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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 章 章一二〇 千古事;乱云崩

    今夕何夕,尸骨积山。

    不知何处着落的神识一张眼,便是一片战至白热的惨烈沙场,许许多多的人影前后来去,或死或生;又有无尽的喧嚣入耳,却也与那些人影混杂一同,面目与声音,模糊难辨。

    看不清的战场与与战之人,眼前一切渐渐便成了扭曲斑驳的色块,使心中渐升起几分不耐。试探着再将视线抛得更远,一程一程,仍皆如迷雾中影,间或有一二勉强可认的眉目面容,也是陌生不识、一晃而过……直到再出人群极远处,突兀一片寒光跳入视野,难以忽视的一股惶然登时席卷了全部的意识。

    寒光出处,不辨持剑人谁,只见一双宝剑金光紫毫并举而映。本该是世所罕见的名锋,然而当下一剑摧折,紫毫暗淡;一剑虽尚完好,也已金芒崩散,圣气溃去大半,纵然仍有宝光不褪流转双剑锋刃,却分明将近强弩之末,再难复盛时光彩。

    便是这样一对残剑,竟足以勾起心中莫大的恐怖。仿佛曾见剑光过处,裂身分首;又仿佛两簇寒光曾抵在命门之前,斩灭神魂,不过一息之间……这股无由控制的战栗绕身不去,目光偏偏也无法自剑上挪开,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突兀眼中一暗,在那把断剑残刃上苟延残喘的薄薄紫毫彻底湮灭归无,只余淡淡金光仍沿着另一把剑身流淌,心中恐惧的阴霾顿时被无形的手一把挥开了。

    剑断了!是了,剑已经断了!伏魔双剑煌煌盛名,到底在前所未有的一场剧烈交锋下两败俱伤,再不复往昔!再也担不起“伏魔”之名!忽如其来的醒悟带着喜悦将之前的惴惴不安彻底掀翻,随即便是一股无穷暴戾自心中喷薄而出。再无旁物可以挟制自己的愉悦在听到战场上一片惊慌叫声的同时攀至顶点,幽幽玄风漠漠黑光横扫周遭可见的一切,破碎修为、碾灭肉身、吞噬命元……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听在耳中如同最悦耳的乐章,在战场上的势不可挡横扫一切更足以快慰之前的战栗失态。眼见玄光所及,神魂皆灭,侥幸尚存之人也无不在惶恐逃离这片翻成血海的地狱……正在杀戮盛宴最高潮之际,一圈不知何时布下的阵纹突然在地狱边际展开,一瞬蔓延如铁壁,阻住了玄光无尽延伸的追杀之路。

    虚无薄雾般的一道阵法,隔开生死两重。一边是劫后余生逃出生天,一边是咬牙切齿难越雷池。刚刚高涨起来的情绪又被压制下去,化作满腔不快,还有第一道终于能够听清楚的冷笑声:“解心曲,能提前布下此阵,光碧堂倒是还有几条性命可耗!”

    解心曲?陌生的名字,偏偏能让心里熊熊烧起一把火,似乎有一宗足以称之为“你死我活”的过节浮出水面,偏又无法忆起真相。再尽力去看,视线越过虚薄透明的阵壁,依稀可见一条宽袍大袖的高瘦身影凭虚而立,战场之上腥风猎猎,卷得他鬓发袍角一片飞扬,甚至连腰间坠着的几枚金环都清晰可辨,但眉目却是模糊的,穷尽目力,也只能看到那人似乎微微低下头,看向怀中所抱之物。

    又是寒亮的冷光突兀割过视野。

    卷土重来的惊惧再次翻涌而至,明明已如废铁被丢弃在地的那两把宝剑——曾经的宝剑,不知什么时候竟出现在了那人的手中。面目模糊的人影兀立半空之中抱着双剑,低头看剑,如观生死抉择……毛骨悚然的恐怖似阴影当头笼下,昭示着那即将被抉择的生死中,必然有自己一席之地。

    寒更过半夜正浓时,月冷千山,千山之外,却有更冷冽恐怖的存在在月亮地里投下一条条伶仃怪异的影子,纵跳着翻山过脊,直入无名野岭深处。

    入山越深,荒无人烟鸟兽只见冷石积雪,突兀一道嘶哑如粗石磨砺的声音自这队怪异影子的最前头响起,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兴奋:“快到了!快到了!”

    后面跟从者登时齐齐响应,俱是不成字句的“咔哒”“咔哒”骨响之声。冷白月光自这队影子的后方徐徐漫过,映照出一片更甚于月色的惨白,一根根没有半点血肉裹覆的白骨构架成人形,正一边毫不减速的向山深处前进,一边以各种奇异的姿势手舞足蹈,显见兴奋莫名。

    白骨夜行,是这段时间以来强势笼罩在北地诸多微小炼气派门心头的噩梦,正魔两道攻守杀伐,更是在各自输赢间胶着难分。但此时出现在这片无名山野间的白骨灾兵却显然非是为兴战而来,甚至连一颗颗骷髅头上烁动的幽火都格外多出几分热切,似乎前方正有什么比起生人魂元血肉更吸引他们的存在,使其为之偏离使命、遵从本性,一往直前。

    短短片刻,这一小队白骨灾兵已又攀上一道光秃秃的石岭,为首的白骨精怪晃了晃颈骨,忽然极为雀跃的舞动双臂,仰头大叫起来:“在前面!就在前面!我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喊声未落,一个纵身跃起足有丈余,几乎化作一道残影冲入山坳下的夜色。他身后的七八具白骨也同样似有所感,发出一声声怪叫紧随其后,不肯稍有半步落后。

    顷刻之间,石岭之上只余一片凌乱的足痕。又过了片刻,一道暗影忽然斜斜略过半空,雪白的羽翼箕张,轻而易举承载起背上两个人的重量,在石岭的上方盘旋了一个圈子。只是方要习惯性的昂首清啼一声,又硬生生忍住了,将雪白漂亮的长颈一晃,慢慢敛翅向着山梁上落下。

    背上伸过一只手,爱怜的拍了拍它的头,还有林明霁带着轻笑的声音:“委屈你了,真是个好孩子!”

    说话间,玉翎已稳稳落了地,就在适才白骨灾兵踩踏出的那片痕迹旁。林明霁轻飘飘跃下鹤背,只随意低头看了看,就抬眼将目光追向远处沉沉夜幕。

    慢他一步跳下玉翎的风雨生一手按着腰间剑柄,沉声道:“这队白骨灾兵还在深入,他们突然舍了原本的偷袭目标,到底要去何处?”

    林明霁略略沉吟:“必然是比血肉魂元更吸引他们的存在……这队白骨灾兵修行尚浅,贪婪逐利的本性便也更难以克制,能让他们抛开原定目标翻山越岭而来,前方之物只怕非同小可,定需谨慎行事。”

    “越是如此,必然不可使其落入白骨灾兵之手。”风雨生也顺着林明霁的视线用力盯了两眼,随即果断道,“刚才隐约听到他们嚎叫什么‘就在前方’,定是已接近目的地了。眼下再联络千嶂城搬兵已来不及,还请林楼主与我一并前去,无论如何阻其成事。”

    林明霁嘴角带上了一点儿笑意:“本是义不容辞,何必客气。”想了想又道,“以我猜度,多半是有什么吸引魔类的罕见物件出世。我观这队白骨灾兵,只有首领一个修为尚可,其他精怪连口出人言都未修得,料想战力也是有限。你我不妨仍先随后暗观,伺机出手或夺或毁了那物什,再藉玉翎脚力即刻远遁便是。”

    风雨生闻言,稍作思索立刻点头:“此事可行,林楼主,我等即刻动身。”说罢,当先翻身重又跃上玉翎后背。林明霁倒是要从容些,伸手撸了两下玉翎翅上光滑的雪羽,这才前方落座,手掌贴在修长鹤颈边搔了搔,低声道:“玉翎,噤声,走吧。”

    玉翎将头一昂,无声唳叫,随即振翅翩然而起,追向月下山峡。

    山峡向深入,越入内越见乱石零落,岩壁新开,仿佛不久前才有一场恶战在此间落幕。如今人去山空,只余断峰碎崖的残骸崩散得一地狼藉,寒风卷过劈开的山隙,呜咽如鬼哭,凄厉尖锐,刺耳非常。

    那一队白骨灾兵却在这份荒凉零落间如鱼得水,径自长驱直入,直近山中凹隙,当先的白骨精怪停下脚步,下一瞬,蓦的双臂向空乱抓乱舞,昂起一颗骷髅头贪婪深嗅不止,兴奋连声:“是魔气!是魔气的味道!这里有魔元的气息!”

    残存在空气中的魔气不过毫厘,更在四面旷风吹卷下零星散落。但即便如此,这队白骨精怪也如同久饿之人扑入了什么难得的珍馐中,登时一拥而上。头颅中幽火荡荡,几欲脱体,竭尽所能的自黑洞洞的眼窝溢出,舐吸着周遭散碎魔息,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山坳外围这点些微的魔气残渣飞快的被扫荡一空,白骨精怪们意犹未尽,不需号令,立刻又循着魔气来处向山隙中步步深入。山隙中的散碎魔气比之外围要更丰厚几分,越向深处,越是浓郁,诱得这队白骨精怪欲罢不能,一路怪叫着蜂拥直入。

    这段山隙不长不短,约有数十丈深浅,笔直得宛如天工开山一凿。只是夜色深沉,遮掩视野,直到一众白骨精怪一路汲取魔气,深入到过半之处,才依稀发觉再向前更深的位置,竟隐约似有一簇光芒在烁动。而随着光芒的出现,魔气的存在顿时变得稀微薄弱,像是正在被什么天然相克的力量逐渐驱散,不可并存。

    白骨精怪们自然也嗅到了这股天然相克的味道,然而魔性贪婪刻骨,灵智粗开之辈更不知畏惧恐怖,察觉此地逸散出的魔气非同寻常,依稀似与冥迷魔主无上之能同出一源,便一点一滴也不愿放弃。你争我夺中,不知不觉眼前忽然堂皇一亮,才赫然发觉已至山隙最深处,一片剖开足有十余丈方圆的空地上,正荧荧浮动一盏金灯。灯上宝光细微,但也足以将周遭映彻,光芒及处,依稀道韵流转,驱邪净秽,不存半点魔氛。而金灯之下,直挺挺横卧着一个人,白衣溅血,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金灯上流淌着的道韵灵光乃是白骨精怪最为厌恶的存在之一,更兀论魔气至此早已涓滴不存,本该立刻毫无留恋的扭头离开。但偏在此时,为首的白骨精怪晃了晃头,不退反进,更向金灯范围内跨进两步,忽然“嘎嘎”大笑起来:“炼气士,是个还活着的炼气士!”

    一句话将其余白骨精怪的注意力也都拽了过去,齐齐落在灯下之人身上。白骨灾兵屠戮北地,本就是为炼气士的血肉魂元而来,如今出现在眼前的猎物唾手可得,顿时齐声怪叫,叫罢各自张口,吐出了一股浓稠如雾的白气。

    数条白气如练,瞬息交织成网,随着为首者手臂一挥,凌空罩向金灯。这口白气乃是独属白骨精怪的秽元所化,与金灯道韵水火不容。两方相接,彼此一时相抵,竟将金灯光焰短暂隔了开来。

    宝光一黯,灯下昏迷之人周身毕现,再无什么遮蔽。为首的白骨精怪笑叫一声,也不多待,立刻纵身跳上前去伸手便抓。白骨之身速度诡绝,十数丈之距一晃而过,然而却闻锵然一响,一道寒光还要抢在他之前半分,猛的自白衣人身侧跃起,笔直架住了骨爪取命一击,却是一把霞彩流溢的宝剑,一剑挥开白骨精怪,立刻旋空一转,腾于白衣人身前三尺,剑尖斜指,当关莫开。

    突来灵剑护主,便是对法器神兵全无什么概念的一众白骨精怪也不由诧异。但只一瞬僵持,呼啸声起,数具白骨齐齐而动,爪如刃,腿似镰,一拥而上围攻向单剑独身之人。霎时山隙之中,邪风大作,金灯孤明,摇摇欲坠,纵然名剑生灵,霞彩璨然间剑气铮铮四射,仍是片刻之后已渐力屈,最末一剑扫开三四条趁隙袭来的骨爪,刃上光彩一暗,当啷一声跌落尘埃。

    一丛青青翠竹就在此际骤然横生于白衣人剑与白骨精怪之间。

    那一丛竹仿佛无根而生,乍现恍若一片碧绿虚影。但只眨眼间,迎风而凝,化虚成实,青竿转瞬蔓延作连绵成海的碧玉琳琅,其上翠叶清幽可爱,下一息间就成了遮天蔽日的离枝叶刃,直向白骨精怪袭去。来得突兀又猛烈的变故更甚于前,杀机刹那临身,一众白骨立时也舍了白衣人与金灯,白练之网飞落而下,一张如幕,抵在了竹叶杀刃之前。顿时“夺夺”声一片密集如雨,千枝万叶虚实相间,更有无尽般深深浅浅的绿意将视野搅碎得一塌糊涂,混乱中,只听得为首白骨嘶声咆哮:“何人!何人坏事!何人坏事!”片刻之后,回应他的乃是夜空中一声清唳鹤鸣,高皋九天,随即虚实竹潮如水退去,露出空旷一片的山隙空地,剑灯俱泯,人亦无踪。

    且兀论眼下功败垂成的白骨精怪如何还在野山中暴跳叫嚣,高天之上,玉翎正在奋翅疾翔。一道细如锐剑的遁光紧随其侧,乃是风雨生主动退下了鹤背。被他让出的空位上,林明霁小心翼翼将仍在昏迷的伤者托抱在怀中,一截翠枝浮在身前撑起淡绿光罩遮挡天际罡风,但凛风不侵,唯月独照,越发映得怀中人脸色一片惨白若纸,唇边身上半干的血色触目惊心。

    林明霁又试探着低头,靠近耳边轻唤了两声:“云主?云主?剑清执?”

    怀中之人全然无应,他也只能摇摇头叹了口气,又去握剑清执的手腕,想要探一探他的内腑之伤。只是目光才一寻到双腕位置,林明霁兀的一愣,片刻后方又按下了心思,探指捉住剑清执右腕,徐徐度了一丝真气过去。

    紧随在旁的风雨生不曾察觉到他这点异样,在遁光中指掐剑诀,仍不免分出几分心思问了声:“如何?”

    “不好不坏。”林明霁摇了摇头,“内外伤势看来惨烈,但未过于波及要害,算不得棘手。不过依他伤中残存的魔气来看,必是曾与某些魔类有过一场恶战,真元气血皆损耗太过,稍有不慎,只怕还要伤及根本……这却是最为麻烦之处。”

    “魔类?白骨灾兵?”

    林明霁不置可否,只道:“尚不能知,还要待他醒来才得此战究竟,未必与这些白骨精怪相干……”话说到末,又似自言自语喃喃了一句,“那又会是什么人呢?”

    鹤翔疾迅,风雨生的剑遁之速同样不遑多让,两人一路追踪白骨灾兵深入荒山足足耗了大半宿光景,但三人折返,也不过天刚擦亮,晨星尚在,便回到了一众人等暂时驻扎的千嶂城。

    玉翎清唳一声敛翅下落城主府,立刻惊动了诸多不曾休息之人出来。孤城吹角乃是此战麾指,赫然在列,还有数名他处派门赶来汇聚的助力,一群人方一迎上,纵然天光熹微,也足以看清林明霁怀中揽着的重伤昏迷之人,几个相熟面孔登时脱口惊呼出声:“剑清执!”

    “是碧云天的西天云主!”

    “他怎会伤重至此?”

    “林楼主,风雨生,这是发生了何事?”

    “……”

    林林总总一片惊声,本就不甚寂静的薄暮院落顷刻喧闹起来。好在众人虽是惊诧,更知救伤如救火,不克耽搁。口中纷纷询问究竟,却早也辟出一条路,让林明霁将剑清执送入房中,又分出人手助他疗伤。

    千嶂城中诸物齐备,更有专精医方之道之人坐镇,很快便将剑清执岌岌可危的状态稳定下来,只是伤处残存魔气还需以精纯真元仔细祛除。林明霁至此义不容辞接了手,更以翠竹清气为辅,护住剑清执脏腑不至再受魔气侵害。见他一时不得闲,一众人等便将目标转向风雨生,询问起这一夜事情经过。

    风雨生言辞尚简,追踪白骨灾兵入山的缘故早在初时便由林明霁传话回来,不需赘言。而如何深入不名荒山、乃至发现一众白骨追逐魔气、围攻剑清执、再到二人出手救人,前因后果,寥寥几句话便交了差,听得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问无可问,房中竟有了片刻的沉默。

    沉默一瞬后,还是孤城吹角沉吟着开了口,思虑颇忧:“白骨灾兵舍了原定的战场,只为感知到百里之外一点残存的散碎魔气……这点魔气来处必定非凡。再看清执云主之伤,分明也是在该处曾与魔类恶战,能将他重伤至此,对方修为手段不俗,只怕尚在诸位之上。”

    言中伦站在他旁边轻轻捋须,闻言也是点头:“突然出现的陌生之魔,粗看似与白骨灾兵来处不同,但看那些白骨精怪对其魔气趋之若鹜,细思两者间关系实则千丝万缕……只怕北地局面至此又添劲敌啊!”

    “这……城主与言师言之有理。”

    “言之有理,更是言之可怖!”

    “雪上加霜,若此局面将大大不利了……”

    一时间房中众人皆觉心中沉郁,气氛一刹低迷。孤城吹角身在当中,左右环视,忙又强打起精神宽慰道:“事情倒也不至极坏。应对白骨灾兵我等已有对策,再来什么魔头,也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魔类纵恶,难不成也能各个皆是不死之身不成!”

    忽听门外传来一声低问:“什么魔头?又有何处来的魔头伤人了?”

    门扉一响,竟是几天前自不尽山退出后就也来到千嶂城养伤的风天末。他一手推开门,眉宇间一片浓重郁色不开,眸光沉沉,在房中环视一圈,就落在了被一架水墨屏风隔开的床榻上。床边团团围了数人,将负伤之人身形面目都遮挡住了,但无由来的,一阵微妙悸动随着视线瞥过去也猛的在心中荡开,让他脱口又问出了第三句话:“受伤之人是谁?”http://www.123xyq.com/read/7/74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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