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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章八六 天意如刀

    朱络自打成功布置出浑天阵后,留在其中的时间便渐渐变长。他体内鬼气淤积庞大,却只能以这种抽丝剥茧的的速度缓缓将其消磨,虽说一来并无隐忧,二来也得少许真元反哺自身,但仍是颇为耗时耗力的一桩辛苦事。

    越琼田每日自发自觉的到阵边顾守,时日一长,朱络索性斫了两棵枯木,在旁边帮他搭了个方便坐立休息的棚子。越琼田说是前来顾守阵法,倒不如说是将每日修行的功课搬到了这边来作。好在日间,时事皆顺,荒山雪岭,仙道精魔,竟然也彼此相处得平安和顺,甚至让人荒谬的滋生出了一两分世事静好的味道。

    不过待到第六日头上,这段时间越发整日闭门静思,少见露面的方青衣倒是踏出了雪庐。他这几日以妖灯性邪为由,将越琼田的起居坐卧都挪到了另外的房间,师徒两个相处的时间大为减少。因此远远一见他的身影,越琼田登时喜出望外跳起身,雀跃着迎上去:“师父!师父,你怎么来这边了?可是有事嘱咐我?”

    方青衣远望一眼,朱络仍在阵中闭目稳坐,似是并不受阵外人事所扰,便道:“这几日他状况如何?”

    越琼田笑道:“旁的我是不大懂,不过朱大哥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连收拾起小骨头的中气也越发足了,想来阵法效果不错。”

    方青衣点了点头,没再就浑天阵多说什么,转而道:“我有事要离开一阵,夜晚或明早当回。只你们几人留在此,万事留神。”

    越琼田一愣:“师父,你要去哪?”

    方青衣也不说明,只道:“关乎偃鬼王,要去拜访一位老友。此地尚且平安,你切莫乱走,安心等为师回来。”

    越琼田忙道:“我就在这儿守着朱大哥和小骨头,不过一日一夜间,师父放心就是。”

    方青衣“嗯”了一声,目光微动,扫过一旁乖巧缩在棚子角落的髅生枯魅。见白骨精灵身上的晶蓝冰锁仍剔透莹润,这才转身,拂尘一扫,卷起一道遁光腾身而起,直投南天而去。

    这一去,驰风驭电,快似奔雷。全力催动的遁光如长虹贯空,迢迢山水须臾而越。也不过大半日功夫,已出北陆地界。渐见冰雪削薄,甚至茫茫野原上,有稀微点点老绿枯黄颜色露出,不再是一片浩渺银白,冰封世界。

    方青衣的遁光在广袤天地间划过,丝毫不因脚下景致的变幻停滞。直到月上中天,银霜般的月光映透天地,宛如白虹的遁光一闪,才自九霄落下,跃入了摧折大半的天地峰。

    久无人迹的天地峰仍同往日一般空寂幽静,如一副亘古残景,飘摇尘世之外。峰顶山风因时序变得凛冽,吹得断崖边古松枝叶簌簌,小雨般落下一片萎黄的松针,横七竖八落在结了浅浅一层冰晶的地上。

    方青衣的脚步也踏上那层薄冰,细碎的冰裂声中,便闻松下有人道:“红尘客,又带红尘入我荒冢中。俗世风尘已至,好酒可至了么?”

    方青衣手中提出一个瓷瓶:“我近来未回冻月冰河,梅花酿只剩这一瓶,好友可要饮?”

    那声音叹了口气:“有总比没有强,何况如今除了你,也没人记得卜者这条孤魂野鬼,还能挑剔什么!”

    方青衣便依言将酒浇洒在松下残破石台上,淡淡道:“今日既有我,他日未必没有他人。若有一日我亦不至,你的酒虫就只好艰难度日了。”

    “哎呀,何以出此谶言!”现身松下的浅淡人影盘膝支肘,伸着鼻子嗅酒香的动作一停,歪了歪脑袋,“方青衣,你此言不吉,可要卜者为你一破?”

    酒瓶已空,方青衣顺手将它搁下,也在石台对面坐了:“你们卜道修者从来问天顺命,几时又可与人破命了?”

    人影摇头晃脑:“非也非也,不过是卜者珍惜仅余你这一个能说话的朋友。不然长对空山,日子也是难捱得很,唉!”他说着话,一缕风将地上松针卷起了几根,飘飘然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又纷纷散落,横竖驳杂。人影对着那几根松针叹道:“绝杀之局,玉石俱焚之象。到底是什么麻烦,连你方青衣都被陷锢其中,危机重重,真是不得了!”

    人影口中卦象凶险,方青衣不为所动,甚至似是早有预测,只道:“或许正是你口中难避之劫。既然僧俗道异,皆不得免,贫道又岂会置身其外。”

    “当真劫数啊!”人影长叹一声,“生生死死,不过劫中一浪,你既然自己看得分明,卜者倒是多言了。”

    “我有明了,亦有不明处。”方青衣坦言,“正是因此来寻你,为我稍作指点。”

    人影登时“嘿嘿”笑了起来:“卜者好容易养出的一点神元,尚要留在自己那份冤孽的了结上,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不过……”他又嗅了嗅空气中尚残存的酒香,晃着头道,“你那一身业火几乎烧红了半边天,便是卜者想视而不见,也是不能啊!”

    方青衣不免垂眼看了看自己虚握的右掌:“不过虚因假业,鬼蜮伎俩。”

    人影生出几分兴趣,兴致勃勃道:“如何说?”

    方青衣平铺直述道:“偃鬼王残杀万姓生人,强行汲取怨鬼魂魄中一点轮回灵光,炼得了一丝轮回中果业真意,欲以此手段对付我。你所见业火,便是他弄出的把戏罢了。”

    人影连连摇头:“轮回非真,果业不假。方青衣啊方青衣,你修的那‘渡阴修劫’实乃大异之术,天必阻之。这一劫,我看你要过得艰难!”

    方青衣不以为意:“我与偃鬼王间的仇怨必有终结,不在他以何种手段施加于我。若这就是贫道将逢之劫,唯有坦然以对。我今日前来,便是为寻觅偃鬼王踪迹。他日前修炼邪功尚未大成,又被重创了寄魂鬼身,元气大伤,勉强逃出生天。要将他彻底铲灭,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故我此行之路无可转圜,必有一战。”

    “你这脾气,果然是冻月冰河的千载冰川养出来的!”人影“哼”了一声,“不过偃鬼王乃是赤海魔行余孽,你要替天行道,卜者不拦你。你要问卜,却是无话可说。”

    “何解?”方青衣听他话中别有意指,立刻追问。

    人影长吁一声:“昔日卜者赠卦,问卜人未尝有变,其卦亦然。卜辞早出,岂需另占!”

    方青衣略一沉吟,低声道:“循心而往,见邪思源。”

    “正是,正是。”人影笑道,“我再无卦可赠于你了。”

    “循心而往,见邪思源……”方青衣又将这八个字在口中咀嚼一遍,倒与当日所感别有几分不同。人影见他若有所思,也不多话,两者竟就在夜半残峰古松下,凭风默然对坐,一任霜露沾衣。

    自然,被夜来冷霜寒露沾湿了衣摆的只有方青衣。甚至有一滴挂在他云冠上凝结得越来越大的水珠终于不堪重负,“滴答”一声坠下,溅破在他半握的手背上。

    方青衣似被这滴水珠惊醒,抽离的思绪一瞬回笼,看向对面人影:“贫道失态了。”

    “大事谨行,何来失态不失态。”人影倒是好整以暇,慨然道,“望老友这一去,来日卜者仍能尝到梅花酿的滋味。”

    方青衣沉默一瞬,却道:“贫道倒是冀望来日莫仍在此见你。”

    人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这祝愿,倒也别致!只是此愿若是那般容易达成,卜者也不至于在此空守数百年了。”

    方青衣摇头:“你既言天下兴劫,在所难逃,焉知自己不是劫中之魂?劫数劫数,应劫自有定数,比之继续空守残峰,或许你长久以来所待之人才是你的逢劫之数。”

    人影听他之话,竟是半晌无言,之后才长长叹出一口气:“竟是如此!或许当真该是如此!方青衣,你一言破我心谜!”

    “不过当局者迷罢了。”方青衣撩衣起身,“今夜一晤,你我各有所得,各自保重。我身羁俗务,就此作别。”

    见他就欲离开,人影一晃,竟少见的从石台上站了起来。虽是缥缈一缕幽魂,却也是个高大身材,姿态颇见风仪:“且慢!”

    方青衣顿住步子,便见人影犹豫一下,道:“今日一别,如鸿飞杳杳,各自履劫,未可再见。方青衣,你我当年巧逢月下,论交也有数十年。今当作别,你竟是毫不在意我之身份来历,姓甚名谁么?”

    方青衣有些意外他这一问,顿了顿才道:“天地峰乃是光碧堂宗门旧址,你为卜者,自是光碧堂旧日逢劫之人。”

    人影仰头大笑:“不错,不错!旧日魔劫至我身陨,今日再来,又入劫中。生逢一劫,死亦逢劫,可见卜者昔日所为,当真天不愿容也!”

    方青衣分明听得他话中藏有一桩秘辛,但当年魔劫已远,光碧堂也早已复兴宗门,旧日的多少人事纠葛,皆在漫长时间中失了滋味,便也不开口过多询问,只道:“你若愿留一个名姓,来日由我镂刻松下,也无不可。”

    人影渐渐收了笑声,闻言一挥袖:“你可曾听过两句话:‘微烟洗白石,松花拨心曲’?”

    方青衣一怔:“是……”

    人影不待他说出后面的话,又道:“可惜啊,此名此身不堪留世了!卜者能在数百年后,得你一人知之,已是足够!你且行吧,行吧!”

    方青衣默然,片刻抬手作礼:“贫道告辞。”

    他身形一转,便踏遁光而起,去速却不甚疾。刚至高处残峰之顶,忽听下方风吹松浪,挟一人长吟之声缈缈传来:“你亦入劫,我亦入劫,在在皆是,成了了劫。劫至,劫至,天机如瞽啊!”

    初入浑天阵,朱络当可称之为如履薄冰,不惮以最大的防备心提防玄瞳于阵图中作手。但时日须臾即过,一连数日,除了起初因承载阵符不当生了桩小小意外,再无半点异常。阵法之中,浑元一气运转如流,打磨鬼气,反哺真元,随着朱络对阵势操控的熟悉也越发顺畅。不长不短一段时间下来,被鬼气反复冲撞以至残损的经脉状况大为好转,几乎已不需再以玄力防护,便能自行缓缓恢复。

    朱络对此很是乐见,甫一察觉,便将那丝玄力重新压制回丹田深处,转而调动碧云天心法疗复内创。随着浑天阵反哺的真元渐积渐多,伤势之复可称一日千里,若非尚有鬼气淤积难去,俨然已又是一个活跳跳的无损之身。

    正是因此,朱络的更多心思转而落在了浑天阵对鬼气的化销上。从最初试探时释出的涓涓之流,渐渐加大加快许多。以一身坐镇阵眼之上,引导仍在体内翻腾不休的鬼气尽快倾泻入阵。若是细观,甚至可以察觉到一层稀薄的淡黑色怨秽之气正在朱络身边加速扩散,扭曲升腾,犹带着几分张牙舞爪的不甘恶意。

    然而浑天阵当真可称阵法大能妙手之作,任凭朱络释出的鬼气或多或少,或安生或激荡,阵势运转全然不受其扰,收化浑元之力更似无穷无尽,一扫尽纳。朱络身为控阵人,自阵中汲取到的好处也随之增大许多。被浑天阵洗练过的真元纯粹醇和,倒灌入体,便如上品药泉细浸全身,外至皮毛骨骼,内至经脉脏腑,皆觉熨帖非常。朱络藉此真元潜修,修为提升亦是显著,一时间物我两忘,竟是任凭阵法自行运转,神识却入玄玄之中,似观灵台,似散六合,其缥缥缈缈之感,可称罕有。

    这般将神识合道宇宙六合,于朱络当下修为而言,堪称可望不可即之境界。故而一经察觉,杂念皆抛,登时专心一致只在这一点灵光领悟之上。不觉中,周身气脉激荡,所耗真元源源不绝自丹田汲出,而待到丹田之中稍见枯竭,一点奥妙玄光顿于其中悄然亮起,如同一枚小小涡旋。淤塞体内的鬼气似受感召,蓦的疯狂向旋涡涌入,又随之尽泄在浑天阵中。布阵符文光芒炽盛,一时间亮如举火,其突来异象,使得守在旁边棚子中的越琼田吃了一惊,立刻跳起身凑近观望。

    只不过任凭他如何查看,除了各处阵符光芒大盛,并不见其他不妥处。试着唤了两声朱络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反应,唯见气息平稳,神色如常,不似有异。越琼田一时纳闷,抓着头发在原地转了两圈,一颗心有些七上八下,偏又不知要担心何处。猛一扭头,发现髅生枯魅竟也跟着自己出了棚子,正在脚前脚后一并似模似样的转悠。

    越琼田摸摸胸口,忽然病急乱投医的问了一句:“小骨头,你觉得阵中情况如何,可是有了什么意外?”

    髅生枯魅摇摇晃晃的在阵外兜圈,闻言立刻摇头晃脑道:“本座觉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越琼田不由得无语,全然看不出髅生枯魅口中的“很好”好在何处。不过过了这半晌,阵符上的炽盛光芒虽不见消减,也并未再有其他异动。他略略松了口气,倒也不再似适才那般紧张了。

    仍在神识旷游的朱络却是既不知阵外变故,更不曾察觉自己体内那一点玄力的暗度陈仓。神游八荒,似真似幻,一时如入虚空,一时又好似御风上行,脚下千里山河,尽数一纳。这等玄奇之感,赫然便是魔尊“鬼踪”之术再现,但迥异于之前那一次捉襟见肘的体验,浑天阵将得自阿萝身上的半数鬼气悉数化纳,竟足以支撑他这一时上天入地,神走千里。

    大约也正是因为这番畅快之极的体验,朱络竟也沉迷其中,全然未觉自身之变。一点神识千化,在玄力的护持下纵横捭阖,本就是一种极为新奇又战战兢兢的体会。电光石火,上天入地,窜动的灵光甚至更快于意识中的判断,以一种近乎失控的速度游弋四方,光怪陆离的种种感知飞快出现又在瞬息间被远远甩落,若非还保有一点辨析见闻的清醒,几乎就要沉底沉醉在四野八荒无不可至的错觉之中,更好似广袤寰宇中,生出了无穷尽的诱惑,引诱神识彻底摆脱肉身之限,从此纵跃而去,再无藩篱之绊……

    灵台之中,猛然一惊的后知后觉也正是诞于此刻。神识似散而终未尽散,仍有一丝牵系落定在灵台之内。是以乍一牵动,朱络便好似耳边凭空炸开了一个霹雳,几乎游散沉迷的意识登时收拢回归,这才乍然发觉到自身异状,竟在一时的失察中脱缰至此。这一瞬间意识如坠冰河,半是后怕半是愤怒,朱络几乎不敢去深思为何会出现这般失控之事,而鬼踪之术尚在施展中,容不得他分心旁顾,只能一力压制着心中乱冒起的火星,一边开始全力收拢奔散的神识,徐徐还于肉身。

    丹田中那一点小小气旋似乎也察觉到了行迹暴露,微微一晃,好似小兽受惊,登时隐匿。不想这一隐牵动全身,汹涌灌注的真元与外泄的鬼气一瞬失了标的,陡然一溃。反噬到朱络身上,便是仗以施展“鬼踪的”庞大元气倏然开始后继无力。自身原本的那部分真元以一种极为可怖的速度被抽空,急剧滋生出的危机感使得朱络心神一晃,还在逸散中的神识刹那间一个恍惚,刚刚开始被规律收束的灵光陡然一散,少许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一点灵光,就在这阴差阳错的些微偏离中,突兀开始烁动,似是与什么熟悉又带了些陌生的大片气息乍然相接,随即轰然碎散,只来得及将那一处方位的讯息猛的塞到了朱络的意识中。

    正在勉力维系鬼踪之术的朱络也立刻感应到了这一点讯息。灵光之讯,非是文字图像那般确实的存在,更似一缕一闪而过的意向,在他的意识中须臾而逝。一直紧绷着的意识登时应对急速,几乎是在朱络自己还未彻底反应过来的刹那,已灵光聚合,神识归一,重归于鬼踪之术最原本的面目,向着那处方位疾速而去。

    全力一遁,快若电奔,数百里之遥,须臾尽跨。而等朱络彻底回过神,悚然一惊,险险脱口叫出一声“不对”的时候,已是意发先至,濛濛玄力裹覆着的一道神识纵过天穹,正迎面撞上了一片也在快速奔涌向前的云幢。云幢之内,顿现夺目之光,有彩凤挥翼腾升而起,一声呖鸣,伴着一人叱喝之声:“何来异氛,敢犯神京!”喝声中,彩凤刹那化作一枝灵矢,绕裹霞光,宛如天虹一划,钉入虚空之中。http://www.123xyq.com/read/7/74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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