥,我实在不擅打架。”

    “打的多了,自然也就擅长了。放心吧,以你如今的功力,再有你段家绝学,打赢几个草包,不在话下。”

    柴信面上带着轻松之色。

    “你如不敢,我便让你侄儿替你上阵了。”

    他这话当然是故意玩笑,同时也借此讥讽包不同。

    杨过虽经他亲自教导,但毕竟习武时日尚短,又不曾吸过旁人功力,至多也就能打赢几个寻常百姓。

    碰上但凡正经练过十年八年武艺的,怕是都力有未逮。

    但杨过听到这话,却立刻显出一副颇为意动的样子——他这也是故意配合叔父,恶心一番包不同。

    包不同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竟也这般轻视自己,果然愈发愤怒。

    只是他既然有言在先,说要让段誉等人十招,这会儿纵然盛怒之下,也拉不下脸抢先出招。

    “那姓柴的小子,你难道只会饶舌不成?有胆量的,便与我堂堂正正打上一场!”

    包不同伸手指着柴信,大声怒喝道。

    柴信脸上浅笑如故,缓缓摇头道:“不行,我要留着你,给我兄弟练手。”

    他说话时一脸认真与坦诚,半点看不出轻蔑或讽刺的意味。但他越是如此,越是让包不同觉得收到了轻视,怒火不由炽盛到极致。

    “我劈了你!”

    包不同终于忍耐到极限,大吼着便身形闪动,抬手便向柴信面门砸去。

    面对他这来势汹汹的一掌,柴信却不闪不避,仍是面带微笑的负手而立。

    “包三爷,你一再猝然偷袭,实在是有违江湖道义,那就怪不得段某失礼了!”

    段誉轻笑一声,脚下步伐变幻,身形竟在空中划出残影,刹那间后发先至,拦在了柴信身前。

    “少商剑攻其掌心!”

    却在此时,柴信猛然开口提醒。

    段誉福至心灵,也顾不上思虑兄长怎会知晓自家秘传绝学《六脉神剑》中的招式,便自然而然的运起内力,走手太阴肺经,化作一道明晃晃的剑气,直戳包不同的掌心!http://www.123xyq.com/read/6/66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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